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節 才做槍頭鳥,又成瓮中鱉
笑了一會,宋子文道:「你的一個手下在外面好象有點喝多了,你出去看看吧。」
薛鵬愣了一下,阿多已經叫了起來:「是啊老闆,我剛才在外面就看出來小杜和那個田漢有點不對勁,你可要出去盯著點,別看小杜平時老老實實的,真要是作起來,只怕連屋頂也要捅個窟窿。」
薛鵬嚇了一跳,連忙告辭出來看時,小杜已經醉得連話都說不清楚了,只在那喝一口酒吐一口,嘟囔一陣哭一陣,旁邊幾桌的客人早都躲到遠遠的角落裡去了。
薛鵬問雲炎道:「這是怎麼回事?剛才我走的時候還好好的,才一會工夫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對了,田漢他們呢?」
雲炎不知道從哪找了條毛巾,正在努力地擦拭小杜身上臉上的穢物,答道:「田漢去訂車票,胡萍等到客人都進場,也就回家收拾行李去了。」
薛鵬道:「那小杜怎麼會搞成這樣?」
雲炎慢條斯理地道:「胡萍剛才要認小杜做弟弟,小杜當時還笑嘻嘻的,沒想到胡萍一走,就哭成了這樣,喝成了這樣,我想攔都攔不住。」
薛鵬張了張嘴,終於還是沒說些什麼,嘆了口氣,接過雲炎手中的毛巾也清理起小杜來。可是小杜好象成心和他們搗亂一樣,剛剛清理好一邊,他又仰頭一口酒下去,另一邊馬上又是給吐得希里嘩啦了。
薛鵬皺皺眉,正要再次清理,忽然阿多直捅著他道:「老闆,好多人在看著我們呢。」薛鵬回頭一看,只見遠遠近近幾十號人,大腹便便的紳士,花團錦簇的貴婦,都是嫌惡地看著自己這邊,有的淑女還使勁地用手在鼻前扇著,似乎有什麼不健康的東西正在褻瀆她的聖潔。
薛鵬大怒,扶起小杜道:「我們走,不要在這鬼地方呆了。」
雲炎自然是不置可否,阿多卻失望地道:「老闆,好不容易來一次,不多玩會了?要不我教你跳倫巴?」
薛鵬橫了他一眼,扶著小杜就往門口走,還沒走到一半,吳覲光從斜刺里插出來,攔住去路道:「薛先生,宋部長似乎有事還要與你商量,你就這麼走了,似乎不太合適吧。」
薛鵬此時心火正盛,喝道:「滾開,我沒心情跟你糾纏。」吳覲光臉色變了變,卻馬上面無表情地默默堵在薛鵬身前,大有一夫當關的架勢。
薛鵬正要作,眼角的餘光忽然瞥到戴笠從旁邊轉了出來。他對戴笠還是頗為忌憚的,何況自己又讓他栽了個跟頭,要是戴笠借題揮起來自己可就要吃眼前虧了,想到這,薛鵬馬上止步不前了。
戴笠一雙眼睛只在薛鵬臉上掃來掃去,直掃到薛鵬幾乎要失去耐心的時候,才開口道:「好了,你們可以走了。」
薛鵬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隨口應道:「我們可以走了?」
戴笠臉上忽然浮起一絲笑容:「你們還不走,難道等著吃宵夜么?」
薛鵬第一次覺這一貫冷冰冰的傢伙似乎也有幾分幽默感,若有所思地走了幾步,回頭笑道:「而今道路不靖,外面危險得很,能不能讓吳兄送我們一程。」
戴笠沒有答話,只是靜靜地轉過身去,幾乎在一眨眼間便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出得門來,天上滿月如盆,將淡雅的銀輝無私地灑向四面八方。薛鵬狂燥的心情被這銀輝一撫弄,頓時平靜了許多。走著走著,薛鵬忽然長嘆一聲,他嘆聲方起,吳覲光也同時長嘆一聲,倒象是兩人約好了一樣。
薛鵬斜看著吳覲光道:「現在你有權有勢了,弄人性命於股掌之中,還有什麼可嘆的。」吳覲光定定地望著薛鵬,把薛鵬看得心裡毛,才道:「我。。。。。。」
這個我字剛一出口,雲炎猛地一步搶上前來,一把把薛鵬推倒在地,緊接著就聽見當的一聲震響,長街之上頓時綠光大盛。
一聽到這個聲音,薛鵬和阿多就象上了條一樣,一個扶著小杜,一個抱著雲炎,飛快地跑到最近的一棵大樹後面,卻現吳覲光早就在這裡掏槍向外還擊了。薛鵬朝外看了看,只見自己剛才站腳的地方給一陣亂槍打得石屑橫飛,麻石成了大麻臉。
薛鵬望了一會道:「看樣子,至少有二三十桿槍。」阿多也搖頭晃腦的看了好一會,驚道:「老闆,這些槍可都是好槍呢,比我們山上最好的槍還好。」
吳覲光鐵青著臉道:「當然,這些都是德國買回來的毛瑟槍,是我們帶給何鍵的援助品。」
薛鵬嚇了一跳道:「那些是何鍵的人?」心想這下麻煩大了,何鍵手下有一個師呢,可怎麼逃得掉?
吳覲光緩緩搖頭道:「應該不是。。。。。。對了,你的那個手下中了槍,現在傷勢怎麼樣?」
「我沒事」,雲炎微笑著站了起來,雖然臉色在月光下顯得有些蒼白。
薛鵬仔細看了看,雲炎的身上似乎真的看不出傷口,才放下心道:「沒事就好,你來看看外面。。。。。。。」話音未落,雲炎撲的一口血噴射出來,打在樹榦上滋滋作響,雲炎翻了翻眼白,又仆地而倒。
薛鵬大驚,連忙過去看時,雲炎卻擺了擺手道:「我本命蠱被打散了,需要修養一段,接下來的時間可能就幫不上你的忙了。」
薛鵬沉默了一會,展顏笑道:「去你的,你以為離了你我就玩不轉了嗎?好好養你的傷吧。」
正說著,一陣清晰的滋滋之聲傳來,在不絕於耳的亂槍聲中顯得格外突出。阿多循聲一看,驚道:「老闆不好了,這棵樹怕是要倒。」
薛鵬一看,原來剛才雲炎吐出的那口血噴到大樹上,立時便把樹榦燒出個窟窿來,而且血水轉流而下,所到之處無不皮開肉爛,燒得大樹不住的痛苦呻吟,眼看著樹冠慢慢傾斜,應該是挺不了多一會了。
薛鵬犯難起來,這棵樹肯定是撐不了多久了,旁邊不遠處倒是有一處石欄,似乎是個不錯的掩體,可是問題是外面槍彈橫飛,子彈好象不要錢一樣傾瀉過來,只怕一探頭就給打成個篩子了,怎麼能跑得過去呢?
正思想間,吳覲光忽然道:「我出去引開他們的注意力,你們跑到石欄後面躲起來,他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帶槍,應該不會輕易攻過來,能拖一點時間就拖一點時間吧。」
還沒等薛鵬回過神來,吳覲光已經一步躥了出去。他一露頭就仆到地上,前後左右地到處亂滾,還不時抽空向對面回上幾槍。
阿多看了一會,喃喃道:「這個不是美國牛仔的花式翻滾嗎?他怎麼學會的?」薛鵬踹了他一腳道:「別傻站著了,快點把小杜背過去吧。」說完,他一下背起雲炎,飛快地跑到石欄後面隱蔽起來。
阿多學著薛鵬的樣,緊張地趴在石欄後面連頭都不敢抬,一會道:「老闆,看來那傢伙已經安全了,你聽這槍聲大部分又往這邊來了。」一會又道:「老闆,聽聲音好象有一伙人從後面上來了。」薛鵬點點頭,示意他不要出聲。
只聽一個破鑼般的聲音叫道:「老瞿,你這個前後包抄的計不靈啊,這樹下哪有人在?害老子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一個陰柔的聲音道:「這小子居然還有幾分見識,看來我真是小瞧他了。」
又一個瓮瓮的聲音道:「別急,你們看這槍火,應該是小的們把他堵在石欄後頭了。」
破鑼嗓高興起來:「哈哈,那這下不是翁中捉鱉嗎?我們大夥一起圍上去心點,這小子的飛刀厲害。」
薛鵬慢慢對阿多道:「是陳光中、瞿伯階、陳漢章他們幾個,今天可能會有點麻煩,你呆會有機會就帶著雲炎和小杜先溜。」一邊說著,一邊取了幾把飛刀在手。
此時槍聲已緩,只嚴密鎖住石欄左右兩頭,教薛鵬不得趁機逃走,而四散圍起的腳步聲,卻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