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衣香鬢影,暗香浮移,弦樂飄飄,雅斯舞宴。
在一棟十五世紀文藝復興式的宮廷建築內舉行,它的屋頂挑高,頂上有著精美絕倫的壁畫,角落裡處處矗立著巨大而精細的雕刻,數盞華麗的水晶吊燈在上方懸挂著,雕刻細細的欄杆上雖有歲月磨痕,卻因維護得宜所以亮麗依舊。
大廳另一角擺滿了鮮花和食物。
碳烤迷你羊排、羅馬式小牛肉、海鮮沙、來自地中海的海鱸魚、比目魚等,洋溢著濃農的南歐風情。
人潮逐漸登場,男人們衣冠楚楚、氣質軒雅,女孩們的打扮就花式繁複多了,粉紅紗蓬裙、黑色鏤空貼身連身長裙、傳統而典麗的小禮服、義大利米蘭最新流行的款式……看得人眼花撩亂。
至於安妮,在看過了白蘋那幾套由米蘭買回的時尚新裝后,她還是乖乖穿上自己那套惟一可以登上正式場面的裸肩及膝白紗小禮服。
白蘋的衣服不是不好,只是她和安妮的身高懸殊,氣質又迥異,與其讓人譏評是小孩穿大人衣,還不如乖乖穿自己的就好。
這套白紗小禮服是爸爸以前在日本幫她買的,樣式高雅,剪裁簡單,紗裙上有隻用珍珠綴成的蝴蝶,一眼望去,翩翩欲飛。
安妮在擺滿了食物和飲料的長條桌上端起了一杯雞尾酒,下意識想摸摸頭髮時才想起她的一頭長發早已讓白蘋梳了個俏麗的髮髻盤在頭頂,這樣的打扮讓她總算看來有點兒十六歲豆蔻少女的模樣了,可和滿屋子那些打扮得十足超齡的外國少女們比起,素顏的她依舊是小了好幾歲。
她往窗檯邊隱去,人群她沒興趣,跳舞她沒本事,食物她沒胃口,窗檯邊將會是她最好的置身之地。
「小小安妮!」
光憑聲音她就認出辛西亞,偏過頭,她見著了只紫紅色的大火雞朝她踱來,再定睛噍了清,罪過、罪過,竟將盛妝的辛西亞看成了大火雞,只是,老實說辛西亞那火似的紅髮,實在是不該配上紫紅色系的誇張衣飾。
「哇塞!」辛西亞上下打量著她,誇張地笑著,「安妮,你這模樣真像極了天父身邊的小小天使,還有那白嫩嫩的肩膀,可愛得讓人直想咬上—口。」
咬上一口?
安妮皺皺眉,毫不掩飾不喜歡這個笑話。
它讓她想起了不該想起的人。
聽說傑斯是從不參加這類熱鬧場台的,所以她才敢來。
下意識里,她想,她是真有點怕傑斯的。
他似乎總有本事激出她不敢面對的真實本性,就像是黑暗中的夜魅。
至於白蕪,他是和煦的春陽,那寬闊的肩膀會讓她想起——
她死去的爸爸。
那一瞬間安妮起了些許迷惘,難道她對白蕪的眷戀,竟是源生於失去父親而渴慕起的另個相似懷抱?
「開舞了、開舞了!I
辛西亞興奮地將她拍醒,眸子往上攀,她見著了牽著夫人的校長、幾個看過卻還叫不出名字的老師,及一對學生代表一同由二樓款款拾級而下。
「果然,」辛西亞面露讚歎,「今年的學生代表還是渥夫和白蘋。」
是的,是渥夫和白蘋,是這對外表登對得令人目下轉睛的金童玉女。
身穿Versace當季男裝的渥夫,優雅地輕挽著穿著Prada鏤空小禮服的美麗白蘋,在讓開的人群里踏著幾可媲美職業舞者的熟練舞步旋轉著身子,於是乎,一個浪漫的夜晚開展了。
「我不懂。」安妮倚著窗檯啜著雞尾酒,再從辛西亞手中的盤子里捉起了幾條魷魚絲送到嘴邊,「白蘋和渥夫,多麼完美的組合,為什麼白蘋看不出來?」
攬著白蘋的渥夫看來自信爾雅,全然沒有當日在黑暗路上襲擊傑斯時的狂暴與嘲佞,這傢伙難道是個雙面人?
「說到感情這回事,」辛西亞嚼著魷魚絲哼哼兩聲,「向來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盡會說白蘋,你又理得清自己對傑斯·卓久勒的感覺嗎?」
安妮瞪了她一眼,捉了把魷魚絲扔過去。「拜託!別在我心情好時提這人的名字。」
「不提可以。」她突然瞪大了眼睛,然後發出了咭咭怪笑,「可如果我告訴你本尊已到,接下來,你會不會索性用酒潑我?」
在辛西亞捉高裙擺逃走前,安妮見著了那向她走過來的男子,也明白了辛西亞的意思,不過為時已晚,她已經來不及躲了,穿著一身黑色燕尾服的傑靳亮著銀灰色的深眸在她眼前站定,而且站得好近好近他高高的身子像堵厚牆擋在她身前,讓人喘不過氣。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她別開了視線,他薄削的唇瓣總會讓她想起某些禁忌的畫面,「聽說你從不參加這種場合的。」
「我是,」他淡淡回答,將眸鎖在她唇上,「只是,我想念我的蘋果派。」
「我不是。」安妮轉回了冷冷的眸,希望能用眼底的冰芒將他趕跑。
「不是?」他懶懶一笑,順勢撈起她落在腮旁的幾繒髮絲,搔癢著她蘋果似的嫩頰,「不是蘋果派?還是,不是我的?」
「都不是。」她從他手中用力抽回了頭髮。
「安妮,我想過了,」傑斯在她面前做了個紳士般的鞠躬,「我知道我的直接有些嚇到了你,可你要知道這是我第一次對個女人產生興趣,所以我不懂得迂迴,更不懂得掩飾,只是我要讓你知道,我是真的喜歡你!」
安妮微微發愣,不太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因為她從不知道他是認真的,她知道他喜歡吻她、喜歡捉弄她,但她總當那只是種貓捉老鼠似的戲耍,而如今他卻這麼正正經經地告訴她——
他是真心喜歡她。
她擠不出話來也險些忘了呼吸,片刻后她試圖移離他身旁加入旋舞中的人群,卻讓他拉住了手腕。
「我說了一堆話,」傑斯挑挑眉,「難道你不覺得禮貌上該輪到你說話了?」
「說話……」她瞪著他,真的很想告訴他她向來就不懂禮貌為何物,可她又不想再和他這樣在言語上糾纏不休,於是她冷冷的問:「我該說些什麼?」
「說你很榮幸能當我的女人。」
睇著他自信滿滿的表情,她冷冷吐了聲音,「對不起,我不善於說謊。」
「你現在說的才是謊言。」他倒是毫不受挫,「你對我的吻有反應,你得承認,那幾個吻你樂於其中。」
安妮紅了臉,討厭他說話時的直率與肆無忌憚。
「如果我說那只是很普通的生理反應呢?在這方面的經驗我畢竟生嫩了點,她刻意望向人群,「你若不信,我不介意當場找個人來試給你看。」
傑斯冷冷瞄了瞄她的裸肩。
「你敢找就怕沒人敢試,」他目中亮著冷芒,「如果我向眾人宣稱你是我的女人,我倒想看看還有誰有這個膽敢來碰我要的女人?」
「你……」她咬牙切齒,「你怎能如此霸道!」
「我不是霸道,我只是不願見你錯過了個天下最好的情人。
對於他的大言不慚她做了嘔吐狀,「你指的是天下最好的蝙蝠吧?」
他聳聳肩,「無所謂,反正我是十分以身為卓久勒家族的一員為榮,而且我相信,」他伸手輕輕撫著她的唇,勾起她情不自禁的輕顫,「不久的將來,你也會。」
她擠不出聲音,因他的預言和那雙似有催眠魔力的銀眸。
下一刻他低下身緩緩向她逼近,她知道他想吻她,在這樣公開的場合里,那形同是在她身上印下了烙印。
一個專屬於他的烙印!
她應該逃的,可就是拔不了腿,解不脫他施下的迷障。
「傑斯!」
安妮舒了口氣,見著了站在傑斯身後的渥夫。
這少根筋的傢伙拍拍傑斯肩膀,全然沒發現他再度破壞了對方的好事,「過來,你難得破天荒參加雅斯舞宴,先過來向校長和夫人打聲招呼吧。」
傑斯寒著顏沒任何反應,末了,是在半推半就下被渥夫給強行拖走的。
他前腳走安妮後腳就離開了大廳,為了怕從大門出去被發現,她還選擇了爬窗偷溜。
她脫下高跟鞋將它們掛在手指上,遠離鬧烘烘的建築物后,她想起這院子深處有個叫香草花園迷宮的,正要向前走去,可走沒兩步,她卻冷不防被人由後面拍了一下。
她尖叫了一聲,連手上的高跟鞋都嚇掉了。
那人倒是手腳俐落,一出手便接住了它們,他笑咪咪打量著她。
「小安妮,你的生活里似乎總是上演著一幕幕的戲劇,第一次見你時是孤女流浪記,這一回,」他晃了晃掛在手指上的高跟鞋,「是金縷鞋嗎?」
「白蕪!」
安妮發出開心的大笑撲進了他的懷裡,白蕪先是微愣了愣,之後也不知是基於他那根深柢固的同胞愛,還是想起了她在她姑婆懷中痛哭的一幕,總之,他並沒有推開她。
安妮開心大笑之後接著是大哭,天知道她究竟是在哭個什麼勁?
或許,是因為他是她在異國所遇見的第一個「同胞」,感覺上特別親近。
也或許,是因為她實在是太想、太想見到他了。
也或許,是因為他穩若磐石的氣質,讓她覺得有安全感。
他寬闊而包容的胸膛,真的好像她已經不在身邊的親人。
不用言語、不消動作,他只要存在就好,真的,只要存在就好。
「幹麼哭?」白蕪含笑地將她推遠了點,歪著脖子端詳著她。「你精神不錯,面色光潤,該胖的地方全沒瘦下,實在不太像是曾被異族人士凌虐過的模樣。」
她破涕為笑的槌了他一拳,「什麼話嘛,我長得像個受氣包嗎?」
「不像,」他淺淺一笑,「你像顆紅艷艷的蘋果。」
蘋果兩字讓安妮霎時沒了勁、失了笑,她將高跟鞋由他手上取回,身子側倚著他將它們套上雙腳。
「幹麼穿鞋,」他故意逗她,「金縷鞋結束了?」
「金縷鞋不是我的戲碼。」安妮將手掛在他的臂彎間,拖著他往香草花園迷宮走去,很奇怪,他們只見過兩回卻有種老友的感覺,或許上輩子他們是相識的,也或許,他真是天堂里的父親派來保護他寶貝女兒的守護者。
「不是你的?那麼,」他微微一笑,「小安妮,什麼才是屬於你的?」
她失神地望著他的笑容,這男人連笑容都斯文儒雅,不像那隻臭蝙蝠,邪里邪氣的。
「吸血伯爵車久勒。」她溫吞吞出了聲音,很奇怪,跟別人說不出的話在他眼前似乎都不消顧忌,也許,她早就需要一個旁觀者來幫自己釐清這一切了吧。
「所以——」白蕪發出瞭然的長音,「方才你在爬窗前的那一幕,並不是我看走眼嘍?」他嗓中帶著笑音,「原來我那冷血的學弟,那從來記不住女人長相與姓名的吸血族後裔,是真的對女人動了凡心?」他發出了大笑,「而且對象還是我的小同胞,傑斯雖沒看上白蘋,末了竟仍是被咱們東方美女給拴住了心。」
安妮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對不起,擾了你的興頭,可我真覺得這並不好笑,你以為被個吸血鬼後裔纏上是件好玩的事情嗎?」
「是纏上嗎?」他語帶興味,「若我沒看錯,方才那一幕似乎是兩情相悅、乾柴烈火的畫面吧。」
「白蕪,」她語帶威脅,「你的鏡片是不是度數不夠?」
「毛丫頭嘴硬!」白蕪向她撂下了句俏皮的蘇州話,后再點了點她的鼻尖,「信我,我的眼神銳利得很,方才,在你們之間真的有電流火花不住竄流。」
「那是因為,」她咬唇反駁,「他奪走了我的初吻,所以我對他有反應是可以理解的。」
「是這樣的嗎?」他淡道:「你的意思是,任何人只要吻過了你,那麼你就會和他產生火花與電流?」
下一瞬,他突然向她傾過身來,右手攬住拾高了她的腰將她抵近了他。
覷著他令人猝不及防的動作和那突然變邪變壞的笑容,安妮頭一回對他起了恐懼。在這無人路過的迷宮深處,他想做些什麼?
怎麼可能,白蕪是個謙謙君子的,怎麼可能?
難道是她看錯了他,他其實是只披了羊皮的狼?
「也許,我們是該來真價貪彈試一試的,」他的唇緩緩抵近了她,「也許,小安妮,這樣你就能釐清許多迷思了。」
她瞪大著雙眼忘了抗拒,就在他的再則將落下之際,一道黑影拂來,硬生生將她由他懷抱中奪出。
那一瞬問安妮才發現白蕪的手始終是松著的,原來他的吻是個誘餌,是想釣出那不知在何時就已潛近他們身邊的人。
也是那一瞬她才鬆了口氣,並慶幸這個吻沒有成真。她也不明白為什麼,她一直以為她是喜歡白蕪的,可她卻似乎不能接受他的吻。
「學弟,別來無恙?」白蕪淺笑著向上推了推無框眼鏡,在瞬間由大野狼再度變回了文質彬彬的謙謙君子,彷彿方才那險些擦槍走火的畫面從不曾出現過。
「還沒死。」冷冷出聲的是傑斯,拉開安妮之後他的手還是不肯離開她腰際,那表情像是個怕被人搶走糖吃的孩子。
「放開我!」感受到白蕪打趣的目光,安妮漲紅臉抗議著。
傑斯沒吭聲,手上的力道絲毫不放鬆。
「放開她吧,傑斯,」白蕪淡淡一笑,「相信我,你若擄獲了一個女人的心,那麼天涯海角她也跑不了的;若不是,即使你日夜緊守,她也會逮著機會消失,東方的女孩和西方的不同,太過激烈的手段只會將她們推得更遠罷了。」
傑斯沒作聲,不過他總算放開了對安妮的鉗制,可他雖鬆了手卻沒卸下戒備,如果安妮打算再度走近白蕪,他絕對會不顧她的意願將她打暈扛走的。
「學弟!」白蕪搖搖頭,嘖嘖稱奇,「能在舞會裡見著你真是稀奇。」
「學長!」傑斯哼著氣,「在你畢業這麼多年後還能在這裡看見你,那才真叫稀奇。」
「我有邀請函的,」他自懷中抽出了張卡片晃了晃,「在舞會結束前,我們這些榮譽校友還要說些過來人的經驗與你們分享呢。」
「對不起,我沒有興趣。」
「你沒興趣無所謂,小安妮有興趣就成了。」
白蕪向安妮伸出了手,可她還來不及有動作,傑斯已大步一跨擋在她身前。
「對不起,學長,安妮也沒有興趣。」
「什麼時候開始,」白蕪無所謂地笑笑收回手,「你成了小安妮的代言人?」
「從我決定的那一刻起。」他依舊是那桀騖個馴的表情。
「很好,」白蕪點點頭,「至少這會我知道雅德斯學苑裡,沒人敢再欺負我這小同胞了。傑斯,其實我今天來演講是其次,」透過鏡片,銳利的芒自他眼底劃過。
傑斯雙手環胸而立,漠然覷著他,「這一點我早猜到了,你要什麼?」
「你的血!」他直接提出要求。
這樣的要求今安妮深覺匪夷所思,傑斯卻只是脫下了外套逕自捲起袖口,將手伸到白蕪面前。
「夠爽快!」他一邊贊道,一邊俐落地自口袋裡取出個小小的針筒,然後在傑斯的手臂上抽取了十西西的血。
「你不問我要你的血做什麼?」他睇著漫不經心整理著衣袖的傑斯。
「你拿我的血能做什麼?」他嘲佞一哼,「你又不喝血的,自然是拿去做實驗完成你的論文。」
「不對。」他目中有著深思,「學弟,這回並不是做論文這麼簡單的事情,半個月前,博馬佐警署的馬力歐警佐來找我協助調查一樁案子。」
「如果我記得沒錯,」傑斯懶懶地睇視他,「你學的是考古和歷史,什麼時候開始對刑事案件產生興趣了?」
「嚴格說來那倒不能算是刑事案件,因為受害者不是人,而是一座牧場上的牛著馬匹,馬力歐警佐會找上我,是因為他知道我和卡謬兒教授對於那些超出合理範圍的古老傳說極有興趣,那些牲畜死因相同,都是失血過度,至於傷口則都在脖子上。」
白蕪拿出了幾張照片,安妮好奇湊近,瞧了一眼後身子忍不住瑟縮了一下。那些牲畜死前必定經過了一番個小的掙扎,它們的蹄子無力地垂頹在踏亂的沙地上,眸子遺殘存著驚惶失措的恐懼,像是見著了撒旦一般!
其中有幾張照片刻意放大了它們的傷口,如白蕪所言,頸上的傷口是它們共同的致命傷,那是兩個深洞,像是被人用尖牙黥穿咬出深吸的血洞。
安妮沒作聲,卻突然覺得好冷,她將手臂環上了裸露的肩臂。
「看完了這些,你怎麼說?」白蕪望著面無表情的傑斯。
「看起來很像是吸血族的傑作,」他冷冷地回望著他,「這就是你找我要血的原因,你懷疑我?」
「不。」他搖搖頭。「和你相處這麼多年,我清楚你是個怎麼樣的人,用你的血,是想去做基因判辨,兇手極有可能與你們卓久勒家族有關聯,還有一點,傑斯,」他面現憂色,「戕殺牲畜恐怕只是個開端,這些小事警方還可以遮掩下來以免引發人心不安,可若當兇手將矛頭轉向人類之際,你和你的家族可能會首當其衝,受到那些不清楚真相的村民排擠甚至是迫害了。」
「所以,」傑斯淡淡然蹙了眉頭,「為求自保,我得配合你們揪出真兇?」
「這樣當然最好,」白蕪點點頭,「畢竟博馬佐、安奎拉拉及維特波這幾處鄉鎮都離得很近,又都住著我們認識的人,」他瞄了安妮一眼,「想來你也不會願意見到這些人有事吧?」
傑斯將照片收下,「我懂了。」
白蕪淺笑,「你明白了就好。」
「小安妮!」白蕪再度紳士般的向安妮伸手,「好好—個舞會卻讓你待在這裡盡聽些不開心的事情,真是難為你了,我是否有這榮幸,請你陪我回到大廳里跳完那剩下的幾支舞曲,然後再請你聽我的演講?」
「白蕪。」是傑斯冷冷的嗓音。他並未做出阻止的動作,可陰驚的臉色卻已道盡想傳達的訊息。
「怎麼,不叫學長了?,」白蕪嘻嘻一笑,自動上前將安妮的手挾進臂彎里。
「好學弟,學長雖已畢了業,可對於雅德斯的優良傳統還是記得清楚,咱們是學長制的傳統校園,只要學長出了聲音,學弟妹是沒有反駁餘地的,希望你不要在小學妹面前壞了這傳統,放心吧!」他用另一隻手安撫地拍了拍傑斯僵硬的肩頭,「她是你的,這一點方才你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帶安妮走,只不過是想讓她在雅德斯參加的第一場舞會裡多添點美麗的回憶罷了,你放心,我會幫你好好顧著她的。I
撇下了冷立於迷宮內的傑斯,白蕪挽著安妮踱回了依舊人聲鼎沸的大廳,一路上,安妮不斷地回想起那幾張可怕的照片,想得她身子縮了縮,腦海里竟浮現傑斯生出長牙朝她頸項咬了的畫面。
「別胡思亂想,小安妮,」白蕪斜瞥了她一眼,「傑斯不會的。」
「白蕪,」她下意識往他身邊靠了靠,「我能不能去你的學校投靠你?」
會求救於白蕪,是因為在她所有見過的人里,他彷彿是惟一不會怕傑斯的人。
「投靠我?為什麼?」白蕪看了她一眼,「躲避你的愛情嗎?安妮,你或許躲得開傑斯,可卻躲不過你的心。」
她不服地咬咬唇,「你憑什麼懷疑我愛上了傑斯。」
「不是懷疑而是確信,安妮。」他笑笑地說:「每回只要傑斯出現,你眼中就會閃著動人的芒,這種反應是騙不了人的,還有,方才我故意假裝要吻你,你的眼神充滿了防備,可沒如你所說那般洒脫。」
安妮沒了聲音,突然有些喪氣的垂下肩膀。
「別這樣吧,小同胞。」白蕪逗著她,「咱們中國五千年的歷史洪流里,漢、滿、蒙、回、藏、苗、徭,血統也不知融合了幾回又幾回,不同的只是這回你遇上的是個吸血族男子,再說這年頭早不流行古代那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想法,只要他不是惡徒,而你們又是真心相愛的話,那麼我不懂還有什麼好躊躇的?」
「你真這麼想?」她懷疑地覷著他,並不得不推翻之前視他為八股男的觀點。
他點點頭,一本正經。
「如果有一天,」安妮起了好奇,「你也愛上了個不是人類的女子,難道你不會有所困擾?」
「我不會。」他斬釘截鐵的說,笑容里有股神秘,「相信我,我只會以這樣奇妙的情緣而深以為傲。」
不知為何,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卻瞬時撫平了她多日來始終不安穩的心思。
「知道嗎?白蕪,」她抬高恢復清朗的眸子,「一直以來,在心底,我始終當你是在天堂的交親特意派來保護我的騎士。」
「我不是嗎?」白蕪笑。
「你是的,」她有些困惑,「可卻不是以我原來認定的方式,我原先以為……
「以為我會和你『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他笑意不減,「可安妮,我倒認為以一個大哥哥的身分來待你,結果會更好,至少有些話你會寧可告訴我而不是傑斯。」
她想了想點點頭,「那倒是的。」
「安妮,我記得第一次看見你時,你懷中不是抱了只泰迪熊嗎?」
「吸血泰迪?」這隻泰迪熊是以它的造型來命名的。
「吸血泰迪。」白蕪點點頭,「那隻泰迪熊似乎對你很重要?」
她點點頭,鼻中微酸。「那是我爸媽在飛機失事前,為我買的最後一個紀念品。」
「別傷心了,這時候你爸媽該正在天堂彼端享福吧,至於他們會為你挑了個吸血泰迪,你有沒想過,或許那正是一種預言,他們似乎已預見寶貝女兒將會有段不平凡的戀曲。」
安妮愣住了,為了這個她沒發現的巧合。
「所以嘍,如果你愛他就不妨放手去愛吧!」摸摸她的頭,眼前的白蕪真的像極了個善體人意的大哥哥。
也許他說得對,一對男女的最好結局,並不一定非是要成為一對戀人。
「快走吧,別只剩了安可曲,還有,」他語帶遺憾,「我還得撥點時間來開解開解,我那還傻愣愣地喜歡著傑斯的親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