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節 平明尋白羽,沒入石棱中
薛鵬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他里裡外外跑了一圈,只看到阿多一個人沒精打采地掛在椅子上望天,薛鵬問道:「他們呢?都到哪去了?」
阿多有氣無力地扳著指頭道:「老金上課去了,小杜跑去給胡萍抓藥去了,雲炎一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現在就剩我和你了。」
薛鵬笑道:「也好,那就你和我走一趟吧。」
阿多連忙道:「老闆,我這幾天勞累過度,身體很不舒服。。。。。。」
薛鵬道:「那正好,今天我剛好要去醫院,順便也帶你看看醫生好了。」說完,不由阿多分說就把他拽出了門。
湘雅醫院的護士看見薛鵬亮出的大洋,臉色頓時好看了許多,不過還是介紹道:「這個手術我們院里只有克雷默大夫能夠做,但是他的脾氣很古怪,要是病人看不順眼,他絕對不肯主刀。」
薛鵬笑道:「那就好辦了,小奇這麼可愛,他一定不會看不順眼的。」
「誰說的?我就看他不順眼。」一個怪異的聲音在薛鵬身後響起,薛鵬回頭一看,一個淺褐色頭的中年洋人站在自己身後,表情嚴酷如鷹,一雙湛藍的眼睛如同大海般深邃。護士嚇了一跳,恭恭敬敬地叫一聲:「克雷默大夫。」
米老師的老婆一聽到護士的話,馬上搶過來抓住克雷默的手道:「大夫,我求求你,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他才那麼小,他。。。。。。」
克雷默輕輕拂開女人的手,冷漠地道:「對不起,我沒有義務救他,我看你們還是抓緊時間陪他最後一段吧。」
米老師顯然被克雷默的冷酷激怒了:「見死不救,你算是什麼醫生?你的醫德都到哪裡去了?」
克雷默的眼睛里閃出一道寒光:「醫德?劣等民族的人也配講什麼醫德?我到湘雅只是來與雅禮醫學會進行學術交流的,沒有任何義務在這裡治療任何病人。何況,在我的眼裡,只有雅利安民族才是最優秀的民族,其他的民族都應該被全部淘汰,我有什麼理由會去救一個劣等民族的兒童呢?」
薛鵬氣結道:「不願意救人,那你還做什麼醫生?不如去殺人好了。」
克雷默嘴角現出一絲詭笑道:「不錯,來中國以前,我在國內的名字就是殺人醫生。我曾經親手製作了兩個人皮燈籠,都是用十六歲的猶太少女的皮來做的。你知道嗎?少女的皮膚哪一塊最嫩?哪一處又是最好裁剪的?」
薛鵬被他說得毛骨悚然,好象被九幽陰風掠身而過,忍不住雞皮疙瘩直爆。正要強打精神罵他沒有人性,忽然聽到阿多冷叫一聲:「酷等塔克。」
克雷默一愣,這才現對方有個穿著中國服裝的西洋人,連忙答道:「酷等塔克。」
既然有了應答,阿多便和這個克雷默嘰里咕嚕地聊開了。他們說的話薛鵬一句也聽不懂,可是看著克雷默的表情從倨傲到恭敬,再到後來的滿頭大汗,薛鵬知道這事肯定就有所眉目了。果然,過了一會,克雷默一邊抹著頭上的汗一邊對護士道:「馬上安排最好的病房給這位小病人住下,另外通知護士長和值班醫師先來對他進行病理檢查,我很快就過來。」說完,他飛快地離去了。
等他走後,薛鵬問阿多道:「你剛才跟他說了些什麼?怎麼他態度變得這麼快?」
阿多笑道:「沒什麼,我只是用德語和他打了下招呼,順便告訴他阿道夫希特勒是我的好朋友而已。」
告別了千恩萬謝的米老師夫婦,薛鵬問阿多道:「我讓你向老金打聽教育局的那個禽獸,有什麼眉目沒有?」
阿多道:「我問過了,那傢伙在教育局裡也是名聲狼籍,不是個好東西,聽說常利用職務之便對女下屬進行騷擾。而且他還有個習慣,就是每隔兩天會去一次宏泰坊,而且最喜歡給那些剛入行的清倌人開苞,真是個禽獸。」
面對薛鵬投來的古怪眼神,阿多難得地臉上一紅道:「看什麼,我可不會象他那麼變態,專門對幼女下手。我喜歡的是那種熟透了的蜜桃,無論是皮鞭女王還是滴蠟妖后,都是我的最愛。」
薛鵬照著他後腦勺就是一下:「別在這裡夢了,一起去教育局那裡踩點去吧。「
直到半夜,薛鵬和阿多才疲累欲死地回到家中,卻現雲炎還站在槐樹地下孤獨地看著月亮,薛鵬道:「你還不睡?在想什麼呢?「
雲炎嘆了一口氣道:「我今天去了譚家。」
薛鵬吃了一驚道:「這麼快?情況怎麼樣?」
雲炎又嘆了口氣道:「還能怎麼樣?我在門口轉了一天,就是不敢進去。水邊桃紅柳綠,園裡鳥語花香,我只能在園外做一個孤獨的過客。」
薛鵬笑道:「你這傢伙不去做什麼文藝詩人實在太可惜了,怎麼就變成這麼多愁善感了?阿多,你說。。。。。。「他回頭一看,阿多倚著牆已經睡著了,正在打著呼嚕呢。
雲炎道:「你們今天這是去哪了?這麼晚回來還這麼累?」
薛鵬但笑而不答:「過幾天你就知道了,對了,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拜訪譚家吧。」雲炎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麼說,想了想還是答應了。
第二天一大早,小杜就已經看不見人影了,阿多也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地說自己受了風寒,需要好好休息,薛鵬只好帶著雲炎出了門。
一走出街口,雲炎就分明地感覺到今天的氣氛很不尋常,街上三步一哨,五步一崗地站滿了軍警,正挨個對行人進行盤查詢問,雲炎奇道:「生什麼事了?難道吳佩孚就要打過來了嗎?」
經過一個哨崗時,薛鵬兩人被軍警攔住正要搜查,剛來長沙時見過的小鬍子軍官跑了過來,連聲道:「去去去,不用搜了,這兩位都是我的朋友。」
薛鵬笑道:「曹連長,今天多虧有你,不然我身上那麼多東西要是給搜出來也不太方便。」
曹連長神秘地眨眨眼睛:「我懂,吃你們這口飯的,沒一個身上不帶著些違禁的東西。不過話說回來,那天晚上你們做得真是漂亮。」
薛鵬心頭一跳,問道:「哪天晚上?什麼事啊?」
曹連長嘻嘻笑道:「就是你們把許克祥氣個半死的那天晚上,這傢伙平時仗著自己有匹馬,從來不把我們步兵放在眼裡,就是他手下那些小騎兵也一個個趾高氣揚,恨不得把頭都仰到天上去了。那天聽說許克祥在女人面前失了面子,回去以後把能砸的東西都砸爛了,現在是恨你們國民黨入骨呢,你們可千萬要小心點,別被他給陰了。」
薛鵬暗道他恨國民黨,與我有什麼關係,轉個話題問道:「你們在這裡設卡設崗的,是要做什麼呢?」
曹連長道:「你還不知道吧?昨天不知哪裡來的幾個蟊賊,為了爭風吃醋居然把教育局的一個科長殺死在了宏泰坊裡面。本來一個小科長,死了就死了吧,偏生他又是個什麼大官的小舅子。這下好了,上面壓了下來,說這是破壞和諧穩定安定繁榮的大案要案,督促我們一定要儘快偵破,剛好現場有目擊稱那幾個蟊賊是往城裡方向逃走,所以我們就在這裡設卡盤查可疑人等了。」
雲炎看了薛鵬一眼,不動聲色地道:「曹連長,我覺得你們這個是個笨辦法,對方晚上殺了人,又一路跑回到城裡,這時多半都還在家裡睡大覺呢,誰會這麼早就上街來讓你抓呢?而且你們這麼聲勢浩大地上街查人,那不是打草驚蛇么?」
曹連長笑道:「管他呢,那死鬼生前也不是個什麼好東西,我們出來也只是為了應個景,難道還真的要給他報仇什麼的嗎?我們這叫守株待兔,如果能夠抓到只能算那賊運氣不好,抓不到呢我們就準時收工,回去摟著女人喝小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