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沒有匆匆忙忙地衝去打卡,沒有氣喘吁吁地頂著一頭亂髮,沒有氣急敗壞咒罵著騎車或者停車時遇到的爛事。
今天的童葭嶼,像個脫胎換骨的「小女人」,神清氣爽、笑靨迎人,踏著輕快步履,不疾不徐地走進員工休息室里,噙在嘴角的愉快笑意,始終沒休止。
因為香草不在,所以她自作主張地挑了件麻花編織的無袖上衣,搭配直筒系長褲,腰間系著條咖啡色的編織皮帶,沒穿裙裝一樣流露端莊淑女氣息,淡淡的彩板透著粉嫩的美麗,整個人有煥然一新的感覺。
怎麼地,男人婆今兒個被鬼東西附身了嗎?要不怎會笑得如此毛骨悚然!
這種燦爛又發自內心的甜笑,跟平回應付客人時硬擠出的做作假笑差如天地。眾家OL們一個個垮著下顎、抽著下眼角、鼻孔微撐、瞠大著眼,許久找不回自己的聲音。
「大家早安……」
難得好心情地同每個人打招呼,卻發覺每個人都停住手邊補妝or早餐or梳頭髮的動作,然後一臉痴獃狀。
「你們怎麼了?」將帆布袋塞入書物櫃里,童葭嶼奇怪地看著她們。
「呃……沒、沒事!」連紓葶忙傻笑兩聲敷衍過去,扶正歪掉的粉餅持續往脖子搽上厚厚一層粉。
「這樣。」她沒想太多便轉過身,鎖好柜子便低哼著不成調的歌兒預備走出去。這可是她重獲新生的目子,她要快快樂樂地度過這一天,不讓任何憂煩惱事找上身。思及此,她又禁不住愉快地低笑起來,打開們離開休息室。
「呼,嚇死人,我剛剛還誤以為看到一個大美女哩,沒想到竟是她。」鄭雅琪驚魂甫定地拍胸。
「拜託喔!她也只不過是今天沒什麼男人樣,不至於變美女吧?」連紓葶沒好氣地翻白眼。
「她雖然不漂亮,但認真打扮起來其實很有味道。」盧琴面不改色地吃著蘿蔔糕加蛋的早餐。
「看久了覺得順眼吧。可是,你們會不會覺得她今天看起來特別不一樣?」收起扁梳,鄭雅琪煞有其事地苦苦思索。
「瞧她笑得那麼燦爛,八成是談戀愛了。」盧琴還是沒啥表情。她這個人的個性就是如此,不管好壞都不會有特別起伏的表情動作或聲音。
「戀愛?!」但連紓葶和鄭雅琪的反應可大了。要是這個男人婆都能交得到男朋友,那她們可要慪死了。
「不信等著看吧!」她聳肩。
預備走至一樓大廳的童葭嶼邊走邊抓了抓耳朵,有點兒癢,但無礙她的大好心情。
拿著茶杯走進茶水間,卻好死不死看到令人火冒三丈的一幕。
「我說芊晶啊,你都是怎麼保養你的身材的呀?瞧瞧這圓潤微翹的小屁股,我可真是愛死嘍!」即使光看背影,對那禿了半顆頭的中年男人,童葭嶼卻不會忘記,他就是那個經常對女職員動手動腳的李經理。
「李經理,上班時間快到了,別教我在這兒耽誤了你的時間。」牟芊晶勉強支撐著笑容應對,一邊儘可能地避開他不規矩的手。只可惜偌大的茶水間她已經退到了角落邊,抓著咖啡杯的手輕輕顫抖著。
「不打緊,難得在這兒遇見你呀,」順勢拉住她另一隻雪白柔荑大肆撫摸著。「如何,下了班我請你去喝一杯五百塊的咖啡怎麼樣?」
「今天下班我有事。」她的臉色愈來愈難看。
「那明天……」試圖再往短裙底下探去的手突被狠狠一折,他痛得仰臉哀號一聲。
駭一大跳的牟芊晶霞地縮手抬起頭,看到一臉鐵青的童葭嶼抓住李經理的手腕硬是向後扯。
「痛……好痛……」他五官扭曲地膝蓋曲蹲往地上跪去。「是、是誰拉我的手……」
童葭嶼在這時猛地將手放開,看到他身子一彈往後邊的柜子撞去,後腦勺有頭髮的地方正好敲中鐵櫃,他又痛嚷了一聲。
「噢……痛死我了!」
撫著受痛的頭,李余潭氣極敗壞地抬頭瞪著這個壞事的女人,光亮的頭頂似冒著灰色的煙氣。「你、你是哪裡冒出來的?竟然敢這樣對我動手動腳?!」他怒不可遏地吼。
「只有你能對別人動手動腳,而別人不能動你的?」揚高眉毛,她義正詞嚴地冷冷駁斥。「今天這只是給你一個小教訓,你下回再敢對女職員毛手毛腳讓我看到,我一定讓你嘗嘗斷手斷腳的滋味。」
「你敢!」
「我為什麼不敢?」她恐嚇地逼近他一步。
李余潭不甘心地扶著柜子狼狽起身,醬紫的臉孔明顯脹大,很恨瞪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看你的樣子不過是個小職員,我警告你,要是惹毛了我,你就等著捲鋪蓋走路吧!」
又是這句,打從她進陽威,前前後後就聽了不下十句,都快麻木了。
「好啊!我叫童葭嶼,工作職稱是櫃檯接待,你真這麼厲害立刻就去裁了我,然後明天等著上報!」
他愣了一下,那張痴肥的臉孔微微抽搐。「什麼上報?」
「職場性騷擾事件啊。她是原告,你是被告,而我是證人!」兩手叉腰的她看來極了。
「你、你……」
「別小看我們這些看似毫無抵抗能力的女職員,當我們發威,那可比老虎還要來得可怕,你記清楚了!」
「……好!好!算你狠、你厲害!咱們等著瞧好了。」忿懣地惡瞪牟芊晶兩眼,他在丟下話后倉皇逃出了茶水間。
人走了,牟芊晶蒼白著臉將咖啡杯擱在流理台上,腳則不爭氣地癱軟至地。
「喂!」童葭嶼見狀急忙過去揚她一把。「你沒事吧?」
她的手冰冰涼涼又頻頻顫抖,看起來像只受到驚嚇的小綿羊。「我……」勉強地搖著頭。「我……我沒事。」
「什麼沒事?你的手好冰喔!」童葭嶼忿忿不平地咒罵著:「真是可惡極了!像他這樣的人你為什麼要一再姑息他呢?」
牟芊晶錯愕而無奈地望了她一眼,深吸口氣,很努力地恢復平日的鎮靜與從容。「我……我不想把事情鬧大,畢竟,我很需要這份工作。」
「憑你這麼好的學歷和經驗,還怕找不到更好的工作嗎?」
「現在工作不好找啊,何況我在陽威待了很久,年薪福利待遇都不錯,要我因為這種原因放棄,我覺得不值!」
早猜到她會這麼回答,童葭嶼沒說什麼,事實上也沒立場再表示什麼。
「……時間差不多了,我出去工作了。」確定牟大千金沒事後,她拿了自己的馬克杯倒滿咖啡。「等一下!」牟芊晶面色凝重地喊住她。
「還有事?」
她咬了咬牙。「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童葭嶼停了停話。「是指我抓住那個色老頭的事?」
「李余潭雖然只是個經理,但他和上頭的人關係……」
「關係很好又怎樣?」不等她說完,童葭嶼語帶不屑地自動接話。「大不了我就不幹啊,要我不去爭取身為女人的尊嚴,我可做不到!」
微張著唇,牟芊晶呆怔著無法言語,只看著她瀟洒轉身,離開茶水間。
他們的兒子在談戀愛哩!
透過懷叔可靠的消息來源指出,擎元已經順利地和那位童小姐開始交往,而且要感謝那位「破壞女」的錯誤示範,才得以促合這段姻緣。
林鼎覺抱持樂見其成的態度,和愛妻宋鶯艾不甚看好的想法大相徑庭。
但在兒子面前,他們絕口不提各自的觀點,給年輕人談戀愛的自由,是他們這代的人該有的開明與信任。
只不過私底下,有些話還是忍不住暗地裡嘰里咕嚕——
「擎元,爸知道你還沒有談過戀愛,所以得失心不要太重,一切隨緣,是你的就是你的。」
「是……」
「媽的寶貝兒子,你喜歡那個童小姐我是不反對啦,不過你可要睜大眼看清楚她是喜歡你的人,還是看上你的優渥背景哦!」
「我知道……」
「擎元啊,要多去了解她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女孩子嘛!再怎麼男孩子氣都有她細膩的地方,你要多去關心,才能抓住她的心。」
「我會的……」
「我的心肝寶貝,你可不要買太多貴重的東西給她,假如她會暗示你說她喜歡哪個名牌的包包或鞋子,那你就得注意了,說不定她只當你是付錢的凱子!雖然咱們家花得起那些錢,可是,媽最討厭那種愛慕虛榮的女孩子了。」
「這……」
「還有啊,擎元,凡事慢慢來,不要操之過急,談感情也是一樣的,要慢慢談才能細水長流,一時的激情很快就過去了,但真正的感情是禁得起時間考驗的,所以寧願細熬慢燉,也不要一下子就把原有的好感耗盡了。」
「好……」
「再提醒你一點,媽咪我下個禮拜又得飛去法國出公差,你和童小姐要是有什麼問題的話,儘管打手機給媽咪沒關係,重要的是你要快樂,知道嗎?」
「……」
拉拉雜雜輪流聽完這兩個人的「好意」訓話后,林擎元的臉已經被紅色綠色的顏色交斥佔據,不知該說什麼。
等到匆匆忙忙出門去到陽威大廈外的紅磚道邊要接她下班,他才想起自己忘了多帶一項安全帽,懊惱地蹙起眉東張西望,努力思索這附近是否哪裡有賣。
「你在看什麼?」
大老遠就瞧見他不知在張望著什麼,連她走過來都沒注意到。
「啊,你下班了……」他微微愣了下側過臉,被風拂亂的劉海留了兩撮在左邊眉毛上,那模樣看起來獃獃的。
「嗯。」隔了一夜再看到他的臉,不知怎地心跳得好快好快,雙頰也不自覺地微微發熱。不行不行!她要表現得自然一點!趕緊撇向它方說道:「呃……不是說今天要去看電影嗎?」
「是啊……不過很對不起,我忘了帶另一頂安全帽。」他歉疚地招認。
「喔,」她小聳肩膀。「沒關係啦,想辦法不被警察攔下來就好了。」出乎意料的,她沒生氣也沒不爽,反而輕鬆自在地回答這麼句。
他愣愣地。「想辦法?」
「盡量不要走大馬路就好了啊。台北市的路我熟,我看我來騎好了,要不然有些小巷子也是會躲警察的,屆時你一定來不及反應就自動騎過去被抓。」
「呃……不然我們路上再買一頂好了。」他深覺不妥。
「幹嗎浪費錢啊?一頂安全帽也要上百塊。」
「安全比較重要,我不能讓你沒戴安全帽就上路。」
她斜睨著他,緊抿的嘴巴突然間露了一點縫。「嘻,這還用說嗎?那當然是我戴安全帽,你不用戴啊,」
「嗄?」
「用不著太驚訝,我這個人也是很愛惜性命的,雖然我偶爾會享受飆車的快感,不過截至目前為止還沒摔過車。」
他看著她嘴邊揚起的可人笑痕,心中不覺震蕩,好想好想就在這裡將她擁抱入懷。
拿走他掛在後照鏡上的安全帽,她換上一抹調皮又有些男子氣概的傲然笑臉。「嗟,乖乖上車讓我載你吧!」
「是,遵命!」他只能忍笑后跨上後座。
催了油門,她回頭輕瞥他一眼,眉梢眸底迅速掠過一抹溫柔。「抓緊嘍!不要命的馬路小天使要上路了。」
「嗯,出發!」自然而然地抓住她的腰,他神情愉快地大聲附和著。
屬於兩人共有的美好時光,如一首首曲調輕快流暢的音樂陸續播放,而今日的開端,不過是序曲而已……
左拳、右拳、左踢、右踢、正面攻擊、側身回踢、跳躍側踢……
一個軟腳,林擎元累趴在沙袋下端,大剌剌地躺平在地。
「喂!這樣你就不行了嗎?」
一張大大的笑臉出現在正上方,她雙手、膝蓋著地,呈ㄇ字型笑望著他,不曉得在開心些什麼。「好……好累……我的手快斷了。」沒力脫下護套,他只覺喉嚨又干又渴,忍不住閉了閉眼發出請求聲:「我想喝水。」
「是你自己說想練練看的,如何,知道我這結實有力的手臂不是胡亂練出來的吧?」一屁股蹬到地上,她驕傲地舉起手臂,秀了秀上頭的肌肉。
「是啊……我服了你了。」搔搔頭,他挫敗地嘆息。
她笑開了,一股作氣跳起身。「你在這等一下,我去倒杯水給你。」
「好。」
三步並作兩步地鑽進廚房倒了杯冰開水再踅回練功房,他已經曲膝坐起,用鵝黃色的熊熊毛巾擦拭著滿頭的汗水。
「拿去吧!」
「謝謝。」
她在他身側坐下,忽然發現窗外原本高掛的艷陽逐漸轉為溫暖的夕陽,刺眼的金色光環被橘色霞彩取代,看來這個周末就要過去了。
多麼美好的一個禮拜,他們幾乎天天見面,由他接送自己上下班,一塊兒吃晚餐、看電視、聊天說地,幸福得不像是真的。
也全拜香草不在所賜,她才能有這麼多時間和他獨處,也發現原來自己這麼渴望感情的降臨,變得不像原來的自己。
「怎麼會想學搏擊?」他突然開口問。
「呃……因為可以防身啊,」從膠著思緒里返回現實的她從容答道。「我從小就很好強好勝、愛打抱不平,也很男孩子氣,所以我爸便送我去學跆拳道。況且一般女孩子喜歡學的東西我也學不來。」
「你是獨生女?」
「不,我還有兩個哥哥。」
「他們人都在彰化?」
她的手抓著眼角下的癢處。「嗯,下個月我或許會回家一趟。」
他理解地點頭。「你很久沒回家了吧?」
「是啊,快一個月了。加上下個月是我爸五十大壽,非回去不可。」童葭嶼一想起父親那張滑稽的臉就不覺好氣又好笑。「我爸是個名副其實的老頑童,而且很愛熱鬧,每年一遇到節日都要大肆鋪張一下。」
「那麼他今年要請客嗎?」
「一定要的,八成又在『老闆海產店』請個十桌吧。」
「『老闆海產店』?」聽到店名令他不禁荒爾一笑,感覺上就是個人情味十足的店。「你打算買什麼東西給你爸爸?」
「哪用得著買,我開始上班都還沒領薪水呢。」等領到薪水,她還得先去買些衣服鞋子,否則再繼續借香草的,不僅香草會「起笑」,她也會「抓狂」。
「沒關係,看他喜歡什麼,我可以陪你一塊兒去挑。」
她瞄了他一眼。「不必了啦,我爸什麼都不缺,而且我不想花你的錢。」
「為什麼?」
「因為我們還不是很熟啊,這還用問嗎?」她有些不自在地年向窗外。
他正經八百地板起臉。「但你是我的女朋友,我有義務挑個禮物送給你爸爸當五十大壽的賀禮。」他的眼光始終停駐在她側著的臉龐上,那淺淺的紅暈,有一種難言的迷人氣息。
「女朋友」三字輕輕敲響童葭嶼心底的鐘,令她身軀不由自主地起了陣小顫慄。
幹嗎心虛呢?她確實是他的女朋友啊!雖然,她偶爾會覺得自己還是太男性化了些。
「我……我知道這點,可是,還是不用麻煩了,我是說真的。」
「你現在在害羞嗎?」因為知道她的性情很爽朗,所以看到她不好意思時就格外想去捉弄一番。「我才沒有!」
「真的?」他舉起放在大腿上的手,然後突然微微起身移了位置,先是擋住那抹夕陽的映照,接著便坐定在她面前。
她屏住呼吸不敢回答了,心裡偷偷罵了一句一字經,罵的對象卻是自己,總覺得自己愈來愈沒用,真的像個娘兒們一樣了!
「對了,我有話要說。」
要說就說啊,做什麼搞得像要求婚一樣!她在心底大肆抱怨。「那你就說吧,我在聽……」
「我愛你。」下一句即是深情款款的告白。
「嗯?」
等等等等!受到不小驚嚇的童葭嶼兩眼暴突,不敢相信自己從他口中聽到了這肉麻兮兮、噁心巴拉的三個字。就算是天空突然下起冰雹把窗戶打破,也不會比眼前這事更令她錯愕。
不是真的吧?交往還不到一個禮拜,這句話就已經從他的嘴裡蹦了出來。
「你瘋了嗎?」她很不配合地爆出這句殺風景的話。
「我當然沒瘋,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已經愛上你了。」他看起來十分平靜與溫和,彷彿只是在告訴她「今天是禮拜日」這麼簡單的一句話。
「你、你、你……」一連說了好幾個「你」字,她只覺舌頭打結、腦部混亂得沒辦法正常運作。
他又笑了,而這個笑帶了點促狹的味道。「我是不是太直接了?」
「當然是!」她理直氣壯地朝他腦門低吼,臉紅得不能再紅。
「我只是不想你去猜我的心思,假如你對我有任何疑問,我都可以掏心挖肺的告訴你。」他有些開玩笑地揚起眉,不介意她粗魯的回答。
她卻皺擰了整張臉。「這樣不好!」
「不好?」
「人總是會有秘密的,我寧願你藏私。」
雖怔愕於這個答案,他還是沒有任何疑惑的表情出現。「好,我會的?」
「不過,我倒是很想知道你家裡的事,畢竟你有個了不得的家世背景。」她抿抿唇說道。
「一個黑道大哥蹲完苦窯后金盆洗手再自創事業,會讓人覺得了不得嗎?」再喝了口不再冰涼的茶水,他淡然以對。
「當然了不得!最起碼沒再危害社會。」
「或許吧!我父親其實是個很有商業頭腦的人,假如他不曾走歪路,說不定還沒辦法發掘自己有這方面的潛能。」
「喔,那你媽呢?」
「我母親在一家法國品牌的化妝品公司上班,她是個顧問,所以時常要出國四處跑。」
「光是這樣的父母親,還不夠讓你覺得了不得?」她懷疑他是因為麻木了還是故意說些言不由衷的話。
「我一出生就待在這樣的家庭,頂著這樣的光環,二十幾年下來若還會覺得了不得,會不會太自大了些?」他無奈地勾動唇角。
「嗯……」她倒是同意了這個回答。「好像有那麼點道理。」
他的手在這會兒悄悄握緊她擱在地板上的手,再趁她微微垂下頭時偷摸她指尖。
來了來了!纏綿的戲分即將上演,她緊張得壓低呼息一動也不敢動,不確定該不該抬起臉害羞地瞄他一眼。
等這樣的念頭興起,已是遲延,他的吻已在眨眼瞬間落到她欲語還休的唇上。一反往常翩然如蜻蜓點水的吻,他托起她的後頸,輕輕開啟唇縫侵入,此舉令她駭地倒抽一口氣,不清楚接下來是否就要唇舌交纏了——噢!救命哪,這令她想逃跑!她還不能接受和個男人口水互通攪和的感覺。
戚惶之餘正想狠狠推開他,另一個更誇張的抽氣聲在耳邊響起。
「哇塞!」
好熟悉的聲音!
童葭嶼霍地扭頭向門口,一眼就瞧見滿身南洋風的丁香草如木頭人定格在那兒,瞪大著眼睛、鼻孔、嘴巴,一臉的不可置信。
草編的寬帽、彩繪印染的細肩背心水藍色花紋的一片裙、果凍藍的涼鞋,以及那晒成古銅色的健康膚色,確實就是從塔里島度假回來的標準模樣。
林擎元也被這貿然闖進的人嚇得愣住了,直覺地將停在她身上的手放開,並有些詫異眼前這女子的美麗大方與熱情洋溢。
驚訝過後,丁香草已然笑眯了眼,開心地將草帽拿起扔到身後去。
「葭嶼,我回來嘍!」
展開雙臂,她朝著好友飛撲而上,童葭嶼半跪在地上勉強抱住她投遞過來的香噴噴嬌軀,紅透的臉頰很不自然地擠著笑。
「歡、歡迎回家。」
「真高興看到你用這麼『火辣辣』的方式迎接我!」丁香草樂不可支地拍拍她紅通通的臉。「給了我一個大大的surprise!我想啊,這大概是我認識你十幾年來,你做過最勁爆的事了!」
「呃,我……」
才不讓她解釋呢!丁香草惡劣地撇過臉對旁邊那位帥哥伸出手來。「嘿,你好啊!我是葭嶼的好朋友,我叫丁香草。」
林擎元愣了下忙恢復表定,也伸出手。「你好,我姓林,我叫林擎元。」兩人隨便握過各自放開。「依我說呢!你一定是那位送葭嶼超炫摩托車的凱子嘍,對不對?」她口無遮攔地笑說。
「凱子?」他臉色微變的低語。
但她們卻沒人發現他神情有異,童葭嶼也只是不爽地抓住她一徑追問:
「喂,我還沒問你呢!為什麼突然跑去塔里島?連說也沒說一聲。」
「呵呵……關於這個呀!」回憶著這幾天的甜蜜時光,丁香草還不時暗爽竊笑著。
「而且我那天還被綁架,九死一生地逃回來想說你會不會擔心,結果你竟然不在!」她氣憤難當地叫。
「哎喲,反正你又沒事!何況你這麼厲害,就算我沒出國也不會擔心啊。」她壞心地賊笑。
「我不管!你這到底算什麼朋友!把我丟下一個人逍遙去。」
「哎呀,別這樣!反正你現在也有了冤大頭一號啊,如果你想出國,就叫他帶你去嘛!以他的能力,帶你去環遊世界都沒問題呢……」兩人國著吵鬧,對話里的玩笑字句完全不覺有何不對之處。
然而林擎元那略顯憂鬱的面孔,在此刻漸漸蒙上一層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