第三十六章 狐狸師徒各行其事
死亡谷是聖手紫姑訓練死士的地方,每隔半年就要放一批經過特訓的弟子入谷歷練。
為了食物和水,他們要與谷中高手不斷廝殺,倖存下來才算過關。谷中的高手有兩個來源:一是到紫姑這裡求醫、身上的錢財不夠,只得醫好后入谷一年半載的江湖人物;二是侵犯七星伴月失手被擒之輩,他們不會一世被囚,三年五載還能活下來,便獲釋放。於是死亡谷的大名隨著他們傳遍江湖,令人不敢對七星伴月妄動干戈。
一年前谷中發生一些離奇事,裡頭的人基本死光,杜氏母女僥倖活了下來(詳見《狐狸門系列之曠世狂花》)。之後死亡谷暫時封閉。原本年初那會準備重新開谷,雪衣門來犯,抵債的江湖人物和新訓弟子全部投入戰鬥,於是一直關到今天,才有未來的「衣缽傳人」們入谷歷練。
死亡谷為絕谷,四壁奇陡近於垂直,翻越不可能,只有一條通道出入。此路說兇險也平常:攀上機關重重的漫長石梯,再經過機關重重的無名關、越過一道長相漂亮的樹橋,然後啟動機關,移動不知要多少火藥才能炸開的垂直峭壁,便可入谷了。
這條路上沒有食量太大的虎豹鱷,南蠱、瘟氣和巨毒的蛇蜂蚊蟻等等就少不了。
此等人間奇路,自然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上官奇、冷墨玉只當跟著杜冬兒去瞧個稀罕,見識一下死亡谷的大好風光。柳曉青乃一年前的倖存者之一,頗有重遊故地、瞧瞧昔日戰果的興趣。
入谷之路杜冬兒沒有走過,柳家七少爺走過。今天此路機關全閉大路敞開,在柳導遊的引領下,「衣缽傳人」候選者們快樂地走向絕地。
他們一路走,七星伴月的弟子一路悄悄地跟後頭做手腳,把退路全封死了。這下就是杜美美也只能望谷興嘆,他們四個傢伙同樣休想出去,非得等人來開谷不可。
死亡谷位於在群山之上,又是喀斯特地形,谷中洞套洞,單論景色倒也美崙美奐。
墨玉頭回來嶺南,又來到這樣的奇山中,不由喋喋稱奇:「好地方,怎麼叫死亡谷?未免糟蹋了。要是在這裡造幾間屋,大熱天來避暑多好。」
冬兒打蛇隨棍上:「誰說不是呢?你要是喜歡,咱們這就動手干,半天就能搭好一個吊腳樓。這兒雖然存不住水,可也有年把沒有人來過了,谷里蛇呀鼠呀的不少,沒準還有兔子山雞,吃的也不發愁……」
嗬,聽她這口氣,竟有心要在谷中長住了。她也不想想,冷墨玉、上官奇都是打小嬌生慣養的主兒,她嘴裡的美味,聽在兩位小公子的耳朵里,背上都發毛了。
上官奇抬頭看了下天色,其實還挺早的,卻說:「該往回走了吧,莫讓人家等咱們開飯,我還要去拜見一下大伯。」
冬兒淡然道:「急啥?要回你們回,本丫頭沒玩夠。」
平平常常一句話,柳導遊卻覺得大不對勁,長身躍起,也不打招呼,飛快地朝入谷處掠去。上官奇亦臉色大變,盯著冬兒想問不敢問。小狐狸神色恬和:「以前谷裡頭為搶吃的打破頭,現今找都不用去,夜裡睡覺它們都會爬到手邊來……」
約一盅茶的功夫,柳導遊回來了,兩眼直直地死盯著杜冬兒。
小狐狸全當看不見,手腳麻利地撿柴點火,準備燒烤食物,嘴裡道:「要是有點鹽巴,烤肉就更香了!七少爺,去年那會,有伙江湖雜碎進來沒多久就死翹翹了對吧?沒準他們身上帶著鹽。幫手找一下,准在他們的骨頭架邊……」
墨玉腦袋左邊轉轉、右邊轉轉,心裡的小鼓點越打越響,見兩位好兄弟皆似木頭人,只得自己開口:「冬兒,今天要在這裡過夜?」
柳曉青冷哼一聲,從牙縫裡崩出來兩個可怕的問題:「小姑奶奶,咱得在這個死人窩過幾天?為了什麼?」
小狐狸爽快:「哎呀,千不該萬不該,只怪玉娃子跟奇呆瓜長得太礙眼,讓老太婆瞅上了。現今我和他們兩個蠢貨要留一個在山上,為了省得柳少俠找來什麼魔刀、毒劍之輩從中作梗,本丫頭覺得,咱們幾個還是來谷中打商量比較妥當。」
墨玉還沒聽完就叫起來:「我不要留山上!我才不要呆山裡頭,我要去廣府!」
上官奇亦雙手叉腰,聲色俱厲咆哮:「商量?你拉倒吧!何不幹脆說要強留?毒冬瓜,你覺得,你一準有能耐把我們強留下么?」
「哪裡哪裡。」冬兒一臉謙虛,「小的若有這個把握,就不必哄三位入死亡谷了。」
柳曉青打了個哈哈,道:「好罷,如何一個商量法?柳某在外頭還有諸多事,請杜小姑娘快快劃下道兒。」
「好說好說,」冬兒將一隻皮都沒扒的大老鼠插在樹杈上轉著烤,「本丫頭圍棋下得差透了,又想學。這麼著,咱們在谷中下足七七四十九天圍棋,若三位盤盤都能勝過小的,算小的命苦,一定拱手送三位下山,絕無二話。」
「嗖」一聲,柳曉青的劍尖已頂在冬兒的眉心,低聲暴喝:「什麼意思?!」
「哎,您老兄穩著點兒,若一不留心送了小的命,三位全都要長留山谷。」冬兒滿臉無辜,「好好,算你恨。咱明人不說暗話,這麼做也是受人之託。誰?還不就是玉娃子的老姐奇呆瓜的老婆曉月丫頭!她千托萬托,要我把奇呆瓜和你這個老是自找麻煩的主兒看牢。玉娃子不肯乖乖入寶晶宮,為了顧全跟冷宮主的交情,咱就順便把他也關起來。反正你們三個人喜歡湊一堆,我這是成全你們。聽好了,外間事與你們無關,等曉月回來后你們再出去。哎呀說錯,是下贏了棋才能走,不然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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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東路揚州城,水鄉荷花已謝,萬頃綠荷飄送清香。一個壠間竹棚下,有兩個人相對而坐,就像田間勞作小歇的農夫。
男裝的曉月似自言自語道:「霜降收藕,採蓮人遙相歌唱。廣南東路也有荷,有沙田,相傳古時仙人騎五羊而來,從此五穀豐登。」
岳嘯山緩緩道:「我大宋男耕女織,處處魚米鄉。金人虎狼之心,歲歲得供猶不知足,奪我江山殺我百姓。」他的聲音沒有提高,卻肅殺之氣橫生。
曉月沒接腔,岳嘯山借清洗雪衣門惡徒把她往北邊引,目的何在自不待言。
她轉動著手中茶杯,抬首道:「大人,我趕至揚州是來專程呈報。朴散明啟親自率人在萊州截殺我……」
她把前後經過原原本本說了一遍,連與朴散明啟交談中夾雜的未來才有的措詞都沒變,最後道:「我看不出那十三個人是怎麼死的,他們離去時帶走了屍首。」
岳嘯山的神色始終未改,在她講完后略停了下,問:「你怕了?」
曉月簡短道:「是。」
岳嘯山微笑:「他也怕你。以為你是妖魔鬼怪,面對著你都不相信你是一個人。」
還別說,這話大鼓士氣,曉月眼睛不自覺地亮了起來,眼望岳嘯山:「大人怎麼看朴散明啟?對他知道多少?」
岳嘯山道:「紹聖二年柳纖纖去過遼國,那是二十多年前,今天的金人當時是遼人。蘿葒說八年前柳纖纖又一次赴北地,回來后就有了二門主,但她沒見過,只知道是金人。柳纖纖與朴散明啟有可能是早年認識的,她生性多疑,不是故人未必信得過。我會去查一查朴散明啟。你是怎麼看他的?」
曉月道:「大人乃非常之人,我不想影響大人的看法,請大人先說。」
岳嘯山立即道:「敵人。」
太正確了——管他是什麼人,必須幹掉!曉月久久無語。她想聽的是岳嘯山對朴散明啟的分析,可惜岳嘯山和她像得很,永遠是逢人只說三分話,不想說的扣都扣不出。
還有必要把心機玩下去嗎?面對身份可疑的朴散明啟,她和岳嘯山都是地球人。小狐狸師傅曾言外空間高級生命想殺地球人,地球上早沒人了。可是朴散明啟卻參與了地球戰爭,他想利用人類達到什麼目的?
曉月目視岳嘯山:「我懷疑他不是人。有那麼句話叫將心比心,他會以為我不是人,有可能他自己不是人!如果他是人,怎麼會看不出我是一個人?血焰花薄有名氣,他不難知道我的來歷,卻還是疑神疑鬼。」
岳嘯山目光閃了一下:「妖魔?妖魔作亂人間自古就有,邪不壓正,他沒能傷你。」
曉月打了個頓,傳說中的「妖魔」是否就是外空間的高級生命?的確自古就有!不過傳說中的對付妖魔之法只怕起不了效果,想象的成份太重了。
想了一陣,她鄭重道:「大人,我不認為僧道能對付朴散明啟,那些和尚道士不過騙吃騙喝罷了。我在想,朴散明啟來人間可能有他自己的目的。他在院中出現時,我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疑心他不是人,想套出他的目的,沒成功。我想無論……」
突然曉月臉色大變,罌粟!這玩意地球上原來有嗎?外星人的實驗?!
「大人,我要見蘿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