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娣娣緊緊地抱著李正倫的腰。車子蛇行在大小車縫間,她發現自己的手心都在冒汗,只好輪流的在褲管上擦著手。
彷彿感受到她的不安,李正倫慢下車速,掀起頭盔前面的透明罩,回過頭對她咧咧嘴。
「我騎得太快嗎?」趁著紅燈.他停下車子。
「沒,沒有。我只是不習慣……」娣娣吐著舌頭,倒像有些歉意地說。
燈號一變,車子慢慢的雜在混亂的大車陣中。李正倫體貼的閃避路上的坑洞,邊悠閑的吹起口哨。娣娣仔細一聽,才發覺他吹的正是一部外國電影中的那首——『ISingintheRnin』。
輕快愉悅的旋律,使她的心情也禁不住的輕盈起來。她小聲的跟著他的口哨聲唱出那平凡可愛的歌詞。於是一路上,他們就像一對頑皮的小孩般,嘻嘻哈哈的穿梭在鬧市的街道中。
瑪莉將手中的雞毛撣子放在沙發上,嘆口氣的捶著肩往前門走。—早上,她應付了七、八個推銷員了,從嬰兒學行車到健康食品,還有什麼百科全書的一大堆。她是很想買下他們所推銷的東西,問題是她用不著!她邊拉開不鏽鋼的大鐵門,口中則念念有習地說:——
「不管你要推銷什麼,我都不買。」
「瑪莉姑姑,我沒有要推銷什麼東西。芫芫在嗎?」杜平斜倚著大門,笑著說。
「芫芫?她不是你接出去的?」姑姑猛一抬頭,詫異地說。
杜平跟在她身後,進入客廳。坐定后他盯著瑪莉姑姑端給他的茶水,抿抿唇,這才揚起眉看著她。
「她一大早就到張斌的攝影室了。我剛才去接她,裡面的人告訴我,張斌今天取消拍攝進度表,載著蕪芫走了。我以為他會送她回來的!」杜平喝口水,笑著說。
姑姑忍不住眉飛色舞,她拍拍杜平的手背。
「杜平啊,別擔心芫芫,她不會有事的。」
「哦?今天早上我送她過去時,看她好像挺不喜歡那個叫張斌的。她性子急嘴巴利,我怕她會得罪人家,那對她來說可不是件好事。」杜平解釋地說。
「說到我們家芫芫,你也知道的,她是非常口硬心軟,心中從不藏什麼險害的,就是那張嘴!」姑姑忍不住感嘆起來。
「她是直率的人,這才顯得出她的真性情。」杜平中肯地說。
「她們小時候,我總是將她們三個並排在床上,看著她們睡覺的樣子,心裡常常在想,什麼時候,她們才能長大、嫁人……然後好象才一眨眼的工夫,她們全長大了。現在我又得擔心她們的婚姻大事。」瑪莉有些感傷地說。
「姑姑.....」杜平欲言又止的。
瑪莉舉起手打斷他。「所以,芫芫不是討厭張斌那個人,只是因為他是我的房客。說良心話,原先我也希望芫芫跟那個張斌能湊成一對的……但是,如果他們年輕人沒那個意思,我這老太婆也不好說什麼了。」
「原來這中間有這層原委。我就在納悶,芫芫怎麼會這麼失常……」杜平輕描淡寫地說。
「應該沒什麼嚴重的啦,我看張斌那孩子也挺隨和的,不像是那種器量狹小會計較的人!」
姑姑一再保證地說。
「希望如此….」」杜平應和地說。
「張斌不是那種人,只可惜芫芫跟他合不來……」瑪莉說著目瞪口呆的看著進來的人。
「姑姑,你看,張斌幫我捉了好多蝦呀!還有螃蟹、大肚魚……咦,杜乎,你怎麼在這裡?」芫芫提著一個裝滿小石頭、青苔、魚、蝦、蟹的透明塑膠袋,興沖沖地說。
她後面的張斌則只是用著寵愛的眼光,注視著芫芫像個活潑的小孩般的展示著她的寶貝。
「你上哪兒弄到這些小玩意兒?瞧你一身灰土土的,還不快去洗臉。」瑪莉到後面拿個大大的透明圓缸,將袋裡的東西都放了進去。
芫芫朝杜平伸伸舌頭。「我去換套衣服,馬上下來。」
張斌一言不發的坐下,幫瑪莉姑姑擺著那些石子及青苔,最後才將魚兵蟹將蝦卒都放進去。
瑪莉在旁邊看著他。有點不一樣了。芫芫這樣高興得有些異常一—以前她也常跟工作上的同事出去,可也沒見她這麼高興過——是不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正在發生或者是已經發生了呢?瑪莉如此地問自己。
「張斌,擬今天取消通告了?」杜平詢問地說。
「對的!感覺不對,所以我取消今天的拍攝工作。」張斌正視他說。
杜平將左腳架上右腳。「你不覺得應該通知我一聲嗎?芫芫是我旗下的藝人,我必須掌握她的時間。」
「我沒有浪費她的時間,今天在郊外我也幫她拍了些照片……」張斌還沒說完即被打斷。
「郊外?沒有化妝師、沒有髮型師,她不能這樣就拍照。她沒告訴你嗎?」杜平氣急敗壞地說。
「杜平,芫芫即使不化妝,都有她自己獨特的味道。如果你真想讓她從明星花瓶變成真正的演員,就必須讓她的真實面孔曝光。相信我,她很耐看的。」張斌心平氣和地說。
「現在不是太早了嗎?她還沒成氣候呢!」杜平半信半疑地說。
「相信我的眼光吧!芫芫的真面目一定會受到歡迎的。這些照片就是最好的證明。我要先上去沖底片了。」張斌說完,背著那一大箱的東西上樓。
瑪莉轉向杜平,眼中儘是疑問。「杜平,你想\\\\\\\\\\\\\\\\\\\\\\\\\\\\\\\\\\\\\\\\\\\\\\\\\\\\\\\\\\\\\\\'\\\\\\\\\\\\\\\\\\\\\\\\\\\\\\\\\\\\\\\\\\\\\\\\\\\\\\\\\\\\\\\'\\\\\\\\\\\\\\\\\\\\\\\\\\\\\\\\\\\\\\\\\\\\\\\\\\\\\\\\\\\\\\\'\\\\\\\\\\\\\\\\\\\\\\\\\\\\\\\\\\\\\\\\\\\\\\\\\\\\\\\\\\\\\\\'\\\\\\\\\\\\\\\\\\\\\\\\\\\\\\\\\\\\\\\\\\\\\\\\\\\\\\\\\\\\\\\'\\\\\\\\\\\\\\\\\\\\\\\\\\\\\\\\\\\\\\\\\\\\\\\\\\\\\\\\\\\\\\\'」
杜平舉起雙手作投降狀。「別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不反對旗下的藝人談戀愛、結婚,但是要注意,千萬別給我鬧出什麼緋聞,否則我就累了。」
「我是在想……」瑪莉姑姑仍是一副興趣盎然的樣子。
「姑姑,不管你在計劃什麼,別把我扯進去就好了,我想這種事情最好還是順其自然吧!」
杜平討饒地說。
「我是覺得如果有點刺激,他們的腳步會不會快一點?況且你也是叫我姑姑的,幫姑姑點小忙,好不好?」瑪莉笑著說。
「哈,我就怕你會這麼說。」杜平翻著白眼,無奈地說道。
「我想你也不忍心讓姑姑失望的,對不對?姑姑這麼『—大把年紀了,難道這麼丁點的小忙你都不肯幫?」瑪莉使出她的法寶一—苦肉計。
杜平伸手抹抹自己的臉。「姑姑,你還年輕呢!」
「哎,都老骨頭一把了,你就忍心讓姑姑這樣苦等著抱孫子?」瑪莉姑姑仍不放鬆地說。
「好吧,姑姑,你有什麼方法呢?我盡量幫忙就是了。」杜平一副認命了的表情。
瑪莉笑嘻嘻地拍著他的肩。「杜平啊,姑姑就知道可以依靠你的。」
「大概吧!」杜平悶悶地說。
正說著,穿著一套嫩綠運動服的芫芫蹦蹦跳跳地往下跑來。她微濕的頭髮,正亂七八糟的披散在腦後。
「張斌呢?」芫芫隨手從桌上的水果盤中撿起一個蘋果,啃半天才開口問。
「到樓上沖底片去了。芫芫,你沒告訴張斌,沒化妝的時候不要拍照嗎?」杜平關切的問。
「有啊。可是他說那些照片不會流出去的。那我想,我好像很少有生活照,所以就讓他拍了。反正他要拍,人家也阻止不了他!」芫芫撅著嘴地說。
「芫芫,怎麼這樣說活呢?」瑪莉有些不悅地說。
「姑姑,事實本來就是這樣嘛!幹嗎要假裝呢?今天就算我不答應,他也是要拍的。與其弄得大家難堪,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杜平,你說對不對?」芫芫轉動黑白分明的大眼,瞄著杜平說。
「就此打住。」他瞄瞄手上的表。「我還有事,先走一步。芫芫,下次張斌再取消通告時,如果他不通知我,你要負責打電話給我,別再溜出去玩了。」
「我知道。」
杜平走到門口,對她們揮揮手。「我走了,姑姑,再見。芫芫,去把頭髮整理好。」
芫芫瞪著他消失在門扇后,這才轉過頭來說話。「姑姑,你覺不覺得杜平有點像只母雞,嘮叨又羅唆的!」
瑪莉不動聲色的在她腿上擰一把。「你這小丫頭,是不是在指桑罵槐,嫌姑姑嘮叨又羅唆?」
「哎呀!姑姑,人家不敢啦。」芫芫笑著尖叫跳開。
「哼,你們這三個丫頭,不早點把你們嫁出去,只會一天到晚煩我。」瑪莉姑姑笑罵著說。
「姑姑,你捨得把我們三個都扔出去嗎?到時候誰陪你啊?」芫芫像個小女孩般的摟著她說。
瑪莉感傷的揩揩眼角。「說是捨不得,可也不能讓你們留下來當老姑婆啊!我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到晚年還是得孤零零的一個人過日子……」
話未說完,芫芫即搶著說:「姑姑,都是我們拖累你了。」
「傻孩子,說這什麼傻話!這是姑姑自己的選擇。如果想嫁,當年就嫁了!跟你們三個沒什麼關係的!」瑪莉感慨萬千地說。
「姑姑,你有想過要結婚嗎?」芫芫小心翼翼地問。
瑪莉臉上浮現出夢幻神色。「當然有,連禮服都選好了。那時候流行泡泡袖,我選的是最流行的式樣,頭紗拖到地上。那時候大部分的頭紗都只到肩,了不起也只到腰……」
「哇!想不到那時候,姑姑就這麼時髦了!」
芫芫吐吐舌頭說。
一抹靦腆之色爬上瑪莉臉龐,她不好意思的揮著手。「都過去的事了,還提它做什麼?」
「姑姑,我那個過去的『姑丈』,現在人呢?」
芫芫止不住好奇地問。
「不知道。」瑪莉說完,站起來清理沙發上四散的報紙及雜誌。
「姑姑,那你跟他是怎麼分手的?」芫芫像只小哈巴狗似的跟在她後頭團團轉地問。
「你這孩子今天是怎麼回事?黏上黏下的。去去去,別老纏著我!」瑪莉有些不耐煩地說。
「姑姑!」芫芫撒嬌的嗔叫著,她這招向來都是很有效的——誰捨得跟這嬌滴滴的美女生氣呢?
但是今天好象失效了,只見瑪莉把客廳整理好后,又到廚房中拿了袋四季豆,自顧自的坐在餐桌旁撿菜。
「你要是沒事的話,去把自己的房間整理整理,要不然就去玩你的泥巴。別吵我,我要想事情。」瑪莉手沒停,頭也不抬地說。
「好嘛!人家回房間去睡覺算了。」
「又睡覺?小姐,花點時間把自己的房間整一整,我快沒力氣啦。」
「可是我覺得我的房間很好啊!」芫芫不解地說。
「你那堆亂七八糟的書、照片、衣服,該摺的就摺好放回原處,該丟的就丟掉……」
「可是,那些都是我的寶貝啊!」芫芫著急地說。
「是你的寶貝就好好的整理好,否則等哪天我有空去清時,我就把那些東西全扔了。」瑪莉仍是心不在焉地說。
「好嘛!」芫芫無可奈何地趿著拖鞋往樓上跑,瑪莉搖著頭目送她上去。
向來準時回家的茵茵,破天荒頭一遭的延誤回家的時間。當然,搭她便車的林心雄也沒出現。娣娣則是已經在廚房裡偷吃菜吃得半飽了,
芫芫捧著她的美容大全斜靠在瑪莉的搖椅上發獃。
「奇怪,大姊怎麼還沒回來?」娣娣突然間自言自語地說。「都快八點了!」
在一旁打著電腦遊戲的正倫也抬起頭,疑惑地瞪著壁鍾。「是啊,我們老大也沒消息,我快餓死了!」
「姑姑,我們可不可以先吃?」娣娣轉頭問織著毛衣的瑪莉。
「好吧,餓的人先去吃吧!」瑪莉只好這樣地宣布,眾人發出歡呼聲,向餐桌涌去。這時大門一開,笑容滿面的茵茵率先跑進來,後面跟著仍有些跛的林心雄。
「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我升職了。」茵茵說完后,就站在那邊等著她們的反應。
娣娣和芫芫高興地摟著茵茵又叫又跳。
「真的,你升特別助理了?真好!」娣娣拉著她的手,上下晃動的大叫。
「喲,你們那個禿老總,良心發現啦?」芫芫也笑謔地說。「該不會偷情又被老婆逮到了吧!」
「芫芫,說話怎麼這麼沒禮貌?」瑪莉斥責地說。
「本來就是,誰不知道她們那個老總,每次金屋藏嬌被捉到,他老婆就會君臨天下一陣子。」
芫芫吐吐舌頭地說。
茵茵拍拍她的肩。「芫芫,這回你猜錯了;這次是老總決定要升我的。」
「哦,為什麼?」娣娣好奇地問。
「因為他覺得我辦事很認真、負責,又很少出差錯,而且,最近公司要增資了,所以他需要更多的助手,就是這樣啦!」茵茵和眾人回到餐桌旁,仍不厭其煩地和芫芫及娣娣談論著這件事。
張斌和李正倫則專心地狼吞虎咽著,只有瑪莉注意到神情木然、舉止怪異的林心雄。
「心雄啊,怎麼啦,菜不合你的口味?」瑪莉關心地問。
「沒,沒的事。姑姑燒的萊好吃極了!」心雄連忙答說。
「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看你一碗飯捧了半天也沒吃一口的,是不是腳又疼了?」瑪莉真心地說。
「沒事。只是沒什麼胃口,大概中午吃得太飽。」
「中午?拜託,你們學校那間餐廳的大鍋菜,洗鍋水,你也能吃得飽,真是聖人了。」張斌嘖嘖稱奇的說。
心雄略為窘困的看了一眼茵茵,遲疑地說:
「中午有人請我吃飯。」
「哦,誰啊?奇怪,這麼好的事怎麼都輪不到我呢?」張斌剝著蝦殼,打趣地說。
心雄只是盯著眼前的碗,倒是茵茵微紅著臉地說:「是我請心雄吃午餐的,因為我想慶祝我升職的事。」
張斌露出個恍然大悟的表情,隨即不再出聲地吃著飯。芫芫先吃飽,正要離桌時,張斌才叫住她。
「芫芫,照片我全洗好了。就在客廳桌上,你去看看。」
「這麼快?我要趕快去看看。」芫芫喜滋滋地向前面跑去。
心雄突然放下筷子。「對不起,大家慢用,我先上去休息了。」說完拿起他的背包,一拐一拐下走出去。
張斌望著他的背影,露出深思的表情。
另一個盯著心雄背影的是茵茵。自從中午她告訴心雄這件事後,他一直怪怪的。她的直覺告訴自己,他的怪異和她有很大的關係,但是她不明白為什麼!
晚飯後,其他人都圍繞在電視機前,盯著螢光幕上美艷絕倫的芫芫。女主角則興趣盎然地翻著自己的照片。瑪莉將洗好的碗堆在廚櫃檯上,
茵茵走了進來,自動拿起抹布擦著碗上的水漬。
「我來就好啦,你去客廳跟他們聊天、看電視。」瑪莉笑著說。
茵茵拿起抹布,異常認真地擦著那些碗碟,微偏著頭,露出些許迷惘的表情。
「姑姑......」
「唔,什麼事?」瑪莉靜靜地等著她的下文,
自幼茵茵就是這個性,習慣把話分開來講。
「姑姑,你記不記得我爸媽是怎麼認識的?」
茵茵的表情好像是個求取真理的學生般的迫切。
瑪莉將洗好的易潔鍋及用具都放入洗碗槽下的空櫥,攏攏掉在耳畔的髮絲。
「我怎麼會不記得,你爸爸為了看你媽媽,每天一大早拖我去喝豆漿,害我一個半月下來,足足胖了三公斤,裙腰都變緊了。」瑪莉帶著回憶的表情說。
「你媽媽是個孤女,由開豆漿店的親戚養大的,所以她每天一大早就起床到店裡幫忙。你爸爸看上她,但是你媽媽可是有名的『豆漿西施』想追求你媽的人可有一籮筐。你爸爸只好用最苯的一一守株待兔了。」瑪莉幽默地說。
「然後呢?」
「我也不清楚。因為我要考會考,所以有一陣子沒跟你爸爸去喝豆漿。後來,啊!我記起來了,有一回你爸爸感冒,我放學回來時,你媽媽就在家裡照顧他了。」
「原來如此。」茵茵自言自語地說。
瑪莉不解地望著她。「你今天是怎麼回事,突然問起這些事情?」
「沒什麼啦!」茵茵將洗潔精擠在攆抹布上,用力的在水龍頭下搓洗著。
「沒有?」瑪莉顯然不相信。
茵茵將抹布擰乾,將它們一一打開披掛在洗碗槽上。「姑姑,我想我已經喜歡了一個人了,可是,我不知到該如何讓他明白……讓他明白,我喜歡他而且不在乎所有的事情,就是說……怎麼說呢?就是我不在乎他的外表、工作,就是喜歡他!」她紅著臉期期艾艾地說。
「他很鈍嗎?」瑪莉心知肚明地問。
「也不至於啦,其實他是個很聰明的人。只是,我也不會說。」茵茵有些語無倫次地說。
「是哪個楞小於?你告訴姑姑好了,我瞧瞧有什麼好法子。」瑪莉仍舊裝糊塗。
「姑姑,你明明知道的嘛。」茵茵不好意思地說。
「我知道?你沒說我怎麼會知道?姑姑又不是什麼先知神仙的,哪能未卜先知!」瑪莉詼諧地打趣她。
「姑姑,」茵茵的一張臉都已經漲成嫣紅色了。
瑪莉拍拍她的臉頰。「是心雄那孩子對不對?」
茵茵含羞地點點頭。
「我看他跟你倒是蠻合適的,老實又穩重、知書講禮。」瑪莉就事論事地說。
「姑姑真是這樣認為?」茵茵滿心歡喜地問。
「嗯,而且我看他對你也有那個意思。怎麼啦?看你的眉頭都皺在一起了!」瑪莉詫異地看到茵茵垮下臉。
「姑姑,中午我請他吃午飯。」
「這我知道。他剛剛還說中午吃太飽了,所以晚飯都吃不下。」瑪莉將滾燙的水沖入舊式茶具中,泡好茶,交給坐在對面的茵茵。
「問題是,他中午只喝了杯咖啡!」茵茵皺著眉說。
「怎麼會,你不是請他吃午飯的嗎?」瑪莉狐疑地說,將水壺再放回媒氣爐上。
茵茵啜了口茶。「我太興奮了,所以在一坐下時我就告訴他了。結果他說他不餓,就沒有點東西,只喝了杯咖啡就走了。」
「怎麼回事?」瑪莉關切地問。
「我不知道。從我告訴他之後,他就一直避著我,我真不明白是為了什麼。」茵茵憂愁地說,
瑪莉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二十年前的那幅畫面。二十年來,那畫面不時在她腦海中浮現一
「放下你的自尊,我會給你安定的家,也會好好疼惜這三個女孩的,瑪莉。」男人如此地說。
「不,這是我的責任。縱然你有萬貫家財,那也是你的錢,與我無干。」年輕的她,如此反駁他。
「瑪莉,遲早有一天,你會後悔今日的驕傲及那沒用的自尊。接受別人的幫助並不表示你是軟弱的,況且我是這麼的愛你!」
「你走吧!我高攀不上,自尊是我所僅有的財富,我不會改變心意的。」她堅定地說,並心疼的看到一抹受傷害的神情浮上男人的臉龐。
「瑪莉,想不到你對我的愛抵不過你的自尊。我很欣賞你的獨立,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將全世界都扛在自己的肩上?讓我分擔一些吧!」男人眼中浮現淚光。
「這是我自己的責任,我只能對你說:『對不起』。」她說完將門在他面前關上,也阻絕了自己的幸福——
「姑姑,姑姑,你在想什麼?」茵茵連聲的叫喚,將她喚回現實。
「沒什麼。心雄大概是心情不好吧!也許過兩天就好了也說不定,你不要擔心了。」她竭力的安撫著茵茵。
林心雄呆坐在窗前,書桌上是一疊中文試卷。這些試卷明天就要交到校務處的,可是他卻一張也還沒改。
「老大,你在發什麼呆?」張斌在他肩膀拍一下隨口問。
「沒什麼。」心雄漠不關心的將手中的紅筆甩在桌面,懶洋洋的呈大字形的躺在床上。
「騙誰啊,這陣子看你跟茵菌出雙入對,每天神氣活現的。今天是怎麼啦?沒勁成這副德性!」張斌跨坐在椅上,頭枕在椅背上說。
心雄將手枕在腦後看著桌上的小盆栽,那是茵茵送他的生日禮物——「嬰兒的眼淚」,小小的葉片如嬰兒眼淚般小巧惹人而得名的。
「怎麼回事?呃,是不是碰到什麼技術上的問題?呃,就是那個嘛!」張斌擠眉弄眼地,頗富暗示性的說。
心雄瞪他一眼,「你別亂說,茵茵可不是那種隨便的女孩子。」
「老哥,我們兄弟一場,你心裡有什麼煩惱,就痛痛快快的說出來,看看做兄弟的,能不能幫上忙,這樣總比你一個人悶在心裡好得多了!」張斌仍不放棄地說。
心雄嘆口氣。「茵茵升職了。」
「這是好事啊,你嘆什麼氣?」張斌莫名其妙地問。
心雄起身,踱到窗口處,凝視著窗外漆黑的夜幕。「我只是個教師,她現在已經是老闆的左右手,每天接觸到的都是那些商場上的名流商賈……」
「茵茵不是明珍。」張斌突兀的打斷他的話。
「你不能把茵茵看成那種貪慕虛榮的女人,茵茵也不可能會像明珍那樣為了物質而出賣自己。」
心雄只是沉默的瞪著某處。
「老哥,明珍她配不上你。既然事情已經過去了,你又何苦讓她一直左右你的判斷能力?」
心雄深深的呼出—口氣。「我不知道,也許是我已經被火燒怕了。如今最安全的方法,就是避開那盆火。」
「我不管你怎麼想,茵茵跟明珍是不同的,你若真喜歡她就放膽去追,幹嗎自己窩在這裡嘆氣!」
「你不會懂的,她說……她已經有意中人了。」
張斌一臉詫異地望著他。「那又怎麼樣?」
心雄兩手無意識的揮動著。「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多事去打擾她呢?」
張斌伸手在自己額頭上拍了一下。「我的老哥,就算她明天要結婚了,你今天還是有機會的。現在都什麼年頭了,你還婆婆媽媽的,當心哪天她真會送你一張請帖,到時候,你就欲哭無淚了。」
「我,哎,如果真的這樣,那我也只好祝福她了」心雄氣餒地說。
「然後含著眼淚,帶著微笑的看她投進別人的懷抱?難怪你到三十二歲了,還是老光棍一條!」張斌嘲謔地說,一個主意慢慢的自心中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