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關文勛把詠蝶送到伍家氣勢磅礴、造型獨具的別墅洋房前。

他看看雕花的鏤空鐵門前,那個看來價值非薄的大理石,雕刻著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凈塵山莊」。

一股高處不勝寒的冷冽襲來,他莫名的顫動了一下,再次意會到他和詠蝶之間的距離。

看到她眼中的躊躇和膽怯,他鼓舞的擁了她一下,「幹嘛—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這是自己的家,不是戒備森嚴的皇宮內院。」

「可是——裡面有個看我處處不順眼的虎姑婆。」詠蝶嘟著嘴說。

她那孩子氣的隱喻逗笑了關文勛,「不要這麼仇視你的繼母,別忘了,她可是你父親的妻子,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啊?」

「說得輕鬆,反正,被虐待的人又不是你。」伍詠蝶不情不願的說,嘴噘得更高了。

「被虐待?誰這麼大膽敢在你這隻小雌虎頭上拔毛啊!」關文勛取笑道,眼睛熠熠生輝,盈滿了趣意又混合寵愛的光芒。

詠蝶雙頰飛紅,不依地捶捶他,「你——你就會取笑人家,根本——不知道人家心裡有多苦?有——多不好受——」說著,聲音已隱然有哭意,眼圈竟紅了起來。

那副愛嬌的模樣揉痛了關文勛的心,他像個父親似的擁住她曼妙輕靈的身子,好言安慰道:「好,別撒嬌了,你不是人見人畏的小雌虎!是個可憐、可愛,又喜歡下雨的弱女子好不好?」

他那半含寵愛又帶調侃的語氣說得詠蝶又糗又想笑,她象徵性的扭扭身子,終於忍俊不住破涕一笑,輕罵一聲:「討厭!」

「別鬧了,時間不早了,我要趕下山到學校趕一份報告。而且,晚上又有份新兼的家教。」

「那——你不進來坐一坐嗎?」

「進去坐?你不怕嚇壞你爸爸嗎?不了,還是過一陣子吧!等你考上大學,等你滿二十歲,我想,你爸爸應該不反對你交男朋友。」他笑著說。

「反對?他早就不反對了,否則,他也不會處心積慮安排我跟——」她驀然止了口,怕扯出馮雲川惹來關文勛的誤會。

「怎麼不說了?安排你跟那家名門公子相親?」關文勛依然笑如晴陽,沒胡半點掛慮的神態,他心裡早就有數,像伍詠蝶這種富家千金,一定有無數的家門紳士、官家子弟爭相競逐,趕拾上攀龍附鳳的列車。他一點也不驚訝,雖然,他的確有點不是滋味。

「沒什麼啦!反正——我又不喜歡他們,我只——」她嬌羞地看了他一眼,紅撲撲的臉龐異常嬌艷可人。

關文勛掬飲她這份少女情懷的羞澀之美,心卻隱隱作痛,不知這份明知不可,卻又無力抗拒的感情能維持多久?怎知她今日純美的感情是不是迷戀崇拜的成分居多?

伍詠蝶望著他緊蹙的眉峰,一雙小手忙碌地想撫平他的皺眉,「瞧你,又皺眉頭了!別吃味,你現在炙手可熱,那些公子哥兒我一個也看不上。」

關文勛聞言真是百味雜陳,「謝謝你喔!原來我這麼吃香。難怪,蔡若琳她們一個個都把我當成搶手貨!」

詠蝶一聽,臉馬上拉得長長的,煞有其事的警告他,「你可不許——不許——。她斟酌字語,煞費苦心地思索適當的字眼,那個打翻醋罈子的嬌俏模樣真是可愛極了。

「不許如何?你看你一副小夜叉的模樣!好啦!我答應你會跟她們保持距離,以測安全。不過——」他望著詠蝶一臉滿意的神采,鄭重叮囑,「你得答應我,試著好好跟你繼母和平相處,好好K書,不要胡思亂想鑽牛角尖。」

「那——我們什麼時候見面啊?你那麼忙,又不准我去補習班?」

「不是不準,而是以你的英文程度實在沒必要浪費這個錢!再說——我們是師生,在補習班裡同進同出總是不好,所以,還是避著點好,免得遭來不必要的閑言閑語。」

「那——我們怎麼見面呢?」她又噘著唇了,一副小女孩的嬌憨。

看到她對自己依賴的程度,關文勛心頭的壓力好重,幾乎有種喘不過氣的窒息感。他搖搖頭,再也分不清他們的相愛是不是一場錯誤?

「我們一個禮拜見一次面,星期六你可以去我那兒找我,在不妨礙課業的情況下。」

「好吧!誰教我——要交個手執教鞭的男朋友呢?」伍詠蝶咬著唇說,那副模樣像極了欲求不滿的小孩正對不肯妥協的父親採取消極的抗議。

「進去吧!聽話,星期六我帶你去淡水騎協力車。」他撫地拍拍她的肩膀。

「不許黃牛,否則——我告你欺騙純真少女的感情。」

「是,沖著你這麼大的罪名,我就是再忙裡也要抽空帶你去淡水玩,這樣你可滿意了?」關文勛笑著說,真是被她又精靈又孩子氣的言行弄得驚奇連連,笑意橫生。

詠蝶難捨地在他臉頰上印上一記熱吻,像飛舞的雲彩一般閃進鐵門內,隱沒在枝葉扶疏的庭院中。

*****

伍詠蝶一跨進客廳玄關,就見到待她視同己出,名為主僕,卻有母女實質感情的管家江媽驚喜的迎了過來。

「小姐,你總算回來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詠蝶感動的抱了抱江媽,愛嬌的說:「擔心我什麼?怕你的拿手佳肴沒人問津嗎?」

江媽憐惜的摸摸詠蝶一頭秀髮,「瞧你,下巴都尖了,—定沒好好注意飲食,我一定要天天盯牢你,把你瘦掉的體重迅速補回來。」

「幹嘛?養豬政策啊!」詠蝶吐吐小舌頭,「我不才幹哩!要不然到時候成了又肥又蠢的豬小弟第二,誰還敢娶我?」

「我敢娶你。」一個溫文中帶點笑意的男性噪音倏然出現,詠蝶一驚,一抬頭就接觸到馮雲川那雙溫熙如風的眼眸,他正一派優遊的站在書房門口。

「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馮雲川淡然一笑,「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屈指一算就知道你大小姐今天會回家。」

「是嗎?」詠蝶淘氣的抿抿唇,「那——你知不知道你這位不速之客是不受歡迎的。」

「大小姐!」江媽擔憂的喊道,生怕詠蝶口沒遮攔的作風嚇走了一段好姻緣。她雖是下人,但她看得出來馮雲川對詠蝶的一片真情,更難得的是他渾身上下沒半點富家子弟的驕貴氣質。

這樣品貌俱全的優異人選實在千載難逢,她不希望因為詠喋的任性而破壞了一椿唾手可得的幸福。

孰料,馮雲川絲毫不把詠蝶的挑釁放在心上,他好風度的微微笑,依舊維持了他一貫的斯文作風。「江媽,我不會在意的,相反的,我覺得一受寵若驚,這才是真正的詠蝶,率真自然而有個性。」

「謝謝,不過,我不會因此而忘了自已是誰!」詠蝶不買帳的一古腦兒倒進鬆軟舒適的真皮長沙發內。那副精怪頑皮又不失嬌俏慧黠的神態,讓馮雲川為之心儀,又為之莫可奈何。

這是朵渾身帶刺的野玫瑰,要攀下她,恐怕弄到體無完膚也不見得能如願以償。

若非如此坎坷多磨,也不足顯示世間情愛之所以醉人的可貴之處吧!

「幹嘛傻楞楞的盯著我瞧?莫非——你練就了一雙透視眼,想把我看個徹底!」伍詠蝶洋洋的反問他。

馮雲川坐在她對面,一雙眼睛燦亮如晨星般,閃著智慧和專註的光彩。「我在想一件有趣的事。不知道——你穿上白妙禮服會是怎樣的一幅圖畫?」

「謝謝,我相信絕對不會像蒙娜麗莎,也不會像不食人間煙火的白雪公主。所以——」她眨眨眼,嘴角上揚揶揄的告訴他,「你最好省省體力,不要浪費寶貴的時間來想這等集荒誕、無聊又不可能發生的蠢事。」

「不可能?為什麼說不可能?難不成你是單身主義的擁護者?」

「哦?看樣子,我還得加把勁!譬如說,收買江媽的心,借重她巧奪天工的廚藝來抓住你的胃,讓你心寬體胖,擋不住佳肴的誘惑,變成人見人畏的豬小妹,在行情下跌之乏人間津之後,再將你廉價收購、迎娶進來?」

「嘻嘻,真有趣,你在編天方夜譚一還是聊齋故事?」詠蝶笑咪眯地斜睨著他,「告訴你,不是我小看你,而是你不免太看重你自己的分量了,我就算變成了豬小妹,也還有豬小弟可以嫁,論不到你這位自以為是的小笨狗。」

『小笨狗』是馮雲川童年趣意的小名,他見詠蝶杏眼微睜,一臉生動粲然的表情,不禁咧開嘴角,笑意更濃了。

「我是小笨狗?而你這個『小蝴蝶』什麼時候變成會扎入的小蜜蜂了?瞧你一張比刀更鋒利的小嘴,真是教人又敬又怕,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你刺得鮮血淋淋漓、體無完膚。」

「是嗎?那你還敢大搖大擺地趕來送死!甚至,還敢做出與虎謀皮的蠢事?!」詠蝶反唇相稽。

馮雲川見江媽連連搖頭,退到廚房去忙她的差事,說是要墩詠蝶愛吃的紅燒蹄膀。他索性放大膽坐到詠蝶身旁,笑意橫生的說:「你沒聽過一句話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詠蝶秀眉一揚,瞅著他似笑非笑的說:「對不起,小女子才疏學淺,只聽過飛蛾撲火,沒聽過那個笨蛋是智勇雙全的。」

馮雲川眼中的光芒更耀眼了,他又敬佩又感慨的連連搖頭,「詠蝶,你的機智,你的妙語如珠在在令人眩目,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下,站在——好朋友的立場,不要太敏感尖銳,不要動不動就豎起你的芒刺,有時候它固然有保護的功能,但,它也產生了致命的攻擊力量,特別是在——處理感情方面,不防為自己,也為別人留點餘地。」

詠蝶眼中的促狹斂去了,她凝重的盯著他,遲疑了了會,啞聲問道:「你是指——我和我爸,還有繼母之間的心結?」

「你很聰明,我相信有很多事情不需要別人說得太清楚。老實講,你繼母——因然有不是的地方,但,你又何嘗給過機會讓她來接近你,甚至——」

「夠了,我終於知道你今天出現在這的用意了,敢情是來做和事佬的?不錯,我繼母的魅力還真是教人驚訝。短短几日而已,你也被她收為已有,甚至賣力扮演起苦口婆心的張老師,我很好奇她到底許了你什麼好處?能讓你倒戈得這麼快?」

「詠蝶!你——」馮雲川的臉泛白了,你非得用這麼刺耳、尖刻的字眼來審判我嗎?只因為——」他感傷又悲哀的深深注視著她,「你知道我會縱容你,但你知道什麼是情到深處無怨尤嗎?」

「雲川,我——」詠蝶的心揉成一團,芳心大亂,分不清是甜抑是酸?「別這樣,我不配,而且,我——」

「我知道,你另有所愛,」他黯然地看見她震動的表情,沙啞的嘆息了,「我看到他——送你回來。」

「雲川?」詠蝶歉意油生,接著,動容的淚模糊了她的眼。我我——我很抱歉。」

「沒什麼,我知道你喜歡我,只是——限於好朋友和兄長的那一種喜歡。」他故作瀟洒的聳聳肩,「要說我完全不在乎,那是騙人的。但,我了解你,你有吉普賽人的狂野和奔放,要抓牢你,必須擁有過人的毅力和智慧,甚至,要比你強悍和鋒利,我——我自知缺乏這種本事,所以——我輸得心服口服。只是——」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眼光更亮了,「你太好強,又非常纖柔敏感,我只怕你的聰明、犀利,還有不服輸的個性會讓你受盡折磨,吃盡苦頭。所以,答應我,凡事要往好處想,不要逞強好鬥;不是教你忍氣吞聲,而是——希望你過得更自在愉快!」

「雲川!」詠蝶忍不住熱淚盈眶的抱住他,「謝謝你的寬宏大量,謝謝你的的——善解人意。」她語音模糊的說。

馮雲川輕攬著她沒有說話,整個心都籠罩在一片既複雜又苦澀的情境中。

一陣尖細含帶著笑意的女性嗓音打破了這份沉默。

「喲!我說是誰在咱們家演出一場賺人熱淚的愛情文藝故事?原來是我們家的小公主回來了!」崔品薇嬌笑又略帶消遣意味的語氣激得詠蝶渾身僵硬,一張俏顏崩得緊緊的,一副隨時準備反擊的模祥。

馮雲川也顧覺尷尬,但他仍機警地悄悄碰了詠蝶的手臂一下,要他按捺住自己的火氣。

詠蝶深吸了一口氣,也驀然記起了關文勛的再三叮嚀。

只是,崔品薇那一臉嘲弄的神情,那夾棍帶槍的口吻,實在讓她火冒三丈,若不是答應了關文勛和她和平共存,若不是顧慮到馮雲川的處境,她一定會狠狠反擊這個尖酸刻薄的女人。

她強迫自己擠出一臉燦爛的笑靨,「崔阿姨,你回來了!對不起,嚇到你了。嗯——我跟雲川,因為提到我媽的事情一時觸景傷情,有感而發,所以——」她得意的看著崔品薇滿臉不自然的反應,然後,輕輕的咬著唇說,「對不起,崔阿姨,我不是故意要提到我媽,我知道這對你並不公平,我只是一時情不自禁,你不要跟我介意,好嗎?」

她沒有忽略掉馮雲川傳來的目光,那是種又震驚又揉合感慨、無轍的目光。

崔品薇暗暗咬牙,好個狡猾刁蠻的女孩子,但瞧她揚眉,一臉純真無辜的表情,她就氣得渾身發顫,但——她怎能在這個黃毛丫頭面前示弱,失去鎮定自若的工夫呢?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也很能體會你那份思母情懷,我母親剛過世時,我也簡直不能接受這個打擊。只是,往者已矣,來者可追,人活著就要實際一點,不要老是沉緬傷懷,做出折磨自己也折磨別人的蠢事。」她笑吟吟的指桑罵愧著,很高興地看到詠蝶眼中的怒火閃爍。

詠蝶立刻恢復了自然,「是啊!這是我該跟崔阿姨學的,論因應現實之道的竅門,沒有人能跟你媲美,這方面你的更是成就可觀,教人望塵莫及!」她甜甜地笑著說。

崔品微氣得臉色發白,她用力捏緊皮包,竭力保持自己的風度,她再怎麼怒火中燒,也不能在雲川這個後生晚輩面前出醜。

這筆帳她會記得,她不會咽下這口怨氣的。

馮雲川夾在她們兩人中間,見她們冷嘲熱諷,針鋒相對不禁為伍定峰的處境感到悲哀。

詠蝶也察覺到自己過火的攻訐,她抿抿唇,正想開口道歉,崔品薇卻冷冷開口了:「我的確是因應現實的箇中高手,否則,碰上你這種以翹家為樂的繼女我怎麼自處呢?除了認命,遷就現實之外?」然後她扭著身子步上二樓,不睬詠蝶蒼白如紙、怒意飛揚的容顏,用力摔上自己的房間。

客廳頓時沉寂下來,沉寂得教人手足無措、有種透不過氣的壓迫感。

詠蝶看見馮雲川眼中無言的責備,她絞扯著自己的襯衫尾角;「別怪我,我——我也不好受。」

馮雲種緊盯著她,語重心長的嘆息了:「雖然,你是活該的,但,我並不想再讓你坐立不安,我只是——擔心。」

「擔心什麼?但我被我繼母給生吞活剝了?」

「怕——怕你有一天會被自己的尖牙利嘴害死了。」

詠喋一楞,隨即抿唇一笑,「那也不錯啊!至少,我是死在自己的手上,不至於死不瞑目。何況,我很樂意讓你來收屍,表演一下『祭妹文』的風雅。」

馮雲川的心沒來由的刺痛了一下,幾乎不忍的想像那種情境,他見詠蝶笑得輕鬆自怡,一副不識好歹的模樣,不禁有點冒火,「你覺得很好玩,是嗎?把我的感情像盪鞦韆一樣摔高摔低,晃來晃去,像廉價品一樣把玩,你很有成就感覺嗎?」

「我——」詠蝶被他突如其來的憤怒震呆了,一時反應不過來。

馮雲川忿忿地站了起來,「我要離開這,離開你,否則,我遲早會被你整得七零八碎、面目全非。」

「雲川,你——」詠蝶呆愕地拉住他,「你到底怎麼了?」

馮雲川扭動門把,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悶聲說:「我沒什麼,我只是——覺得膽寒,被你嚇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雲川,你——」

「好好照顧你自己吧!我這個星期六就要回美國去了,如果——你還把我當成好朋友的話,請為我善待你自己一點,不要老是做讓人提心弔膽,捏把冷汗的事。」語畢,他毅然拉開鉛色鋁門離開了。

一股奇異的寒意襲了上來,詠蝶瑟縮地打了個冷顫,突然有種被孤獨、寂寞吞沒有恐懼感。

****

關文勛靠著窗扉,凝望著繁星點點的夜空,夜像極了披著絲巾的精靈,舉手投足間,晃動著金光燦亮的銀河,飛舞出夜的神秘,夜的浪漫和夜的多情。

只是,此刻的他卻無心瀏覽這番夜景的殊奇,他躊躇的點子根煙,斟酌合宜的字眼來回覆汪裕琴一再重複的「為什麼」

當他面對著她的殷勤問候,和百折不撓的深情時,他再也無法像以前那般安之若素了,分手的話像箭一般脫口而出。

然後,他望著汪裕琴慘白的臉,一顆心像被重擊了一般,再也無法吐出成串的「實話」。

他逃避似的踱步走到窗檯前,反反覆復地思考著適當的說詞。

是誰說的?最難消受美人恩!!

又是誰說的,長痛不如短痛?他惡狠狠的抽了一口,終於決定來個快刀斬亂麻,「裕琴,我真的覺得我們不適合,與其勉強的湊合在一塊,不如趁早了斷,對彼此都好。」

「不適合?」汪裕琴顫聲念著,連嘴唇都沒有血色。「你跟我整整來往兩年了,為什麼到現在你才發覺我們不適合?」

關文勛蹙著眉宇沒有說話。老實說,他真的不知該說什麼,如果汪裕琴要恨他的話,他也無話可說,他真折是難辭其咎。

「你為什麼不說話?你想用三言兩語,一句『我們不適合』就把我給甩得一乾二淨了?你不以為我有權利要求一個完整的解釋?」她語音咄咄,眼中淚光交迸。

「完整的解釋?你要怎樣完整的解釋?老實說,我們並沒有婚約,更沒有海誓山盟、刻骨銘心的感情,你要我編出什麼理由來說服你?」關文勛無奈的攤攤手,實在不想傷她太深。

「譬如一你移情別戀,愛上別的女孩子?」汪裕琴尖銳的說。

關文勛心怦然一動,半晌,他點點頭,索性豁出去了,「是,我是愛上別的女孩子,也因為她,我才知道我對你並沒有男女之間的感情。」

汪裕琴聽得妒火衝天,又氣憤又感傷,她渾身戰悸,好半天沒有辦法平復自己憤懣的情緒。

「她是誰?」她聽見自己出奇高亢的聲音。

「你有必要知道她是誰?」關文勛防備的反問她,被她眼中那份冷厲的寒光盯得背脊發涼。

他那份警戒防備的神態看在汪裕琴眼中,真是又酸澀又氣惱!交往兩年,費盡心思,百般討好,他可曾這樣細心呵護,有過一絲憐惜疼愛之情?

她用力咬緊牙齦,為自己感到不值!更感到屈辱不平,她不會白白便宜了他們,她汪裕琴豈是這種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任人宰割的冤大頭、軟腳蝦?

她強忍住胸口的悲憤,冷聲說:「我莫名其妙的被人三振出局!難道——連自己的對手的名字都無權知道嗎?」她百味雜陣望著關文勛半信半疑的神態,差點被熊熊妒火吞沒了,「怎樣?你怕我找她麻煩嗎?放心,我不會對你的心上人出手的,只是想知道她是何方神聖?」

關文勛沉吟了一下,「她——她是我補習班的學生。」

「哦?師生戀啊j原來——你喜歡在補習班上課是因為賺錢之餘還能兼泡女學生。不錯,關文勛,你的確是個百年罕見的『好老師』。」汪裕琴尖刻的諷刺道,內心的怨妒更深了。她的情敵居然只是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

「我能了解你的感覺,所以——」

「不必說一些冠冕堂皇的話,我汪裕琴不稀罕,也承受不起,我只要知道你那位高徒的芳名!」汪裕琴冰冷冷的打斷了他。

她見關文勛緊抿著唇不說話,她更是氣得咬牙切齒,又傷心又寒顫。

「你以為你不說,我就查不出來嗎?還是——你要我上補習班找你的學生一個一個探聽?」她寒著臉,厲聲說。

關文勛變了臉色,「你這是在威脅我?」他冷聲反問她,眼睛微眯。

「你以為呢?價錢不覺得——這是你欠我的?」

關文勛緊盯著她良久,然後深吸口氣,沉聲告訴她:「她是伍定峰的女兒——伍詠碟。」

「伍詠蝶?」汪裕琴吃了一驚,然後,她發出一陣凄厲又嘲諷的笑聲,「好,關文勛,你好個人窮志不窮的風骨志節,居然——釣得上伍定峰的獨生女,這的確是條大魚不是嗎?」她望著關文勛蒼白難堪的臉色,有分報復的快感和複雜的酸楚。

「我不會錯過這場好戲的,看你怎麼沽名釣譽,又人財兩得的坐上新達電子總裁接棒人的位置!」王裕琴扭著嘴譏誚的說。她轉動門把,臨去前,愛恨交織的盯著關文勛面無表情的臉,寒著聲、—定一句的警告他:「好好保護你的行得門生兼愛人同志,不要讓這份鑲金的愛情像蛋殼一樣一不堪一擊,一捏就碎,畢竟——」她揶揄又惡毒的乾笑兩聲,「這種攀龍附風、一步登天的機會是可遇可不可求的。」

她極盡諷刺的冷笑刺痛了關文勛,他握緊拳頭,一股又尖銳又寒悸的感覺從心臟擴散到全身,一直到關門聲響起,到汪裕琴腳步聲遠去了都不曾消散過。

****

詠蝶坐在補習班教室內,聽著數學老師站在在講台口沫橫飛的講解幾何方程式和邏輯概要的精密解析。

她支著頭,拿著原子筆,心不在焉地在計算紙上塗畫著。她上的是英數加強班,如今英文已經退課了,僅余的就是她不怎麼感興趣的數學,她討厭幾何,更討厭背那些繁鎖的公式,如果不是答應了關文勛要做個稱職認真的好學生;她實在不想坐在這裡活受罪。

唉!多麼枯澡無聊的一門課程!她瞥見隔座廖蕙心那一臉凝注的表情,不禁為她的好學精神感到佩服。勤能補拙,看來廖蕙心是那種披星戴月、挑燈夜戰型的乖寶寶,不像她——半K半混,渾然不把重考的壓力看在眼裡。

她不是那種把方帽子看得比生命還重要的人,她知道補習班裡有很多同學都把聯考的成敗看成一生的賭注,有的甚至成了只會讀書的機械人,滿腦子只有升學、考試,容不下其他事物。有的甚至嚴重到,把所有同學都當成死敵般偵防,吝於伸出鼓勵、伸出友誼的手。

為了一張大學文憑,把自己弄得陰陽怪氣、緊張兮兮的,甚至成為升學主義的先鋒烈士,是否值得?

她困惑的梭巡教室內所有的同學一眼,被他們那種聚精會神的表情弄得更迷惑不解了,接著,一種悲哀和苦澀的無奈湧上心頭。

可憐的一群迷路羔羊,是社會的現實殘害了我們?還是我們被自己盲目的功利私心蒙蔽了?

下課鈴聲響了,她如釋重負般收拾著紙筆,對蕙心笑著說:「我先走了你,繼續奮鬥吧!」廖蕙心繼續留下來上關文勛的英文課。

「你不留下旁聽嗎?順便監督他,免得他被我們這群愛慕者瓜分了。」

「不必了,你們盡量望著他留口水沒關係,我不介意『出借』他兩個鐘頭?」伍詠蝶拾起大大的嬉皮背袋,一臉巧笑嫣然。

「瞧你那副老抻在在的德行!小心我們借上癮了,來個橫刀奪愛,鳩佔鵲巢。」廖蕙心沒好氣的消遣她。

「悉聽尊便!如果你有那個本領的話!」她扮了個鬼臉,洒脫地揮揮手,向廖蕙心努努嘴來個飛吻道別,然後踏著輕快的步履離開教室。

剛下樓,穿過補習班大門,想轉到南陽街口去吃盤臭豆腐,就聽見身後有人在叫她:「伍詠蝶?請問你是伍詠蝶嗎?」

她驚訝地轉過身,但見一個容貌清麗,穿著入時的年輕女子站在補習班騎樓下,一雙清靈有神的眼眸正定定地盯著她,那種眼神帶著太多太多不尋常的敵意。

「你是——」

「我是誰?!」汪裕琴嘲弄地挑起眉毛,一雙艷麗動人的眼眸寒光點點,她緊盯年紀輕輕卻美得出奇的伍詠蝶,再次被嫉妒和怨尤燒灼得五內俱焚,我是關文勛的同班同學,更是——」她咬緊牙肯,「他過氣的女朋友。」

詠蝶臉色微變,他本能地挺起背脊,語氣跟著生硬起來,「你找我有何目的?想找我麻煩?還是要我讓位把關文勛還給你?」

汪裕琴眼睛閃爍不定,看來這個伍詠蝶年紀雖輕,卻不是泛泛之輩,瞧她一臉強硬的神情,還有那不卑不亢,字字清晰犀銳的談吐,想要如願以償擊潰她,恐怕得費點技巧了。

詠蝶見她眼睛閃爍不定,一臉詭異陰沉的神情;立即曉得她是有備而來,而且來者不善。她不給她玩弄心機的機會,頭一甩,冷冰冰的搶先說:「對不起,我肚子餓了,不管你找我的動機是什麼,我都沒有興趣知道。」說完,她掉頭準備離開。

屈居下風的汪裕琴氣得花容變色,「伍詠蝶,你少得意,你以為關文勛真心愛你?錯了,他只是貪圖你的家世背景,還有——同情你的際遇!」

「同情?」詠蝶轉過身來,目光如炬的盯著她,「他為什麼要同情我?」

汪裕琴眼底閃過一絲狡猾的光芒,她撇撇唇,冷笑道:「他這個人一向有個怪癖,喜歡同情弱小,或是殘缺不全的動物,特別是喜歡收容一些缺腿斷臂的阿貓阿狗,他喜歡扮演強壯的呵護著,他對你也是這種心態,他知道你缺乏母愛,家庭有問題,所以——」

「所以——心腸一軟?把同情和愛情混為一談?」詠蝶寒聲打斷她,面無表情,一雙黑眸又亮又冷,像兩顆嵌在蒼穹里的鑽石。

「你知道就好,我只以過來人的身份提醒你,省得你被愛情的假相衝昏頭,」她聽見詠蝶的冷笑,不禁驚怒交集地瞪著她,「你笑什麼?」

「我笑你未免太落伍了,」詠蝶犀利的眼睛像兩把利刃般刺向她,「跟我玩這一套挑撥離間、醋海生波的詭計不覺得幼稚嗎?告訴你,本姑娘不是瓊瑤筆下的那種弱不禁風,不食人間煙火的灰姑娘,跟我耍這一套把戲是沒用的:論耍眼、玩花樣你遠不如本姑娘,本姑娘十六歲就懂得得制敵機先、攻心為上的法門,你不信的話,不妨可以找我繼母求證!」

「你!」汪裕琴氣得臉都綠了,她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般狼狽又羞憤交加,她居然被一個黃毛丫頭當街羞辱!!真是陰溝裡翻船,她還來不及從這份嘔心泣血的憤恨中恢復過來,伍詠蝶又給她一記筆捶!

「不必覺得難堪,有道是人有失算,馬有失蹄,你也不必氣得咬牙切齒的。老實說,站在同樣是女性的立場上,我很同情你,單戀的滋味的確不好受,可是——我真的愛莫能助,愛情是不能施捨的,對不對?」

汪裕琴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她惡毒的緊盯著伍詠蝶哪張寫著嘲謔的臉龐,恨不能刮下她滿臉的得意和冷笑。「好!你厲害,你的確有張刻薄惡毒的舌頭,你儘管逞口舌之快來打我這隻落水狗。沒有關係,反正——你也得意囂張不了多久!等你發現自己只不過是一個被人家玩在掌心的棋子時,我懷疑你還能這麼氣焰囂張,盛氣凌人嗎?」

伍詠蝶聞言不能自己地打了個冷顫,一股寒意爬上心田,攪得她渾身不舒服。但,她不想讓汪裕琴稱心如意。她點點頭,一臉淡漠的冷哼著:「謝謝你咬牙切齒的『用心良苦』,雖然我知道你巴不得看我的笑話,但,我能諒解你酸葡萄的心理,畢竟——棄婦的角色是很難扮演的。雖然,你演得絲絲入扣,十分傳神。」

汪裕琴整個臉都扭曲了,「好,伍詠蝶!你神氣十足,你儘管賣弄你那尖利惡毒的爪子,我看你和關文勛的蜜月期能維持多久?」她扭著嘴唇凄厲地哼著:「你以為關文勛是用情專一的多情種子?告訴你,他跟你老爸一樣,深悉見風轉舵的藝術,更是個一等一的投機分子!」

詠蝶不耐的蹙起眉端,眼中也有怒焰,「你講完了嗎?我可以去吃飯了嗎?」她的聲音冷得像冰凍的霜塊。

「我是講完了,希望不至於影響了你的胃口。」汪裕琴不懷好意的說,她知道她多少已經影響了伍詠蝶的情緒,儘管她聰明刁鑽,故作輕鬆,但,她還是看出掩藏在冷硬外貌下那顆晃動不安的心。

詠蝶下巴一昂,一對漂亮的眼珠子轉了轉,唇邊綻開了一朵微笑,「謝謝你的關心,我一向樂觀開朗,尤其是食慾,更是好得沒話講,你那點小玩意對我來說是小兒科,我不至於為此而破壞了我的美食口味。」她神閑氣定地甩甩一頭長發,「如果你沒有別的更值錢的建議,我想去大快朵頤一頓,你有興趣作陪嗎?還是——」

汪裕琴冷冷地笑了,「我知道你的用意,你不必虛偽的用這種方式點醒我。反正——我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賣不賣帳,悉聽尊便!」說完,她扭扭織盈玲瓏的腰身,踩著細碎的高跟鞋離開了。

詠蝶注視她淹沒在人群中的背影,一陣莫名的恐慌揪了她,她咬著唇,無助的靠在冰冷的石牆上,愉定守在附近,等待關文勛下課。

她需要見他,需要他的溫存細語來打破這份惴惴不安的恐懼感。

****

關文勛聽見下課的鈴聲,揉揉酸痛的頸項,吁了一口氣,收拾起教材,有技巧的避開蔡若琳等女學生熱情嚇人的糾纏。剛踏進教員辦公室想喝口茶休息一下,他就碰上如鬼魅般甩脫不掉的郭人勇。

他蹙緊眉峰,憋著氣說,「你到底什麼時候出國?」

「幹啥?我又沒礙著你,你幹嘛一副秀才遇見兵的德行?」郭人勇拉把椅子坐在他對面。

「你知道,你比蒼蠅還粘人,還讓人閃躲不及?」

「蒼蠅?」郭人勇翻翻白眼,「我還索命閻王哩!你有更適當的形容詞嗎?」

「沒有,我只有七個字,請你離我遠一點!」關文勛疲憊地靠在椅背上。

「瞧你那副睡眠不足的樣子,唉!這也難怪啦!又要趕論文,又要兼課,外帶泡女學生,難免分身乏術,心力交瘁啦!」郭人勇懶洋洋的打趣道,一雙賊兮兮的小眼睛簡直比死魚眼還讓人憎惡。

「說到重點了?」關文勛沒好氣地瞪著他,「我就知道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沒辦法啊!誰教我有個魅力四射的好學弟,我技不如人,又不能向我老爸抗議他的遺傳因子,只好表現我的好風度,趕來向你拱手稱臣!」

「去你的!你這是那一國的好學長!!就會挖苦自己的學弟?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難堪上!」

「難堪?怎麼會?如果是我,又有贏得高額賭注兼享艷遇,我寧願讓你消遣得無地自容,也不會眨一下眼睛的。」

關文勛被他戲謔得窘困無比,只好微慢地站起來:「你喜歡賣弄唇舌捉弄人,你儘管弄好了,我有事恕不奉陪!」

「幹嘛?惱羞成怒了?」郭人勇攔住他,「開個玩笑都不行?贏得賭注的人應該有風度才對!」

「賭注?」關文勛一時反應不過來。

「嘿!敢情你不想要了?那好,我省下來做旅費,不過,老弟,我實在佩服你,居然能把伍詠蝶那個小蠻女馴服,甚至對你言聽計從,這可真是令我大開眼界,不得不佩服得五體投地。」

關文勛抿著唇沒有說話,表情是深思而複雜的。

郭人勇訝異地張大肯,「幹嘛?不好意思向我要賭注了?放心,老哥我雖然平時有點小器,但,看在你老弟那一套手腕高明、讓人拍案叫絕的『馴悍記』,我絕不賴帳,你儘管在福華飯店總統套房睡三天三夜,老哥我一定付帳,而且付得心服口服。」說著,他又忍不住露出促狹的笑容,渾然不覺關文勛出奇靜默的反應。

「說真格的,當初和你打這個賭約,我真的沒想到你能制服伍詠蝶?她真的是不好惹的,所——」他終於察覺到關文勛的異樣。「你怎麼了?」

「我想——取消我們之間的賭約。」關文勛低啞的說。

郭人勇定定地審視了他好一會,接著,他震動的低呼:

「老天!你該不會——」

關文勛點了根香煙,以沉默來回答一切。

「老天!我真是一天!真有你的,想不到——我無巧不成書的竟然成了媒人。」他興高采烈地直點頭,「有意思,真有意思。」看到關文勛猛吸著煙,一臉尷尬的神情,他笑得更得意開懷了。

那模樣好像他剛剛贏得統一發票的頭獎。

****

伍詠蝶像發瘋一般的在街道上狂奔,失控的淚水成串在蒼白如紙的臉頰上滾落著。

一路上,她撞翻了書報攤,又撞上一對摟著腰、狀似甚密的情侶,她顧不得行人的尖呼聲和驚訝的目光,她沒命狂奔著;心像被火車輾過般碎裂成千片萬片——

她一直奔到了台北公園,喘息地靠在歷史博物館的圓型拱柱上,所有的感覺都停放在她在補習班教職員辦公室里的對話。

她懷著愉悅期盼的心去那裡準備給關文勛一個驚喜,哪知道迎接她的竟是這樣殘酷的晴天霹靂!

她想著郭人勇的揶揄,想著他說他們之間的賭注,她心像被鐵蹄踏得碎裂不堪!再也無法站在那聽他們互相吹——

她凄厲地發出一陣狂笑,淚像決提的河水般泛濫成災,自我解嘲地抱住自己的胃部,想不到汪裕琴費盡心機的規勸竟一語成識!

她的五臟六腑緊絞在一塊,她緊咬著唇;事到嘗到苦帶酸的血跡,一抹寒凜如刀的光芒閃進眼底,她或許是個傻瓜!但她不是那種忍氣吞聲、任人宰割的人,她會給愚弄的人一個永生難忘的記憶!

即使兩敗俱傷,即使——她每一個呼吸都是帶著絞痛的折磨,她也不會束手待斃!

關文勛!她厲聲在心頭喊著:我要你為你的虛情假意,付出慘重的代價!

****

英文課一結束,關文勛再也按捺不住心頭火焚一般的焦灼,他趕緊叫住廖蕙心,向她探詢詠蝶的訊息。

「廖蕙心,你知道詠蝶的近況嗎?呃——我有好一陣子沒見到她了,上星期天約在火車站見面,她居然沒來,打她的專屬電話又沒人接,你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嗎?」

「我不清楚,她也好——陣沒跟我聯絡了。」廖蕙心也搞不清楚伍詠蝶葫蘆里賣什麼葯,她居然像斷線的風箏突然銷聲匿跡。

關文勛覺得自己好像火爐上的豬肉,完全居於挨打的局面。「如果——她有和你聯絡,麻煩你告訴她,我在找她。」

「好,我會轉告她的。」廖蕙心看得出關文勛對詠蝶的關懷之情,因此,她更弄不清詠蝶是怎麼一回事?不知怎的,她有一種很不安的直覺,好像有什麼驚天動地的事將要發生了?

關文勛望著廖蕙心離開教室,他頹然地坐在椅凳上,從來沒有這種患得患失、七上八下的感覺,也正因為如此,他才知道自己陷得多深?多不可自拔?!

在愛情的領域裡有誰瀟洒得起來?又有誰真正提得起、放得下?他苦澀的反問自己,接著,又被苦澀吞沒了所有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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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在朝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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