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一年後

冰冷漆黑不見五指的河水中,男人不斷的奮力泅泳,一次又一次潛入深深的河水裡,尋找那個會令人心碎的嬌小身影……

只是無論費盡多少心力,憋了多久的氣,冰冷的河水依舊湍急的往前流,絲毫都不肯為他的焦急心情停頓半晌。

這水能不能別再流了啊!他都還沒尋到她,怎麼可以先讓這冰涼湍急的水流將她帶離身邊。

別流了!這該死的水能不能停一停,她瘦弱的身子里還有個小小的孩子,冰涼刺骨的水溫和滿布著暗石的河床,她怎麼會受得了!

該死——

男人忍著冰凍透骨的寒意,狠狠的凈出水面猛吸口氣,然後再次的沉人漆黑不見五指的河底中,焦急心慌的尋找那早已不知讓湍急的流水帶至何方的女人身影……

黑夜裡洶湧的河水不斷的翻滾向前,他臉色發青的咬牙繼續向下潛,翻遍了水草暗石滿布的崎嶇河床,一路隨著濤涌的河水向前尋人。

只是那嬌小的身影卻像小石投入大海似的,連陣漣漪波紋都沒留下的,讓他怎麼也尋不到她。

「不——不該是這樣的!宸兒,你在哪裡……」黑暗中,偌大的寢房裡突然傳來一陣痛苦的咆哮呼喊。

床榻上,陷入惡夢的沐雲霍地坐了起來,身上的青衫此刻已盡悉讓冷汗濡濕。

「宸兒……」他的宸兒……

他真的不信她已經葬身在那冰冷的河裡了,只是尋遍了整條河和岸邊兩旁的村落,卻都沒有她的蹤影。

沒有人見過她,甚至連絲毫關於她的衣物配飾都沒找到過,她就像在這世間蒸發似的,乾乾淨淨的彷彿從來沒出現在他眼前過。

「宸兒……」痛苦自責中,沐雲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逸出了近似哽咽的悲鳴聲。

一年了……她竟然離開一年了!

雖然沒人敢當著他的面說她死了,可所有人心裡都這麼認為,眾人都勸他該放下往事,好好活在此刻,可他卻怎麼也無法忘記她哭著推開自己,摔入河中的那一幕!

那是心痛至極的絕望指控。

是他將她傷得傷痕纍纍,甚至連最後相見的那一面也是哭得淚流滿面。

他怎麼能傷她至此,然後連點補償機會都沒有的就失了她?

或許現在的痛楚是老天爺對他的懲罰,讓他每一夜都在摧心的刺痛夢魘中驚醒,好嘗嘗她那些日子以來等待心痛的苦楚。

如果是這樣,那麼他現在知道這是什麼感覺了,只是該死的能不能有人行行好,讓時間再次退回到從前。

若能回到從前,知道與她的相遇是如此短暫的剎那,那他絕不會如此愚昧的傷了她,更不會輕易的在校兵場那頭放開她的手!

「你到底在哪裡……」痛苦幾乎要哽咽落淚中,他狠狠的咬住自己的手,不讓脆弱湧現。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在沒看到她的屍體之前,他絕不會相信她已經死了!

哪怕所有人都覺得他瘋了,他也要翻遍整個天宇國的江山川陵,將她找回。

因為是他欠她的,他還欠她一個解釋,還有許多話沒有對她說。

所以他得去找……

「韓馱,走!我們去找人!」心一轉,他飛快的起身下床,連身上讓汗水浸濕的衣衫都來不及換,就急忙推門叫喚自己的心腹侍衛。

片刻過後,衣衫有些凌亂,明顯就是剛起床的韓馱在微露曙光的天色中,神色沉凜的趕了過來。

沒多問,也沒多說什麼,韓馱尾隨著大步疾走的沐雲,飛快的走向馬廄。

雖然這樣熟悉的場景已經延續了一年,但如果一個渺小的希望能讓他的主子繼續撐下去,那他願意服著到天涯海角,尋找那在眾人心中皆認為已不在世上的可憐女人……

×××

南方江州

熱鬧的王府大街上這個月多了家新開張的醫館,此刻生意興隆的醫館裡頭突然傳來了一聲幽涼的男人低語聲。

「廖破布,為師的告訴你多少次,煎藥得小火,還有扇子也別揮得這麼大力,待會要是燒到屋子,你看我會不會剝了你的皮做燈籠。」一身白衣裝扮,長相斯文俊秀、身材碩長,臉上總是掛著一道淺笑的風焯神醫,淡淡的踱步到正在門口旁煎藥的小徒身邊說著。

「師父,我……我已經很努力了,可這火怎麼煽都不會變小!」門邊正在拿扇扇爐的灰衣小少年,癟著嘴無助的囁道,一邊不安的看著自家師父微笑的面容。

其實他最怕師父露出這個表情,要笑不笑的只會在外人面前顯露出好人的模樣,之後關起門來便開始跟他算帳,要他頂著葯壺罰跪!

而外頭那些沒見過他可怕真面目的街坊鄰居,還老誇他是一等一的乘龍快婿人選,可依他廖破布看來,那些人才真的是該上醫館讓大夫瞧瞧,因為他們全都瞎了眼,不知道他師父其實是個披著人皮的大惡狼,老是將他這隻可憐的小綿羊整治得慘兮兮!

「破布,為師的今天才知道原來自己是個披著人皮的惡狼,那你這隻可憐的小羊改明兒起就別住在為師的狼窟里好了,如果為師沒記錯,街角福德祠廟檐下還有個位置,不如你就搬到那裡去!」念著笑的風焯一派輕鬆的走回醫館里,只是涼涼飄來的嗓音已著實讓可憐的小少年嚇出一身冷汗。

糟了!他竟然又忘了師父天生就有知曉別人心意的特異能力,而且還很愚蠢的每次都犯下同樣的錯,當著師父的面在心裡罵他老人家。

喔!完了!

擔心自己真會讓無情師父趕出去的小少年緊張的抬頭四處張望,跟著相准目標的衛進醫館里,朝某個正端著葯碗的美麗女子跪了下去。

「師姑救我,師父要我去住廟檐,可我不想當乞丐!求師姑幫我去跟師父求情,就說破布知道錯了,再也不敢在心裡偷偷罵師父了……師姑,你幫幫我……」無父無母讓風焯撿回來的廖破布,驚人的眼淚說來就來,完全沒給對方反應的時間。

雖然師姑也是一年前才讓師父從河邊撿回來的,可師父卻比較疼她,還收了她做義妹,加上師姑說什麼,師父都很奇怪的就是會答應,所以找師姑救命還比較有用!

「心兒,別管他!待會葯煎糊了,晚上我就正好有人皮可以扎個燈籠給你掛在門前。」另一頭風焯幽幽的聲音再次響起,沒有什麼火氣卻比任何刀劍都來得有殺傷力的話語才一出口,不受教的劣徒已嚇得當場號哭噴淚。

不情知的人都會以為是他師父講話顛三倒四,可他師父的狠勁他最清楚了,他老人家根本是在威脅他說要是把葯煎壞了,就剝了他的皮去做人皮燈籠。

「嗚嗚……師姑,我要死了……可我還不想死……」被嚇得眼淚鼻涕直流的小劣徒,緊張的抓住美麗女子的衣角,哀求連連的哭喊著。

而一旁所有來醫館求診的病患,全都見怪不怪的早已經沒有什麼特別反應。

「好了,你再哭下去,別說葯煎壞了又要罰跪,若是誤了你師父的診治時辰,晚上可能真會讓他做成燈籠。所以,乖,快別哭,回去顧好葯爐,你師父那兒我會幫你求情的。」被風焯喚做心兒的女子,溫柔的笑了笑,艷冠群芳的脫塵氣質和出水芙蓉般的絕色容顏,讓面前的小少年及一旁前來求診的病患全看失了魂。

「師姑,你一定要記得說,千萬不要忘了!」被她驚人美色震得也體失了魂的小少年,帶淚的圓臉上傻傻的露出個慈笑,直勾勾的盯著她的笑顏發怔,連抓了她衣袖的手都忘了要縮回來。

心兒師姑真的好美……

雖然一年前自己跟著師父在河邊垂釣時,撿到了險些快要淹死的師姑,而當時師姑臉上還有著一塊很大的黑色胎記,可那時他已覺得師姑是個美人!

但現在等到師父治好她臉上的胎記后,他才發現心兒師姑不只美得驚人……

她根本就是天女下凡,美得會讓人連呼吸都忘了!

「我說破布,你知不知道什麼叫色字頭上一把刀,你心兒師姑的確很美,可為師的勸你最好離你師姑遠一點,不然你的小命很快就會玩完的!」一旁正在給病患診脈的風焯,再次涼涼的開了口,惹來在場的眾人一陣竊笑。

「師父,我……我什麼都沒想,我只是覺得師姑很美,像天女一樣!」小少年傻傻的抓抓頭,面紅耳赤的囁嚅表情,讓面前的絕色女子忍俊不住淺笑起來。

「破布,別鬧了,快回去看你的葯爐,別再惹你師父生氣。」她由懷中掏出素帕,溫柔的替小少年拭去淚漬,正想催促他回門口那去,卻聽見風焯再次出聲叫喚。

「破布,為師兩個月前讓你送的信,你有送吧?」風焯忽然問道。

「回師父,我已經讓馬幫的人送去給師伯大爺了……」聞言,原本正在對著自己師姑傻笑的小少年,冷不防的肩膀一顫,跟著臉色發青的連忙接話,只是結結巴巴的神情會讓人不禁懷疑他說的話。

其實……那封信因為他的不小心連人帶信摔入水溝,而將上頭的圖畫和字跡弄糊成了一團黑,只是為了怕師父責罵,他不得不硬著頭皮就著毀爛的真跡重臨一遍……

雖然他已經很儘力畫得像師父的筆跡了,但師伯大爺能不能看得懂,他真的不敢想!

「破布,你師伯大爺非常有能耐,你那小小的鬼畫符不會難倒他的,只是你最好要先有心理準備,為師這次保不了你了!」風焯淺淡一笑的表情讓廖破布嚇得連冷汗都冒了出來。

師父什麼都知道,然後竟然沒罵他……還教他要有心理準備?

那接下來到底會發生什麼恐怖的事?

×××

「風家醫館,就是這裡?」

醫館前方手裡還執著馬種的沐雲冷冷的翻身下馬,面色沉凝的捏著手裡的信半晌后開口問道。

「是的!主子,這的確是風爺開的醫館。」後頭的韓馱簡潔的應了聲,便不再開口的退向一旁。

「他最好別跟我開玩笑。」沐雲臉色極差的自言自語,跟著快步的向醫館門口走去。

如果不是這封風焯讓人送來的信,他也不會千里迢迢的從北蠻邊關返京面聖,然後告假遠下南方江州。

因為那封鬼畫符上隱約可看到風家醫館這個招牌,還有信上歪七扭八的一句話——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時花明又一村。

因為這兩句話和信上的醫館圖像,讓他沉寂絕望到幾乎快撐不下去的人生,再次燃起了微小的希望,只是風焯那傢伙最好知道她的下落,不然他會殺了他的!

舉著不安腳步,沐雲擰眉來到了醫館的門前,但還沒跨進門檻一步,醫館裡頭那個正側身和風焯小徒說話的女人,卻讓他震驚的達呼喚都要停了。

那個女人!她的眉、她的眼還有那樣熟悉的神情,活脫脫就是他找了許久的人兒!那是他的宸兒,是讓他遍尋不獲,思念到快要發瘋成狂的李心宸!

他的宸兒竟然沒有死!

她還好好的活在世上!天啊!她還在,沒有丟下他一個人!

震驚又欣喜莫名中,他無法反應的只能呆愣的僵在門外,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露出個顛倒眾生的笑靨,溫柔的替風焯那該死的笨徒兒拭去臉上的鼻涕眼淚。

又妒又惱還夾著滿滿的心酸及驚訝莫名的欣喜里,他心緒複雜糾結萬分的緩緩屏住呼吸走上前,就怕太過於急促濃沉的呼吸聲,會將這一刻的好夢驚碎成片。

這一切不是夢吧?

他眼前所看到所感受到的,都是真的吧?

雖然眼前的女人有張熟悉到不容錯認的容顏,可他卻害怕這一切是因為思念過度而產生出來的幻覺。

更怕當自己走到這女人的面前時,她回過頭時的容顏完全不是宸兒,那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當場失態的痛哭出聲!

尋了好久,這一刻總算能見到一張如此相仿的容貌,只是那其的是宸兒,不是他的思念錯認嗎?他不敢確定。

慢慢的一步步走上前,沐雲心焦又不安的站定在咫尺之遙處,愣傻的看著面前的絕色女子一手端著葯碗,一手牽起風焯小徒的手,微笑著轉過身來。

「破布,快別哭了,你瞧所有人都在看你……」她淺笑的抬起臉,卻在水瞳和沐雲目光對上的那剎,神情大變、身子一顫的鬆開了手。

匡當一聲,葯碗摔落打碎的同時,沐雲臉色一凜的衝上前,將她狠狠的抓進自己懷裡,雙臂緊抱的再也不肯放手。

「是你!真的是你!你還活著……」他顫抖的在她耳邊重複低念著,滿是心碎的痛楚嗓音讓懷中的女人冷不防的顫抖了下。

「你……公子,你認錯人,我不是你要找的人。」費了好一番勁,她慌然的推開他,轉身不敢多看他一眼的就想轉進內堂。

一年了,他已該是陌路人了,只是這會她竟然仍舊止不住心窒的感覺,酸楚的還想掉淚!

「宸兒,你說謊!你明明認得我,不然不會驚訝的連碗都摔玻了。」不敢置信她會如此決絕的推開自己,沐雲飛快的捉住她的手,制止了她急欲逃離的舉動。

「不!我不認得公子,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將軍,你快放手……」情急失措中,她急急忙忙的想要撇清關係,卻不知脫出口的話語裡頭有著天大的錯誤漏洞。

「若不認識我,姑娘怎知道我是將軍,我甚至連自己的身分都還沒說出,姑娘就知道我是誰了?」惱火的一把扯回她,他恨恨的扳過她的臉,這才驚異的發現此刻她的臉上竟是一片潔白無瑕,連半點細微黑痕都不見蹤影。

「還有你的臉,怎麼會變成這樣?風焯那傢伙對你的臉做了什麼?」伸手撫上她本該有塊青黑疤痕的左邊臉頰,他驚訝的睜大眼問著。

原來她的臉是長成這個樣,若非他先看見的是她一開始時就完好無缺的右臉,否則現在這樣的她,真的會讓人認不出來…

難怪先前他派出尋人的士兵一直都找不到她的蹤影,因為他交給他們的尋人圖上頭繪的是個臉上帶著黑痕的女子。

「沒有!義兄對我很好,你快放手!」她滿臉暈紅的往後退,執意要和他拉出距離。

「什麼義兄?」沐雲愣了下,回過神后冷不防臉色一變的低吼出聲,「你稱風焯那傢伙做義兄?

「我………破布,陪我回去,我身子不舒服,不想待在這。」沒料到重逢不到一刻鐘便聽到他的失控吼聲,李心宸又驚又惱的瑟縮了下,跟著慍怒的咬牙拉過廖破布準備走人。

一年不見了,這男人竟然對她吼,而且還當著眾人的面。

「你要回哪去?風焯那臭傢伙的家?」一聽到她的話,沐雲臉色一變的握住她的手,正想狠狠將她拖回自己身邊,卻發現一旁的灰衣小少年還不知死活的牽著她的柔荑。

「笨小鬼!放開她的手。」沐雲滿肚子無處可發的火氣瞬間轉移到小少年的身上,對著他暴吼出聲。

「師……師伯大爺,我……我不是笨小鬼!我叫廖破布。」驚嚇莫名的廖破布還搞不清狀況,他結結巴巴的應了聲,卻讓沐雲火大的由後方提起衣領抓了起來。

「住口!我管你叫什麼!笨小鬼,我警告你,再讓我看到你碰她一根指頭,我就剁了你去喂狗。」他叱吼。

「沐雲,你別這樣!快放了他,他還是個孩子,禁不得嚇的。」雖然驚訝於他們兩人之間的稱謂關係,但此刻李心宸實在沒質問的心情,她緊張的拉住沐雲的衣袖,要他放下面都表情已經開始扭曲抽指的小少年。

「你認得我了?那好,我們走。」他回過頭,目光沉凝的看了她一眼,跟著一手拉住她,另一手輕鬆的一甩,將被嚇得眼淚都噴出來的廖破布擲迴風焯腳邊。

「姓風的,別以為你收了她做義妹,我就會感激你!你將她藏了一年的這筆帳,我日後一定會好好服你算個清楚。」伸手將正在掙扎個不停的小女人攔腰挾起,沐雲沉冷的面容上有抹少見的溫暖飛掠。

這女人他還有好多話得向她問個清楚……

他得問問她為什麼忍心當著他的面跳下懸崖,更為什麼又可以狠著心一年不去見他?

好多的為什麼,好多無處可依恁的心酸煎熬,這一次他真的得好好的向她要個解釋。

×××

客棧里,沐雲和李心宸無語對望著。

半晌過後,一直站在床前盯著李心宸瞧的沐雲,終於難掩激動的走上前,將坐在床畔的她狠狠擁入自己的懷裡。

「該死的!你怎麼……怎麼可以當著我的面就這麼跳下去?你難道不知道我也有心也會痛的!」他低吼的收攏雙臂,仿似想要在這一刻將她永遠的納入自己的骨血神魂中,再也不要有片刻的分離。

這女人怎麼可以這麼狠心,讓他為她心痛了一年!

「你……會心痛?」李心宸愣了下,一臉吃驚的彷彿他說了什麼驚人話語似的。

他會為她心痛?不可能!若一年前他有心,怎捨得將她傷成那樣。

「你真的以為我無情無心,可以無動於衷的看著自己的女人從面前跳下,而不會有任何感覺嗎?」為她明顯不置信的震驚臉蛋,他不悅的掐了下她的腰間。

「難道你不是嗎?」她冷淡的推開他,輕柔低語的嗓音里是滿滿的怨懟指控。

一年前的事,她已經儘力想忘記了!只是那年他傷人的神情和話語還一直留在她的腦海里,怎麼也難以磨滅!

「我承認初遇見你時,我的確無情又無心,但你這該死的女人為什麼後來連個挽回的機會都不給我,就逕自推開我從崖上跳下去!」

「你知不知道,這一年來我是怎麼過的?所有人說你死了,連皇上都要我放棄別再找,可我卻每夜不斷的陷在惡夢裡,夢見自己在當初你出事的那條大河裡來回尋找。因為還有話沒對你說,還有未竟的遺憾沒有完成,所以我拼了命的想找到你,想狠狠的質問你……」

「該死的你,難道當真沒看到我的心,不知道我也會為了你心痛流淚……」惡狠狠不顧一切的嘶吼完后,他猛地伸手抓回她,將已然震驚到無法說話的小女人緊抱在自己懷裡。

如果不愛,他不會在拐騙她上山求靈符的那時,不安心焦的尾隨在後;如果不愛,他不會在每次推開她的那剎,心緒煩躁紛亂到無法形容……

這臭女人也不知是在哪時便將條細繩系綁在他的心上,讓他一靜下來就看見她的面容在眼前飄落,又哭又掉淚的讓他為之氣結!

雖然他也知道自己不該命人燒了那包衣物,但不願意承認已愛上她這個事實的驕傲自尊心,卻讓當時的自己做出了愚昧的錯誤決定。

「如果不在乎你,那一夜我不會連夜頂著大雪驅馬狂馳回來,只是你連解釋道歉的機會都不給我……」沐雲後悔不已,出口低嘎的嗓音里有著濃沉的懊惱嘆息。

「不要說了,那些都過去了,我不想再提,以後你也別找我,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聽見他再次提起過去的事,她心痛糾結的乾脆選擇逃避不去面對。

這一年來她好不容易可以不再去想起他,只是今天他的出現,卻讓她再次發現,自己的心仍然對他眷戀不放,仍然會為他心酸疼痛。

可這樣的感覺卻讓她覺得非常可怕,她怎麼可以再去戀著他,怎麼可以心窒的連呼吸都不成氣息?

難道一年前自取其辱的教訓還不夠嗎?

這一刻她得狠下心儘快遠離他才行!

她使勁的想掙脫出沐雲的懷抱。

「沒有!沒有結束!我們之間不可能會結束,因為你還虧欠我許多東西!」他臉色大變的攏緊雙臂,粗魯的活像要把她胸腔里的空氣悉數擠出來似的。

「你別瞎說,我哪有欠你什麼。」她惱怒的拎起粉拳,往他堅硬的胸膛上招呼著。

可惡!這臭男人到底想怎麼樣?從前是他不要她的,可現在竟然反過來緊抓著她不放?

這樣差異極大判若兩人的他,讓她真的不知該怎麼辦了。

「誰說沒有,我的一顆心還在你身上,你把它還來我就讓你走。」他正色的抬起她的臉蛋,冷凜到不行的臉色讓她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你……」她面色緋紅尷尬得無法接話。

一年不見,這男人是從哪學來這些話的?

「另外,你還欠我一個孩子!可惡的女人,我的孩子他怎麼了?還活……活在這世上嗎?」他嗓音猛地一沉的頓了頓,跟著胸口一窒的低語問道。

他明白最好別再提過去的事,也曉得她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腹中的孩子不太可能會存活下來,卻忍不住的還是想問。

因為畢竟那也是流著他骨血的孩子。

「孩子……」李心宸怔怔的望著他,心緒複雜翻攪的不知該從哪開口。

這男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竟然會關心她的孩子,只是這次她能相信他嗎?

「算了!只要你還活著就好,將來我們仍然有機會擁有自己的孩子,以後我會好好守著你,不會再輕易讓你離開我身邊!」錯將她的沉默當成了回答,沐雲不忍的撫上她糾結的眉宇,滿滿的心疼只為她一人流露。

「你覺得我們還會有將來?」聽見他溫暖呵護的話語后,她泫然欲泣的怔忡望向他。

她以為一年前兩人之間的牽連便已經斷了,不可能會有將來了!

「是的,你曾說過自己比任何女人都貪心,想要的是一生一世的不棄不離,那現在我答應你,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此生此世皆不會離開你身邊,陪你終老到最後。」他目光專註的望著她,溫柔呵護的話語和神情讓她終於無法剋制的痛哭失聲。

「你……為什麼要這麼說?我原本已經打算這一輩子再也不見你、不要愛你了,可你卻又在我面前說出這樣會讓人心痛的話,你到底想怎麼樣?」她垂淚怨懟的一手抹淚,一手胡亂的捶著他的胸膛。

這可恨的男人害她的心全亂了,讓她猶豫掙扎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能相信他嗎?能再次接受他嗎?她真的不知道!

「我什麼都不想,只想你再愛我一次!宸兒,給我一次機會,讓咱們重新來過,這一次我會誠心的懇求皇上將你賜給我,讓你名正言順的跟著我上關外。」沐雲寵溺的拭去她臉頰邊的淚,過於溫存的舉動再次逼得她眼淚潰堤。

「我……」她淚眼模糊,心慌意亂的掙扎了好半晌,過後終於咬著唇緩緩的抬臉看他。

雖然她不懂是什麼讓他在一年後有如此大的改變,卻寧願選擇再相信他一次。

因為自始至終她心內最深的一個角落都仍有他的身影,她根本沒辦法忘記他,沒有辦法不去愛他。

「我……會試著再給咱們倆一個機會,重新來過。」在他的心焦等待中,她垂首好不容易終於點了下頭。

「太好了,我們馬上回京。我得趕緊向皇上要了你才行。」他欣喜若狂的抱起她,飛快的轉了幾個圈,牽過她的手就想往門口去。

「可……我得先迴風家和義兄義母道別。」她面有難色的停在原地,不肯向前。

而全那兒有個人還在等她回去……

「等等!說到這,我想起自己有一堆問題沒得到解釋,風焯那傢伙難道沒嘴碎的告訴你我和他的關係嗎?」沐雲臉色一凜的飛快轉身,惡狠狠的瞪著她。

雖然姓風的怎麼救了她,詳細的經過他不知道,但從姓風的自小便怪異得緊,有能窺視天意往來奧秘的力量來看,救她這件事也就不足為奇了。

而且加上由一年前姓風的不知為了什麼事出現在京城,之後便時常莫名其妙的派徒兒出現在他身邊,他就覺得一切的發展似乎都已在那傢伙的預料中,所以那臭傢伙肯定也是在那夜派出小徒前往校兵場后,便自己大半夜不睡的等在河邊,才會先他一步的救下落水的她。

只是再怎麼樣都不該藏了她一年,光是這點他們之間的梁子就結得更大了!

「義兄只提過他有個兄弟許久不見,所以才老派破布送信過去邀他前來相聚,可直到剛剛我才曉得,原來你就是破布口中的那個師伯大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李心宸不解的搖頭問道。

「他……」沐雲難得語塞的頓了下。

「你怎麼了?」李心宸不解。

「其實……」沐雲擰了下眉,正要避重就輕的帶過時,門外卻傳來風焯閑涼的低緩嗓音。

「其實……他只是覺得小時候欺侮我很丟臉,所以現在說不出話來。」風焯不請自來的推門而入,然後笑容可掬的走到兩人面前。

「姓風的,你住口!」一見到他,沐雲臉色一沉的跨步上前,伸手就要揮出一拳,「我都還沒跟你算帳,你就自己先找上門來了!姓風的,你膽子還真大!」

「親愛的兄長,你要不要先等一等,我看心兒一定很想知道咱們倆之間的過節是怎麼一回事……」風焯滿臉笑容的輕鬆躲開,然後衣袖一揚,一陣清淡的香味便直撲沐雲鼻間而去。

下一秒沐雲一個踉蹌,出拳的手便忽然停在原地,身軀動彈不得的僵成了石像。

「該死的風焯,你暗算我!」他火大的低吼,心知自己是太大意才會著了風焯的道。

他早該想到風焯這死傢伙既然能以葯救人,當然也能用藥暗算人了!

「說暗算未免太沉重了點,小弟我只是用了點小伎倆,想幫助親愛的兄長你能早些抱得美人歸而已。」風焯笑兮兮的拉過讓眼前的景象驚嚇到有些發傻的李心宸。

「心兒,你聽好了,我現在要告訴你這個男人的過去,等你聽過他的故事後,所有的遲疑就會成了堅定不移,因為你將會發現你眼前的男人其實是個很可憐的傢伙,然後你就會同情的再也抬不得離開他!」風焯笑得很壞心的拉來張椅子要李心宸坐下,跟著慢條斯理的開口說了一段往事——

那一年,八歲的他因為親爹死了,娘帶著他無力謀生,所以便答應了看中他娘親容貌的沐老爺的提議,進入沐府做他的妾室。

當時他已經知道娘一個女人要養大自己的確很困難,所以便拎著包袱不吵不鬧的跟著娘進入沐府,至於生性風流的沐老爺雖然之後又不斷的迎娶許多女人進門做妾,卻也沒忘了自己的承諾,勉強算有盡到照顧他們母子倆的責任。

而沐雲就是那時沐老爺元配夫人所生的唯一兒子……

只是當時九歲的沐雲,或許是因為覺得外邊的女人搶走了爹親,讓他的娘親那麼傷心,所以總是看他不順眼的想盡辦法欺侮他,不是推他到溝中,就是趁著沒人看見時,衝上來將他痛打一頓。

「當然這不是重點!因為你眼前這男人,不只欺負我,連其他妾室所生的孩子都讓他給狠狠惡整過!」風焯涼涼的淺淡一笑,過於壞心的表情讓沐雲惱怒的叱吼出聲。

「風焯,胡扯什麼!」他吼聲如雷。

「心兒,別理他,我們繼續說下去……」風焯不動如山。

後來在沐老爺娶第五房妾室進門的那晚,沐雲的娘親也就是沐府的大夫人,終於在久候夫君回頭卻盼不到的情況下,受不了打擊的在自己的屋裡自謚而亡!

「當我娘和我聽到這個消息,急急忙忙的找到大夫人的院子時,他已經站在下著大雪的院子里不知道有多久了,臉上掛著的不知是沮還是融了的雪,但從那時開始,我就沒再看過他流淚。」

因為覺得受到了傷害背叛,所以寧願封起心,也不想讓任何人靠近,那男人就是這樣背著沉重的伽鎖,孤獨的過了許多年,立到遇上了她。

「心兒,你曉得嗎?那時,無論我娘和其他人費盡多少力氣,想接近安慰他,都讓他不識好歹的推了開來。唉!若非我娘交代說要多容忍照顧他,誰有那麼多閑工夫去拿熱臉貼他的冷屁股!」風焯涼涼的哼了聲,似笑非笑的讓人摸不透他心裡想的是什麼。

「姓鳳的!你到底想怎麼樣?」沐雲再次怒吼,過於漲紅的臉色不知是讓風焯氣的,還是另有其他原因。

「我不想怎麼樣,只是希望親愛的兄長你有空要到寒舍小住幾天,娘很挂念你,老交代我一定要找到你。」風焯笑容淺淡的走到沐雲身邊,低語笑著。

自從十年前沐老爺死後,他和娘就離開了沐府,再也不曾回去過,只是唯獨沐湄,因為糾結的緣分太深,所以怎麼也斷不了。

誰教他的娘親從一進沐家門,就莫名其妙的喜歡上沐雲那傢伙,還把他當成親生的兒子一樣關心著,老要自己哥哥前哥哥后的跟著他,才會害得他平白無故的遭他痛扁了許多次!

「娘知道這些年你受了很多苦,因此要我跟你說,若你願意,風家的門還是為你開著,雖然咱們不是親兄弟,但那些年好歹我也挨了你很多的拳頭,打也會打出點感情來吧!所以有空記得要回採看看我們。

「還有,現在我把心兒還給你了,至於她臉上的胎痕,我可以告訴你,那不是天生,而是人性可怕的嫉妒使然,但真相目前還不到說出的時候,太過於急切的想追究實情,只會傷了心兒的性命……

「因此親愛的兄長,你就暫時當心兒不是宸妃的女兒,好好守著她,別再失了她,很快的在鳳儀宮那個女人氣數盡散之時一切的真相就會水落石出,到時再給你心愛的公主正名歸位就行了。」風焯慢條斯理的轉過身,緩緩的走向門邊。

至於為什麼將她藏在自己這兒而且不明說的事,他當然不會承認是因為自己小心眼想報過去老鼠冤的理由,因為畢竟他可是倒楣的白白挨了他好幾年的拳頭!

「站住,你話還沒說清楚不許走……」聽見風焯最後的話語,沐雲不解又急迫的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能看見過去未來所有發生事情的風焯會這麼說,一定有他的道理,只是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宸兒臉上的黑痕竟然不是胎記而是人為使然?

是什麼人這麼大膽的敢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

「別想了,這不是你該煩惱的事,將來自然會有人替你解開這個謎團。好了,我該說的已說完,我要走了。」風焯笑兮兮的走向門口。

「等等,義兄,他身上的毒還沒解!」一直坐在椅上聽得目瞪口呆的李心宸,此刻終於噙著淚,後知後覺的站了起來。

雖然義兄說的話她不是完全明白,但沐雲的過去她已約略知道,明白或許是因為那樣的痛苦往事,所以從前他才會封起了心,用惡劣的態度傷害自己。

只是一切都過去了,在聽見沐雲的過去后,她才猛然發覺受苦的不只是自己,在傷害她的同時,他其實也同樣的在受著往事的煎熬。

所以她不會再怨怪他了,甚至想好好的和他重新開始再來一次!

「你能這麼想也不枉我浪費了這麼多的口水。好了,不服你說了,我得回去看破布那傢伙是不是已經放火燒了我的醫館。」他笑著拉開門。

「但是義兄,你還沒幫他解毒……」李心宸緊張的跟上前。

「放心,讓他站上一天一夜,毒自然就能解了。」風焯壞心的笑道。

「風焯,你敢!」沐雲惱怒的嚷著。

「義兄不可以,求你幫他解身上的毒。」李心宸大驚失色的連忙哀求。

「好吧!看在心兒這一年來乖巧聽話又討我娘歡心的情面上,為兄我就做點好事幫你這個忙……」風焯黑眸一眯,冷不防的伸手對著李心宸的鼻間揮了下袖袍,帶著濃郁花香的白色粉末讓她瞬間狠狠的打了個噴嚏。

「該死的風焯!你連她也下藥?我跟你沒完沒了,我一定要把你碎屍萬段丟到河裡餵魚。」沐雲臉色大變的怒吼,卻動彈不得的無法上前解救李心宸。

「義兄。」李心宸花容失色的抬頭看著風焯,完全不解他的用意。

「心兒,為兄已經把解藥下在你身上了,剩下的就看你了。」風焯笑得非常惡劣,他壞心的拍拍李心宸的腦袋,轉身拉開了門走出。

「可是我不會解毒……」她傻眼的頓在原地,泫然欲泣的咬唇低語。

哪有人這樣解毒的?她又沒中毒,給她下解藥做什麼?

「簡單得很,你怎麼懷上風兒的,就用那方法給我親愛的兄長解毒,至於風兒,就暫時待在為兄那,,只是小娃兒愛哭得緊,為兄的不知自己能忍得了多久,你最好快點來帶他,否則為兄的擔心自己忍不下去,就會將他扔出大門,送給路過的乞丐做乾兒子。」風焯笑咪咪的說完后,也不管後方的李心宸臉紅尷尬的模樣有多狼狽,就自顧自的離開走人。

而這頭才剛羞紅著臉把門關上的李心宸,一回頭就看見沐雲惡狠狠的瞪著自己。

「誰是風兒?你給我說清楚!」他眼神狠戾的逼視她。

該死的,這女人竟然沒對他實話!

「他是……是我的兒子!」她左支右絀,結結巴巴的頓了老半天,最後勉強硬著頭皮應了聲。

「你的?沒有我你生得出來?」他沉厲的吼聲瞬間放大,眼睛也瞪得跟牛鈴一樣大。

這女人該打,連他也瞞。

「好啦……是你的兒子。」她嘟噥的癟著小嘴,迫於他嚇人的氣勢而不得不先低頭招認。

「那還不快點過來,呆站在那裡做什麼?」沐雲臉色一凜的出聲叫人。

「過去幹嘛?」她傻愣愣的應了聲,卻讓他不快的狠狠瞪了下。

「廢話,當然是解我身上的毒,你不幫忙解毒,我怎麼去接兒子?你難道沒聽到風焯那傢伙臨走前說了什麼話?難道你想讓咱們的兒子變成乞丐?」他不快的再吼。

「不要!」她心急的脫口而出,當下再也顧不得矜持的走上前。

「但是……接下來該怎麼辦……」她臉蛋緋紅站在他面前低頭看著地上。

「羅唆!你到底要不要幫我?」他惱怒的猛然一喝,讓她驚嚇的連忙伸手胡亂的替他寬衣。

「靠過來點,我會吃人是不是?」眼見她動作僵硬的隔著一步之遙,慢吞吞的解著自己的衣帶,他不快的命她上前捱到自己身邊。

「可是……」她囁嚅慌張的手腳都不知該往哪擱才對。

「沒有誠意,過來!站到我面前,把臉湊過來,我告訴你該怎麼做。」受不了她的慢動作,他低沉的出聲要她靠上前,然後冷不防的趁著她聽話的將臉貼近自己之際,狠狠的抓過她,俯吻住她激紅的唇。

該死的風焯,雖然自己從小到大的確常趁人不注意時痛毆他一頓,可他不也時常耍暗的利用一身絕佳的自學醫術來下毒整他!

因此他們之間的梁子就是這樣越結越大的,不過不可否認的,這次他還算有點義氣,像個兄弟。

因為宸兒身上那麼濃烈的花香,怕是幾十尺之外的蜜蜂都聞到了,更何況是離她只有數步之遙的自己。

所以若再解不了毒,那他的鼻子一定有問題,該去找大夫了。

而說實在的,這次恐怕是風焯那傢伙幾十年來,做得最像兄弟的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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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心只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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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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