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皎月寂照,靜夜幽幽,郁還煙覆在綉著花團錦簇的軟玉香被底下,翻來覆去難以安然入眠。
一閉上眼,腦海里就會湧現時墨的樣子,然而晚上那頓飯他並不在場。
她下意識的撫著肩頭下方那塊紫色胎記,覺得心口沉甸甸的,像是有塊東西壓迫住她的呼吸,連帶擾亂她的情緒,讓她一整晚都處在浮躁不安的煩悶中。
也罷,既然怎麼樣都睡不著就別躺著了。披上一件布料粗糙的外衣,她掀被下床,套上鞋,打算到樓台吹吹夜風。
正想起身,忽爾瞥見窗外幾道人影掠過,迅捷的速度讓她有種看花眼的疑慮,她屏氣不動,左手慢慢朝床板里伸,觸摸到琴匣。
又一道人影躍近窗邊,郁還煙不再懷疑自己眼睛看錯,保持鎮定,她躡手躡腳的將琴抱住,壓低身體,朝著另一扇通往樓台的門移動。
三人分成三個方向侵入,從正門、主窗、側窗,同時悄聲滾入房內。等到察覺床板上空無一人,其中一男子低咒:「怎麼沒人?」
「床板還有溫度,人肯定不遠。」在冷靜的檢視與探究后,向晶華喝了聲,瞥眼注意到另一扇門。「跟我走!」
匆匆忙忙逃到欄杆邊,郁還煙六神無主的望著臨下的濤濤溪流,將懷中的琴抱得更緊,來不及思想這麼跳下去會不會死,她只怕這架琴會就此毀去。
「你就是郁還煙吧?」
暗夜朦朧中,身後三人已在眼前,郁還煙瞠大眼,原以為適才瞧見的人影是意圖不軌的盜賊,但來人點出了她的名字,今她一陣錯愕。
「你們……我不認識你們。」
向晶華微蹙眉心,這女孩兒更沒有郁定擎的影子,她真是他的女兒?
「不認識我們無所謂,只要把你手中的琴交出來就行!」
向頂天向前一步,兩顆眼珠子在她花容月貌的臉上流連忘返。
「琴?」煙兒的表情立刻變得冷峻。「你們認識我爹爹?」
「認識又怎麼樣?他都已經到閻王爺那兒報到了,我看,你不如盡點孝道,一塊到黃泉路陪陪他吧。」
「休想!」沒有一絲懼怕,她的腰抵住了欄杆,玉石俱焚是最壞的打算。
「郁還煙,」向晶華看出她的意圖,伸手阻止向頂天說話。「我不管郁定擎是怎麼告訴你的,但這把琴,是我師父所有,他強佔了大半輩子,也該物歸原主了。」
「琴是誰的我不管,但它是我爹死後惟一留下的遺物,除非我死,否則我不會把它交給任何人!」提高下顎,她斬釘截鐵的一字一字道。
向晶華與她淩厲的目光對恃許久,前者不知為何心口抽痛,面目扭曲。
「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你親娘……叫什麼名字?」
「我沒有娘。」煙兒果斷的回答。但這個問題讓她想起了丁老爺,他也這麼問過自己。
「是人都有父母,除非你不知道親娘是誰?」
「我只是我爹一個人的女兒,我沒有娘。」煙兒再重複一次。
「那麼,你爹提過向晶華這個名字嗎?」她不動聲色的問。
又是一樣的問題?煙兒如置身五里霧中,感到十分困惑。
「我不想回答你。」
「華姐,別跟她廢話連篇,再不動手,要是驚動其他人可就麻煩了。」向頂天急急地喊。
他們稱她華姐?顯然她的名字里有個華字──煙兒兀自一驚。
向晶華退了兩步,幽邃的眸光微弱的閃爍著。「注意別讓她跳下去。」低語一句,身旁兩人立刻出手。
煙兒轉身想攀上欄杆,但抱著琴綁手綁腳,一眨眼惡人已到跟前,大掌扯住琴身,她不得已放聲叫嚷,十指死死嵌緊琴匣不肯鬆手。
「不,別搶我的琴……」
向頂天色心垂涎的揪著煙兒直瞧,不由得佩服這個小妮子的勇氣十足,可惜她的力氣怎抵得過兩個大男人的無情蠻力,稍一施掌擊在她的腹部下端,血色立刻自她臉上褪去。
「你們在做什麼!」數名僕從伴隨著時墨的怒斥聲而到。
時墨是文人,武藝自是不深,然而殷旗身負保護二少爺的責任,因而自幼習武,練就一身好武功,發生這種事,第一個出手的自然是他,還有幾名功夫不弱的家從同樣衝上前去。
向立地利落的雙足一蹬,將琴搶過扛到肩上,煙兒腹痛如絞,斗大的汗水凝在額頂涔涔而下,她咬住牙根,五內如焚的瞪住那架琴想追,但一波波劇痛使得她抓住欄杆,無力的斜倚欄柱慢慢滑落地板。
在殷旗和向晶華交上手之後,幾個家從纏住向頂天,煙兒害怕的卻是另一個男人將琴帶走-不由得朝時墨發出了求救聲。
「時……」
在話未出口之際,時墨早已氣急攻心奔至她面前將她攙住。
「怎麼樣了?」
從她玉容修澹的臉上端睨出她所受的痛苦,犀利陰騖的眼神無法注意到其它,將她攔腰抱起,只想快些找大夫替她察看傷勢。
忽覺身子騰空,煙兒重心不穩的險些撞上他的下顎,臉頰被迫貼在他的胸膛,聽著如雷心跳聲,卻不知是他的還是自己的。
「不,我……我的……」
「什麼?」發現她還有話要說,他板著臉瞪她。
「琴……」她伸出顫抖的手指比著,時墨耐下性子朝所指方向一望,才知她的琴被奪,而這人在他抬頭之際已隱沒在屋檐後方。
「不過是一架舊琴,丟了也罷,大不了買架新的。」他深覺荒謬的用鼻子哼了聲,霸道的抓緊她往房內走。
「不……我要我的琴……」她反應激烈的捶著他,力氣弱如蚊蟲,眼看爹爹留下的琴已追不回來,她絕望的閉了閉眼,白得令人心驚的唇色,突然被她用牙尖狠狠咬出血痕。
「你做什麼?」一簇火苗在他眼中爆發,他發出駭人心肺的嘶吼,完全沒想到那架琴對她有如此重要,立刻衝進房內將她置放在床上,動手掐住她的下巴,一手則試圖撬開她的嘴唇。
「停住!不要再咬了!」
對於他的吼聲與舉動,煙兒一點反應也沒有,鮮紅的血像失控的火光,刺眼而殘忍的灼傷他身上每一個發燙的血脈。
終於,某種椎心的痛楚使他大大的激怒了。
「夠了!再咬下去嘴唇就爛了,如果那破琴是你惟一想要的,我時墨用生命向你保證,不論天涯海角都會追回來給你,如果這是你要的!郁還煙,你聽到了嗎?聽到了嗎?」直至喉管都衝破了,聲音粗啞難聽方才歇止。
他劇烈喘息著,不斷喘息著,身子竟不由自主的發抖,他在害怕?他是在害怕嗎?
在他驚惶失措的當頭,卻見她神色渙散的慢慢鬆開牙,殷紅潰爛的唇瓣,有著觸目驚心的一個傷口。
「真……的……?」她氣若遊絲的問。
來不及點頭,來不及回答,她在重燃希望的時候,又沉沉地墜入黑暗中。
???
從「斂琴閣」逃出之後,向晶華等三人連夜奔回初到京城落腳的那座破廟裡,做?暫時的藏匿之處;一來是避人耳目,二來則是檢識郁還煙所抱的這架破琴,是否確?師尊所要找的「伽陀羅琴」。
「怎麼樣?到底是不是啊?」向頂天見向晶華始終注視著琴身不發一語,不由得緊張的道:「華姐,你可得仔細瞧個清楚呢,如果拿回去不是師父要的那架琴,我們可就白來這趟了。」
「你別吵著華姐分心,沒看到她正小心翼翼的在檢查嗎?」向立地皺著眉開口截話。
驟見向晶華兩手利落的比劃著琴身長短,思索沉吟著:三尺六寸六分,琴身中間呈圓月形,乃春秋時晉國師曠所創的月琴式;桐木刨制而成,髹上鹿角漆,瑟瑟為琴征,碧紋石為琴輕,雖然時代久遠琴身老舊,但這些都是很好辨別的,不過……」
「不過什麼?」
「這面板上的斷紋卻非師父所說的梅花斷。」
兩人聽得迷迷糊糊,根本不知道什麼叫作梅花斷。
「要判斷一架琴的年代,最常見的是以斷紋?依據,古琴經過百年以上的光陰,漆面會逐漸斷裂成紋,最常見的是蛇腹斷,也是年代較近的,紋較粗:而梅花斷最?古老,也最罕見。」
「那這琴……」
「這琴充其量只是小蛇腹,不是「伽陀羅琴」。」
向頂天呆上一呆。「這是不是代表著咱們昨晚是白費了功夫,偷錯一架沒用的古琴?」
「有可能真正的琴,早被郁還煙藏了起來。」她神色陰鬱的答。
「可是,昨兒個見那郁還煙拚死並活想保住這琴,倘若它不是「伽陀羅琴」,她幹嘛那麼拚命?」向立地不解的問。「她說了,這琴是郁定擎留給她惟一的遺物,所以她才那麼寶貝。」
「我還是不明白,郁定擎要留也是將那「伽陀羅琴」留下來,幹嘛拿這破琴添數?」
「這我不知道,但無論如何,想找到真正的「伽陀羅琴」,這架琴,也得留著。」向晶華冰冷的極光一閃。「往後才能從郁還煙的嘴裡套出話來。」
「所以,我們現下還不能回去了?」向頂天好生失望。
「沒錯。」
「我想,現下我們若要再去那座樓閣找那丫頭,恐怕沒那麼容易了。」向立地忖度著說道。「華姐,我們是不是得想個法子把她引出來?」
「她如果真重視這架琴,依我看,那個地方她也待不住的,只是她受了你那掌,少說也得在床上躺個好幾天。」
「倘若她好了以後呢?」
「放心,我們和那位了大小姐還有約定呢,請她派人盯著,應該沒問題。」向晶華已經打好了如意算盤。
向頂天和向立地佩服的點著頭。
姜果然是老的辣,華姐真不愧是師傅的得意高徒!
???這一昏,果真讓郁還煙足足躺了五天,對於外界,沒有一點知覺。
只知道睜開眼時,婢女小荷正拿著濕毛巾?她擦拭手腳,冰冰涼涼的感覺,讓喪失五天的知覺一下子就回復,痛,自然是其中之一。
「你、你醒了?」發現她在眨眼,小荷喜出望外的停下手。
煙兒有些恍惚,輕抬起手指觸碰嘴唇那片傷口,臉部不禁扭曲起來。「唔,好痛!」
「當然痛啊!好端端的,你竟然把自己咬成這樣,簡直不像個正常人。」小荷搖搖頭,像看怪物似地盯著她瞧。
不像個正常人?煙兒鬱鬱寡歡的黯下目光。
那架琴──不在了。原就孤單的她,還剩下什麼呢?
「郁小姐,恕小荷多事,你和二少爺比琴的事沒成,這一拖不曉得要到什麼時候,讓府里的王爺王妃總覺事有蹊蹺,說難聽點,就是認定你故意搞鬼,想就此纏住二少爺不走,」小荷也不管她有沒有在聽,兀自說個滔滔不絕。「我看你這樣倒也不像,為了一架琴把自己咬出這麼大個洞,若真有心迷惑少爺,憑你這好相貌,拿出點在妓院里的本事,我想沒幾個男人抗拒得了的。」
小荷停頓了下,將毛巾浸回水盆里洗了洗。「不過小荷信你,王爺王妃可沒那麼明理,你如果傷好沒事了,就?自己打算打算,否則屆時二少爺不讓你走,那事情可會愈鬧愈大。」
說不上這酸楚的滋味從何而來,之前隱隱作祟,如今蔓延成勢。
見煙兒別過臉不應不答,小荷也莫可奈何。
小荷走後不久,又有人走進來。
目光餘角似乎瞥到一襲白衣,她的心揪結地冷卻,將臉別至旁邊。
「我聽小荷說你醒了。」他保持一定的距離立在床邊。
「好點沒有?」
「嗯。」輕得不能再輕的點動。
「看你的樣子,是不想理我?」
「嗯。」
「為什麼?因為我讓人逃掉,讓你丟了琴?」
她沒再點頭,像是默認。
「別告訴我你已經忘記,我答應過你把琴找回來的事。」
「……不敢勞駕時二少,等煙兒病好,自個兒會去追討。」
原有的平緩氣氛再度飽含危機,時墨的好脾氣與壞脾氣正持拉踞戰,他雖變了臉,卻努力壓抑心頭的怒火。
「我時某人別的優點沒有,就是說話算話這事可取,你一介柔弱女子想去和三個身份不明的惡盜追討,根本就是自尋死路。」
「你身份高貴,怎能?我冒險?一個奴婢死不足惜,但若教時二少受了傷、送了命,煙兒恐怕連死都無地可埋。」
「說這什麼話!」他氣極了。「你一再以身份懸殊的事來反駁我,是想要我怎麼樣?」
她突然停住幾秒。
「說啊,你到底想要我怎麼樣?」
「煙兒希望時二少高?貴手。」
「高為什麼貴手?等等,你是不是又想說自己是爛手或賤手?」他氣得胡言亂語。
這會兒,她總算肯側過臉注視他寫滿了火爆的臉。
「饒過我,讓我離開這裡。」那雙清澈的明眸,清冷得像是秋日的一泓泉。
「哼,說得倒簡單,如果沒人幫著你去追那架琴,你追得回嗎?」
「我……」
還來不及回答,時墨又立刻岔斷,恢復了冷傲神色。「好了,剛醒過來別說太多話,等你真正養好了傷,再和我討價還價!」一揮袖子,深怕她再說出些什麼傷人的字眼,頭也不回的趕忙走人。
???
又過了約莫三、四天的調養,煙兒再待不住,趁著夜半收拾好包袱,想偷偷的走人。
奇怪的是,從踏出房門到離開樓閣,沿途竟沒人出現阻攔她,一切的小心翼翼顯得沒什麼意義,儘管心裡納悶,但也不敢多作揣測,當下的心思,只在於如何將琴追回來。
半個時辰過去,煙兒終於逃出了這座「斂琴閣」。
不敢稍有停頓,糾緊的心臟阻礙著喘息,她嗽喘連連、桃靨泛紅,直覺咬住下唇隱忍出聲,一不小心再度個紅因疼痛而泛白的菱瓣,不由得輕咳幾聲。
心念疾轉,茫茫人海何處尋找這三個奪琴的人?她惟一記得的是,其中一個男人喊那個女人「華姐」,那女人會是老爺說的向晶華嗎?但,向晶華跟爹爹到底有什麼淵源?難道會是她的生母?
不不不!她慌亂的猛搖頭。不可能的,如果向晶華是她的母親,那麼,她為何不認自己?為何在她出生后就消失無蹤?
想著想著,渾然不覺自己在漫漫長夜裡已走了數里的路,等到晨曦乍現那刻,她才鬆口氣的找了棵大樹稍作歇息。
接下來該何去何從呢?浮現在心頭的只有一個想法──返回家鄉去一趟吧,從她九歲來到京城至今,始終沒有機會回去祭掃爹爹的墓,順便打聽鄉里有無人知道這個向晶華的事。
打定主意,煙兒迎著輕風,向著綠野,將包袱攢緊在懷裡,決定好自己的下一步,立刻往前行去。
殊不知後頭兩條人影隱在樹林之中,默不作聲的打量著她。
「……二少爺?」眼看她已經走遠,殷旗忍不住發出疑問。「我們要不要追上以為」
時墨瞳光一閃,漆如子夜的黑眸,亦發冷佞深沉。
「看樣子她是打算要遠行了。」一頓再道:「殷旗,你回去備輛馬車來,順便替我打理些隨身行李。」
「這……二少爺的意思是……?」殷旗期期艾艾的。
「不必問這麼多,快去辦吧,我怕把人跟丟了,你快去快回,我想以她的腳程走不了多遠的。」
「但是,王爺要是知道了,會不高興的。」
「放心,你現在的主子是我,我不會讓你受到責罰的,快去吧。」時墨嚴峻的一揮衣袖,立刻尾隨煙兒的方向前行。
殷旗擺出苦瓜臉,刻不容緩的回身往反方向縱去。
???
「爺──您瞧瞧這緞子的顏色好不好看?」一個嬌嫩的嗓音嗲聲嗲氣的呢問著,一手扯著蒲攻膺的胳膊緊貼上去,女子的長相還算不差,只不過旁人見她那濃妝艷抹樣兒,便知是青樓女妓。
「好看好看,你喜歡我統統買下來。」蒲攻膺捏捏她臉頰,順勢嘟起厚唇大嘴「啵」地一親,公然在布莊裡頭輕薄調情。要不是?作生意,店家人真恨不得將這兩個不知羞恥的男女轟出去。
「爺您真好!」女子開開心心地撒嬌著,胸脯那兩塊肉在他胸前滾來滾去,惹得他意亂情迷。
「蘭蘭,爺待你這麼好,給爺做小妾好不?」他嘿嘿地逗弄著問。
「呃……哇!老店家,這料子真好摸呢,還有沒有其它的?
色?」名喚蘭蘭的女子立刻轉移話題的朝店家呼嚷著。蒲攻膺臉色一變正想發作,忽爾瞧見外頭有個人晃過去。
「咦?」
挪步到門檻邊引頸一望,嘿,是那個小美人呀!這可被他達到了好時機。
不管三七二十一,他趕忙邁步衝出去,深怕小美人這麼一走又不見蹤影。
「跟我來!」他急喝了聲,幾個守在門外的家僕不知發生何事,只好連忙跟上。
「小姑娘呀,可真是好久不見。」奔向前,那張淫亂惡霸的嘴臉,奸笑著擋去郁還煙的路。
一見是他,煙兒神色一怔退了幾步,清儼的眸子里除了冷漠還是冷漠。
「這位大爺請你讓開,小女子急於趕路。」
「何必擺出這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姿態?那回讓你逃過一劫,這回……」他的口水快滴了下來。「嘿嘿,你可休想再逃出我的手掌心了。」
「這會兒大白天的,又是在大街上,大爺若要對小女子輕薄,小女子豈會屈服?」冰寒的聲調沒有一絲友善,身上的弦卻綳得死緊,注意到蒲攻膺還帶了不少家僕在後邊。
「哼,這兒可是我的地盤,就算我當?擄人,又有誰敢攔我?」他狂妄的邪笑著。
倏地,煙兒的兩手被家從牢牢抓住,她臉色死白的厲聲怒喊,劇烈掙扎間弄紅了手腕而不自知。
「放開我!」
「放開你?等我玩膩了再說吧。」蒲攻膺洋洋得意的伸出肥短大手,輕托起這張美絕桃花的下顎,想到往後可以夜夜擁著曼妙佳人入眠,不禁放蕩的浪笑起來。「呵呵呵──」
「怎的,蒲老爺對時某人的愛妾有興趣?」一句看似揶揄的話蹦出來,不知何時,時墨已氣定神閑的佇在一邊輕搖摺扇,儘管臉上掛著一抹似笑非笑的邪痕,但聰明人都看得出,他的眼神擰惡,似快迸出凶煞火光。
嘎──怎麼他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煙兒錯愕的驚震不止,然而那句「愛妾」,更令她如道電擊。
「時……時二少?」蒲攻膺飽受驚嚇的忙抽回手,連帶將家從一人一腳的踢開,窘迫而恭敬的行了個禮。「呃……她……她是您的愛妾?」暗自緊張的猛吞口水。慘了!這丫環幾時變成了時二少的愛妾?早知如此,他就算有十個膽子也不敢碰她一根寒毛。
「是啊,」時墨漫不經心的瞥了煙兒一眼。「我帶她出來買些胭脂花粉,怎麼,蒲老爺想把她帶到哪兒去?」
「沒有、沒有,我只是……只是見她落了單,好心要指引她找到路。」
「哦?」目光一轉,時墨瀟洒的步到煙兒身際,故意微俯著頭柔聲詢問她:「煙兒,這兒的路你應是熟得不能再熟,怎會迷路?」
從聽到那兩字開始,煙兒就顯得四肢僵硬,渾身的不自在,他炙燙的呼吸拂在她的耳垂上,又是一陣折人的顫慄。
「我……」
「沒關係,有什麼說什麼,我這人最愛追根究底了。」
蒲攻膺求饒似地望著她面露哀求神色,但一想到他對自己的毛手毛腳,煙兒把心一橫,鼓起勇氣將頭提高。
三少爺,蒲大爺他倚仗自己身為一方之富,四處欺壓平民女子不說,還意圖染指煙兒。」
「哦?」時墨挑高眉毛,對於她的坦然有些刮目相看,原以為她會息事寧人的謊稱沒事,怎料到她還真是實話實說呢。這丫頭,可真不簡單!
「沒有的事、沒有的事,時二少,你別聽她亂說,我哪有意圖染指她呀。」蒲攻膺大驚失色的?聲否認,氣急敗壞的瞪了煙兒一眼。
「是啊,蒲老爺家中坐擁三妻四妾,怎可能意圖染指你?」為了把好戲看下去,時墨順著蒲攻膺的話應道。
煙兒心中有氣,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弄不懂他為何要這樣刁難自己?
「如果二少爺不信,可以不管這事,煙兒自知身份卑賤,說出的話亦沒說服力,既是如此,煙兒就當大白天遇鬼,自認倒霉。」
又來了!就知道她會這麼說。時墨莫可奈何的心中一嘆。
見情勢有所轉圈,蒲攻膺鬆了口氣,趕忙巴結的說兩句好聽話。
「時二少,您可真有福氣,這煙兒小姐貌美如花,能夠納妾?
小妾,是所有男人的夢想呀。」
「這麼說來,蒲老爺也是其中之一了?」
「不不不,我哪敢奢望!」蒲攻膺急忙撇清。他這張笨嘴,哪一壺不開提哪一壺,搬塊石頭砸自己的腳。
「行了,我還有事要忙,不多說了。」時墨懶得和他一般計較,這種財大氣粗、色字挂帥的富豪官賈,他見得多了,只要表明了煙兒是自己的人,料他也不敢再打她的主意。
將視線放回煙兒臉上,那雙燦若寒星的明眸凝聚著鬱結,看得出她此刻對自己有多?不諒解。
「怎地,臉色這為難看?」
「煙兒謝謝時二少出手相救,此等恩德,來世再報。」言畢,煙兒甩頭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