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晴憶駕著車,從小巷子彎了進去,以避開台北的可怕交通。
幾條捷徑繞彎著,嚴格說起來,是比走外面那些大路來的遠,但是遇上塞車時間,這幾條巷子繞得再遠,也絕對比大馬路快了許多。
路過7-11,晴憶突然想要買個點心,以免下午又忙到飢腸轆轆,這樣子對胃,以及對肚子里的孩子都不好。
肚子里的孩子呀……晴憶下意識地撫摸了自己的肚子。因為過於忙碌的生活,她從未注意到經期的不順,甚至一時還為此高興,省了麻煩,直到最近開始乾嘔的現象越來越頻繁,才知道……她原先一直以為是胃痛的。
思念復起。那天蕭昕來,見了他才突然想起,乾嘔的另一種可能性。
央請潔芸陪她秘密去醫院檢查后,才知道自己真的已經懷有身孕,也差不多最近兩個月了!別墅那次嗎?她與蕭昕也只有那兩天的假期,用兩天相識、用兩天相愛,也用兩天分手。
簡直是靡亂!連她自己都想大笑,她與蕭昕的情感,跟去PUB的一夜情有什麼不同呢?因為外表而吸引對方,因為磁場相近而相吸,然後上了床就……一拍兩散。
可是,若是如此,她為什麼會想保住這個孩子?她應該拿掉的!
別說什麼這是一個生命!對她艾晴憶而言,重要的是整個事業的運作,她身為龍華公司的董事長,年輕、貌美以及驚世駭俗的裝扮已經在商界中名噪一時了,難道接下來她要挺著一個大肚子,繼續跟人合作談生意?!
難道要她頂著一個肚子,上台去演唱?現在已經兩個月了,再下去呢?下個月、下下個月,慢慢會明顯到任何人都看得出來。
對她來說,這個孩子是一時錯誤的產物,而且將會嚴重影響到她的地位、她的事業,應該要立即拿掉,免得夜長夢多。
可是,她竟然不想,她不願意!這真的是可笑至極的事情,她之所以不想拿掉這個孩子,原因竟然是因為--她愛著蕭昕。
是,她就是還愛著蕭昕!
多荒唐可笑的一件事!她這兩個月來沒有一天不想起他的!在她吃胃藥時她就會想起那日的溫暖,她甚至在吃完蕭昕買給她的那片膠囊片后,還把空殼保留下來,睹物以思人。
回到陽明山別墅區時,她進房間都會聞到他的味道,因為她把他穿過的那件藍格子睡袍懸挂起來,他在那裡用的東西她連丟掉的勇氣都沒有,只會日日看著,夜夜思念。
一個人在游泳時,也會憶起鴛鴦戲水的情景,他們不是玩得親昵且不亦樂乎?而今,只剩下她一個人。
蕭昕因為誤以為她是變性人而拒絕了她,她也因為一時賭氣而跟他分了手;其實她最憤怒的是蕭昕對變性人的輕視,那等於對她所有姐妹們的不屑,等於蔑視了她「醺夢酒吧」的存在!
她不能接受,從奶媽被父親視為穢物趕出家門那天起,她就立志要捍衛人妖或是變性人,她一點也不覺得他們噁心,他們有想要過的生活,他們的身與心無法協調,為什麼不但不幫助他們,反而要傷害他們、嘲笑她們呢?
因著阿東因為被未婚夫所傷而數度自殺未遂、酒吧每夜的心碎哭聲……她不能原諒任何一個輕視他們的人,她還曾背著姐妹們,親自出馬嚴懲那些所謂的負心漢,她真真正正瞧不起的,就是那些以愛為名心口不一的男人們!
結果,她這一個所謂的捍衛者,竟然愛上這種人?!多麼可笑呀!如果蕭昕真的愛著她,就不會在意這一切,愛一個人除了包容所有,更應該有一顆堅貞愛著對方的心。
蕭昕卻跟那些人一樣,滿口情愛,結果一樣是口是心非。
在他摟著新歡時,她卻在想著他;在他吻那狀似聖母之女的女人時,她或許正看著他穿過的睡袍;真正無可救藥的人是她,真正荒謬的人,是她這個笨蛋。
晴憶強忍著淚繼續往前走,她說過再也不會為蕭昕流淚,這三個月來她做到了,現在就不會再掉……嗯?!
在即將駛出某一條巷口時,突然有一台車橫過巷口,惹得晴憶趕緊踩了煞車。
「嗨,好巧。」熟悉的車輛,熟悉的聲音,蕭昕搖下車窗,「要去上班啊?」
「讓開。」晴憶冷冷的說著,不能明了蕭昕為何出現在此。
蕭昕笑一笑,一句話也沒再說,真的就開走了車,晴憶無法理解現下是什麼狀況,蕭昕的出現未免過於奇怪,這裡頭暗藏著什麼嗎?
「喂,潔芸。」晴憶繼續發動車子,立刻打給了潔芸,「你有把我懷孕的事情告訴蕭昕嗎?」
「嗯?沒有呀……」她真的什麼都沒說喔,因為佐晨根本不讓她說!「怎麼了?」
「沒事,你最好別騙我。」晴憶切下掛話鍵,轉動方向盤,往公司方向去。
不能讓蕭昕知道她其實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女人,她知道這樣子他會回頭,或許他們有機會再繼續。但是如果真是那樣,那蕭昕對她的愛一點也不真實,一點也不是誠心的!
當晴憶停到專屬停車位后,才剛走沒幾步,就看到了站在電梯那兒等著她的蕭昕。
「……」
話不投機半句多,她根本不想跟他說話,甚至連臉都不想見;他今天來是幹什麼的?為什麼一大早就跟著她,甚至知道她鑽捷徑的路線?然後先行一步到地下停車場來等她,還掛著那種看似深情的笑容?!
不上電即不會少一條命!晴憶看了眼自己穿著的三寸高跟鞋,逞強地想道,了不起就走樓梯上十五樓嘛,鞋子脫掉就好了!
晴憶果然利落一個旋身,筆直的往太平梯那裡去;蕭昕眼見情況有點出岔,趕緊追了上前。
「晴憶,十五樓,你要走路上去嗎?」蕭昕很快就追上了晴憶。
嚴格說起來,這裡是地下三樓,晴憶想走十八樓上去?
「蕭先生,電梯在另外一邊,您是貴賓,不敢勞您大駕走樓梯。」晴憶說這話時,沒有一隻眼是看著蕭昕的。「另外,如果您是要代表遠揚企業來談廣告片的決定,請直接跟賴特助聯絡。」
「我是代表我自己,來談如何挽回摯愛。」
嗯?!晴憶剛又上梯的腳停住了,她緩緩地回首看向蕭昕,像被他剛剛的話嚇到了般。他剛剛……說要挽回什麼?摯愛?
「我為我過去兩個月,以及兩個月前的事情道歉。」蕭昕趁著晴憶沒再移動,趕緊拉住她的手腕,「我這兩個月來非常痛苦,天天都在想著你,我是真的陷入了無底的愛河裡,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他天天都在想著她?他陷入了無法回頭的愛河裡?那……那他身邊摟著的那個清秀女孩又做何解釋?那他又怎麼對「她是變性人」這件事釋懷的?
廢話一堆,薄情寡義的傢伙!
晴憶厭惡地甩開了蕭昕的手,脫下高跟鞋就往樓上走去。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嗎?是誰教他說那些的?是什麼原因促使他過來這裡的?說這些廢話,他似乎忘了一件事阿,她在他眼裡,可還是一個「變性人」呢!
蕭昕看著往上走的晴憶,早料到會有這種情況,晴憶若是那種立刻就回頭的女人,就不會是他所喜歡的,她的任性、她的倔強、她的心高氣傲,才是吸引他的原因啊!
「晴憶!你聽我說……」蕭昕三步並做兩步,往上追去。
晴憶哪裡會管蕭昕說什麼,隨著蕭昕的逼近,她更是加快了腳步,拚命地爬著樓梯。蕭昕,最好不要逼她,她現在肚子里有小生命,她還不想隨意葬送他!
見著晴憶連搭理都不搭理,蕭昕索性乾脆閉上嘴,就跟著晴憶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其實晴憶心底還是掛心肚子里的孩子,醫生說,現在還是危險期,或許她根本不應該走樓梯上來的……
心一慌,晴憶就只手扶著欄杆走,另一隻手緊緊護著肚子。
「胃痛嗎?」
晴憶不答腔。
「胃不舒服嗎?」
晴憶還是吭也不吭。
「晴憶,你現在是龍華公司的董事長了,裙子實在不應該再穿那麼短……」蕭昕決定來改變一下戰略,「還有,衣服也不該再那麼鮮艷,領口也不該開那麼低……」
晴憶挑了眉,他在耳邊里嗦個什麼勁,現在又管起她的衣著來了!他憑什麼管?憑什麼問?她就是高興穿這樣,到底要她說幾次?!
「你應該去買套裝,那樣子才有董事長的樣子……」
「你是代表龍華公司呀,不要忘了,甚至人家看著你,也會想到龍華企業啊!」
「穿這樣子,只會讓人家覺得你沒有一種身為董事長的自覺……」
「撇開衣服不談,你頭髮也要注意了,不說你是龍華公司董事長,就算平常人也不會染這種……粉紫色頭髮吧?!」
「你要引起誰的注意嗎?這樣子活像漫畫里的人,又好像戴了頂誇張的假髮……說實話,看起來實在很俗艷,沒有一點正經的樣子。」
「再說你的脾氣,這麼暴躁易怒很容易老化的,而且……」
「你說夠了沒有?!」晴憶再也忍無可忍,怒不可遏地大吼起來:「我衣服怎樣、裙子怎樣、頭髮怎樣關你什麼事?!」
樓梯間的吼聲可說是響徹雲霄,還迴音重重呢!晴憶氣到吼完還喘著氣,看出她忍了很久、很久,蕭昕卻突然一個微笑,瞬間又執起她的手。
「你終於肯理我了。」蕭昕在她的手背上深深一吻,「終於肯跟我說話了。」
「你在說什麼……」晴憶皺起眉,就想要抽開被蕭昕抓著的手,沒想到卻中了計。
「我愛你,晴憶,我真的好愛你!」蕭昕冷不防地就拉過晴憶緊擁住她,「我這兩個月最想做就是這一件事,就是這樣緊緊把你摟在懷裡。」
晴憶驚慌得不知所措,她突然被蕭昕摟進懷中,手上拎著的高跟鞋也這麼喀啦落地,她圓睜著雙眼,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她好恨自己的一切,她竟然也渴望蕭昕的擁抱,現在,自己竟在享受這種溫暖。
「你放開我!放開我!」晴憶尖叫著,硬要推開蕭昕,「你的手不要碰我!」
「不放,說什麼我都不會再放了!」蕭昕摟得更緊,「再放手……你就不會回來了。」
「啊呀呀呀呀呀--」晴憶氣得放長聲尖叫著,使勁力氣拚命掙扎,「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
他們不是站在樓梯平台上,而是在一整層樓梯的中間一階,就在那小小梯面上,一個做著真愛告白,另一個卻歇廝底里地掙扎。
晴憶拚命推開蕭昕,眼看就要往後倒去!幸好蕭昕眼明手快,迅速伸手攬回晴憶,還強硬地將她抱起往上走。
直到上了平台,蕭昕才抱著晴憶就地坐下。蕭昕若不這麼做,依照晴憶這種脾氣,恐怕等一下他話還沒說完,兩人就一起滾下樓梯了。
「晴憶!我知道你很不能諒解我,但是我是真的很愛你!」蕭昕這次可是繼續緊摟著懷抱中的女人,深怕手一放鬆就讓人跑了。「你的影子深深烙印在我腦海中,我知道我已經不能失去你了!」
晴憶痛苦地閉上雙眼,她心裡抗拒這種甜言蜜語,但是她的耳朵卻無法不照單全收,而且,還傳進她的腦里、心底,與她的理智抗衡著。
「我知道自己在兩個月前多傷你的心,我知道你以為我欺騙了你!但是,我欺騙的其實是我自己。我給了自己成千成萬的理由,告訴自己不能愛你。」蕭昕撫摸著被困在他懷裡的佳人臉寵,親吻她的前額,「愛情,是很奇妙的東西,一旦愛上了,便再難以自拔。」
「我是變性人,你忘了嗎?」晴憶深吸一口氣,冷然地,「蕭先生。」
蕭先生,這三個字比什麼都冰冷地穿透蕭昕的心,但他知道,誤會尚未澄清,花再久的時間,他也要把這場誤會冰釋,獲得佳人芳心。
「我不在乎。」
咦?!晴憶被蕭昕溫柔但堅決的回答震住了,她終於回首,正面對著蕭昕那雙眼睛。蕭昕看著終於正眼瞧他的晴憶,微微一笑,從容的摘下臉上掩飾著一切的金邊眼鏡。
請看清我的眼底,請儘管看穿我的心。
「你剛剛說什麼?你知不知道你剛剛說了什麼?」晴憶顫抖著紅唇,她正死命壓抑住那鼻尖的酸楚,「我原本是一個男人啊!而且,就算手術變成女人了,也依舊不是你那什麼聖母之女,我……」
「你是什麼我都無所謂,就算今天你是一個醜八怪、是外星人,我都一樣不在乎!」蕭昕捧起了晴憶的臉,以最最誠摯的眼神凝視著她,「因為我愛你,愛就是要包容對方所有的一切不是嗎?我愛的是你的心啊!」
啊……淚水滾滾地湧出晴憶的眼眶,無法遏抑,她忍不住低下了頭,緊緊咬住下唇,像是這樣才能稍微抑制拚命顫抖著的自己。
他說的話能信嗎?一個因為她是變性人而與他分手的男人,現在說他不在乎她是變性人?這種轉變未免太大,她不能相信……這叫她怎麼相信!
可是他的眼底,為什麼又是那麼澄澈、那麼深情?
「我……我無法相信你!你明明那麼介意的事,怎、怎麼……」晴憶像是想到什麼一樣又倏地抬頭,「潔芸跟你說了什麼嗎?」
就算潔芸沒說她懷孕了,萬一她告訴蕭昕,她是一個女人,那、那怎麼辦?
「潔芸?告訴我什麼?」蕭昕愣了一下,「喔,呵呵……她是告訴我一件事……」
「我就知道,她是不是跟你說……說了……」所以他的態度才會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是呀,她說我是一個大混蛋。」蕭昕不禁笑著搖頭,「我也的確是一個大混蛋,害得你這麼難過、還自以為是的傷害了你,我真是一個大混蛋!」
嗯?潔芸不是說……不是跟他說她是一個女人嗎?那、那就是說,他今天來是真真確確覺悟了?他是真心真意地愛著她?所以才來懺悔之前對她所做的一切傷害?
那……那他是真的不在乎她是一個「變性人」?真的深深愛著她?
「你……你真的不在乎我是一個變性人?」晴憶恐懼著再次付出自己的感情,而這一次,恐怕是再也收不回了,所以她特別害怕,特別謹慎,「不在乎我是這樣的女人?我不溫柔又不體貼……我無法符合你的所求,我不可能永遠……」
「我什麼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這一個人。」蕭昕用手抹去晴憶滿溢的淚水,「我要愛你的一切,愛你生生世世,這輩子,絕對不再讓你為我哭泣。」
蕭昕!
晴憶仰起頭緊閉了雙眼,她不敢相信這一刻的失而復得,不敢相信蕭昕是真心愛著她。如果這次回應了他,她只怕會再也跳脫不出,只怕會愛得再也義無反顧。
晴憶一睜開眼,就緊緊的摟住了蕭昕的頸子。
蕭昕喜於這樣的回應,他的臂彎里終於漫著淡淡玫瑰花香,終於可以收緊手臂,再也不讓晴憶離開他!
「嘔!」晴憶突然推開蕭昕,到旁邊一陣乾嘔。
「……晴憶,你怎麼了?」蕭昕趕緊上前輕拍她背部,「你……又把胃搞壞了嗎?」
嗯?晴憶眨了眨眼,對呀,蕭昕還不知道她懷孕的事情。
「我不是跟你耳提面命,一定要記得吃東西吧!胃藥要記得吃,你就是那麼愛逞強!」蕭昕趕緊拿過晴憶的皮包,「胃藥總有帶在身邊嗎?你不趕快治好的話……」
蕭昕拿過一片鋁箔片,裡面有十個橢圓形的空格,葯已吃畢,是他那天買給晴憶的胃藥。
「你留著這個?」蕭昕狐疑的看向晴憶,「留這個垃圾做什麼呀?」
「你管我!」晴憶拿過包包,先抽出幾張面紙擦嘴,「還給我。」
「嘿……不行!」蕭昕露出邪惡的笑容,「你要告訴我,為什麼還留著這個垃圾呀!」
晴憶根本不想再理他,紅著臉就把皮包闔上,直接站了起來;先去樓下撿起高跟鞋,再繼續往上走。
「別這樣嘛,晴憶,我記得你這人說話都有話直說的。」蕭昕又追上,鍥而不捨,「原來煩惱的人不只是我呀……就三個字,我只要三個字。」
「還、給、我。」晴憶嘟起嘴,伸出了手,想要回那個……唉,可以稱作定情物的東西。
「不是這三個字嘛!」天下無難事,對晴憶得奉行這句話。「快點,我只要三個字。」
「你去死!」晴憶一個回身,就跳起來要搶過蕭昕手上的膠囊片。
「啊呀呀呀!晴憶--」一個足以撕裂耳膜的尖叫響天震地傳來,「你不可以跳啦!」
晴憶被叫聲嚇到似的往蕭昕身上跌去,連蕭昕也被那聲尖叫的音波震得七葷八素。
是誰呀?怎麼叫得那麼激烈,好像發生命案似的?
只見從十五樓衝下來的潔芸,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她剛剛聽原本要走樓梯上來的佐晨說,樓梯間在上演一出噁心的肥皂劇,主角是一位精神潔癖的斯文男子,加上一個懷孕的變性人小姐,吵得他只好改搭電梯上去。
潔芸聞聲就跑了下來,在十樓的地方聽見了聲音,又偷偷地往下走,更接近現場觀賞著。看著他們誤會冰釋當然很高興,可是,那個蕭昕怎麼可以戲弄晴憶?!晴憶也真是的,懷孕一口氣要走十幾樓上來就算了,竟然、竟然還在樓梯間玩這種搶東西的遊戲!
亂來!
「潔芸啊……」晴憶愣愣看著怒氣沖沖的潔芸,「你不必叫得那麼驚天動地吧?」
「晴憶!你不知道自己身體的狀況嗎?!」潔芸氣得拉過晴憶,「你也是,蕭昕,為什麼在樓梯間玩這種危險的遊戲!」
哼,要不是佐晨千交代萬交代,不許她告訴蕭昕晴憶懷孕的事,她現在巴不得馬上說出來,就可以狠狠罵蕭昕一頓。
「身體狀況?」蕭昕真的是被搞糊塗了,「胃痛……嗯,好像的確不能做危險遊戲。」
晴憶面對著潔芸微咬著唇,她不知道該怎麼說,該怎麼跟蕭昕說這件事……
「胃痛?你真是笨得可以。」佐晨悻悻然從樓上緩步而下。
「總裁?!」晴憶看見佐晨,吃了一驚。無緣無故總裁怎麼會出現在這兒呢?
她以為他回香港準備跟潔芸的結婚事宜呢!
「你來做什麼?」看到他出現,蕭昕就覺得沒好事,「視察啊?」
「我來發喜帖的,」佐晨從西裝里拿出一張喜帖範本晃了晃,「問你們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辦。」
一起辦?晴憶頓時又紅了臉,才剛剛合好,這麼快就要講到結婚的事了?
蕭昕一步上前摟過晴憶,他是很想點頭啦,但是不知道佳人肯不肯。
「他們年底要結婚。」蕭昕輕聲細語的對著晴憶,「你願意……一起辦嗎?」
咆,有沒有搞錯,這種求婚好無趣喔!潔芸皺起了眉,想當初佐晨跟她求婚時,可是極盡浪漫之能事呢!
「你在跟我求婚嗎?」晴憶挑了眉,掃向蕭昕,「我聽不出來,不好意思。」
「呃……」蕭昕看了看佐晨,只見他對他使了使眼色。
單膝跪地,蕭昕當場就執起了晴憶的手。
「晴憶,你願意嫁給我嗎?」
「就算我是變性人?」晴憶昂高了頭,一樣是那睥睨一切的態度,「就算我不會在家煮飯等你回家?」
「我愛你,晴憶。」蕭昕手微顫著,他從沒想到他也會緊張,「你的一切我都愛,所以……請嫁給我。」
「好吧。」晴憶很勉強的應了聲,「就答應你吧!」
呃?晴憶回答得還真是勉強啊。佐晨看著欣喜若狂,抱著晴憶又親又吻的蕭昕,這精神潔癖的傢伙就是活該,說什麼妻子非找聖母之女是吧?!結果,現在找到了這一個,他看呀,蕭昕才會變成聖母之男咧……
「打個岔,有件事我忘了告訴你。」佐晨把喜帖拿給蕭昕,「婚禮不是辦在年底,是下個月底。」
「下個月底?!」小兩口倒是異口同聲,怎麼那麼快!
「是呀!因為、因為……再不快一點……」潔芸紅著臉依向佐晨,「肚子太大就不好看了……」
嗯?!潔芸懷孕了?蕭昕一愣,旋即恭喜恭喜的祝賀著佐晨;一邊的晴憶沒吭聲,她知道潔芸有了,但是不知道婚禮竟然要趕著舉行。
「不要擔心,晴憶。」看著低頭不語的晴憶,蕭昕立刻過來安慰,「以後你想要小孩子,我們去領養就是了!我們孤兒院那裡多得是!」
「蕭昕……」晴憶尷尬的笑了一下,「我們跟他們一起辦吧,不然恐怕再沒多久,我的肚子也大起來了。」
「喔,晨,我們就跟你們一起辦,不然……」嗯?!剛剛晴憶說不然什麼?「晴憶!你剛說什麼肚子的?」
剛剛梯間的乾嘔,突然瞬間閃進蕭昕的腦子裡。
「我懷孕了,已經兩個月了。」晴憶聳了聳肩,「再不快一點,肚子很快會大起來的。」
「……你懷孕了?」蕭昕再問了一次。
開什麼玩笑,變性人怎麼可能會懷孕?就算晴憶再怎麼像女人、就算她手術再怎麼成功,子宮與卵巢是女性才有的天賦器官,變性人怎麼可能擁有、又怎麼可能懷孕?!
除非是女人,要不然不可能……蕭昕愕然的看著帶笑的晴憶。
「誰跟你說我是變性人的?」晴憶眨著眼,帶著笑容就往樓上走去。
「晴憶是女的,OK?貨真價實的女人,英文叫Woman,懂嗎?」潔芸做著補充說明,「不知道你怎麼猜的,亂七八糟。」
潔芸嘟起嘴,就往上追著晴憶去了。
「潔芸,不要用跑的!」佐晨沉聲警告著潔芸,不忘回頭對著蕭昕補一句。「笨蛋。」
晴憶是女的……晴憶竟然是一個女的?!
天啊,那他這些苦惱根本就是來自於自己呀!如果晴憶是女人,那一切不就皆大歡喜了!簡直是……簡直是奇、奇迹啊!
飄動著紫色頭髮,晴憶笑得滿是幸福,在蕭昕認為她是變性人的前提下,他不但接受了她,還跟她求了婚,這代表蕭昕是真切愛著她!她已經得到了最棒的幸福,得到了失而復得的真情人。
「蕭昕。」晴憶突然探頭往下,喚著還站在樓梯間發獃的蕭昕。
蕭昕還愣愣地,聽得有人叫喚才往上走了幾階,從扶把間縫隙往上看著探出一顆頭,垂落著刺眼紫發的女人。
「我愛你。」
尾聲
八里別墅。
後面的花園裡,泳池邊正熱鬧著,幾張桌子上擺滿了食物,幾對佳侶在那裡閑話家常;還有幾個孩子,正在……呃,玩耍。
「小敬!我跟你說過幾次了,不要拿妹妹當靶!」清麗的女人出聲冰冷,嚇得五歲小孩一顫。
叫小敬的男孩面貌俊美,手拿著刀子,正準備射向在樹下獃獃站著的么妹。
「可是妹妹不會亂動呀……」男孩咕噥著:「而且媽媽又不把槍還給我,我槍法很準的。」
「你的刀法還不夠准,會傷到妹妹的!」施雨萍抱起才兩歲的女兒,「我把槍還給你做什麼?讓你再把槍帶到學校去?」
「可是我……」男孩噙著淚水,面對母親的威嚴不敢吭聲。
「可是什麼?」一旁的嚴宇峻厲聲了,「你再不聽話,就到旁邊倒立罰站去!」
坐在一旁白椅上的美麗女子,懷裡抱著也同是五歲的女孩,傻愣愣看著那一家子。
「雨萍,你教小敬拿槍呀?還練射飛刀?」拿他妹妹做靶?!「這、這會不會……」
「我只是教他一些防身之術罷了!」雨萍淡淡說著,彷彿一切很正常的口吻,「而且身為『黑瞳』和嚴宇峻的孩子,多少有點天賦,你放心好了。」
「呵、呵呵……這樣我得考慮要不要讓我家小藍跟你家小敬玩了……」潔芸尷尬的笑著,萬一哪天大家吵起來,小敬一槍幹掉她家小藍怎麼辦?
「不會啦,小敬對你們小藍,可是情有所鍾喔!」宇峻咯咯的笑著,就是小籃在看「小敬哥哥」,小敬才想秀一下飛刀給小藍看的。
「哇哇哇……」潔芸中的小藍突然哭了起來,「媽咪媽咪!」
潔芸趕緊看向她懷裡的可愛女孩,只見她手腳並用的亂揮亂舞,就是鬧個不停,她抬頭正視桌面,就要找出讓女兒歇廝底里的原因何在,剛剛吃薯條不是吃得好好的嗎?嗯--
「佐晨!你把薯條拿到哪裡去了!」潔芸氣得把小藍放下,起身到泳池邊找丈夫,「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跟孩子搶薯條!」
「小藍都已經五歲了,不能再吃這種垃圾食物了啦,她會越來越胖的!」佐晨緊緊保護著手中的薯條,坐在泳池邊用腳打水,「等一下幫我把可樂也拿過來吧!」
「你到底是不是人家的爸爸呀?怎麼跟孩子搶這種東西哈……」噢,天啊,她快為調解這種事抓狂了,「……等等,小晨呢?」
潔芸突然心頭一緊,佐晨說要帶他們才一歲大的寶貝兒子去玩,那為什麼只有佐晨一個人坐在池畔呢?兒子咧!
「喀,不是在那裡嗎?」佐晨叼著根薯條,往游泳池裡一比。
天啊--她的一歲小晨,竟然坐在游泳圈裡,在偌大的泳池裡漂蕩?!
「啊呀--他會淹死的,你在想什麼呀!」潔芸緊張得開始歇廝底里了,「你快下去把他帶來,要不然我跟你沒完沒了,你竟然把才一歲的小晨放進去,我不知道……」
「好啦!你看他不是在游泳嗎?」佐晨打斷潔芸長久不改的嘮叨習慣。
游泳?可不是嗎?遠處的宇峻夫妻早看到了,兩人也是直搖頭;佐晨把一塊雞塊放在一塊浮板上,用根繩子把浮板跟游泳圈系在一起,然後把雞塊擺在泳圈前方。結果,那個一歲大的小孩被放進水裡后,竟然就為了促那塊永遠抓不到的雞塊,努力划動起他的雙腳來了。
遺傳真是可怕的東西,像佐晨再怎麼聰明,只要在籠子外沿路擺上麥當勞,他鐵定乖乖進籠。
「佐晨,你不要--」潔芸深呼吸后,再度要以高分具戰勝佐晨。
「不要鬧了吧!這怎麼能看呀!」遠遠地,傳來遲到的一家人的聲響。
他們三對之中,惟一隻生一胎的絕艷女人?正婀娜多姿地朝這兒走來;她今天沒再穿低胸上衣和短裙,而是直接穿著性感三點式比基尼泳衣,外面罩了件襯衫,就這樣過來了。
紫色頭髮早不再飄蕩,因為晴憶在結婚後沒多久,就決定要改變形象,所以捨棄了那驚世駭俗的紫色捲髮。
她去做了離子燙,把頭髮染成天空藍的顏色。
所以,藍色的比基尼配上直順藍色長發,還有藍色眼鏡,讓在場所有人都感受到夏天真的來了!而她身邊,也是一個五歲大的小美人,她完全繼承母親的美貌,還有她的……囂張跋扈。
她的頭髮燙了好幾個卷子,像英國小公主一樣,上面飄逸的……就真的是紫色頭髮。
而兩大美女的身後呢,是一個高瘦男子,他手上提著一箱野餐盒,在那裡汗顏地不敢出聲。
「爸,那是什麼顏色呀……」小敬吞了口口水。
「紫色。」畢竟,上次見到小倩,她還是黑色的頭髮。
「喔……」孩子們又吞了口口水,不知道自己何年何月才有這種勇氣去染髮。
「我們來晚了,不好意思。」晴憶笑得艷光四射,就近坐了下來,「所以帶點好料的給你們。」
聽到「好料的」,佐晨率先離開游泳池,往晴憶那兒奔過去;而氣急敗壞的潔芸則是跳下水,把那個還在為面前雞塊奮鬥的小晨給撈了上來。
蕭昕把野餐盒打開,裡面漫出一陣香味,除了三明治等野餐必備食物外,還準備了幾道佳肴,香味四溢地讓在場人士食指大動。
「哇,你手藝真不是蓋的,晴憶!」佐晨興奮的叫著,「哇,還有薯條!」
「薯條……」小籃也學爸爸,興奮的重複一次。「我也要薯條!」
「這些是蕭昕做的,現在家裡的飯都是他在做的。」晴憶說得得意洋洋,誰都可以看見她臉上的驕傲。
蕭昕!眾家兄弟帶上哀憐的神情,看著那位……聖母之男。他婚後,可完完全全符合了他當初立下的聖母之女的所有「條件」。
像宇峻他們沒什麼變化,遠揚企業依舊運行,只是開了間分公司,雨萍的花店照常運作,然後生了兩個孩子;佐晨和潔芸在香港也過很愉快,除了會為速食吵架之外,他們的生活甜蜜非常。
而晴憶呢,依然穩坐董事長之位,龍華公司現在除了服裝及首飾外,還開發了食品及日常用品,業績是蒸蒸日上;而她上班改穿了套裝,有了董事長的樣子,但是頭髮這件事她打死不讓步。
「醺夢酒吧」已經開了三家分店,阿東今年初結了婚;小鳳變性成功,現在主持第三家分店,用她在大學所學的經營管理,把店弄得有條不紊,聽說現在追求者眾。
至於蕭昕,他成了遠揚企業的正式副總裁,管理分公司,以他的能力而言管理起來自是有聲有色,但是,除此之外,他變成既溫柔、又體貼,中午送飯和點心給老婆吃,晚上有空就回家做晚餐,張開雙臂等老婆回家的……聖母之男!
「嘖嘖,蕭昕呀蕭昕……你竟然自己下廚做飯?!」佐晨沒教養地捏起一根薯條,「真的是太神奇了!」
蕭昕的臉一陣青,白了佐晨好幾眼。
「婦德兼婦容,我看你是溫良恭險讓全具備。」雨萍豎起了大拇指,而宇峻只是在一旁冷冷地竊笑,「晴憶真是幸福的緊!」
「只是,因為晴憶好歹是董事長,事情本來就比較多,讓她忙一天再回家煮飯也太過份了!」蕭昕說得一臉理所當然,晴憶則在一旁甜笑,「我比較能騰出時間,當然要體諒老婆一下……」
「聖母之女忙到沒時間依循你的教條啦!」佐晨又笑嘻嘻的想再拿過一根薯條,啪地就被潔芸打掉。
「喂喂,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因為我有全世界最棒、最溫柔體貼的老公!」晴憶高高地昂起艷麗的螓首,摟住了丈夫。
蕭昕露出一扶滿足的笑,笑意在嘴角遲遲消失不去,他做這些家事甘不甘願?甘願!怎麼會不甘願,沒看到晴憶那副驕傲的樣子,連他都驕傲起來了呢!
「來來,這個是我的拿手點心,晴憶和小倩都很喜歡吃呢!」蕭昕忙不迭開始介紹他的點心。
「爸爸做的東西,最好吃了!」如銀鈴般清脆的聲音,來自紫發小倩,她那自豪的模樣,跟她媽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蕭昕的嘴角,呵呵呵地咧嘴笑了大開,那眼神都幸福到眯成一條線了,驕傲得跟他得到了全世界一樣!
眾人莫不搖頭,就是為了那樣一句話,所以蕭昕才會做聖母之男做得那麼心甘情願吧?
大家嘻笑著幫忙把盒裡的東西拿出來,雨萍趕緊去準備飲料,潔芸在為等一下可能有的薯條大戰跟她丈夫和孩子做心理建設……
大家好不容易有時間相聚,可得把握呀。
陽光燦燦,在場的人們,不管什麼背景、什麼過去,都已經成家立業,得到幸福了,現在大家團聚在一起,共同舉杯慶祝,珍惜當下這一刻。
願天下所有人,都能跟他們一樣,幸福美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