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經過幾天的長途跋涉,玄煬和石頭兒終於風塵僕僕地來到了京城。而為了避人耳目,他們假扮成一對外地來省親的兄妹。
初次來到繁華的京城,所有的事物對石頭兒來說都是新鮮有趣的。這本該讓性喜新奇的她高興萬分才對,但此刻的她卻是板著一張臉,惡狠狠地瞪著周遭那些紅著臉妄想引起玄煬注意的姑娘們。
自從出了山谷,見著更多人後,她才猛然發現,原來她的玄煬大哥有著那麼好看的相貌——劍眉軒昂、鼻若懸膽,雖然優雅的薄唇總是緊抿著,但仍不掩其清逸超凡;所以儘管此刻是身著布衣、狼狽落難,但他渾然天成的高貴氣勢仍是表露無遺,讓那些看到他的姑娘們莫不怦然心動。
可……玄煬大哥是她的啊!她才不放手哩!
因此來到京城的這些日子裡,她更是纏著玄煬不放。
「你又要出去?」看到他走向房門口,端著膳食的石頭兒站在門邊,語氣不善地質問。
「嗯。」
「我也要去!」連忙放下膳食,她上前拉住他的手,臭著臉抱怨,「自從來到京城,你老是早出晚歸的,也不跟人家說到底在忙些什麼,留我一個人在客棧里,很無聊耶!」更何況外面滿是垂涎他的女人!
「你知道我回京城所為何事,現在又何必如此為難我呢?」皺著眉,他冷聲回答。
「我才沒有為難你哩!但……報仇真有那麼重要嗎?我們一起浪跡天涯,悠然自在地過活,不是也很好嗎?為何一定要去搶回那什麼親王來做嘛!更何況……他是你兄弟啊!」像她,現在連一個親人也沒有,才得死纏著他怕沒依靠。
而且她更不喜歡他現在這副模樣!
自從來到京城后,玄煬就愈來愈冷漠,不再暢所欲言,反而將所有的事都藏在心裡,讓她覺得自己老被隔絕在外。
「兄弟?」玄煬聞言,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似的,突然放聲大笑起來,但嘴上的笑意卻全然上不了他森冷暗黑的雙眸,「他連自己的父王都敢殺了,我又何需再與他稱兄道弟呢?」牙根一咬,他陰狠地冷聲再道:「我絕不會放過他的。」
伴隨著他鷙猛狠戾的誓言,是一陣突然的摔門聲,那猛烈的聲響讓石頭兒整個人跳了起來。
「嚇……嚇死我了。」拍著自己的胸口,石頭兒眉頭緊皺,擔心地望著緊閉的房門。
她垂下眼瞼、神情沮喪地坐回床上,心不在焉地把玩著爺爺留給她的翠玉鐲子。
自己似乎……已不認識這個玄煬大哥了。因為在這陌生冷酷的玄煬身上,她怎麼也找不到那個曾是關心她、寵愛她的大哥哥。
現在在他心中,就只有復仇而已。
可是儘管看不慣他現在的行徑,如果不跟著他,自己又能去哪兒呢?天下雖大,又有哪兒是她的歸處呢?
想到這兒,她不禁對自己的未來感到一片茫然。
「唉!怎麼辦呢?我該怎麼辦才好……」
玄煬身著一身黑色夜行衣,吹熄了桌上的燭火后。悄悄打開窗戶,才要翻躍而出時,心中突然閃進石頭兒瘦小的身影,他猶豫了一下,一個轉身便閃進隔壁房間。
走近石頭兒的床鋪,他無聲地凝望著她顯然不甚安穩的睡容。
他當然知道這陣子她是怎麼看待自己的,但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說什麼也不能讓他改變心意。
黑色的瞳眸閃著嗜血的光芒,他雙拳緊握地暗暗發誓:冷血的玄粲本就該遭受他冷血無情的對待。
目光再度落在床上熟睡中的石頭兒,奇迹似的,他的眼神倏然改變,變得深邃、變得溫柔。情不自禁地,他坐上床沿,像是要撫平她微皺的眉頭,伸出手輕輕撫觸著。
對他來說,石頭兒是不同的,是獨一無二的。
她從不因為他貴為親王而對他特別禮遇,也從不期待能從他身上得到什麼。她對他,就只有一顆真誠的心,真心真意地關心著他。
對自己而言,石頭兒是他的妹妹、他的知己,更是他幾已泯滅的良知。
這也是為什麼他所有復仇的行動中完全沒有她的存在——他不要她被這些污濁的俗事給玷污了。
「快了,就快解決了。」他輕輕為她理著鬢邊不聽話的頭髮,「等我復仇之日,就是帶你回家之時,屆時,享用不盡的富貴榮華全都是你的了。」
是的,答應老爺爺的承諾,他沒有一日忘記,也一定會實現它。
「石頭兒,等我回來。」
在她的額上輕輕吻了一下,玄煬這才起身,倏地消失在石頭兒的房外,留下猶在睡夢中的她。
不過,就在他離去后不久,床上仍是雙眼緊閉的石頭兒突然眉頭一皺,眼淚就這麼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微微哽咽了一聲,她張開雙眸,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竟有著超乎她年齡的苦楚——只為了玄煬。
她緩緩起身,看著那扇玄煬離開的窗戶默然不語,然後舉手輕觸著他留下烙印的額頭,眉頭一緊,眼淚又撲簌簌地流下。
「不該這樣的啊!」
她當然猜得到他今天的離開所為何事,也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再為這個改變很多的他而難過,但……今晚……唉!她實在不想讓這個她所熟識的大哥哥雙手沾滿血腥啊!
可年紀尚小的她又能如何呢?
就在她沮喪不已之際,以前老爺爺的教誨突然浮現在她腦海里——「石頭兒,你記住,凡事只求有無儘力而為,不在其結果為何。只要盡了力,儘管結果不稱你意,但至少問心無愧、對得起自己。」
「嗯,我不能完全不設法幫助大哥,光在這兒怨天尤人。」
胡亂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她起身離床:「對,就這麼辦吧。」話才說完,她的人已跳下床,急忙穿上衣服,準備展開她的救援行動了。
來得及嗎?
也許吧!
玄煬來到城邊一處偏僻的小廟裡,雙臂背於身後,卓然挺立於廟的正殿中,沉穩的舉止以及悍然冷傲的威嚴氣勢,在在展現了他貴為親王的王者風範。
「王爺!」
隨著這一聲敬呼,六名同樣身著夜行衣的黑衣人倏地出現,恭敬地跪在他身前。
「嗯,起來吧!」玄煬緩聲回答。
對於這些在他失勢之後仍願視他為正主而效忠他的弟兄,他心中是感激的,沒有他們的幫助,自己的復仇大計絕不可能這麼快就能實行。
「是。」
其中一名黑衣人神情激動地上前跪下:「爺,冷樗該死!」若不是他誤中那玄槧的調虎離山之計,主子也不會狼狽至斯。
「你回來了。」看到自己的貼身侍衛兼好友回到自己身邊,玄煬嚴肅的嘴角才稍稍放鬆。
「是。」
「回來就好,起來吧!」他上前拉扶跪在地上的冷樗。
「謝謝爺的原諒。」
他轉向另一人,眉角微揚地問道:「我交代的事都辦好了?」
「都辦妥了,法觥親王會全力支持我們,一切就等王爺下一步的指示。」為首的黑衣人代為回答,聲音略顯老沉,顯然是有些年紀了。
面對著自己效忠的主子,儘管他總是緊抿薄唇,也常冰冷地睥睨一切,像是昭告世人他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淡漠。但他們也知道自己的主子是一個提得起放得下的漢子。
「嗯!那麼王總管,明日子時就是我殺玄粲血祭父王之日。」玄煬冷聲下令。
明日子時,他將以玄粲的血來祭父王在天之靈,以鍾靈珊的命來償她背叛婚約的恥辱。
抬頭望向屋外天際的弦月,等到明晚,這一切就會全部結束了吧!
在顓頊王府外苦等一夜的小石頭兒看著漸漸熱鬧起來的街道,就知道自己是做了白工了。
打著早不知第幾回的呵欠,她連淚液都給打出來了哩!
「嗟!真是白做工了。」
肚子突然「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石頭兒這才決定放棄守候:「肚子餓死了,先回去吃飯再說吧!反正光天化日之下,諒他也不敢這麼明目張胆吧,呵……吃完還得先補眠才行咧,否則今晚怎麼有體力哩?唉,『幫人』這事還真麻煩呢!」
走回下榻的客棧,點了幾道小菜后,連筷子都還沒舉起來,就對上滿臉慍色的玄煬。
「你去哪兒了?」
「我?」手指著自己,石頭兒有些慌亂,「我……我閑得慌,上街去逛逛了。」
「上街逛逛?半夜三更的,上街逛什麼?」玄煬怒氣沖沖地坐在她對面。
這小妮子竟敢騙他?!
難道她不知道他會擔心嗎?
「嗯……這……唉!睡不著嘛!所以……我……就去逛逛了。」怎麼辦?怎麼辦?怎麼會被他抓包了呢?
「還在胡說!」玄煬猛力拍向桌面,不僅嚇了她一大跳,就連客棧里其他的客人也都被嚇得鴉雀無聲,「說!去哪兒了?」
「我……我……」一時情急的石頭兒眼淚就這麼毫無預警地流了下來,「你就只會欺負我,嗚……大哥欺負小妹,大哥……嗚……不疼小妹了……」就像是要把這陣子積壓在心裡的委屈全部哭出來似的,石頭兒愈哭愈大聲。
而這一哭,也真把玄煬哭得手足無措起來。他從不知道自己會怕一個女人……不!是怕一個小女孩的眼淚攻勢。
「好了、好了,我不問行了吧?你就別哭了。」他改坐到石頭兒的身邊,小聲安慰道。
「可是你剛剛罵……罵人家……好大聲喔!」擦著眼淚,石頭兒還心有不甘地嘟著嘴抱怨。
「好、好、好,算大哥錯了,跟你對不起,這總行了吧?」算他怕她了。
「可是……可是——」可是她話還沒說出口,肚子就替她代言了,「咕嚕咕嚕」的腹鳴聲又從她的肚子傳了出來。
「可是你肚子餓了。」玄煬笑著為她接話。
「嗯。」石頭兒低下頭羞紅了臉。
「好吧!你就別哭、我也別罵了,先吃早膳吧!」寵溺地拉了拉她的小辮子,玄煬久久未有的好心情又再次浮現。
他噙著笑意,邊為石頭兒布菜邊暗忖道:這石頭兒真是上天賜給他的寶啊!
烏雲蔽月、陰風森森,似乎正應和著今晚玄煬的血腥行動。
玄煬依舊是穿著一身黑衣,準備融入這五月的夜色里,進行他企劃已久的復仇大計。但就在他要出門之際,又想起了隔壁房的小石頭兒。
一來怕自己行動失敗,致使她失去自己這個依靠而憂心忡忡,二來也怕這小妮子會來攪局,他決定再次夜探小石頭兒的房間。
不過就在踏出房門之際,他眼光一個流轉,嘴角噙起一抹笑意,又返回房裡拿了樣東西,然後才上石頭兒的房間。
這次,他可不僅僅是看看她而已,望著她「熟睡」的模樣,他拿出特別為她準備的布繩子,動作迅速地將她的手腳全綁了起來。
「這下子你就不會有『睡不著覺』的可能了吧?」對於自己突如其來的舉動,玄煬嘴角不由得漾起了笑意。
因為他清清楚楚地知道,床上這小妮子根本沒睡著。
而床上正在「熟睡」的石頭兒對於他綁住自己的行為,也只能悶在心裡氣得牙痒痒的,就是不能自個兒先露餡兒。
綁完了她,目睹她的臉色愈來愈紅,突然玩心再起,他湊上她的耳邊,故意嘆氣道:「唉,石頭兒,你可別怪大哥啊!大哥之所以綁你,也是為你好啊!一個女娃兒三更半夜在外面晃,實在是太危險了。」
拍了拍她漲紅的臉頰,他又火上加油地消遣她:「大哥對你可好了,怕麻繩會傷了你,特地準備布繩子來綁你,讓你在『睡夢中』怎麼掙扎也不會傷到自己,怎麼樣?對你可好?」
氣得幾乎裝不下去的石頭兒只能咬著牙,翻身背對他。既避開他的戲弄,也可掩飾幾已露出馬腳的偽裝。
看著她的背影,玄煬剛剛的好心情也漸漸沉了下來。
唉!該走了吧!
他坐上床沿,為她順了順頭髮:「石頭兒,這次若大哥能回來,一定會實踐大哥對你的承諾,照顧你一輩子;若不能活著回來……唉!算大哥這輩子對不起你,來世我們再做親人,讓我好好還你。」
這類似訣別的話讓石頭兒紅了眼地咬著唇,怕自己會忍不住哭出聲音來。
不要,她不要大哥離開她!不要啦!
「珍重了。」
玄煬起身,再次深深地凝望了她一眼,便頭也不回地出了她的房門。
玄煬才一離開,石頭兒整個人跳坐了起來,但又因手腳被縛而跌躺回床上。
「該死!綁這麼緊要作啥啊!」
她奮力地掙扎著想解開手上的束縛,但怎麼用力就是掙不開,還累得她氣喘吁吁。
放棄了用蠻力掙扎,她水靈靈的眼珠子轉啊轉的,想找樣利器好割斷布繩,可是看了半天,就是什麼影兒也沒找著,就在她將放棄之際,她的目光對上了桌上的燭火,映著燭光,她的雙眸也熠熠發亮了起來。
使儘力氣、用盡方法,她終於連滾帶跳地來到了桌邊,將雙手移向燭火的上方,想將布繩燒斷。
「哎呀……痛、痛、痛,呼……」含著淚,吹著差點被燙傷的手,石頭兒只得放棄這個笨方法,隨即她目光溜向桌上的茶杯,失望的雙眼才又再度燃起希望,「嘿嘿!就是這個了。」
倏地,她拿起杯子猛力一摔,將它摔得支離破碎,然後才在地上找了塊最上手的,開始努力割起布繩來。
「拜託!可要讓我來得及啊!快點!快點!」
她不停地為自己打氣,死命地磨著布繩,就怕自己去得太晚,一切都來不及挽救。
快點!快點啊!
這一夜的顓頊王府染滿了令人作嘔的濁腥血氣,花園裡觸目所及不再是枝葉含露的清新,而是遍地的死傷。
殺紅了眼的玄煬領著黑衣人迅速進入顓頊王府後花園,沒有任何交談,隨著玄煬一個簡單的動作,倏地全部散開來,消失無蹤。
「玄煬,你確定了嗎?」同行的法觥再次開口,雖知勸阻無效,但他仍不由得一再確定。
「不確定就不會來了!」玄煬回頭冷然回答。
「交給宗人府去辦吧!」他實在不願見到自己的好友雙手染上自己親人的血——即使那人命該絕!
「不!」這是弒父之仇啊!
「你……唉!」
「你若不願幫我,現在抽手還來得及。」
「這是什麼渾話?我法觥是這樣的人嗎?」法觥略帶怒氣地斥道。
兩人目光對峙片刻后,玄煬才開口:「大恩不言謝了。」
「傻瓜,論關係,我可是表哥哩!自己表弟有事,不幫行嗎?」雖然這一表不知幾千里去了,但他這人就是愛惜人才,尤其是像自己這般英俊瀟洒的人才啊!
玄煬輕揚嘴角后,不再與法觥多說,領著冷樗信步走向主閣——蒼松樓,那個原應是他繼承而被玄粲侵佔的地方。
屋內燭光昏暗,不時傳出令人聞之羞赧的呻吟聲,他暗黑的雙眸倏地閃爍起令人為之膽戰的森冷光芒。
「開門!」
「是!」冷樗受命上前,毫不猶豫地用力撞開房門,那巨大的響聲驚動了屋裡的人。
「誰?!好大的膽子,敢來打擾本王休息。」玄粲顧不得自身的衣衫不整,怒氣沖沖地拉開簾帳,大聲喝道。
「本王?呵……請問尊號為何呢?」玄煬從暗處走出,語帶譏諷地反問。
「你……是你?!」一見到玄煬,玄粲霎時白了臉。
「沒錯!是我。」
「來人啊!有刺客!快來人啊!」玄粲大聲叫喚房外的侍衛,但久久沒人回應。
「沒用的,沒有萬全的準備,你想,我怎會出現於此?你別忘了,我是從不打沒把握的仗的。」
「你……你想怎麼樣?」
玄煬向前一步:「我不想怎麼樣,只除了向你索取該屬於我的一切——王位、封賜,甚至是你身後的那個女人。」
他陰惻惻的表情與低沉的嗓音,使得他的話語更具威脅性。
處在床鋪內側的鐘靈珊一聽完他的話,整個人更是縮躲到玄粲身後抖個不停。
「她從來就沒有屬於過你,她是我的。」玄粲兩手往後一攬,宣示著自己的權益。
「是嗎?靈珊。」玄煬冷聲問著自己的「前」未婚妻。
「我……我……沒錯,我是玄粲的,一直都是。」儘管害怕地顫抖個不停,鍾靈珊仍是鼓起勇氣,緊環抱著玄粲的腰身,顫聲回答。
自從玄粲決意要弒父殺弟后,她沒有一日不擔心會有今天這種結果,但儘管知道那麼做是不對的,為求與心愛之人在一起,她仍是泯滅良心讓玄粲放手去做。現在落到這個地步,儘管心裡害怕不已,可她仍堅持要與玄粲一起面對。
「哼!是嗎?」倏地,玄煬俊顏冷斂如冰,兩潭深邃的黑瞳更泛起駭人的冷光,「那麼,今夜便是你們這對同命鴛鴦共赴黃泉之日。」
「哼!想不到士隔三日,你的氣魄全然走樣……贏我這種衣衫不整的人,你又有何光彩?」
「沒錯,是不光彩,所以我允許你著衣后,我倆再決勝負。」玄煬雙臂向後一剪,開口應允了他。
但這個決定馬上引起他身後冷樗的擔憂:「主子,這——」
若是以往,他當然不會擔心玄煬主子會輸給玄粲,但現在的他身子才剛痊癒不久啊!可以嗎?
玄煬舉起一手阻止了冷樗的話語:「放心吧!就算拼了我這一條命,今天我定要親手為父報仇。」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蒼松樓。
玄粲起身讓鍾靈珊為他著衣,儘管處在這緊張危急的時刻,他仍是一臉的從容。
「別哭了。」伸出手指為鍾靈珊拭淚,他輕聲安慰道。
「可是——」
「別說了,早在我決定那麼做時,就已有面對此刻的準備……你不也是?」
「我……嗯,小心點。」帶著濃厚的鼻音,她低聲叮嚀。
還能說什麼呢?都到了這種地步,說什麼都是多餘的了。
「嗯。」玄粲不再多言,默然無語地經過一旁監視的法觥,走出房門。
法觥跟著轉出蒼松樓,在經過冷樗面前時,還開口囑咐他:「看著她。」
「是!」
玄粲一踏出房門,見到舉劍對著自己的黑衣人,以及遍地已然死亡多時的侍衛時,他便已知自己是凶多吉少了。
兩人如石雕般一動也不動地對峙在園中央,空氣中充斥著肅殺之氣。
「請!」
這一聲「請」讓交手的火花在瞬間點燃,——黑一白的兩條身影如流星閃電般,不約而同地移動。
兩人四掌舞起了漫天手影,不停地發出「咻咻」聲,就連地上的落葉也因兩人的纏鬥而翻飛。雖然不時有人被對方的內力震退,但隨即又上前開打起來,掌風的狂勁罩住他們兩人,形成一個無法接近的空間,讓觀戰的人無不了解,這是怎麼樣的一場激烈決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終於,時間一久,愈打愈烈的兩人開始分出勝負,玄粲因體力不支,漸漸呈現左支右絀的劣勢。他被玄煬逼得連連敗退,玄煬趁勝追擊,左手一個挑掌,右手橫劈過去,雖然都被玄粲給擋了下來,但他隨後下腰側踢一腳,結結實實地踢上了玄粲的胸膛。玄粲承受不住這一踢,終於口吐鮮血,潰敗地跌倒在地。
「儘管你弒父的行為天地不容,但念在你我兄弟一場,我會讓你留個全屍!」玄煬凝神運氣於右掌,邊說邊靠近玄粲。
「動手吧!」玄粲閉上雙眼,等著死亡的來臨。
「黃泉路上,別忘了向父王告罪。」話聲甫落,玄煬的右掌已擊向玄粲的天靈蓋。
「喀」的一聲,玄粲應聲而倒,也幾乎在同時,傳來陳意磊驚懼的大叫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