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做媒
「哦，我想起來了，那座城叫涪慶，離咱們村大概有兩三百里，我記得夜兒提過幾次。」樓夜的娘說道。
「原來是叫涪慶啊！」弘若不免有些悵然。
真的是很遠了啊……離那座城。
她知道涪慶這座城池，在擢郡的最南邊，位置偏院，路途不便，中間隔著窮山惡水，離擢郡的州府都有好多天的路程，離昶安就更不用說了，遠得到了天邊一般。
聽說涪慶的官員到去一趟京里，路上就要花很長很長的時間，要坐馬車，坐船，要翻山越嶺，跨越過整個東陵原，往往是出門的時候妻子剛剛懷孕，回家的時候，孩子便已經能夠開口叫爹了。
來的時候，因為怕被跟在身後的人現，所以不敢拋頭露面，於是就每天都窩在馬車裡，和君原談天說地，聽他說大漠里那些將軍和英雄的故事，聽他過去二十多年的旅途中，見識到的種種奇聞異事，聽他給她解釋那些盤桓心中已久，始終沒有得到答案的問題。
她就像一個求知若渴的學生，而君原是一個傳道授業的老師，那幾個月的路途，便又是一個學習的過程。
更何況一路上，君原對她可以說是照顧得無微不至，所以即使路途如此遙遠，她也不曾感受到分毫奔波勞累，幾個月的路程，不過是談笑間的幾次晝夜交替而已。
如今聽到大娘如此一說，才恍然得知，自己竟已離昶安。離那個自小生活的城池如此遙遠。
皈寒，樊汲，還有……錦轅，曾經在生命里舉足輕重的那幾個人，知不知道自己現在置身在這麼遙遠地地方呢？
他們在千里之外的地方。是不是也和她一樣。在想念著她呢……
「弘若姑娘，你跟著公子多久了？」樓夜的嫂子突然問道。
「啊？」弘若嚇了一跳。連忙說道，「才幾個月而已。」
「才幾個月公子就對姑娘這麼好。看來日後弘若姑娘大有可能當上樓夜的女主子呢。」樓夜的嫂子笑得曖昧。
「怎麼可能！」弘若像被蜜蜂蟄了一下，跳起來說道，「君原不可能娶我做老婆地啦……我已經嫁人了。」
「嫁人了？」樓夜地母親和嫂子都嚇了一大跳，看弘若蹦蹦跳跳的，完全不是已為人婦地樣子。「那你的夫君呢？」
「我地夫君他……他把我休了。」弘若只能這樣說。
「噢……」兩個女人對視了一眼，眼中升起同情，原來是這樣……
「對呀，君原這麼個翩翩君子，怎麼會要我這樣的殘花敗柳呢？所以我們不會到一起去的啦，你們村裡要是有好姑娘，儘管扔到他面前去好了，不用顧忌我的，我和他只是朋友。朋友而已。呵呵。」弘若七手八腳的解釋著。
原本她只是隨口說說，想不到卻一語擊中了兩個女人心中正盤算著地事。
樓夜他娘和他嫂子對視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實話不瞞弘若姑娘，其實夜兒她嫂子有個遠房表妹，容貌人品那是沒得挑，自小又讀了些書，琴棋書畫多少都懂一些，是咱們這遠近聞名的才女，所以，咱們都覺得她和公子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弘若一拍大腿，「那你們一定要把這位姑娘帶給君原瞧瞧！他今年都二十六了，跟他一樣大的人孩子都能上山打柴了，他表面上看著不急，其實心裡一定心急火燎的，既然這位姑娘這麼優秀，那你們儘管撮合他倆，十有**能成！」
她心裡忍不住有點小激動，反正閑著沒事，就跟著大娘她們做一次媒婆好了！
如果這事真的成了，那她也能分一份功勞呢！
幾個女人興奮了起來，又湊在一起嘰嘰喳喳了好一陣，在兩個沒出過這小村子的女人面前，弘若就像一個小軍師，一腦子的鬼點子把兩個女人說得一愣一愣地，連連感嘆著京城裡來地姑娘就是不一樣。
胡亂聊了好一陣，她便才興緻高昂的回了房間，轉悠了一陣仍然沒事做，就找樓夜地爹要了一副筆墨，鋪開一張紙，給樊汲他們寫信。
在桌邊坐下，收斂了笑容，她才覺，自己的臉頰竟然有一些疼痛。
是太久維持笑容，僵硬的皮膚被生生拉扯出來的疼痛。
她燦爛的笑容背後，其實躲著一個小小的，哀傷的弘若。
嘆了口氣，她提筆在紙上寫著，「樊汲，我是弘若，你還好么？上次昶安城裡一別，已近一年，我好想你，邊境苦寒，不知道你能否承受得住，不知你胖了還是瘦了，也不知你是否立下了戰功，在軍隊里爬上了更高的位置。我現在在東陵原最東南邊上的涪慶，與你的距離好遠好遠，如果我在某一個夜晚突然特別想念你，那麼即使我騎上最快的馬，也要策馬整整一年，才能見到你。而且這一路上還不能刮太大的風，下太大的雨，這一年裡不能有戰亂，有疫病，不能有任何的天災**，稍微有一點差池，就要耽擱更久，嗚……我想我等不到見著你的那一天就會老了，萬一哪天你手下的小嘍告訴你，有個老太太杵著拐杖到軍營里來找你，你千萬別趕她走，因為那個她很可能就是歷經千辛萬苦終於找到你的弘若我啊……」
寫完給樊汲的信，弘若又開始給溫皈寒寫，同樣是滿腔的思念，凝在筆端，卻也終究成了寥寥幾行，那時不曾好好讀書，如今滿腹離愁，只能任它爛在肚裡，講不出來。
寫完給溫皈寒和樊汲的信，她又攤開了一張紙。
要給錦轅寫信么？又是一番怔忡。
錦轅，錦轅……
輕聲念叨著這個名字，聲音疼痛得幾乎要顫抖起來。
她用力的握拳，再握拳。
弘若啊，你不是好好的活下來了么？不是活得很開心么？就讓錦轅這個名字變成骨頭上的一道刻文，覆蓋上鮮血和皮肉，等到某天傷口痊癒，裂痕長合的時候，再回頭看吧。
不要折磨自己，不要讓自己再受到傷害，你並不是無堅不摧的……
這樣想著，卻仍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手也不受控制的握筆，在紙上寫下幾個字。
「錦轅，我現在每天都很快樂，可是只要你一句話，我願意立刻回到皇宮裡，回到你身邊，繼續過不快樂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