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只有真正的心靈伴侶才能帶來真正的幸福。

我想,我喜歡你……

那究竟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坐在五坪大的會議室里,等待雷導他們來公司開會的競芳,忍不住一再想起前天晚上向讓說的話。

那晚她幾乎記不得後來他們是怎麼回到家的,她的記憶停格在他說那句話的時候。

她不記得之後她和向讓說了什麼,又或者是一路默默無言然後各自回家。她覺得自己應該很鎮定,因為在這兩天周休時,她如往常地清洗一周的衣服、打掃、看電視影集。

沒有什麼不一樣,除了偶爾回神發現自己停在冰箱前卻不知要拿什麼東西,洗衣服忘了加洗衣精,凌晨三點躺在床上聽見窗外的貓咪叫聲,驚覺她居然還沒睡覺……

除了這些,一切都和原來的一樣。

只要她不要一直想起那句話。

她抬起頭,想抹去那些擾人的記憶,小周經過會議室的強化玻璃前,正好對上她的視線,笑著對她說——

「我喜歡你……」

競芳驚訝地張大嘴巴。他在說什麼?

小周看她一臉驚愕的模樣,又指了指手上的文件。

「我想,我喜歡你……」

夠了,這真是夠了!他一定在跟她開什麼低級的玩笑!她忿忿不平地跳起來衝出去,對著小周大喊:「你到底在說什麼?有膽你再說一遍!」

小周嚇得臉色發白,口吃道:「沒、沒有,我只是、只是問你,開會的文件要印、印幾份?」

競芳果了半晌。怎麼會這樣?難道她剛剛真的聽錯了?不會吧?她居然出現幻聽?難不成自己得了什麼病卻不知道?

「仇姊,你、你怎麼了?」小周關心地問。

「沒什麼,你看有幾個人要開會就印幾份。」

小周囁嚅地應了聲「喔」,一臉迷惑地打量她。

競芳趕緊回座,打開筆記本,若無其事地看著筆記本。沒多久,雷導一行人進入會議室。

穿著牛仔垮褲、印著斗大「斗魂」兩個字的黑色T恤,頭上綁著紅色頭巾,耳垂鑲著銀飾。他就是拍攝過許多電視廣告及MV的知名導演——雷徹。

雷徹一見到她,立刻露出特大號笑容,那排列整齊的牙齒讓他的笑容更有魅力,深刻分明的雙眼皮、炯炯有神的眼睛、濃而有型的眉毛,加上高大的身材,讓他所到之處便立刻吸引眾人的目光。

「小芳寶貝,好久不見。」雷徹熱情地打招呼,並且毫不遲疑地張開雙臂,衝上去就要給競芳一個大擁抱。

競芳雙臂交叉橫在胸前,就在他的手要碰到她的前一刻,她的筆記本啪地一聲黏上他英俊的臉。

「上個月在拍攝現場才見過面的,怎麼會好久不見?你終於來了,我還沒跟你算上次遲到的那筆帳。」競芳冷冷道。

被打個正著的雷徹一點都不以為意,臉上的笑容不減,反而笑得更加開心。

身旁的人似乎對這一幕見怪不怪。隨同雷徹前來的兩個助理已經很習慣老闆這樣瘋瘋癲癲的個性,他們簡單地向競芳打招呼后就選個位子坐下。

小喬和小周也端著茶水及文件走進會議室,目睹了這一幕,也習以為常。

「小芳寶貝,幹麼那麼冷淡?你大姨媽來啦?」

「你大姑媽才來了!下次再搞得那麼晚才到,我立刻換人。」

雷徹露出皮皮的笑容。「那天發生大車禍,造成交通大癱瘓,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最後不是排除萬難及時趕到了嗎?不然你再多丟些案子給我,讓我多賺點錢,去買架直升機,這麼一來就不怕塞車了。」

競芳懶懶地瞪他一眼。「好方便你泡美眉吧?說得那麼好聽。」

「小芳寶貝,你怎麼能這麼說呢?這麼多年來,我心裡只有你一個,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嗎?」雷徹唱作俱佳地說。

「我喜歡你……」她的耳邊卻響起那猶如中提琴般醇厚的聲音。

她的心怦怦直跳,不曉得為什麼那句話會突然冒出來?從沒有人像向讓這樣,僅僅只是一句話,就讓她的心像發生了十級地震般天搖地動。

不過競芳立刻冷靜下來,面對雷徹大膽的求愛宣言,只是慵懶地掀了掀眼皮,冷淡地說:「我不接受公狗的求歡,去找和你同類的動物。」

眾人噗哧一笑。

「唉,驚驚,距離我的目標還有幾次?」雷徹嘆道。

坐在他後面,一個留著妹妹頭的女孩正打開筆記型電腦,頭也不抬地回答:「一千七百九十三次。」

「啊!快了,我相信等到滿兩千次,小芳寶貝就會接受我的愛的。」

雷徹完全自戀的宣告,令其他人不曉得該佩服他的決心,還是驚愕居然有人會設定這麼奇怪的目標。

「你什麼時候自行做了這種白痴的決定?」競芳無力地嘆氣。

「從張立宇那白痴耍了你之後,我就決定要填補你寂寞空虛的心靈。」

雷徹說得油嘴滑舌,但眼底閃著精光,緊盯著競芳的表情,企圖捕捉她心裡真正的情緒。

聽到那個曾經在她生命佔有一席之地的男人的名字,說沒有一絲悸動是騙人的,但是那種悸動是正常的,沒有任何曖昧的意義,只剩雲淡風輕。

如今能夠讓她的心泛起希望的顫動的人,只有向讓……

她輕輕嘆氣,抬起頭,才發現眾人都停下動作看她。

「幹麼?不想開會就不要浪費我的時間。」競芳淡漠地合上筆記本。

小喬立刻把門關上,小周則配合地把百葉窗拉好,所有人瞬間準備就緒。

大家之所以愣住,是因為這次雷徹重提張立宇時,競芳居然沒有像往常一樣瞪人、翻桌或是賞給雷徹一腳。

「小芳,你是不是終於忘了張立宇那混蛋?那麼我的求愛有希望了嗎?」雷徹激動地拉著她的手問。

競芳本能地再次將筆記本黏到他臉上,這次發出的聲音比之前的更響亮。

「來人,把公狗拖出去。小驚,我和你討論就行了。」

會議終於在她下了禁令以後順利開始。折騰了將近三個小時,關於音樂祭活動的攝影、舞檯燈光終於有了定案。

送走雷徹一行人,競芳疲憊地揉著肩膀回到自己的座位,小喬滑著椅子靠過來。

「仇姊,你和那個老師還有沒有連絡?」

這一問,差點讓競芳從椅上摔下來。

「你、你怎麼這樣問?」

「我媽啊,昨天回家又追著我問那個老師的事。仇姊你上次有跟他提,叫他跟我媽說我們不來電的事嗎?」

經小喬提起,競芳才想到她根本將這件事完全忘了。

「呃……我……」競芳難得地說不出話來。

「拜託你,再去跟那個老師說好嗎?如果由我和我媽說,她一定會一直強迫我再打電話給對方,但若是老師說不適合,我媽就會放棄了。仇姊,拜託啦!」

看著小喬撒嬌地拉著她的手,競芳實在無法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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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幼稚園門口無數次,這是競芳第一次仔細打量這道大門。半圓形的白色鐵門,拱形邊上繞著一圈藍雪花。細長的花莖容易下垂,要讓它們繞著鐵門生長開花,一定費了不少心思。

一簇簇藍色花朵襯著綠葉,將整個大門裝點得像是童話樂園的入口。

該怎麼跟他開口?第一句話要說什麼?他如果問她,她是否也喜歡他,她要怎麼回答?

想不出答案,逃跑的念頭才浮上來,她就轉身欲走,豈料,他就站在身後!

馬路那頭蒼白的路燈遠遠地照在他身上,因為逆光,她看不清他的臉。她屏住呼吸,凝望著他隱藏在陰影中的眼,想看清他眼中的神色,卻又害怕不知該怎麼回應。

時間像過了很久,又或許只有幾分鐘,他們在漆黑的夜色里,默默地凝望彼此,像要探進對方的靈魂。

晚風挾著柔甜的香味,穿梭過兩人之間。

終於,向讓往前走了一步、兩步……最後,在她面前站定。

她的呼吸輕輕一窒。她看見令人難以抗拒的溫柔,在他眼底流轉,淺淺的笑容里,有說不出的喜悅。

競芳感覺到喉嚨縮緊,柔情在剎那間佔據她的心。

「你來了。」

他的聲音在黑夜中顯得那麼親匿,那麼柔情萬千。只輕輕一句,她就明白他想說的比他說出口的還要多。

他在等她。等她出現,等她主動上前。她小心翼翼地呼吸,害怕擰碎了這神奇的一刻。

她抬起頭,望進他的眼裡,也直直望進他的心。

「我……我來了。」

他慢慢露出微笑,輕輕牽起她的手。感覺他溫暖粗糙的掌心,恍然間她看清了己的心。

她在乎他。早在她明白之前,她的心就已自有意識地為他空出一個地方。

他張開雙臂,將她納入懷中。突來的擁抱,讓她再也無法躲開自己的心。她緊貼著他的胸膛,聽見和自己跳著相同節奏的心跳。

他並不是高大、魁梧那一型的男人,但靠在他胸前,他有種堅實強壯、可以為她遮風擋雨的感覺。

他的氣味宜人,淡淡的肥皂香混合著男性的氣息,形成一股令她無法抗拒的味道。她深吸一口他迷人的氣息,把頭埋進他的胸膛。

才一句話,她就被他俘虜了……她嘆息,嘴唇彎起微笑。

不過他的擁抱好舒服、好溫暖,像避風港般令人覺得好安全。

「我以為你不想再見到我了。」他的聲音從耳後傳來,震動她的耳膜。「我很怕你以後看到我就躲得遠遠的。」

埋在他胸前的競芳忍俊不禁。「我又不是小孩子,才不會做這麼幼稚的事。」

「有時候大人做的事比小孩更幼稚。」

她頓了一下,慢慢鬆開擁抱,不自覺地壓低語調。「我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你。」

他回視她的目光。「我了解。」

「不,你不懂,我搞砸很多次戀情。我不覺得全都是我的錯,但有些原因我難辭其咎。」

「我知道,我們第一次說話時,你就告訴我了。」他的眼裡閃著堅定的神采。

「除了那些之外,我……我工作很認真,一忙起來常加班到忘了約會——」

「你可能下曉得,不過我工作也很認真。幼稚固有很多瑣碎的事要忙,除了教職我還身負管理責任,我的工作時間不會比你短。」

他的笑容很有說服力,但競芳仍試圖做最後掙扎。

「可是……可是……」她垮下肩膀,眼底流泄著幾許落寞、幾許憂愁。「我不是賢妻良母,我不會煮飯、不會撒嬌,既好強又不溫柔。我也不喜歡人家管東管西查我的勤,也不喜歡人家試圖改變我……」

說著、說著,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她到底在說些什麼?幹麼一直數落自己的缺點、自曝其短?她不懂自己為何會對他說這些,但她的嘴巴像自有意識地動了起來。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啊!那又怎樣?」

她驚訝地抬起頭,望著他一貫溫柔的笑顏。

「你不討厭?你不希望有個正常的女朋友,常陪在你身邊噓寒問暖?」

他淺淺一笑。「原來你在擔心這個。」他走上前,抬起手勾起她的下巴,誠摯的眼神看得她心動不已。

「奶奶從小就教育我,無論做什麼、碰到什麼難題,首先就是面對它、接受它。」

「啊?」她愣住了。「但……這是戀愛耶。」

「你不覺得道理是相通的嗎?早在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就是這樣的,吸引我的也是這樣的你,讓我心動的,也是這樣的你,噓寒問暖又不是女朋友的工作,沒有做到就不及格。如果只是為了找個人來陪,那不如養只狗還比較容易。我在乎的不是這個。」

「那你在乎什麼?」她的身體緊繃著。

向讓垂眸凝望她。「你喜歡我嗎?」

倏地,她的臉紅了起來。她沒料到他會問得如此直接。

「你突然這麼問,我沒什麼心理準備……」

他笑了笑。「那我換個問法。你討厭我嗎?」

她輕輕地搖搖頭。

「討厭我牽你的手嗎?」他拉起她的手,用力地握了一下。

她微笑,搖搖頭。

「討厭我抱你嗎?」

她看看他,想著他剛才溫暖的懷抱,再度搖搖頭。

他的臉綻出微笑。「那討厭我親你嗎?」

她一愣,睜著眼看他。向讓難得地露出頑皮的笑容。

「啊,我忘了那還沒試過,不如現在試一下好了。」他傾身作勢要親她。

競芳回神抬起手打了他一下,他隨即大笑退開,她才明白他在開玩笑。

「你越來越過分嘍!」競芳沒有發現自己也跟著笑了。

向讓低頭細細打量她,感覺柔情在胸間泛開。他的手緊張得冒汗,他知道機會稍縱即逝,要是錯過了,他們之間就永遠只是兩條平行線。值得驕傲的是,洞察機會浮現,並懂得及時把握,一向是他最在行的。

所以儘管困難,他依然決定冒險一試。

「我想跟你在一起,不是朋友那樣,而是可以無話不說,可以在覺得你美的時候親你、覺得你可愛的時候抱你、覺得心靈相通的時候牽你的手,可以只用一個眼神,就能傳遞很多事情,可以在你難過時陪著你、開心時也陪著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他的一字一句都令她感動不已。她聽過許多甜言蜜語,很多男人挖空心思背誦一堆浪漫情詩,但都沒有他說的那樣真摯,教人感動。

好久好久,她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不知要說些什麼,好像說什麼都不夠。面對其他人,甚至雷徹誇張如上台演戲般的求愛,她可以從容應對且游刀有餘,但對向讓,她無法冷靜理智地看待、鎮定沉著地應對。

「你當你在求婚嗎?」她故意調侃,好解除自己的窘迫。

「我在求你跟我交往。」他答得從容自若,完全不似她的局促。「我無法再看著你卻不能碰你,無法再隔著一段距離和你說話,無法再忍受想你的時候,卻不能打電話給你告訴你我有多想你。」

從他們相握的手,她可以察覺到他的顫抖,明白他在傾吐心中最真、最深的情感。

她好自私,也很懦弱,只因為害怕受傷,就否認兩人之間的吸引力。她一再說出自己的缺點,不過都是借口,她只曉得保護自己,卻完全漠視他的真誠和努力。

他和她一樣也會害怕被拒絕、被傷害,但他仍然勇敢地對她吐露真心。

她到底在害怕什麼?

她已經錯過許多次,將許多人拒於門外,難道她還要讓過去的傷痕令她錯過他嗎?既然說不出口,就用行動表示。

她抬起頭,目光幽遠而慎重。不再猶豫,她向前一步,伸手攀附他寬闊的肩,斜斜地封住他的唇。

向讓驚愕地感覺她柔軟的唇抵著自己。她的氣息甜美誘人,緊閉的眼、睫毛輕顫,愣了好幾秒,他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也才領悟到這就是她的答案。

在他反應過來時,她已猝然退後,翦翦雙瞳泛著一抹羞澀。

儘管夜色幽暗看不真切,但向讓明顯地感覺她臉紅了。

競芳覺得整個人都快燒起來似的,尷尬地看看他呆若木雞的模樣,羞得真想當場消失。

「我要回去了。」她轉身欲走。

向讓這才回神,連忙抓住她。他順勢將她帶入懷中,低頭在她耳邊輕聲問:「這就是你的答案嗎?」

被困在他懷中的競芳,第一次感受到他精壯、充滿男性魅力的身體。她的雙手被迫平貼在他寬闊的胸前,意外地發現他的身材比看起來還強壯結實。

她呼吸急促地抬頭望著他,立刻震懾於他灼熱的目光.

此刻的他看起來神秘又性感,皎潔的月光灑在他俊美的五官上,使他的表情深不可測。他的臉頰靠近她的頰邊,溫熱的呼吸噴在她的耳朵和頸后,彷彿能燒灼她的皮膚。

他完全不像她認識的那個男人,那個她以為溫柔敦厚的幼稚園老師。他圈著她的雙臂強而有力,間不容髮地緊貼著他寬厚的胸膛、平坦的小腹和結實的大腿。

他低下頭,柔軟的唇刷過她敏感的耳側,帶來陣陣電流。她不禁定住,感覺快感在血管中奔竄。

在急促的呼吸間,他的嘴重新壓到她唇上,只是這一次,完全不像她方才吻他那樣淺嘗即止。他輕柔但堅決地品嘗她,彷彿她的唇是剛採下的新鮮草莓。

競芳瞬間感到全身火熱,許久不曾造訪的情慾突如其來地佔據她的身體,她的腦袋像融化的奶油般癱成一團。

渴望來得又急又猛,強烈得教她完全無法招架。

他的唇順著她的臉頰滑到耳側,所到之處都留下一簇火苗,當他的舌探進她的耳朵時,她的膝蓋一軟,整個人都攀附在他身上。

承受著她的體重,向讓踉蹌地往後退,直到他們靠在白色鐵門的水泥門柱上,頭頂垂下的藍雪花,形成天然的遮蔽,掩蓋了他們的身影。

一陷入黑暗,四唇交接的觸感變得更加性感誘人。

他的吻變得更狂猛炙烈,靈活的舌輕輕攪動地碰觸她的舌尖,帶來又滑又柔的觸感,引起一串強烈的激蕩直擊她身體最私密的地方。

競芳被這股慾望嚇呆了,她整個人因為這激烈的吻而全身無力。她緊密地貼著他的身軀,明顯地感覺他下腹的鼓起,堅硬地抵著她的小腹。

這完全超出她的想象。向讓激起了她沉寂已久的情慾,單單一個吻,就令她全身顫抖不停。

想到她曾以為他是個溫和無害的人,就覺得自己大錯特錯。

他伸手捧著她的頭,讓她往後仰,露出她潔白細嫩的頸部。當他灼熱的唇印在她跳得急促的動脈時,另一股更強烈的歡愉竄起,她忍不住呻吟出聲。

「我不會再放開你了……」他嗄啞地在她耳邊低喃。

他的宣誓讓競芳驀然領悟,她似乎低估了向讓的危險指數,這個男人簡直是披著羊皮的豹,看似無害,實則致命。

她明白的太遲,因為她已經心甘情願成為他的獵物。

送競芳回家后,向讓慢慢走回住處,竭力平息擾攘的心情,但一股甜蜜、高亢的情緒不斷在胸口翻湧。

他深吸口氣,讓涼爽的空氣沖淡體內殘留的情慾。他許久不曾那麼激烈渴望一個女人了。

一碰到她,才發現自己陷得比自以為的還要深。只是親吻就令他情不自禁、難以自拔,他無法想象要是兩人真的發生關係,會是怎樣瘋狂激烈的情景?

他的心跳依舊快速,甚至隱隱作痛,腎上腺素尚未完全從血液中消褪,情緒波動地無法正常思考。

「競芳。」他低喃。光是念著她的名字,就能令他的胸口泛起柔情。「競芳……競芳……」他情不自禁地念著,像在練習喊她的名字。

他真是傻了。老實說,連他也覺得自己像個白痴,又是傻笑、又是重複念著她的名字,在任何人眼中都很怪異吧?

但他不由自主。

經過那麼多年尋尋覓覓,終於找到和他契合的女子,這感覺怎能不令人興奮。

談過幾次令人疲憊、失望的戀愛,對於愛情,他已不抱幻想和希望。回來接手幼稚園后,他忙得沒有多餘時間去思考自己的感情生活。就在他以為自己快跟和尚一樣清心寡欲時,競芳在不知不覺間佔據他的心。

一開始注意到她,只是覺得她很有趣。直到有一次,她經過幼稚園圍牆外,當時他正好爬上階梯修剪樹木,看見她漫步走來,臉上掛著恰然自得的微笑,見到爬出圍牆外的花,她駐足欣賞、低頭嗅聞。

那一刻,周圍的騷動和一切消失了,他的眼中只有她的身影和笑容。他無法動彈,像被凍住地停在那裡,怕他的輕舉妄動會驚嚇到她。

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好像誤闖仙境的莽夫,偶然撞見林間仙子。

自此之後,他的體內似乎多了一顆偵測雷達,能自動偵測她的出現。透過一段距離的觀察,他一點一點喜歡上這個用堅強偽裝自己的脆弱女子。

在高鐵上的偶遇,讓他明白她對愛情的怯懦。她看似大膽、敢愛敢恨、冷靜又理性,但那都是她的保護色罷了。

他慶幸他們不是透過正常管道相識,因為那樣他就不能看見她真實的模樣。她很害怕受傷,或許是從前受過的舊傷痕尚未結痂,她用層層保護捍衛自己,不讓人踏入禁地,所以她才會突然發脾氣,因為他揭開了她的盔甲,她只能用怒火來保護自己。

如果他不曾看過她沒有偽裝時的真摯笑容,如果他不曾見過她卸下盔甲后的淚水,如果他不曾領略過她伶牙俐齒展現的幽默,他或許還有可能在她大步離去時抽身而退。

但是偏偏他不能。

他已知道和她在一起的感覺是那麼美好、那麼正確,他無法放棄。

既然無法放棄,就只好放手一搏。

他不是積極掠奪的人,但若體認到不能放棄時,他便會排除萬難、勇往直前。

就像當初他為了實現自己的理想,不顧周圍反對,北上讀書工作,又在奶奶病危時,不管上司、朋友的力勸,執意拋下經營多年的一切,回來接管奶奶一手創立的幼稚園。

因為看清自己不想放手,任彼此就此錯過,所以他願意冒險。

幸好,他冒的險沒有讓他摔得粉碎。這一回,他贏了。

他突然想起許久以前,奶奶曾說過——

人,為什麼要走這一遭?其實人一生下來就註定流浪,每個人都在尋找,尋找能彼此相屬的另一半。

有時我們會看不清對方是否就是生命中的心靈伴侶,但只要你閉上眼、靜下心,面對真實的自己,就能感覺到對方的存在。

只有真正的心靈伴侶才能帶來真正的聿福。

他會好好珍惜這次機會,因為他渴望有一個家,一個屬於自己的家。他相信競芳會是他生命中的心靈伴侶,就像奶奶對他說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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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話大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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