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像齊劍飛這種不喜歡惹是生非的溫和派。自然不想看見齊南生拍桌叫罵、臉紅脖子粗的場面。萬事以和為貴。
「哥,你還是那麼怕爹。也不想想大姐要不是被雲霓假扮的『小麥』一頓臭罵,也不會想『改變』自己,而後機緣巧合碰上聶大哥。而你又欠雲霞姐一個人情,非還不可。」齊如意強迫齊劍飛要和她們站在同一陣線上。
齊劍飛左右為難,因為齊南生臉色難看極了。
九月二十八日已到。齊南生打開了書房密室。
「爹,求您成全女兒——」齊如月紅著眼睛。
「放肆!烈女不嫁二夫,這道理你不懂嗎?」齊南生執意不肯。更何況女人想跟的男人,是聶家的兒子。
「如意,替你姐姐更衣。她要是有任何差池,我唯你是問,看我怎麼治你。你已經壞了我一次好事!」齊南生下了通碟,違者家法伺候。
「是,爹。」齊如意虛應敷衍一番,心裡卻不這麼想。
乘替姐姐寬衣時,齊如意同大姐耳語著。「聶大哥要來搶親!」
齊如月擔心他的安危。向家人多勢眾,更何況還有齊南生這關。罷了,就當真是如夢一場。
「姐,來不及了,聶大哥已蓄勢待發,不達目的絕不罷休。雲霞和我也會助其一臂之力,雲霓那邊應該也沒問題。就屬哥最窩囊了,拿不定主意,怕惹毛爹——」齊如意很氣哥哥態度一直暖昧不明。虧她也為了他的事出不少力。
「如意,別把劍飛拖下水。爹好不容易才對他刮目相看,別又橫生枝節。惹得他不高興。還有你也是,你一插手爹肯定不會輕饒你的。」齊如月不想牽連別人。
但齊如意已打定主意,齊南生如果要嚴懲她,她就離家,同雲霞一起去闖蕩江湖,她也不做乖女兒了。
「哥——」齊如意看見齊劍飛就臭著一張臉。
「如意,別把事情搞得太複雜!」齊劍飛很為難。
「哼!自己成雙成對就好了,忘恩負義的東西。」齊如意用話「激」老哥,他的溫吞個性又回來了。
迎親時刻就快到了,向家花轎已快來了。
雲霓來齊家莊了,雲霞已把一切全告訴了她。齊如意一見到雲霓,立刻迎上用眼神「詢問」她的「立場」。雲霓給了齊如意一個肯定眼神,支持性的一笑。
太好了!又多了一個幫手。齊如意心頭大樂。
「雲霓你——」齊劍飛問著。
「阿飛,做人要恩怨分明。這整件事的始作俑者其實不是如月姐,而是我才對。是我開了端,以『小麥』姐的身分活活地把你姐臭罵了一頓,如今她有難我豈能不管。」
「雲霓,我爹可是你未來的公公。」齊劍飛提醒她。
「如月和如意,不也是我的姐妹。」雲霓回應著。
這下子齊劍飛更好生為難,快成了夾心餅乾了。
「如意,算了!別逼他了。省得又弄得父子嫌隙,阿飛的個性就是這樣!」雲霓了解齊劍飛,他真怕他爹。
「好,哥,就算你不幫我們,但至少你也不能阻止我們。」齊如意退讓一步,不能多個戰友,至少少一個敵人。
「不過,看你怎麼同雲霞姐交代,你欠她的人情。」
「我——」齊劍飛左右為難。
「哼!」齊如意不給齊劍飛好臉色看。
「阿飛,做人豈能只考慮到自己。」雲霓坦言。
「就是嘛,畏畏縮縮。那天你打擂台的勇氣到哪裡去了?只有你的愛情偉大可以全力以赴,別人就不重要。」齊如意猛挖苦著齊劍飛。害他一個頭兩個大。
齊如意拉著雲霓密商著,留下無所適從的齊劍飛。
齊如月的門口,有齊南生派遣的鏢師看守著。
齊如月藏了一把匕首在懷中。她決定一死保貞節。萬一聶天星搶親不成,她也不會嫁給向重陽的。
她的心已給了聶天星,今生不會再愛第二個人。
※※※
鼓吹陣來了!向重陽穿著新郎官紅袍,騎著白馬來迎親。一行數千壯丁,大紅花轎點綴得喜氣洋洋。
齊南生早已在齊府大門迎接,準備歡天喜地嫁女兒了。
齊家唯一興沖沖的,看來只有齊南生了。齊夫人垂著淚她無力阻止,她根本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道人家。
「娘,別哭,爹不見得能稱心如意的——」齊如意安慰母親。齊夫人只是拭著淚,難道——
「你們——」齊夫人驚道。
「娘,你是愛姐姐的對吧?不像爹那種『愛』法,完全要依照他的意思去做。父母若愛兒女就該多為他們著想。」齊如意埋怨父親。
她也很響往那種刻骨銘心之愛,管他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追求自己想要的,才是最重要的。
「這如虹也真是的,姐姐成親之日也不回來,不知押完鏢車野到哪裡去了?」齊南生見二女兒仍未歸數落著。
如果如虹真趕回來,齊如意有把握拉她站在他們這邊。可惜有古道熱腸的齊如虹未歸,卻回來一個見了爹好似老鼠見到貓的兒子齊劍飛。齊如意心裡很不痛快!
她狠狠地給了哥哥一個超級大白眼,齊劍飛很尷尬。他不是不想幫,只是他不想再觸怒齊南生,他望向雲冕。雲霓一副他自己看著辦的表情,她這忙是幫定了。
「雲霓——我。」齊劍飛想解釋。
「隨便你,阿飛,你的個性我明白,我不會怪你,就怕我姐雲霞會把你大卸八塊,後悔助你一臂之力。」雲霓說的是事實,昨晚雲霞也料到齊劍飛會礙於父命。
「那我們會不會——」齊劍飛著急。
「安啦!皇上賜婚你爹敢不答應,再不然我『劫』走你好了。」雲霓安慰他,沒事的,他們倆已永世不分。
※※※
新娘子出來了,齊如意扶著齊如月走上花轎。
媒婆笑得花枝亂顫,齊南生賞她個大紅包。鼓吹陣又開始奏樂。要把花轎抬迴向家莊了,向重陽躍上白馬,齊如意瞪了他一眼,她以前還認為他很不錯。
向重陽不以為意,他才不同這般小女孩見識。今天是他大喜之日,得多笑些才對,什麼事都先擱下以後再算。
向重陽準備要打道回府了,他親自出馬迎娶,一來以表慎重,二來以防有變。他是個交遊廣闊、耳目眾多之人。所以齊家莊「比武招親」之事,早有人向他通風報訊。
而那賣花女子那種「小伎倆」,也別想迷倒他。他將計就計之下,反而知道了些他原本尚不知道的事。
花轎抬起,原本女方是不用送行的。
可是齊南生卻尾隨在後,老謀深算的他,也怕路上發生變故。跟上的不只他一人,還有齊如意、雲霓和齊劍飛以及書童小益。齊劍飛不想雲霓有事。
「你們跟來做啥?」齊南生髮現了他們。
「跟爹一樣啊!我們追隨爹爹的腳步。」齊如意搶著回答,絕不能讓爹問哥哥,怕他口風不緊。
書童小益一向伺侯齊劍飛,所以也跟來湊熱鬧。
齊南生陰沉著臉,好似天空一樣也是陰沒沉的。
就在這當兒,吹鼓陣停了下來——
是聶天星,他持劍站在路口,神情孤絕冷做地停立著。
「走開!」一個壯丁喊著。
聶天生不答,他注意的是那一頂紅花轎。
「少爺,有人擋住了去路。」壯丁向向重陽回報。向重陽下了白馬,玉樹臨風般地走向前去——
「你——你不是啞巴星嘛?」向重陽認出了聶天星。
向重陽和聶天星一同上過學堂。向重陽是同學中人緣最好的,而聶天星則是最差的。因為聶天星都不理人也不講話。所以大家就叫他「啞巴星」取笑他,可他也不反應。
「小時候就是一副驕傲看不起別人的模樣,怎麼今天還是這樣。同你說話也不答一聲,甚至看也不看人一下!」向重陽其實是「不了解」聶天星之故,但他沒多做解釋。聶天星也不以為忤。他的一顆心全扎在齊如月身上。
聶天星往上飛去,撲向紅轎,向重陽也跟著飛起。
「如月,我來帶你走——」聶天星對著紅轎喊話。
齊如月聽見了,她掀開了轎簾,可數十支刀棍立刻擋住了她。這些壯丁全是向家武館的一時之選,個個身手矯健。
「你會說話啊!我還以為你真是啞巴呢!」向重陽擋住了聶天星,不讓他靠近花轎半步,兩人對峙著。
「聶天星,你把這欺名盜世的偽君子交給我,你快去搶新娘子!」雲霞飛掠出手,她手上有新的「銀月雙鉤」。
原本她的「銀月雙鉤」已毀,如今這新的「銀月雙鉤」,不但更為尖銳堅硬,而且使起來虎虎生風威力無比。
雲霞困住向重陽,聶天星立刻朝花轎奔去。
但是數十名壯丁立刻把他團團圍住,他一時之間分不開身。這些壯丁使的是陣仗,他們全都訓練有素。
「聽好!我是朝庭七公主,你敢動我一根寒毛,我就叫我父王把你向家武館夷為平地。」雲霞邊耍著「銀月雙鉤」邊語帶恐嚇,好叫向重陽心生怯意。
「公主犯法與民同罪!」向重陽回她這句。
「我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何罪之有?」雲霞強詞奪理。
「用迷香使計綁人還不犯法!」向重陽冷哼一聲。
「笑話!口說無憑。你有證據嗎?」雲霞加重力道。
「你再不閃開,別怪我劍下無情——」向重陽的劍招可也不是泛泛之輩,雲霞打來有些吃力,可她硬撐著。
擋一時是一時。雲霞越戰越勇。雙鉤咻咻地飛掃。
「如意,快去助向公子他們一臂之力,別誤了如月婚事!」齊南生看到聶天星來搶親,果然被他料中了。
「是的,爹,我這就去了——」齊如意閃入人群中。
可是她幫的卻是聶天星,因為向家壯丁人多勢眾。齊如意使著雙劍,左右開攻,她說了,她會倒戎的。而且她不扮男裝也不易容,反正爹爹一定認出來的。
「如意,這死丫頭居然窩裡反,幫起外人來。劍飛,你去助陣!順便把如意拉回來,看我怎麼修理她!」齊南生吩咐兒子。
可齊劍飛沒有動。他做壁上觀——
兩邊都不幫,兩邊都不想得罪。齊劍飛做到了齊如意最起碼的要求。不插手這件事。他只好假裝沒聽見。
「氣死我了!一個個都不聽話,我自個兒來——」齊南生見兒子居然又「反抗」起他來,一怒之下自己上陣。
可有人擋住了他,是愛子心切的聶四海。
「聶四海,你生出的好兒子——你們聶家先是失信於我,現在又要害我失信於向家。今天咱們就算總帳拼個你死我活!我要討回公道,聶若蘭欠我的今天全部討回!」齊南生看到聶四海也現身當下攔下他,口出怒言來。
「南生,姻緣是強求不得的,難道你看不出來?阿星和如月兩個人一個有情一個有意。」聶四海瞧明白了,兒子奮不顧身地要搶親,而齊如月多情的目光是兒子而非新郎官。
聶四海一直跟在兒子後頭,擔心他真的輕舉妄動。可是眼睜睜看見一對有情人只因相見恨晚無法結合,他不禁護短起來。如果兒子能找到終身幸福,不再一生孤孤單單一個人過日子。他今天就算是拼了老命,也是值得,他出了全力。
不再念昔日舊情。親情勝過友情。他情非得已!
聶天星已準備使出師父的獨創劍法「起舞弄蝶」,他的武當劍法破不了向家莊丁的陣仗。齊如意也幫不上忙!畢竟她的武功底子還不是很好,可是她拼勁十足。
齊劍飛聽到「聶若蘭」之名,心中突然想到——
「小益,你快去陶府請嵐風姑娘過來一下,事關重大。」小益領命即刻奔向陶府。齊劍飛沒想到老友竟互相殘殺。
「阿飛——你看清楚,那個叫聶天星的男人是否眼熟?」雲霓已認出聶天星就是當日在樹林「解救」她的人。
「他——」齊劍飛這下子也認了出來。
一語不發、面如寒玉,身穿藍衣的男子。若非他用飛葉傷及他的手臂,他已強喂雲霓吃下無花果。
「看來這忙我是非幫不可了!我欠他一個人情。」雲霓飛身而起加入戰場,她看出姐姐已有些吃緊。
「雲霓你來的正好,咱們姐妹倆聯手所向無敵。」雲霞看雲霓過來助陣,信心更是大增,彷彿吃了定心丸,她不會輸的。雲霓的加入戰局,使得吃緊的反而是向重陽了。
「劍飛,你再不動手,我就不認你這兒子——」齊南生被聶四海纏住分不開身,只好對兒子下了重話。
站立半天的齊劍飛終於動了,加入了戰局。齊如意暗叫不妙。哥哥有一身好內力,而且在雲霓日夜調教之下大有增進。但是齊劍飛竟也「反」了。因為「欠」聶天星人情的,其實是他不是雲霓。如果不是聶天星,如今雲霓已是醜八怪了。(詳見四塊玉之二——《愛到深處隨風飛》)。
中了情人穀穀主冷小弟的鬼計,吃下丑的變美、美的變醜的「無花果」。爹要怪罪於他,他也只好認了。他是愛情戰勝親情,雖然雲霓沒勉強他,但他也豁出去了。
「哥!」齊如意沒想到齊劍飛「倒戎」了,她欣喜若狂。總算有點良心,齊如意和齊劍飛兄妹並肩作戰。齊劍飛吸收了慕容香和齊小眉的
內力,他出掌力道十足。
再加上聶天星的絕招「起舞弄蝶」,向家壯丁早已大亂陣腳。聶天星趁隙飛出,直奔花轎,他快接近齊如月了。
「大膽叛徒!武當派弟子豈會使出這種邪魔教派的劍法。」一名武當道長突然飛射而出,截下聶天星。
向重陽看到空空道長現身,心中大喜。他城府極深!
向重陽從耳目口中得知聶天星使的是武當劍法,立刻飛鴿傳書至武當山給空空道長。
空空道長和向重陽的父親向翠山有交情。當然聶天星會使一式「絕招」才是重點。
「你竟敢同師叔動手,你這大逆不道的武當叛徒!我今日就代表掌門人身分逐你出武當派。我老早就看『無言』不順眼了!他果然是帶藝求師,以為改名換姓就可以重新做人!哼!邪教就是邪教!武當是名門正派豈容得下這種人。」無言道長雖已死,可是空空道長仍在鞭他的屍。
這可讓聶天星一怒拔劍不再留情。他上武當山不是因為武當派是名門正派,而是因為同師父有緣。如今師父已死,他是不是武當派弟子,他根本漠不關心。
而且他一心追隨師父,師父本就不是武當派,那他是不是武當派更不重要。至於師父原是玄天教門下,就算它是邪教又如何?師父一生坎坷,為情所付出的代價何其悲慘!聶天星才不管什麼邪教、魔教的。他尊敬師父。
所以他的「起舞弄蝶」更是使得滿天飛舞。
換做尋常之輩,早已敗在這招之下。若是無言道長親自使出,恐怕能躲過的世上並無幾人。聶天星吃虧在還年輕火候不夠!所以一時之間。只能和空空道長打成平手。
被幾名壯丁用刀棍架住的齊如月,她的目光一直在留意戰局。她發現被她「拖」下水的人越來越多了。而且雙方都盡全力拚斗著,互不相讓,爭個你死我活。
不但老友反目成仇,連親子之情也快被斬斷。而今又害得聶天星被逐出師門,甚至同師叔動手過招。這一切一切全為她而來,齊如月一顆心痛揪成一團。
聶四海和齊南生實力在伯仲之間,難分高下。
「聶四海!你們聶家欺人太甚!」齊南生怒火中燒。
「一切都是緣也都是孽,天命如此莫可奈何。」聶四海如今也不再一直懷抱理虧心情,否則心軟的他即刻落敗。
「好一個天命!我就要違天命,你兒子別想同我兒女在一塊兒。除非我死!你有本事就殺了我!」齊南生狂怒。
而這一廂的雲霞和雲霓,則合力困住了向重陽。向重陽武功不弱,可雲霞也不差。但單打獨鬥久了雲霞一定落敗,可如今多了個雲霓,兩人前後夾擊。他倍感吃力。
齊劍飛兄妹則和一群壯丁圍打著。齊劍飛勝在體內的內力高出常人甚多,加上向家壯丁陣仗已被聶天星的「起舞弄蝶」所破。如今打來全無章法,只是亂打一通陷入一片混亂,有時還自己人打到自己人呢!亂成一團。
唯一勝負較明顯的,反倒是聶天星和空空道長。
空空道長畢竟是武當派高人,武功自在聶天星之上,而聶天星的武當劍法自然敵不過空空道長。唯一能取巧的只有「起舞弄蝶」。但來來去去只這一招。
久了,空空道長雖無法破解,但也明白如何從容閃躲而且趁隙下殺手,空空道長見聶天星「目無尊長」,決定要替武當派清理門戶,不只逐他出師門,而且殺無赦。
大逆不道,居然強搶民女又同師叔鬥毆。空空道長找到機會就拂杖一刷,把聶天星衣襟刺破了洞。
但聶天星早已不把生死放在心上,救不了如月,他沒想到活著回去。
因為如月既然決定要同他走,他就要帶她走。
什麼道德、什麼義理,他全沒放在心上。聶天星在這世上只在乎他所在乎的,如今他在乎的只有齊如月一人。其他的都不重要!他顧不得他已落居下風,他死撐著。
聶天星憶起了「廣寒宮」一日,齊如月捨身要讓他過關,而後他又在溫小蝶的面前,手指向「冰人」齊如月,她是他要娶的廣寒宮的女人。那是真的,不是為了脫身才說。
聶天星活了二十一年,和絕大部分的人都無話可說。只有師父和齊如月。但師父是啞巴,他們用心靈互通。如今在這世上,他唯一想同人說話的對象只有齊如月一人。
既然她不想嫁給旁人。他自然也不讓她嫁給別人。
「聶天星!束手就擒吧!你不是我的對手。二十年後再來吧!」空空道長誇下海口。倚老賣老著。
可是聶天星沒聽進去,他一心要把齊如月救出。聶天星那種不要命的打法,使得空空道長即便佔了上風也奈何不了他。空空道長才不會笨得與他同歸於盡。
「好,我就陪你耗,看你能撐多久。」
聶天星的衣衫被刺破處越來越多,甚至傷及肉膚滲出血了。但他不感到痛!他硬挺住了。他愈挫愈勇絕不退縮。這種氣勢把空空道長給震懾住了!居然有人不怕死。
想死!好,我就成全你。空空道長招招都是痛下殺手。
齊如月看得心如刀割呵,夠了!別再打了。別再為她出頭了!她不想有人死,特別是聶天星。她看得出來,聶天星是拚死也要「搶親」,不成功便成仁。不!她不能讓他死。她要他好好的活下去!她不得改變「決定」。
今生無緣,去吧!天星,就讓我嫁給別人吧!
「住手!你們通通住手——」齊如月扯開喉嚨高喊著。她的手快速伸向懷中取出匕首來,作勢要刎勁自盡。
「住手——你們再不住手,我即刻就死在此地——」齊如月一臉堅決,她寧願自己一死以換回聶天星的生命。
看守齊如月的壯丁,沒想到她會突然想自盡,一個個目瞪口呆。手中的刀棍也不敢往前怕真傷到了她。
她自己割斷喉嚨和刺入壯丁手中的刀大大不同。沒人想當「幫凶」。紛紛嚷了起來,要大家快些住手。
停了!一個個動作停了下來,大家都筋疲力竭了。
「向公子,我會跟你走!我是你的新娘。」齊如月這些話是對聶天星說,要他死了心。別再硬鬥了。
「如月……你真的要嫁給他?」聶天星顫聲問。
「對。我早同向公子訂了親,我已是他的人。」她別過頭去。
「可是你不是改變了主意!」聶天星眼中有著悲痛。
「沒那回事,全是如意這丫頭胡扯的,你別信她。」
「姐——」齊如意插嘴道。
「我要嫁誰就嫁誰!你們誰也不許干涉,不許再動手,否則我就死在你們面前。」齊如月說著。
「姐!不要——」齊如意喊著。
「向公子,我們走吧!別過了吉時。」齊如月的一字一句敲痛了聶天星,傷痛算什麼,心痛才最是傷人。
向重陽拍了拍手。鼓車隊又響了起來。
齊如月步入花轎前,回眸再望向聶天明一眼。別了!她步入花轎,帘子放了下來。她要去嫁人了!嫁給向重陽?不!不會的,她早已對自己說了,她不會進洞房的,她願一死。
但不是現在,現在她必須讓聶天星安全離去。一時的緩兵之計!
向重陽跨上自馬。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雲霞看了直想吐,好一個人面獸心的傢伙。居然找了「幫手」來。雲霞何嘗沒找幫手,但那是不同的。不能相提並論。
「空空道長。到寒舍喝一杯酒吧!」向重陽同空空道長邀約。空空道長欣然赴會,他本來就是來吃喜酒的。他沒忘記再對聶天星補上一句:「武當派沒有你這種弟子了!」空空道長揚長而去,一群壯丁護著花轎直奔向家。
聶天星望著漸行漸遠的紅轎,他持著劍跪了下來。
雲霞走到他身旁想安慰他,天涯何處無芳草。齊如意也想過去,可齊南生叫住了她,準備好好教訓他一頓!
「阿星。我們回去吧!齊姑娘既然改變了主意——」
聶四海聽得出來,齊如月是為了不想使聶天星喪命才這樣說的。
但聶天星心覺得好痛好痛,他想追上去再打過——
「聶天星,如月真會自盡的,她不是騙人的。」雲霞看得出來齊如月的堅強,寧願一死換來聶天星的安危。
聶天星突然站起身來,向後狂奔而去——
「如——月——」他對著天空大喊。
可現在還是白天,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聶天星有種想哭的衝動。
雲霞看著狂奔而去的聶天星,心中感慨萬千。
「阿星——」聶四海想去追兒子,怕他做傻事。
「聶四海,我們的帳還沒算完往哪走!」齊南生攔住聶四海。如今如月已走。他大可再同聶四海拼個夠!
「齊南生!你還有沒有一點人性。你難道看不出來,你的女兒為了不想讓阿星喪命才顧全大局嫁給向重陽!」聶四海悲憤道來,他想齊南生還不至於老眼昏花到這地步。
是的!齊南生也看出來了。可他不能認錯,他不能失信於人。縱使一個個兒子女兒全「背叛」他,他仍不認錯。
「少爺,我把嵐兒姑娘請來了!」小益這才趕回。
「怎麼去這麼久?」齊劍飛抱怨著。
「嵐兒姑娘正好外出不在,所以才耽擱了!」小益解釋著。他在陶家等了半晌。才等到嵐兒回來。
原來嵐兒去試嫁衣了,她快和陶丹楓成親了。
嵐兒不明白,為何小益匆忙請她趕來。再見到齊劍飛發現他同以往有所差別,瘦了些,看來也不再傻呼呼的。
「齊公子,你找我有事?」嵐兒上前詢問。
「關於你娘的事!」齊劍飛指向又在過招的齊南生和聶四海。聶四海想去追兒子,可齊南生要把一切了結。
齊劍飛向嵐兒簡要說明,嵐兒這才明白了過來。
「哥,你怎麼不早說。」齊如意怪起齊劍飛來。
「如意,你哥哥是不想你爹觸及舊傷,還有一半是他不敢,他一向對你爹敬畏三分。阿飛,我說的對不對?」
「對極了!雲霓,還是你最了解我了!」齊劍飛道。
「是啊!小倆口心有靈犀,齊劍飛你給我記住,欠我人情居然瞻前顧後,幸好最後良好發現,否則我一定不饒你——」雲霞睥睨地看著齊劍飛,嫌他出手太慢。
「先讓爹知道真相要緊——」齊如意趕緊道。
「爹!你快住手,聶若蘭的女兒來了!」齊如意高喊著。一聽到「聶若蘭」三字,兩人立刻都停了下來。
「我叫嵐兒,我並非娘的親生女兒,娘的親生兒子叫石無心,我是娘拾來養的。」嵐兒一五一十地道來。
「若蘭呢?她此刻在哪兒?我是她的哥哥聶四海!」聶四海聽到有妹妹訊息非常開心,嵐兒雖是養女但他不以為意。
「娘死了!死在『放生寺』,她是自斷經脈而死——」嵐風說著聶若蘭和石破天之間的恩怨,也提到了齊(冷)小眉和石無心在放生寺之事,但她不知齊小眉已死。(詳見《情到濃時楓轉紅》)
「『情人果』,這世上竟有這種東西。齊南生,是你妹妹間接害死若蘭的,石破天吃下了『情人果』!」聶四海指揮齊南生,而且齊小眉一刀殺死了石破天。
「小眉也不得善終,她們誰也沒得到石破天!」齊南生淡然回應著。沒想到若蘭也死了!死了!他見不著她最後一面。齊南生失神地站著,他一直沒有忘記她。一直沒有。
「不!石破天最後愛的是我娘,他親口同我說的,說要同我娘葬在一塊兒,不過被小眉奪走了他屍體!」嵐兒為娘感到欣慰,石破天離開娘是「不得已」的。
「你娘生前有沒有提過我?」齊南生突然問道。
「沒有!一次也沒有。娘這一生惦記的男人只有石破天一人,她不知他吃下了『情人果』,娘因內疚自幼拋棄了無心大哥才會自盡的。還有,娘怕進京城,現在我明白了。原來娘的家就住在京城,只是她沒有臉回聶家去——」
「沒有!一次也沒有。」。齊南生聽完嵐兒的話久久說不出話來。他深愛的女人,完全沒有把他放在心上。他為了她同老友翻臉斷絕來往,同聶家結下了梁子。
她居然不記得有他這個人存在,她心中只有石破天這情場浪子。連小眉也為了石破天同他關係絕裂。
「爹——」齊如意發現齊南生表情悵然所失。
齊如意拉著齊劍飛,準備「受罰」。可是齊南生似心不在焉,他揮了揮手。此刻他沒有多餘的力氣罵人。
「南生,逝者已矣來者可追,你該清醒了!」聶四海想一語驚醒夢中人。「即便若蘭當時真嫁給你,她也不會快樂的。因為她找到了最愛,她只好舍你而去!」
「爹,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齊如意也勸道。
「嵐兒。你現在住哪?不如回聶家吧!」聶四海道。
「不用了。我已有了住處。」嵐兒低著頭不好明說。
「嵐兒姑娘要同陶丹楓公子成親了,日子已選好就在下個月十五日。」小益插嘴,他聽陶府丫環秋菊說的。
農曆十月十五日正是陶丹楓十九歲生日。
「太好了!到時我一定準備嫁妝風光地把你嫁過去。」聶四海把嵐兒當「女兒」看,妹妹的女兒他肯定關愛有加。
「爹。恕女兒斗膽再『冒犯』爹一句。你可有想過,姐姐嫁給向公子會一生都不開心的,因為她心中最愛的人是聶大哥。她不快樂,一半也是你造成的,因為你愛面子不想失信於人。姐姐原本早就可以一走了之,只是她不想陷你於不義!直到我和雲霞姐演出『綁人』這種烏龍事件,東窗事發之下。姐才不得不做出背叛你的決定,可已太遲了。爹,向重陽知道姐和聶大哥之事,他甚至找來武當派高手來對付聶大哥,他居心不良,爹,我擔心姐會遭受欺凌的——」齊如意說要講一句卻講了一大堆,無非是替姐姐感到擔心。
他錯了嗎?他保住了誠信,可卻失去了兒女的向心力!齊南生不知如何回答。
聶四海走過來拍了拍他肩膀。他並沒有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