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躍龍集團」台灣分公司的總裁辦公室中,龍劭傑正在注視著電腦傳送過來的資料。
龍劭傑,雖身為總裁,但他的另一身份是頂尖職業殺手「傑」,在他和岳芊鈴結婚後,已經很少接受殺手的工作,而專心的經營公司的業務。
門被毫無預警的打開,他抬頭瞄一眼,嘴角掛上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容。他關上電腦,對她點點頭,「是你啊,請坐。」
樊音不客氣的在他桌前的椅子坐下來,冷冽的眼眸直視著他。
「有事嗎?」龍劭傑挑起濃眉,問道。
「我以為你和鍾情島的人是朋友。」她也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的問。
「鍾情島?」龍劭傑懶洋洋的笑了,漆黑的眼眸中卻全無笑意,「和他們有交情的是我大哥,至於我,哼哼!基本上來說,我和酬金的交情大一些,只要出得起價碼,我向來是來者不拒的。」
「這麼說起來,你一定要殺鍾宇羿了?」樊音長吸口氣,筆直看進眼前男人冷酷的眼神中。
「那不關你的事吧!」他仍是輕懶的笑著,「據我所知,你也殺過他一次嘛!你沒辦法結束他的生命,我助你一臂之力不好嗎?」
她沉默半晌,低聲說:「看在芊鈴的面子上,賣我一個人情,別去殺他,行嗎?」
「不行,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何況,我已經收了訂金了,如果反悔,豈不是砸自己的招牌?」龍劭傑點了支煙,把煙霧吹進空氣中,繼續說:「你我也算是半個同行,這點道理難道你不懂嗎?」
「是誰要他的命?」她問。
「這對我們來說是商業機密,不能隨便透露的。」他斜睨著她,「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是誓在必得。」
「無論如何你都不會改變主意?」樊音站起來,最後一次的問著。
龍劭傑堅定的搖搖頭,她嘆口氣說:「我不會讓你殺他的,看來,我們只好為敵了,芊鈴和我親如姐妹,我實在不願傷她的心。」
「那麼有自信?」龍劭傑揚高眉,有興味的問。
「請你再考慮一下。逼不得已時,我不會手下留情的。」這算是最後通牒了吧!為了芊鈴,她實在不願和龍劭傑反目成仇。
「彼此彼此。」龍劭傑看著樊音走向門口,再度開口,「有件事我很好奇。」
樊音腳步頓了一下,沒回頭,冷冷的說:「什麼事?」
「你之前既然對他恨之入骨,甚至到了槍子兒相對的地步,現在為什麼又為他來說情?」
樊音明顯震了一下,抿緊唇,她腳步奇快的離去。
龍劭傑捻熄煙,笑容在俊逸的臉上擴大,在看見自房內另一扇門探出頭的岳芊鈴時,他的笑更揉進黑瞳中,誘惑的對她勾勾手指。
「寶貝,過來。」
岳芊鈴乖乖的過來投進他懷中,勾住他的頸項,她大聲的「啵」一下他的臉龐。笑呵呵的說:「老公,你好棒喲!」
「嗯哼!那還用你說。」龍劭傑臉不紅氣不喘的吹捧自己,「你老公不管哪一方面都是最棒的。」
「嗯。」岳芊鈴深表同意的點著頭。
「不過,我為什麼要陪你們演這齣戲呢?」手指揉進她柔軟的發中,他佯怒的嘀咕著,「沒酬勞、沒好處,又危險,一個弄不好會送命的,我為什麼要幫你們?」
「因為你疼我嘛!所以人家的要求,你才捨不得拒絕呢。」岳芊鈴撒嬌的吻吻他的唇,笑得又甜又可愛,「人家想幫音姐嘛!」
「幫?我才要拜託你幫幫忙呢!」龍劭傑皺眉說道:「那個樊音身手、槍法都好得不在話下,你們事前的準備工作要做好,別到時候受傷送命的變成我了。」
「不會的,別擔心。」她笑容變得更無辜了,雙手搭在他肩上,她正經八百的說,「而且,到時候就算有個什麼意外,也有那麼厲害的醫生在那兒,根本不用操心嘛!」
「什麼話嘛!」嘀咕著,龍劭傑用力將岳芊鈴摟進懷中,重重的吻上她的菱唇。
輕巧的翻過牆頭,樊音毫不費力的潛進柯子翔的別墅中,而且毫無阻礙的上到二樓。
真是的,守備居然如此不嚴密,她低罵了一聲,耀月明天要當新娘了,不在外守衛是正常的,但是炫日呢?總不該連他都防守不周了吧!鬆懈至此,怎麼能攔得住像龍劭傑那樣的高手呢?
站頂在她打聽來是鍾宇羿的房門口,她深吸口氣,舉起手來,還沒碰到門把,身後便傳來低喝。
「是誰?」
炫日如疾風般的襲擊過來,樊音一個側身閃過,轉身和他打了個照面,炫日一愣,喊了出來。
「少夫人,是你?」同時他手中的槍口指向地上。
「我要見他。」樊音簡單的說,伸手又去碰門把。
「請等一下。」炫日飛快的攔住她的手,漆黑的眼眸充滿斥責,他冷冽而嚴厲的說:「我沒想到會是少夫人,難道你非得置少爺於死地不可嗎?」
「什麼?」樊音愣了一下。
「少夫人如果硬是要取少爺的命,少爺是不會反抗的,但這一次,我不會坐視不理的。」峋日語氣堅決,大有一副豁出去的表情。
「原來,你們早知道有人要他的命了。」她嘆口氣,看了看房門,說道:「看來他不在裡面了。」
「少爺在安全的地方,他前傷未愈,收到恐嚇信后,表少爺就安排他住在別的住所,安全無慮。」炫日的口氣仍是戒備。
「那就好,告訴他,要殺他的人很強,連我都無法制止。」樊音聽到「前傷未愈」四個字,心猛然抽痛了起來。
「少夫人……」炫日突然明白她是來示警的,不禁一陣啞然。
「如果真的顧著他的命,明天的婚禮,別讓他出席。」樊音說完,轉身想離開。
「等等。」炫日一個跨步上前,帶著羞愧的神情說:「炫日錯了,不該自以為是的評斷少夫人,對不起。」
「沒關係。」
「少爺如果知道少夫人還如此關心他,為了他的安危特地來通知,一定很高興的。」炫日懇切道,「少夫人要見少爺嗎?」
樊音神色一黯,搖搖頭說:「不了。」
見了面,還能說什麼呢?她一甩頭,毅然的離去。
炫日盯著她的背影消失,他也動作了起來,去給鍾宇羿送訊息了。
雖然給鍾宇羿送了訊息,也知道他們已有準備,但樊音心中仍是極度的不安。於是,隔天早上,她也到了舉行婚禮的會場外,隱身在隱密的地方,監視著遠處的一舉一動。
在看見鍾宇羿出現后,她簡直快氣瘋了,早就警告他有危險了,還是來送死?
她眼角瞥見人群中一閃而過的龍劭傑時,終於是忍不住了,一個箭步上前,她站在鍾宇羿面前,急切的說:「我不是警告過你了嗎?」
「音音,是你?」鍾宇羿又驚又喜,昨晚聽炫日說了音音來關心他的事,就讓他欣喜萬分,現在真的看到她出現,他激動的緊緊瞅著她,眼神溫柔而深情。
「你哦!」樊音氣得說不出話來,索性拉著他進到禮堂裡面的休息室去,關上門,她轉身面對他。
他任她拉著,一直到只剩他們兩個人,他含著笑注視她氣呼呼的臉,柔聲說:「我好想你。」
「我……」面對他滿溢著濃情的黑眸,樊音突然腦子昏了,好半天才說出話來,「我不是讓炫日告訴你,叫你不要來了嗎?」
「你在擔心我。」這話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再肯定,他伸手輕撫著她的臉頰,愛憐疼惜的神情表露無遺。
「我……」她被他黝黑的眼眸鎖住了,好半晌,她清清喉嚨移開視線,低聲說:「你現在很危險。」
「是嗎?如果我的安危能讓你這樣關心,能讓你再出現我面前,那麼什麼危險我都不怕了。」鍾宇羿真心誠意的說。
「你這傻瓜。」樊音氣急敗壞的啐著,一面留心是否有人進來。
鍾宇羿笑著伸手去抱她,將她摟在懷中后就再也不肯放手了。樊音瞪著他,用力的掙動著,他清楚的倒抽一口氣,濃眉都皺起來了,卻仍是不肯放開她。
樊音突然明白了,停止掙扎的動作,她的臉色蒼白著,手指撫上他的胸口,摸到厚厚纏繞的紗布時,她的眼眶濕了,晶瑩的淚珠就這樣子落了下來。
一直到現在,她才肯承認,她真的好愛他、好愛他,她的心,在以為他死了的時候就已經跟著死了,現在看到他,她的心又跟著鼓動得好厲害,她想著、看著,淚水落得飛快。
「已經不痛了,別哭。」他不舍的拭去她的淚,她抬頭,用淚光盈盈的眸子瞅著他。
鍾宇羿心都化了,被她那憐人的淚水及蘊含著心痛的水眸給融化了,他挑起她的下顎,忍不住就俯下頭去,溫柔的捕捉著微顫的紅唇。
樊音屏住氣,毫無抗拒的任他的唇愈來愈近,他的氣息和著她的氣息,火熱繾綣的圍繞著兩人。
正在此時,門被猛然推開來,龍劭傑慢條斯理的倚在門扉上,唇上仍掛著弔兒郎當的笑容,心裡卻叫了個糟。
哎呀!早知道裡面是這種情況,他就不用衝進來了,他想著,不著痕迹的瞪了眼推他進來,現在正躲在門邊吐舌頭的岳芊鈴一眼。
樊音驚跳的推開鍾宇羿,擋在他的前面,她迅速回身掏槍,瞄準龍劭傑就開槍。
沒事。樊音呆住了,看了看手中的槍,她喃喃地說:「空……空包彈?」
岳芊鈴在龍劭傑身後探頭探腦的,被她親愛的老公一把揪出來,她陪著笑說:「音姐……嘿嘿……我……」
「這是怎麼回事?」樊音還在錯愕當中,看看槍又看看他們,忽然恍然大悟,怒不可遏的說:「你們設計我……」
「是我和小榛想出來的主意。」岳芊鈴坦白的招供著,「我老公先假裝要殺他,看看你的反應怎麼樣,如果你對他還有情意,我們就可以進行我們的計劃,讓你為了救他發現自己的心意。」
「難怪昨晚小榛在我房裡混了那麼久,那時她把我槍里的子彈換掉了。」樊音語氣中有著小小的敬佩,她的槍一向放在她觸手可及之處,這「小神偷」小榛是何時換過子彈而沒被她發現的?
「對啊!然後……嘿嘿,早知道就不要進來了,現在變成兩顆兩百燭光的電燈泡了。」岳芊鈴又吐吐舌尖,龍劭傑敲她一記響頭,又好氣又好笑。
「早就說要看看情況再進來,你就在那兒推啊推的,真是的。」龍劭傑轉向樊音,笑著說:「那一點良心我還是有的,宇羿從前救過龍家人的命,他一輩子都是我的朋友。」
「所以你們聯合起來騙我?」樊音瞪著鍾宇羿,有點氣惱。
「沒有,我沒有和他們串通。」鍾宇羿急急解釋,眼睛求救般的瞧向龍劭傑。
「的確,這次的事全是我們策劃的,宇羿全不知情。」龍劭傑說的倒是真的,這件事是岳芊鈴的傑作。
「對啊,我收到恐嚇信也很驚訝的。」鍾宇羿摟住樊音的肩,深深地瞧進她的眼底,全心全意的說:「我不會欺騙比我生命更重要的人。」
樊音瞅著他,抿抿唇不回答。
「不生我的氣了?原諒我了?」鍾宇羿痴痴的凝望著她,這個他用生命愛的女人。
樊音好半晌不語,弄得鍾宇羿心裡七上八下的,然後,她抬頭望他,手搭上他的胸口,輕聲問:「你的傷,還疼嗎?」
「比不上失去你時那種心疼。」鍾宇羿同樣輕聲回答,低下頭繼續方才被打斷的吻。
龍劭傑和岳芊鈴對看一眼,同時笑了起來,兩人有默契的,一起退出房間,把天地留給裡面那對歷盡創傷,好不容易又複合的有情人。
「傑,你說這樣子是不是很好?」岳芊鈴甜甜的笑著,昂起漂亮的小臉蛋看著龍劭傑,一副渴求稱讚的模樣。
「嗯,很好,你這次做得很好。」忍著笑,他像稱讚小狗般的拍拍她的頭,「只是,還大費周章去弄恐嚇信,你真是太無聊了。」
「人家才沒有呢!」岳芊鈴馬上抗議,隨即蹙起眉問道:「那到底是誰送的恐嚇信?該不會是小榛吧!」
「你沒有?」聽到她的話,換龍劭傑皺眉了,他頓時目光炯炯的在周遭來參加婚禮的人群中轉了一圈。
「怎麼了?」岳芊鈴察覺出他緊張的氣息,大眼睛跟著骨碌碌的在人群中轉著。
龍劭傑眼神定格了,一抹冷笑出現。他一面注視著前方那兩個「同行」的動靜,一面俯頭靠在她耳邊說:「寶貝,你的槍呢?借我。」
他的槍為免危險,也被換上空包彈了。
岳芊鈴點頭,拿出槍塞在他手中,好奇的問:「怎麼同事?」
「真的有人要殺宇羿,喏!那邊有兩顆超級大,五百燭光的電燈泡。」他利落的檢查著子彈,說道,「乖乖的等我一下,我去幫他們搞走。」
「嗯。」她點點頭,滿眼崇拜的看著他離去。
而在門內,兩個吻得天昏地暗的人這才緩緩分開,鍾宇羿微喘的看著低垂螓首的樊音,再吻了吻她的耳垂,充滿寵溺愛憐的說:「我愛你,音音,跟我回去吧!沒有你的日子,我已經死了一萬一千次了。」
樊音紅著臉,清楚的輕點一下頭,再度將自己投進他--她深愛的男人的懷抱中。也許,經歷那麼許多的磨難,他們仍是彼此相屬的吧!
在飛機上。
「喏,我給你拿了杯果汁。」鍾宇羿將手中的杯子交到樊音手上。
她回頭對他笑了一下,接過杯子,輕啜了一口,視線又挪回窗外。
「看什麼那麼入迷?」他好奇的問,「我來回飛過好幾次,也沒覺得怎麼特別的啊!」
「我只是想到,」樊音回過頭,笑著說:「每回我到鍾情島上都是昏迷不醒的,這是第一次能清醒的看到窗外的景象。」
「Sorry,每次都委屈你了。」他輕擁著她的肩,道著歉,「這次也是這樣。」
「這次我很清醒啊!」樊音順勢靠在他肩頭。
「不是說這個。」鍾宇羿吻了吻她的發,「我是說,這次我把你從虹姐身旁帶走,讓你又和你那些姐妹分離了,你怪不怪我?」
「這個嘛--」樊音拖長尾音,看著鍾宇羿,她承認道:「離開虹姐,離開那些姐妹,我真的很捨不得,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和她們分開。」
「是嗎?」鍾宇羿有點失望的低語著。
「嗯。」樊音的眼眸亮如燦星,對他甜甜的一笑,她摸了摸他的臉龐,說道:「不過,如果把她們和你放在天平上秤秤看,沉下去那一方……」她的聲音轉低,「是你啊!」
「是我?」他傻愣愣的重複著。
「對,你在我心中的重量,比什麼都重。」她說完,有點羞怯。
鍾宇羿心底的狂喜簡直無法形容,他長吸口氣,把激動的情緒全化為具體行動,他找尋到她的唇,深深地把無可言喻的愛意傾注在吻中。
一吻既畢,樊音將頭靠在他胸前,聽著他穩定而強力的心跳,全身都洋溢著幸福的感覺。
飛機在晴空萬里的藍天中,向目的地飛去,很快的,他們的家印入眼帘,樊音深吸口氣,充滿感動的看著鍾情島。
她終於回家了。
鍾宇羿握緊她的手,虔誠的低語著,「歡迎回家,我的音音。」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