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百花盛開的四月,上官離珠小小的身予端著葯從廚房穿過花園,來到母親床前。

「娘,珠兒已經把葯煎好了,您快喝了吧!」

看著女兒把葯送到自己面前,上官鳳喘息著坐起身子。她幾乎面無血色,眉宇間泛著一股黑氣。「珠兒,這葯你是怎麼煎的?」

「珠兒是照娘教的方法煎的。」上官離珠嬌聲回道,趕忙把葯端到母親面前,「娘,您快喝了吧!喝了您的病就會好了。」

上官鳳並沒有接過葯,只是一語不發地看著女兒,看著這個才八歲,卻一天比一天出落得益發美麗的小女兒。

她幾乎可以想見這個小小的身子、稚氣的臉龐,日後會長成什麼模樣——那必定是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足以迷倒天下眾生的絕代容貌。

但這絕代容貌有用嗎?像自己,即使有著傲人的美麗,過人的才華,到最後又得到了什麼?除了絕望、心碎、痛苦和羞辱以外,就是一輩子也無法癒合的傷痕。

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自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子,不是那個江淮第一美人上官鳳,而是一個相貌平凡的女子。

正因為如此,她不要女兒再步上自己的後塵,她要她平平淡淡、普普通通地過一輩子。

想到這兒,她伸手端過碗,同時喚道:「珠兒,你過來,坐在娘身旁,娘有話告訴你。」

上官離珠乖巧地在床沿坐下,雙手規規矩矩地擱在膝蓋上,「娘,珠兒坐好了,娘有什麼事要告訴珠兒?」

上官鳳將自己手上的那碗葯遞到她面前,「把這碗葯喝了。」

上官離珠接過碗,搖頭道:「不,這是娘的葯,珠兒不能喝。」

「娘的葯已經都吃完了,這葯是娘特地為珠兒準備的,聽話,把葯喝了!」

上官離珠還是搖頭,捧起葯碗送到母親嘴邊,「不要,娘喝!娘喝了病就會好,等娘的病好了,我們就離開這兒去找爹,好不好?」

上官鳳聞言,嘴角浮現一抹凄然的笑,「爹?珠兒,你以為你爹還要你和娘嗎?如果他還有良心,他會丟下我和你,就此一去全無音訊嗎?」

「不,爹不會丟下珠兒的!爹答應珠兒要買糖葫蘆給珠兒吃,還說要做好多新衣服給珠兒和娘,爹說過的,爹說過的!」她搖晃著上官鳳的手,「娘,您把葯喝了,我們去找爹,我們趕快去找爹!」

上官鳳頓時黛眉怒豎,「珠兒,你聽不懂嗎?你爹不要我們了!你想想,如果他還要你,他怎麼會一去不回呢?如果他還要你,他就不會……哇——」

話沒說完,只聽她突然哇地一聲,大口大口的鮮血從她嘴裡狂噴而出,整個人幾乎昏厥過去。

上官離珠嚇得面無血色,手中的碗摔落在地。

「娘,您不要緊吧?」

上官鳳滿口鮮血,冰冷的手緊緊抓住女兒,斷斷續續地說:「不……不準再提……那個狼心狗肺的畜生!他不是你爹……你沒有爹……如果你敢再提,我……我就打死你……哇——」

悲怨、絕望加上憤怒,使得上官鳳再次口吐鮮血。

看到母親氣得吐血,上官離珠又急又慌,晶瑩的淚珠霎時滾落臉頰,「珠兒不敢了,珠兒不敢再提了,娘,您別生氣,別生氣!」

上官鳳勉強撐起身子,從枕頭底下取出一個小瓶子遞給上官離珠,「拿去,把裡頭的藥丸全吃了!」

「是!」上官離珠依言打開瓶子,乖乖地把裡頭十來顆泛著一股嗆人藥味的黑色藥丸全吞了下去。

見女兒聽話地吞下藥丸,上官鳳兩行清淚立刻奪眶而出,她不禁抱住上官離珠痛哭失聲。「珠兒,你要原諒娘,娘這麼做是不得已的!娘是為了你好,為了不讓你被男人騙、被男人欺負,也為了不讓你和娘遭受一樣的痛苦,所以才這麼做,你要原諒娘,你要原諒娘啊!」

上官離珠伸出小手,拚命拭著母親那怎麼樣也拭不幹的淚水,「娘,您別哭,珠兒會乖乖聽話的,珠兒從現在開始絕對不再提爹的事了,娘——」

突然,從小腹傳來的陣陣絞痛讓上官離珠臉色發青,忍不住抱著肚子,「娘,珠兒肚子好痛,肚子好痛喔!」

看到女兒痛得在地上打滾,上官鳳臉上竟現出一抹難得的平靜。她靜靜地看著,久久,再次從枕頭底下抽出一樣東西,擱在脖子上。

「珠兒,聽娘說。這世界上最惡毒、最不可信任的就是人,尤其是男人。所以你絕對不可以接近男人,一旦接近男人,你會被傷得遍體鱗傷、體無完膚,連最後一絲尊嚴也會被人任意踐踏。

珠兒,你一定要記住,千萬不可以接近男人,這是為了你自已好,也是為了他們好,否則……」

上官鳳冷冷一哼,沒再說下去。

她抬起頭,視線穿過狹小的窗子,落在不知名的遠處,一個俊朗颯爽的身影上。

然後,彷彿看見那人在向她招手般,她絕望一笑,舉刀往自己脖子抹去,孱弱的身軀緩緩往前傾,在她跌落床榻之前,似乎看到那熟悉的人影抱住自己,又好像聽到女兒凄厲的哭喊聲……

「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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