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兩人坐進去松樹底下，身體相觸的機會變得異常頻繁，但微醺的宇嫣不但沒感到在意，還非常快樂。

「好小，但很可愛！」宇嫣坐進松樹造景下，歡喜地笑著。

「兩個人還真有點擠……」於桌庭儘可能地想讓宇嫣坐得舒服些，往一邊死命移去。

宇嫣看著於桌庭的努力，點點滴滴在心頭。她寧願他不是因為她是小妹妹而對她那麼好，真希望他把她當做一個女人來看待！羅密歐與茱麗葉的海誓山盟發生在他們十六歲時，證明了戀愛是沒有年齡限制的。

藉著酒力，宇嫣大膽地勾住了於桌庭的手腕，偎了上去。

「這樣位子就剛好了。」她悄聲說著，抬頭用著那雙箬水雙瞳看著吃驚的於桌庭。

面對宇嫣的凝視，於桌庭第一次有「害羞」的困窘，他尷尬地別過頭去，感覺心臟直逼喉頭，就要跳出來了。

「你知道我回到學校后，就要面對聯考了嗎？」宇嫣低下了頭，螓首依舊輕靠在於桌庭的肩頭。「我的志願只有一個，你能猜得出來嗎？」

「……」吳妍薰跟他提過，他知道宇嫣的志願跟他是一樣的是「廣告系」。

「嗯……所以，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看你寫的書、錄下你每一個廣告作品。」宇嫣的聲音有點縹緲，為什麼覺得不像是自己在說話？「我很崇拜你，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能夠進入廣告界，在你身邊作助理，從零學起也好。」

「結果我們提早相遇了。」於桌庭感嘆一笑，而且竟然是以這種情況相遇。

「你不覺得這是命運嗎？我還不知道能不能念廣告系，但上天就讓『朵蘭』出了一個『蛻變』商品、請你來作廣告，接著你選中了我！」宇嫣再度抬頭望向於桌庭。「是你選中了我、改變了我……讓我以後能對自己更有自信，不再怯懦！」

「那、那很好啊！」身體越來越熱了！暗叫不妙的於桌庭再度別過了頭，想要避開宇嫣有點炙熱的視線。

「我那天知道你是於桌庭時，你不知道我有多興奮，由於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我根本不能完全意會！但我還是相信你說的話，我知道『鬼才』於桌庭做事從沒有失敗過，所以我決定改變自己、我決定在你幫助下改變自己！」灰姑娘的階梯啊，她至今永難忘懷！「我變漂亮了吧？我變得比之前更美，對不對？」

她不再是醜陋的胖子了，她現在變得纖細，苗條而且更加美麗了！有沒有資格站在於桌庭面前呢？有沒有資格讓他凝視呢？

「你本來就很漂亮，現在變得更令人驚艷了。」於桌庭句句肺腑，由衷地說著。

回過了頭，他與宇嫣四目相對。他看得出來，宇嫣因為酒精而有點迷茫，眼神對不了焦，但卻瞠得大大地直視著他，一刻也不願意放開。跟那一天的面試一樣，緊緊地凝視著他……

「真的嗎？」宇嫣嫣然一笑，那醉腌雙頰，迷人心弦。「有比你的女朋友漂亮嗎？」

「我沒有女朋友！」於桌庭急忙地解釋。為什麼急忙，他不知道。

「比你以前的女朋友漂亮嗎？」宇嫣又問。

「我以前沒有女朋友。」這是事實，他作廣告都來不及了，根本沒有時間談什麼戀愛、處理什麼無聊的感情問題。

「哦？」宇嫣眨了眨眼，泛起微笑。「那──比你看過的模特兒呢？像維納斯、KIKI、葉夜啦……」

聽著宇嫣如數家珍般地絮絮叨叨，於桌庭回憶著所有合作過的各式美女。

很糟糕，酒量不錯的他只不過一杯紅酒，怎麼也不清醒了？他竟然連赫赫有名的維納斯或是KIKI都想不起來。她們長得怎麼樣呢？是甜或艷？身材如何、樣貌如何？氣質如何？

他現在整個腦海里都是宇嫣的樣子，閉上眼是她之前肥胖的模樣，睜開眼是纖瘦后的迷人樣貌。

「你比較漂亮。」於桌庭啞聲說著，一雙眼看上宇嫣不停開合的水漾雙唇。

「真的嗎？」宇嫣慵懶地說著，那聲音柔柔的，襲進於桌庭的心房底。「你真的覺得我漂亮嗎？」

「真的。」於桌庭咽了一口口水，看著逐漸湊近自己的宇嫣，有點訝異。

「你喜歡我嗎？」下一刻，宇嫣完全逼近了於桌庭，說出驚人之語。「我很喜歡你，桌庭──」

呃……不對！這氣氛、情況、連人都不對！怎麼回事？宇嫣的主動太叫他驚訝了，少女果然不該讓她喝什麼紅酒！他該怎麼做？是否應該趕緊推開她、趕緊找個縫出去！

出去……於桌庭心裡這樣盤算著，但雙手竟不聽使喚的……不知何時已輕握住她的盈腰。

「吻我──」宇嫣這麼介面，讓於桌庭沒有轉圜餘地捧住了他的頭，紅唇就這麼湊了上去！

宇嫣！

於桌庭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感受著柔軟唇瓣的相貼，宇嫣身上既香且柔軟，那溫暖的氣息籠罩著他，也叫他迷惑了。

他喜歡宇嫣嗎？會不會只是哥哥對妹妹的喜歡罷了？時時惦念，不代表有愛情的存在……他沒有談過戀愛，不知道該怎麼去體會這樣的感覺，但現在的情況，他的大腦不大容許他思考太多，只要他用本能去行動。

本能……於桌庭輕輕回應著宇嫣，他回吻著她，輕吻她的臉……然後應該是唇吧，現在卻滑到了臉頰？

很好……於桌庭愣在那兒一動也不動，那主動的女孩兒，已經直接垂掛在他的肩膀，呼呼大睡而去。

好樣的！叫他面對此等主動誘惑的軟玉溫香，卻動彈不得……

「朵蘭」的最後一支廣告，像個謎一樣，遲遲不願公開發表。一周前就拚命發布消息的他們，還作了一個很囂張的大動作，就是通知全省廣告播放的時間，是八月三十一日的晚間八點。而「朵蘭」新產品發表會，也在同時舉行。

試用品上市第一天就全部售罄，艾晴憶笑得眼睛都成一條線了，顧客反應都很好，不管是觸感甚至味道、造型，都很受消費大眾喜愛，這讓「朵蘭」更有信心，因為主戲尚未登場呢！

八月三十一日當晚，宇嫣被帶到了會場，「朵蘭」開放所有媒體進駐，還有一些知名名人到場參觀。當然，其中也不乏同業人士，來刺探一下敵情，看看「朵蘭」保密的秘密武器究竟是何方神聖。

宇嫣小心翼翼地保存著於桌庭送的那套晚禮服，而衣服竟然完全合身，多一分少一分都沒有，宇嫣穿上去更顯得身材的修長，連吳妍薰都搖頭稱奇，可羨煞她了！

今晚的粉紅水晶妝由宇嫣親自化妝，化妝師在一旁監督，化妝師總鼓勵宇嫣去考丙級。如果能的話，直接去考乙級也不錯，因為她早已有那個實力了！

晚宴的濃妝，宇嫣儘可能讓妝感完整厚重，但不至於五顏六色般的花艷。她要謹守自己的本分，再怎樣年輕就是本錢，她僅僅是一個十七歲的高中生罷了。

十七歲……想到年紀，她又不自覺地想到與於桌庭之間，那若有似無的距離。那天晚餐很是愉快，但是……她怎麼後來什麼也不記得了？她只記得於桌庭邀她去參觀餐廳的庭園，他們走到松樹造景下的石椅……

接下來，她睜開眼，就是旭日東升的隔日早晨了。

老實說，她只有頭痛的感覺，後來發生什麼事、她說了什麼話、怎麼回家的，她一概沒有印象！她擔心自己會不會說了什麼不得體的話，因為從那天起，於桌庭每次看到她，就會很尷尬地避開。

鐵定發生什麼事了，女人的直覺這麼告訴著她。

可是於桌庭雖不說，去找她的次數卻越來越頻繁。有時聊天，有時跟她說明日後相關事宜；儘管開學了，她還是得配合「朵蘭」參加記者會，或是一切公開使用發表的場次。宇嫣絕對欣然同意，因為那表示……或多或少，他們還可以有再見面的機會。

於桌庭的側臉有稜有角，談論事情時專心一志，她很喜歡那樣的神態。有人說認真的女人最美麗，但是只要認真起來，不管男女老幼，應該都會有份令人激賞的味道。

「於嫣，快八點了，緊張嗎？」於桌庭坐了下來，挨近著她。

「很緊張！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廣告是什麼！」宇嫣的雀躍之情溢於言表。「可以透露一點點嗎？」

「我忘了。」於桌庭挑個眉、聳個肩，又惹來宇嫣一陣嬌嗔。

前方眾媒體屏息以待，舞台上的大螢幕電視牆正播放著其他廣告，就等八點整，於桌庭是否會帶來令人耳目一新的廣告，而是否又會在化妝品界掀起一場大戰？

在眾人緊張的時刻里，就只有兩個……不，嚴格來說，有四個人看來很輕鬆。

「喂，你看！」吳妍薰用手肘頂了頂鄭頤人。「他們兩個！」

「有說有笑的咧，桌庭哥還打死不承認！」鄭頤人哼了一聲。「明明就釣到那麼幼齒的，還裝蒜！」

「怕是他自己也不知道那叫戀愛吧？差那麼多歲，再怎樣都會以為自己把人家當妹妹！」吳妍薰吐了吐舌，一臉八卦婆的模樣。「等宇嫣回學校，他就知道嘍！看不到愛人是很辛苦的！」

「對，這我最能明了！」鄭頤人一臉感同身受的痛苦模樣。「唉……」

「你唉個頭啦，什麼叫你最能明了？」吳妍薰啪地一掌就擊向鄭頤人的天靈蓋。

「因為我每天都想著你啊！去香港工作時也只惦著你！看不到你的日子，我就覺比痛苦！」鄭頤人學著女孩子樣，嘟著嘴巴哀泣起來。「你都不理我……」

「去你的！誰准你想我的！」吳妍薰狠狠地捏了鄭頤人一塊手臂肉。

「啊呀呀！啊呀！曖呀！」鄭頤人痛得跳了起來，但又不敢太大聲。「你這傢伙──」

眼看著鄭頤人操起手邊工具，就要往一臉高傲模樣的吳妍薰臉上砸過去──後頭一個女人突然咳了幾聲。

「你們兩個可不可以稍微安靜一下？」

總、總經理？吳妍薰跟鄭頤人頓時成了安靜小鳥，佯裝沒事人一樣，只差沒仰著天、吹起口哨來了。

「總經理，您怎麼還在這兒？快開幕了！」吳妍薰眨了眨動人的眼睛，希望可以博取一點好感。

「你也知道快開幕了，還在後台鬧什麼！」艾晴憶鐵青著一張臉，她只是到後台來喝杯水，這兩個傢伙居然就快把後台給拆了。

「就──那個呀！」鄭頤人擠眉弄眼的，艾晴憶隨著他的目光瞧向依舊有說有笑的宇嫣和於桌庭。

他們兩個現在甚至還緊緊握著手呢！

哦！艾晴憶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帶著笑容往前台走去了。

「倒數了。」宇嫣緊張地捂著胸口。

「放寬心、腰桿挺直、說話大聲、要對自己有自信！」於桌庭緊握住宇嫣的手，那其實是表示一種「打氣」而已。

「我知道，我現在對自己並不自卑了，我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面對他人。」宇嫣泛出甜甜的笑容。「這是你給我的。」

「不！是你自己給你自己的。」若不是她能有毅力與決心，諒他也枉然，不是？

霎時間燈光全暗，螢幕電視牆終於播出朵蘭「蛻變」系列的最後一支廣告──

畫面先是淺藍的水在波動，然後突然有重物落下，濺起好大一陣水花，鏡頭流轉著，先是透過一個肥女人，再對上了站在池畔的男人，然後是──她自己！

啊！宇嫣睜大了嘴，雙手掩不住！那是、那是那一天──

「想說什麼就說出來，你的怯懦只會更惹人厭！」那是於桌庭扔她進泳池的那一天！緊接著畫面拍攝了宇嫣的特寫，她噙著淚的雙眼，瞪著於桌庭！

「你等著瞧！你等著瞧！我絕對不讓你有機會再羞辱我、絕對不會！」

鏡頭特寫著她哭泣的臉龐、然後是遠鏡頭，她站在泳池裡的臃腫身材，一覽無遺！接著一陣海洋泡沫掠過，接下來竟然播出宇嫣穿緊身衣運動的情況、節食的情況，還有穿上黑色洋裝讓模特兒見證的那晚。

「蛻──變──」慵懶的女聲拉長音調，說著系列的名字。緊接著，出現「蛻變」系列的產品，在螢幕飛舞，近而組成一個女人的體態。在大家驚呼、猜測那婀娜體態的當下，啪地一秒之內，瓶子消失，只留下宇嫣站立著，輕輕地微笑。

螢幕轉黑，結束。

現場尖叫聲起，舉眾嘩然，宇嫣的停留儘管只有最後一秒，但那匆匆一瞥，卻足以叫全場、甚至全國的人驚艷！那會是一開始那個胖子嗎？又丑又胖，最後卻成了那個模樣？

「各位來賓們晚安！」美艷的艾晴憶站在舞台上，開始說著開場白。而後台下的宇嫣卻還呆望著轉接過來的小螢幕，久久不能言語。她慢慢地轉向於桌庭，他只是面帶微笑地看著她。

「我的廣告……」宇嫣的心暖暖的，鼻頭卻酸酸的。

「你的心路歷程，是最好的呈現。」所以他不需要太多動畫，只要把最真的一面表現出來即可。「真正的蛻變。」

「我自己看到都好驚訝，屋子裡竟然有攝影機！」宇嫣邊說邊捶了於桌庭一下。「那時候的我，絕對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

「你已經做到了，我們都以你為傲！」於桌庭給予真誠的微笑，而前方即將呼喊宇嫣的名字。「該你出場了。」

嗯！宇嫣點了點頭，把眼角的淚水抹去，站起了身。

「我們現在就歡迎朵蘭『蛻變』系列的代言模特兒──宇嫣！」艾晴憶興奮地揚聲邀請，現場爆出如雷掌聲。

就在宇嫣從後台走出的那一剎那，相信很多人就此傻眼；而陷害她的那兩名同學也差點從電視機前摔了下來。

大丑女宇嫣，一夕之間成了紅人，每一個人都訝異於她的轉變，認識她的人紛紛覺得不可置信；而不認識她的人，還以為是兩個不同的女孩子在耍噱頭。

宇嫣發表簡短的聲明，證明自己在兩個月期間完全使用「蛻變」系列的產品，沒有任何手術、也沒有任何激進的作法；她的皮膚、身材全部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及「蛻變」系列，才能有今日的改變。

然後現場媒體發問，宇嫣非常緊張，卻依舊優雅地站立著，從容地回答每一個問題。

她的眼神，有意無意地總遙望著遠方──在大門口的那個男人、那能給她力量、給她信心，讓她可以站立在這兒不動搖。沒有那個人，就不會有今天的她，她也不可能站在這裡。

他為她鋪上灰姑娘的階梯，而她走進了城堡。

「我，想謝謝一個人。」在問題發問結束時，宇嫣突然打開麥克風。「沒有他，就不會有今天改變的我。」

現場漸漸安靜下來，而遠方的於桌庭則是有點動容地凝視著她。

整個會場，在霎時間似乎暗了下來，好像只有她跟於桌庭兩個人而已。黑暗的空間中，兩個光點──在城堡中的她，和依舊在階梯下的他。

「兩個月前，他在眾人之中，選中了其貌不揚且肥胖的我，給了我改變自己的機會。不但讓我找到了方向，還改變了我懦弱的性格，給我一個新生命。」宇嫣開始泛起了笑容。「我深深了解到，只要立下決心想要改變自己，就一定做得到！世上不管怎麼樣的女人，都沒有一定的美醜，只要有自信，靈魂就會燦燦發光！這是他教我的！」

你已經燦燦發光了！於桌庭在台下感動地看著宇嫣。從開始到現在，她一向是那樣的耀眼，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足以教他移不開眼睛。

「只是我們生在以外貌論美醜的世界，所以有時候我們不得不改變自己。但是若要改變自己，就請不要失去純凈的靈魂！」宇嫣突然深吸一口氣，大聲說道：「我希望全國的女人都聽著，只要我們肯做，沒有做不到的事情！但我們要改變的是不堪的自己，而千萬不要改變我們真誠的本質！」

台下響起一片掌聲，其實宇嫣就是見證者，她之前是何等的肥胖、肌膚是如何的差，她靠著努力與毅力全部改善成功，而且閃閃發光地站在世人面前。她做到了！只要肯努力，沒有做不到的事情！

宇嫣再三行了禮，才由工作人員領了下去。

她走到後台，眼淚不聽使喚地拚命流著，她發現她心中有好多感動、好多想法想跟人說說──只想跟那一個人傾訴。

但驀然回首，那人卻已不在燈火闌珊處。

一切如同大家所預料的，宇嫣成了話題女王，所有的演藝公司紛紛找上門來，不管拍戲、模特兒，還是唱歌，甚至綜藝節目也把她的時間排到滿檔。而「蛻變」瘋狂銷售，宇嫣這一個活生生的例子，讓從頭至尾全包的產品，也把全國婦女從頭到尾包了起來。

然後宇嫣回到學校，備受矚目，每天被人圍繞問著相同的問題；以前嘲笑她的同學們紛紛睜著羨慕的眼光看著她；之前叫她「肥豬」的學長連情書都遞過來了；至於那兩個偷偷幫她報名的同學，這會兒成了她的左右護法，專門過濾圍上前的「閑雜人等」。

所有一切都跟預料中的一模一樣，宇嫣倒也沒多大驚嚇或是適應不良。若說有，大概就是收不完的情書，和那兩個讓她越看越覺得可悲的同學了。

「宇嫣，你今天晚上有通告嗎？」左護法甜甜地問著。「一起去吃冰吧！」

「今天難得沒通告，我想回家休息。」她都累到快沒時間念書了！

「去吃一下冰，我們再一起回家嘛！」右護法連手都勾上來了。

夕陽還高照，盛夏的確熱得令人受不了，教室已空無一人，就剩她們三隻小貓人予嫣坐在位子上沉吟了一會兒，突然抬起頭看向張著大眼的兩位護法。

「你們從來不覺得可悲嗎？」

沒頭沒腦的這一句，可把兩位護法的臉給嚇白了。

「你們從以前就帶頭嘲笑我、欺負我、把我的便當倒掉、或是把我的書包扔掉……甚至還逼我穿上白色的洋裝、畫上可笑的妝，然後把我一個人扔進偷偷報名的『徵選醜女』的會場中……」宇嫣緩緩地說著她早就想說的話。「你現在這樣曲意奉承，我真的覺得很難想像……」

「你那什麼態度！只不過變漂亮就跩起來了嗎？」左護法不高興地擺出了臉色。

「我不是要指責你們或是報復，只是……你們有沒有想過，活了十七年，你做過什麼有意義、而且讓你們自豪的事嗎？你們有為自己做過什麼事情嗎？下過什麼非達成不可的決心嗎？」宇嫣站了起來，很誠懇地望著她們。「欺負人、帶頭起鬨，這些作為都會使人生更有意義嗎？如果日子都是這樣過，你們就未免太可悲了！」

「宇嫣！你不要一副自以為是的樣子！要不是我們兩個，你會有變漂亮的一天嗎？」右護法一手擊上桌子，像是惱羞成怒。

「我變漂亮是靠我自己的努力，不是靠你們兩個！」說到這點，宇嫣的聲音比誰都大，那也是從以前到現在……沒有過的怒氣。「你們是基於惡意給我一個機會，而於桌庭給了我另外一個機會，接下來是靠我自己才走到今天這一步的！」

「但是沒有我們，你就不可能去參加徵選，也就不會有什麼努力不努力了！」她們簡直無法相信，宇嫣什麼時候說話變那麼大聲了？「忘恩負義！」

「好……要我報恩嗎？」宇嫣痛苦地搖了頭。「下次我在節目上，再把你們幫我報名的情況說出來，但是我會連動機一起說的，這樣公平吧？」

「宇嫣！」

不知道是誰先動手的，一個人影就這麼沖向宇嫣，直直把她從座位上撲倒在地；她的背脊一路撞過椅背、桌角，然後摔到了地板上。

「不要臉的肥婆，你一定是去作整型手術的！不然怎麼會變那麼多！」左護法抓著宇嫣的臉龐。「我要看看有沒有手術的痕迹！」

「變漂亮就那麼囂張，不管怎樣，你以前還是個肥豬、豬！」右護法上前，踢了她幾腳。

「我就算再肥，也比你們兩個虛有其表又可悲的人漂亮！」宇嫣淡然堆說著，眼淚從眼角滑落。「你們真的太可憐了……」

「賤貨！把她的臉弄花，看她還能怎麼囂張！還說教！」女孩子們尖叫著，甚至拿過美工刀，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即將犯罪。

一見到刀子，宇嫣就慌了，她死命掙扎著，跟同學們打成一團，刀子從手臂邊劃過，女孩們秉持著平日欺負人的狠勁，一起攻擊宇嫣，讓她幾乎招架不住。

「動到『朵蘭』的商品，你們兩個有多少錢可以付賠償費？」猛然，不帶感情的聲音響起，下一刻左護法就被一隻大手抓住手腕，直直往後甩去！

宇嫣看不清楚，她躺在地上喘著氣，聽著女孩子們的哀鳴聲，然後感到整個人騰空而起。

「準備挨告吧！」男人緊緊橫抱著宇嫣，那聲音似乎想要女孩們碎屍萬段一般。

宇嫣慌亂地看向抱起她的男人，眼淚頃刻流出，緊緊地撲上前，環住了他的頸子。

「……桌庭……」她哭叫著，臉好痛、心好痛！

「我在這裡。」於桌庭緊蹙著眉，一點也不願放鬆手中的力量。

他們就在校園內大剌剌地走著，雖然已過放學時間，但高三自願留校念書者仍不在少數，也有不少老師尚未離校；眼見一個大男人就這麼橫抱著自己校內的學生──而且又是大紅人──他們想嚷些什麼，卻被於桌庭的怒目逼退。

宇嫣則是緊緊地環繞著他的頸子、偎在他胸口，不停地啜泣著，更無視於眾人眼光。而於桌庭一路走到停車場，帶著宇嫣坐進了車子裡頭。

他依舊抱著她──絕不鬆開手中一絲絲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