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曲

隨著時間越來越接近下班時刻，總務室里同仁的心情也越浮躁，每個人雖都強自坐在座位上，但看得出每個人都坐立難安，眼睛不時飄向辦公室門口，像是在期待什麽。

今天是星期五，忙碌的一周的最後一天，上班族每到這一天心情總是比較難專心於工作上，但總務室的同仁之所以如此騷動似乎不全是因為接近周末的關係，每個人臉上隱約藏著一絲興奮、有趣，像是期待一場戲上演般的緊張。

突然，小畢眼睛一亮，嘶喊道：「來了！來了──」

每個人都離開座位，引頸企盼地瞪向門口──

一個身著藏灰色西裝、系著暗紅色領帶的英挺男子，拿著一束嫩黃色的跳舞蘭，正一臉微笑地走入總務室。

「嗨！管特助，你來啦！主任在她的辦公室。」小畢熱心卻多此一舉地指引管仲維，為的只是和他說上一、兩句話。

「是嗎？謝謝你！」面對一雙雙興奮、好奇的眼睛，管仲維並不感到不悅，臉上的笑容始終保持著。

他熟練地走向碧琪的辦公室，途中和每個人點頭微笑。他停在辦公室門口，雖然門是開著，仍禮貌地敲敲門。

「準備好要走了嗎？」

直到管仲維開口，碧琪才認命地放下手中的檔。其實她早知道他的到來，拜託！外面的竊竊私語大概整層樓都聽到了，她既不聾也沒瞎，對於辦公室里暗潮洶湧的興奮，她早感覺出來，只是強自鎮定罷了。

看著管仲維笑著朝她走來，她雖指控性地瞪他一眼，但心裡其實是高興的。這已是他連續第五個禮拜，每周五都捧著花束接她下班。

她猶記得第一次，他抱著一束藍紫色的愛麗絲出現在總務室門口時，每個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接她下班，當他們一踏出辦公室，一陣嘩然幾乎要掀掉辦公室的天花板。

到下個星期一，當她踏入辦公室時每個人都已在座位上引頸企盼她的到來，迫不及待地問她是否正和管仲維交往。面對他們因好奇而晶亮的眼睛，碧琪只是神秘一笑，然後毫不留情地指派工作堵住每張急欲發問的嘴。

雖然碧琪沒有正面回答，但有關他們兩人的情事，迅速地在公司里傳開。

然後第二個禮拜、第三個禮拜……他固定在每周五拿著不同的花束來接她下班。大家更確定他們交往的事實，大部分的人都抱著樂觀其成的態度，只有林總一開始表示有點擔心他們倆的辦公室戀情會影響公事，私下向總裁報告，但聽說袁有紳表明支持的態度，於是林總也就沒再說什麽。

而他們的感情也隨著時間而加深，他們越了解彼此就越喜愛對方。他們目前幾乎處於同居狀態。管仲維幾乎和她一起上班、下班，每晚若他沒有出差，幾乎都是和碧琪一起吃飯，然後在她的套房看電視、看書、交換工作上的意見和心得。

他的生活用品也漸漸佔據她小小的套房。最初是一支牙刷、一條毛巾，然後是一套備用內衣褲，一件襯衫，一條領帶、幾本財經雜誌，和不曾在這間房間出現過的香煙。

每次看見黑色的煙盒靜靜地躺在她的玻璃茶几上，碧琪總有一股莫名的情緒在心底隱隱騷動。她並不喜歡煙味，但當管仲維修長的手指夾著香煙時，她卻感到一絲性感在眼前飄動。

管仲維也很尊重她，很少在室內抽煙，每當他想抽煙時，就到陽台去。碧琪喜歡躺在床上，就著月光，看著他佇立在陽台背對著她，靜靜地吸煙。看著橘紅的煙頭在夜色中忽明忽滅，碧琪覺得一種叫做幸福的感覺在身體里漾開。

她暗暗嘆息，看著他遞來的黃色花束，那種感覺又輕易地攫住她，她無法抑制地漾開微笑接過跳舞蘭。

「你實在不需要再這麽做了，我相信現在就連打掃的歐巴桑都知道我們在交往了。。她笑著睨他。

管仲維聳肩道：「我不曉得，但我經過高人指點，女人總是口是心非，嘴裡說不用送，其實還是很高興收到花。」

碧琪翻翻白眼，有點後悔自己這麽大嘴巴和他說那些話。她放棄地將花放在公文柜上綠色玻璃的花瓶里。

「那你打算送到何時？每個禮拜這麽送下去，你的荷包會瘦得很快。」

「你在擔心我的經濟能力？放心，只是幾束花我還負擔得起，公司給我的薪基算不錯。」他笑著回答。「你想檢查我的存款簿嗎？」

她瞪他一眼，卻引來他哈哈大笑。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提出的究竟是怎樣的請求？看他的存款簿，了解他的財務狀況，那意味著他們之間的關係將更近一步的親密，對碧琪而言，那幾乎是預言著婚姻的承諾了。

「你少拿這來開玩笑。」她回頭將花理好，然後轉身欲回座位。

但管仲維卻伸手拉住她。

「我沒有在開玩笑，我是說真的。我的存款並不多，因為我把大多數的錢投資在股票上，我有個在證券業上班的同學在幫我看著，獲利不錯。我也投資債券，不過比例不高。我有幾張白金卡，但很少用，因為沒時間。還有什麽是你想知道的？」

碧琪愣愣地看著他。良久才找到聲音。「你知不知道你說這些，對我來說代表什麽意義？」

「我知道。我正是那個意思。」他認真的回望她，看著她眼底逐漸變得晶燦。「如果你願意的話，我願意將我的存款簿交給你保管。」

碧琪捂著嘴搖頭，久久說不出話來。「你確定？」

「再確定不過。如果不是怕你覺得太快，我倒希望我們很快就能結婚。」他緊緊握著她的手，眼底的肯定和渴望是碧琪見過最動人的眸光。

「你……」碧琪連連深呼吸，想緩和跳得太快的心跳。「你為什麽可以這麽肯定？你不怕決定得太匆促，以後會後悔？」

他回她一個微笑。「你怎會覺得我是匆促的作下這個決定？你知道嗎？每晚我看著你入睡、看著你醒來，我已開始愛上早晨一睜開眼就看見你躺在身旁的感覺，我每天都問自己：還有什麽比每天看著你醒來更美的事？

「因為你，我開始討厭出差，我討厭睡覺時身邊沒有你的體溫，於是，我開始幻想在未來的每個日子裡，都有你伴著我入眠的感覺；於是，我開始希望你也眷戀我的陪伴一如我眷戀你一樣。

「現在，你還認為我這個決定太匆促嗎？你可知這個想法盤旋在我腦海里多久了？」

碧琪偏著頭，淺淺的笑容里有一絲淚光。至此，所有疑慮與猶豫如雨後的烏雲散去，心頭的陽光普照，她急急地靠入他的懷中，完全忘了他們還置身在辦公室里，玻璃窗外正趴著一群人，睜著好奇的眼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此刻，她的心中只有眼前這個男人和對他滿滿的愛。

「我也是，我喜歡和你一起吃飯、睡覺、看書、談天說笑，就算什麽都不做，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覺得好滿足。」她緊緊地抱著他，忘了矜持與害羞。「我愛你，愛得我快不能呼吸了。」

「可是，我怕……我怕我愛得太過會讓你覺得不能喘息，怕我要求太多會讓你卻步，然後你會突然離去……」她埋在他的懷裡，輕輕地說出她心底的恐懼。

「傻瓜。」他吻著她的發，胸中溢滿不舍。「我愛你，這是無庸置疑的。現在，你願意保管我的存款簿，替我看管我的每一分錢嗎？」

「願意，我願意！」碧琪毫不猶豫地回答。

就在他們深情的四目交接時，門口響起一陣掌聲，然後恭賀祝福的聲音不絕於耳地響起。每個人都帶著大大的笑容沖入碧琪的辦公室，興奮地分享他們的喜訊。

碧琪這才發現他們居然在眾目睽睽下談情說愛，她窘極地埋入管仲維的胸前，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反倒是管仲維大方地點頭，笑著接受眾人的祝賀，彷佛他們已經完成婚禮般地開心。

而有關他們的結成連理，在公司里一時傳成佳話，流傳許久、許久……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