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寬大的落地窗內,明凈的陽光灑滿餐桌。桌上林林總總,卻不是常見的西點,而是樣式頗為精緻的糕粥細點之類,對我這個累極才醒的人來說,口感實在不錯。
江公子自然是照例吃了兩口便優雅放下,司徒飛不一會兒也放下筷子,兩人的眼光,不約而同落在我的身上。
我保持很正常的儀態進餐,既不太慢,也不太快,筷子伸出去的角度和咀嚼食物的聲音都控制得恰到好處,簡而言之,就是街頭飯館里最常見的那種,可對面江上天和司徒飛緊盯著我的眼光,仍讓我覺得自已是外星怪物。
吃飯時被人這樣瞧著,實在不是件好受的事,尤其是這兩個男子的眼神太過深沉銳利。
只是美食當前,豈可浪費,我若不吃飽,又哪有力氣應付接下來的布局。江上天想必是暫不肯放過我,瞧司徒飛的眼光,也象是別有所思。
「江,他究竟是不是你的人?」正在我吃完第三隻象眼饅首,挾著金絲細卷往嘴裡送時,司徒飛突然一語驚人。
我的動作頓了一頓。
「你看呢?」江上天微笑瞧著我,神情頗似狐狸,不答反問。
「如果他不是你的人,我就要了。」司徒飛一手撫著下巴,沉吟打量我,說得卻是輕描淡寫。
我差點被食物噎住,江上天及時推了杯水過來,無暇多想,我伸手去接,卻被他的指尖在掌背上輕點了點,愕然抬頭,正對上那張笑得有些可惡的俊臉:「那好,浮生,你自已來說,你是不是我的人?」
心中早將這二人的祖宗暗罵了七八十代。多少關於人權、人身自由與正義的言辭在我胸間翻騰,卻終究還是咽了下去。我當然可以義正辭嚴地宣布,我不屬於任何人,我就是我自已,可我也知道,在這兩個所謂特權階層的男人面前,這種話不會比一陣風更引人注意。
謙恭地笑,我放下水杯:「司徒先生,不知成為你的人要做什麼?如果條件優厚,我很願意考慮。」
如果我以為這樣就能逼退司徒飛的話,顯然我是要失望了。司徒飛的臉皮比我想象的還厚,竟笑道:「你害我損失了一個情婦,可惜了小宣那身媚骨……當然是要你來替補。」
原來那個和常剛串通,陷害我的女人叫小宣?真奇怪,她自已芳心寂寞,在外面勾三搭四,難道不是你為人情夫的錯,還是我的錯?不過既說到這兒,我倒很想知道常剛現在怎樣,忍不住問道:「那麼那個……」
我還沒說完,司徒飛已知其意,冷哼一聲:「沒這麼容易就讓他死,這件事他一個人辦不成,偏偏嘴倒硬,甚麼也不肯說……哼,我倒要瞧他能撐到幾時。」
最後一句話說得殺氣森森,冷酷無比,我禁不住倒吸了口涼氣,黑道上的手段,能有什麼客氣的?常剛那倒霉蛋,此時怕不知在受什麼毒刑了,同情之下,心中對他的恨意倒也減了許多。
江上天卻毫不在意,悠然倒了三杯酒,遞了杯給司徒飛,笑道:「這件事豈不正合你意?你不是一直都抱怨不幹凈的人太多,要對組織來番大清洗?」
「那自然。否則你以為我當真不知道,有人背著我,勾結我的情婦,在我眼皮底下搞鬼?」司徒飛接過酒,懶洋洋地靠在椅中,象一隻不發威的豹,「白粉的味道,我十歲就會鑒別了,這些笨蛋,居然還敢藏在我的房裡,真正是找死。」
我聽得目瞪口呆:「你……你早就知道……」
「是啊,那又怎地?」司徒飛似笑非笑,斜睨了我一眼,「不過我可不知道他的同夥有多少,也不想輕舉妄動,你自已跳出來指證,那是最好了,正給我一個整肅的理由。」
我管你什麼理由!
一口氣差點沒接上來,我坐在椅中,頭昏目眩。原來他們都早就知道……知道常剛販毒!那我昨晚,那麼衝動、那麼悲壯、那麼慷慨激昂地站出來,以身作證……究竟算什麼?我被又是女人又是男人又是冷水折騰得要死要活,無論面子裡子都已蕩然無存,原來到最後只是一場……一場笑話?!
一杯酒適時遞到我手中。我抓起,一飲而盡,卻立即被酒液辛辣無匹的氣味嗆得猛咳起來,彎下腰,淚流不止,好半天才掙扎出一句話:「這……這是什麼?」
「ABSOLUT伏特加,七五年瑞典極品。」輕柔的語聲一本正經在耳畔響起,一雙手臂將我擁入懷中,安慰地輕拍我背,「是好酒哦。」
「我知道,可為什麼……是純的?!」我忍無可忍地大叫起來,「會喝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你一定喝不死。」江上天溫柔地笑著,抬起我的臉,「再說,我也沒讓你一口氣喝光啊,都怪你自已不好。」
最後幾個字消失在我的唇間,同時也堵住了我暴怒之下,衝口欲出的一大串國罵。
心理上受到的打擊還未平復,伏特加之烈火仍在口到胃一路燃燒,此刻的我,可謂外疲內倦,眼花耳鳴,被江上天強勢地一抱一勒,更暈到不辨東西南北,因此上,江上天吻上來時,幾乎都未遭到什麼抵抗。
江上天似乎極滿意這種狀況,靈活的舌在我口中遊走了一遍又一遍,不住糾纏著我的,直到見我快因缺氧昏迷,才戀戀不捨地放開。
我腦中象有十數個大鎚一起在砸,鳴響起伏,痛苦不堪,只能無力地靠在身邊那散發著熱力的物體上,依稀聽到這物體似乎還傳來些聲音:「……他是不是我的人……你看到了……這就是明證……」
接著好象是誰的一陣輕笑,伴著不知說著什麼的聲音。
半晌,我漸漸回過神來。我酒量甚宏,一杯伏特加還不至於讓我醉,只不過是一時刺激而已。
轉念想及今日所吃之虧,一個比一個來得大,心中不禁又是憤怒,又是惱恨,又是懊悔。
那邊廂,司徒飛已經站起身,看情形象是要離開,見我眯了眼瞧他,不禁微微一笑:「好媚人的眼神……江,看好你的寵物,我是說認真的,如果他落到我手上,我定要一口將他吞掉。」
感覺腰間圍著的手緊了一緊,似是在宣告所有權一樣,江上天亦神定氣閑地微笑:「管好你自已的事吧,別來煩我,我永遠也不會給你機會。」
司徒飛已經走到門邊,聞言只是一笑,想了想,又回頭嘆道:「好吧,你既真想要他,那我就告訴你好了……你最好小心……我瞧他的模樣,有點象一個失蹤了三年,仍在被家族內懸賞輯拿的人……如果他當真是那個人,他的身價……唉,基迪.伊波頓.克勞爾家族在亞洲的所有生意代理權……無可估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