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司為很生氣,非常非常地生氣。
「怎麼啦?為為,瞧你臉臭的。」樓致遠調侃道,順手倒了杯茶給她消消氣。
司為不客氣地接過,猛灌了一大口,可是沒用,她還是很生氣。
「嘿!我才剛回來,你就擺這副臉色給我看,你傷到我的心了你知道嗎?」自他被他娘喚回去后,他就沒有一天不想她,尤其他知道她在生日時會情緒不穩,所以更是擔心得要命,要不是那時他有要事在身,不然說什麼他也要趕回來陪她。
他這麼在乎她,她卻還擺這臭臉給他瞧,真是大傷他的心啦!
司為才不理他呢!悶哼一聲,道:「人家就是不高興啦!」
「為什麼不高興?嗯?說來聽聽嘛!」
樓致遠又哄又騙,卻始終無法從氣呼呼的司為口中套出一個字,不得已,他只好把目標轉向有意。
有意微微一笑,道:「因為小姐的禮物被收回去了。」
「什麼禮物?」他好奇地問。
「一對耳墜,季公子送的,可是他又收回去,不給小姐了,」有意雲淡風清地道,完全找不出一絲責怪之意。
「啊!這麼沒品……等等,耳墜?為為不是沒穿耳洞嗎?」
有意聽到司為重重哼了一聲,忍不住輕笑。「是呀,這就是小姐火大的原因了,她為了戴那個耳墜,都已經忍痛穿了一個耳洞,結果被季公子知道了,二話不說就將耳墜給收回去。」
「為為?」樓致遠不可置信地望向她。
她不是一向很怕痛嗎?所以才沒有纏足也沒穿耳洞,怎麼為了戴那副耳墜,犧牲至此,連她從小最抗拒、最害怕的事都顧不得了。
那對耳墜真有那麼出色?還是因為某人的關係?
悄悄將有意拉到一邊,他低聲問著:「那個季公於是什麼人啊?」
有意微怔。
這個問題她怎麼沒想過?對她們來說,除了他的名字。
他的性格,其他關於他的一切,她們可說是全不知情。
為自己的粗心感到生氣,她低道:「我只知道他叫季遐,再多的我就不清楚了。」
「季遐?」樓致遠蹩眉。怎麼這個名字他好像有點耳熟?
「怎麼?你知道他?」有意沒忽略他語氣中的怪異。
「這……怎麼說,我好像有聽過這個名字。」
「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有意追問。
「我也不太確定,不過我記得是我人在北方的時候……」
北方?對了!他是……
「北方?那就對了,季公子曾說過他是北方人。」
「什麼?他真那麼說?」看來是錯不了了。
天!怎麼會這樣?為為她知道這件事嗎?
「怎麼了?你的臉色好難看,有什麼不對嗎?」看著他緊蹙的眉,有意有不祥的預感。「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樓致遠沒有回答,只是專註地低頭沉思,許久才面帶嚴肅地道:「你先別過問這件事,等我去找他把事情弄清楚,回來再告訴你。」語畢,他走向司為,伸手摟住了她,輕哄:「好了為為,你別再生氣了,我待會見要出去呢!你要不要我帶個什麼回來給你?」
司為嘟嘴道:「除了那對耳墜,人家什麼也不要。」
樓致遠苦笑,正想放開她,房門卻突然打開了。
「司為,我要進來羅!你……」季遐走了進來,看見司為被人摟著:他整個人瞬間僵在原地。
好啊!又是這個叫什麼遠的臭小子!
震驚過後,他神色不善地眯起眼,雙手環胸,身體斜斜靠在門邊。
他沒有說話,也沒任何錶示,就這麼直勾勾地盯著樓致遠摟住司為的手臂,眸光中的冷冽尖銳得足以使任何人頭皮發麻。
樓致遠倒也懂得察言觀色,不著痕迹的鬆開了手。「你來得正好。」
「哦?我倒覺得有些不太湊巧呢!」說著,眼神掃向了司為。
司為氣還未消,才不理他呢!朝他扮個鬼臉,然後就撇過頭去不睬他。
這可把季遐給氣壞了,俊臉霎時黑了一半。
他知道她是故意的,哼!氣死他了。
樓致遠有些好笑地望著這一幕,等他覺得戲看夠了,這才站起身,無視於兩人的暗潮洶湧,逞自對季遐道:「我有話要跟你說,不介意同我到書房一敘吧?」
「是嗎?正好,我也有話跟你說。」這句話季遐說得是咬牙切齒,一副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塊的模樣。
「有請了。」樓致遠裝作沒看見地率先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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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瀰漫著茶葉的清香,季遐此刻雖沒那心情品茗,但只消聞聞這味道,正在氣頭上的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叫什麼遠的傢伙很懂得享受生活,尤其是在品茗這方面。
樓致遠拿起茶杯低頭啜飲一口,發現季遐動都沒動,他淡笑道:「這是我們杭州出產的白雲茶,或許不及獅峰龍井要來得有名,味道也挺不錯的,你不嘗嘗?」
季遐哼了一聲算是回答。
想他游遍天下,這茶是什麼名目,難道他還不曉得嗎?
用得著他來介紹!
樓致遠也不介意,逞自用了口精緻的茶點,這才準備正式進人話題。
「我知道你和為為的事了。」
季遐聽了,眉頭蹙得死緊。
為為?哼!叫得可還真親熱啊?這欠扁的傢伙!
樓致遠沒理會他難看的臉色,接著又道:「如果我記得沒錯,你應該是季家的第五位公子,是也不是?」
他知道了?
季遐瞼色丕變,再保持不了冷靜,倏地欺近他身旁,粗魯地揪起他的衣領。「你跟她說了什麼?」
樓致遠無懼於他這威脅的舉動,面不改色地道:「我什麼也沒說,她目前還不知道這件事。」
季遐鬆了口氣,放開手,坐回原位。「你還知道些什麼?」
這男人,不能小看了。
樓致遠輕笑:「我還知道你的名聲不是很好。」
季遐只是皺眉。「我沒必要跟你解釋什麼:你也沒有資格質問我。」他算哪根蔥呀他?若是司為問起,他還會解釋一下。
「哦?難道你不怕我在為為面前亂說話?」樓致遠不怕死地笑問。
「如果你想你那張狗嘴被縫起來的話。」季遐扯了下嘴角,表情依舊溫文俊雅,眼神卻透露了分冷意。「還有,收起那個稱呼,別再讓我聽見,否則……哼哼,我倒要瞧瞧你還笑不笑得出來。」聽了兩次,已是他的極限了。
「笑不出來,難道要我哭給你看?」眼尖的瞄到他衣袖微掀似要動手,樓致遠這才連忙口:「知道啦!開個玩笑罷了,只是我這樣叫她叫習慣了,一時之間恐怕改不過來。」
「改不了也得改,否則,我教你一輩子說不出話來!」他狠聲要脅。
樓致遠卻一臉的不以為然。「嘖,果然是邪教中人,連講話都挾槍帶棍的。」
季遐雙手環胸,眼神更冷了。「既然知道了我的身分,你不覺得你現在的行為很愚蠢?」他這番話說得是威脅性十足,反正他早知道了他不是什麼正派人士,他的用字遣詞也就沒有溫和有禮的必要了。
樓致遠終於收起那漫不經心的態度,變臉變得比翻書還快。「是你自己要把氣氛弄擰的,那也就別怪我語氣不善了。」
季遐輕哼。「有屁快放。」
「我要說的有兩件事,頭一件就是關於你的名聲。」他頓了頓,正色道:「之前你放浪形骸,聲名狼藉,成天和青樓里的姑娘廝混,這些我都不便說你什麼,不過你既然與為……司為在一起,如果再這般不知收斂,我可無法坐視不管。」
收斂?季遐微微一怔。
經他提起,他這才發現自他跟司為表白——或者更早以前,他就再沒了心思去注意其他雜七雜八的女人,盈袖如此,若脂如此,海潤、淺梅、芷茵……和其他不記得名字的女人,就不曾出現於他的腦海。收斂?似乎早已沒那必要了。
低笑了聲,他沒料到司為竟能使他改變如此之大,不過……他喜歡!
「這個自然。」
「好。」有他保證,樓致遠終於能稍稍安了點心。「我們來談談第二件事。」
「慢點,換我了,禮尚往來才公平。」季遐清清喉嚨,醋意橫生地質問:「你和司為是什麼關係?」
早知道他會這麼問,樓致遠一點也不意外。「我跟司為的關係啊!挺複雜的,該怎麼說呢?最正常的形容就是青梅竹馬,但我跟她之間,既是朋友,又是兄妹,必要時,也會是情人與丈夫。」
「哦?」季遐的雙眼已隱隱有火苗在閃動。「請問一下,如何才是『必要時』?」
「被追求得厭煩的時候;或者已到了年齡,卻都還沒有固定對象的時候。」
「我警告你!」季遐霍地跳起來,語氣火爆。「我不管你們從前是什麼關係,司為是我的,我不許你接近她,要是剛剛的情形再發生,信不信我會毀了你?」
雖然滿意他對司為的真心,但他不客氣的用語已然激怒了樓致遠,他不甘示弱地反擊:「我也告訴你,我跟司為的交情可不同一般,想要超越我在她心中的地位,憑你還早得很!」
「你……」季道氣個半死卻又無法反駁,因為他知道他說的是事實。
真可恨!氣憤的同時,又有一股深沉的無力感。
他是不平,為什麼這些年來陪在她身邊的人不是他?十幾年的情誼,又豈是他這認識不滿兩個月的人所能比得上?
心痛又失落,此刻除了沉默,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樓致遠見他這副消沉的模樣,雖然心下有些軟了,但嘴上仍是不放過他。「怎麼樣?你比我更了解她嗎?比我更能包容她嗎?對於她的個性、她的喜好……你又知道多少?別說這些你不及我,光是你要離開的這一點,你就沒有資格擁有她,現在還說什麼她是你的這種話?你根本就不配!」
「住口!」季遐受不了的大吼。「住口!住口!再敢說一個字,看我不割了你的舌頭!」
樓致遠卻毫不理會他的咆哮。「怎麼?才這樣你就聽不下去了?我告訴你,如果你真的要走,就別再來招惹她!」
「你憑什……等等。」有疑惑之處,怒氣反而沉澱了。「我似乎從沒說過我要離開的這種話。」他怎麼會知道?
「你沒說,並不代表這不是事實。最近江湖上都在盛傳著你要回北方接管……接管……我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反正,所有的慶典儀式樣樣不缺,北方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相信再過不久就會傳到南方來,你以為這事還能瞞多久?」他不是江湖中人,所以知道得並不很清楚,但該知道的,他也聽得差不多了。
季遐的氣焰一下子大減。「我……我並無意要隱瞞……」
「只是目前你還不想告訴她。」樓致遠輕嘆了口氣。「所以我說,你還不夠了解她。」幸好他發現得早,事情尚未到無法挽回的地步。「其實,司為她……」
他正欲再往下說,季遐卻突然神色一凜,身體反射性的警戒起來。「外頭有人。」
他輕巧地接近門邊,接著,霍地一聲打開。
「司為?」他驚訝地大喊。
老天!她在這裡多久了?他們的談話,她又聽了多少?
司為的臉色異常慘白,嬌小的身子微微輕顫,她一雙飽含水氣的眸子望著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說什麼?他說他要走?
撲進他懷中,小手緊緊揪著他的衣衫,她仰起頭急切地問:「你要離開?」
「司為……」本來還不打算這麼早就告訴她,不過她既然知道了,也就沒有再隱瞞的必要了。「是的,下月初九,我就要回開封了。」
「什麼?」視線突然模糊了起來,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你要走?不……不要我了?」
「胡說。」他輕斥,不愛她胡思亂想。「誰不要你來著?我是回去處理一些事情,你不要亂猜。」
司為只是落淚,他的話聽了卻沒進到腦子,只一心在想:他要走了,他要離開她了!
「不要!不要!我不要你走,我不許你走!」她心慌意亂地叫著,緊緊抱住了他,彷彿只要這麼做,他就不會走了。
「司為,別任性了。」他耐著性子勸道。「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非回去不可,你乖,別讓我為難,好嗎?」
「我不要!我不要!」司為哭喊,使勁把頭直往他懷裡埋,怎麼也不肯妥協。
季遐嘆了口氣,頗感無奈。「我只是去一下子,很快就回來了,這樣成不成?」
司為激動地搖著頭,說什麼也不肯讓他走。
季遐蹙起了眉心,道:「別這樣,司為,我要生氣了。」
「你又凶我……」她指控道,眼淚掉得更厲害了。「我不想你離開我,這也錯了嗎?難道要我倆離得遠遠的,你才高興?」
「你胡說什麼!」季遐低斥。「我是回去辦正事,不是存心要離開,若你願意,大可跟我一道走。」雖然他不大樂意讓她去接觸那個是非之地,但瞧她鬧成這樣,看來帶她走是唯一的途徑了。
「她不可能離開這裡的。」一旁的樓致遠插口了。「她是任家僅存的命脈,他們絕不可能答應讓她離開。」
「只是一下子。」季遐皺眉。她家未免管得也太嚴了吧?
「誰能擔保這『一下子』不會有意外發生?」
「你認為我無法保護她?」季遐提高語調,眼中閃著怒火。
「這也難講得很。」世事難料啊!他怎能放心得下?
「你!」季遐忿忿地掃了他一眼。「給我記著!」不再理他將全副注意放到司為身上。「你的意思呢?」
「我?」司為微怔。
她不是沒有想過要到外地遊玩遊玩,可是每當她提起此事,爺爺奶奶總是說什麼也不肯答應,他們的態度雖然強硬,但眼底總會流露出一股懇求的神色,讓她無法坐視不管,一意孤行。
「我不能離開。」他們不會答應的。「所以才不想讓你走。」
「司為。」季遐不得不板起臉道:「別的事我都可以依你,但這次我允諾在先,違背不得,所以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必須要走,你明白嗎?」
「你就是要丟下我!你就是要丟下我!」司為氣得動手捶他,邊哭邊四:「我討厭你!最討厭你!你去死好啦!」說完,哭著跑開I。
「司為!」季遐連忙伸手要攔她,但是來不及了,她已經跑了出去,他只能暗自嘆息卻又心疼不已。
「怎麼會這樣呢?」他苦惱的低哺,不知該拿她怎麼辦才好。瞥向一旁閑閑沒事的傢伙,他沒好氣:「喂!你杵在那兒幹麼?給點意見呀!」
他就知道他會這麼問,不然,他早追為為去了。樓致遠暗笑,覺得自己實在聰明。
「我說了你不了解她嘛!」他抬高下巴,擺出一臉「還是我行」的神色,氣煞了季遐。」其實,為……司為她很沒安全感的,她不喜歡身邊的人離開她到她所不知道的地方。這回你離開,去的又是遙遠的北方,她當然要急得跳腳,打死不依了。」
「為什麼?」他還不知道她的依賴心這麼強呢!
想到此不由得感到滿足,卻也無奈。
「她怕你丟下她,一如當初她的父母丟下她一樣。」這是為為心裡永遠的夢魔,她始終擺脫不了,想之前他去北方,也是跟她磨了好久才得以離開的。
「我該把她吊起來打一頓屁股。」季遐皺眉,氣她的不信任。
「不能怪她,她實在是被嚇怕了,畢竟這種事,一次已嫌太多。」若再來一次,為力肯定承受不了。
「我知道。」季遐忍不住心疼,連語氣中充滿了寵溺也還不自覺。
「我希望你能好好待她,她雖然有些任性,卻是個好女孩。」他語重心長地道。
他這麼說就是不打算和他搶人了?季逍求之不得地保證「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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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司為怎麼哭鬧,怎麼撤潑耍賴,這次季遐似乎是鐵了心非離開不可。
其實,他也是不想且捨不得走的,可是已對風起雪涌那樣信誓旦旦地保證了,他哪還有臉反悔?因此一切事宜依然按著計劃進行。
為期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
「少爺,可以走了嗎?」在前天趕來的風起和雲涌各自坐在馬上,望向遲遲不肯上馬的主子。
季遐不回答,他看著前來送行的樓致遠,眼裡閃著濃濃的失望和元奈。「她還在氣我?」
「嗯,不過,她總會想遐的,你先走吧!莫要為了此事耽擱了行程。」樓致遠拍了拍他下垂的肩,輕聲勸道。
「是呀!少爺,咱們走了吧!」風起等得不耐煩了,頻頻催促。
季遐被趕鴨子上架似的跨上馬背,不過卻仍是不死心的想等候心上人的出現。
半晌,風起雲湧的耐性告罄,同聲叫道:「少爺!」
季遐掙扎著,最後終於還是放棄了。他對樓致遠道:「我會回來找她的,這些日子,就麻煩你替我照顧……」
事情尚未交代完畢,銳利的視線即發現一輛馬車正遠遠朝這兒駛來,待它到達定點,那個從事廂上跳下來的青綠色身影,不是司為會是誰?
「司為!」
季遐興奮又驚喜地駕馬奔向她,靠近她身畔時再一躍而下,大力擁緊了她。「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理我的,司為。」
司為紅著眼睛,揪著他的衣襟,語氣充滿哀怨。「我是來送你的,不過,我還是不想讓你走。」
季遐心疼的吻了她額頭一下,親近溺愛之情不可言喻,「我知道,可是我不得不離開。我會儘快趕回來的,你乖,耐心等我回來好嗎?」
司為咬咬唇,百般不願地點了點頭。「那你要快點幄!
別……別放著我一個人。」
「喂喂喂!」樓致遠不開心地發出問哼。
這麼快就忘了他啦?這小妮子簡直是見色忘友。
司為此刻才沒心情和他鬧呢,喜歡的人要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她難過都難過死了,哪還理這閑雜人等。
將頭埋在季遐胸口,她耍任性地撒嬌道:「不管啦!我只給你半個月的時間,半個月之後你不回來,那也就不用回來啦!」
「什麼話!」季遐笑著拍了下埋在他懷中的小腦袋。「我若真不回來,瞧你不哭死才怪咧!」
「哼!你知道就好,我會一直哭哭哭,哭到你心疼死。」司為賴在他懷中不肯離開,貪婪地汲取半個月內她所得不到的溫柔。
半個月……唉!有好久呢!
季遐含笑地看著她這個充滿依戀的表現,心裡的愛憐之意更加的深了,他輕輕地擁住她。「我盡量,好不好?」
「只是盡量而已?」司為對這個答案顯然頗不滿意。
嘿!小丫頭,別太得寸進尺了,我辦的是公事呢!」他揉揉她的頭,半哄勸半說教:「若屬私人性質,我,一定依著你的意思,可是公事就會關係到很多人,你不可以任意行事知道嗎?」他耽誤過一次,已很過意不去了,所以這次才如此堅決。
司為雖懂他的話,卻仍是不高興地嚷:「反正你就是要丟下人家一個人啦!」
「我絕沒有那個意思。」季遐認真而嚴肅地道。
說完,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地從懷中掏出一個用黑絨布仔細包著的翠玉手環。
「手伸出來。」
「這是什麼?」好漂亮的綠色哪!青翠得乾淨,沒有一點雜色。司為著迷地觀看著色澤,反倒對上頭精緻的雕工不甚在意。
季遐沒有回答,輕柔地執起她的手腕,為她套上手環,無可避免地碰觸到她細嫩的肌膚。他怔住,竟捨不得放手了。
「你要送我呀?」司為不知情地抽回手端看。
手心中溫軟滑嫩的觸感驟然消失,季遐不由得感到一陣失落。
勉強打起精神,他答道:「是呀!喜歡嗎?」
「嗯!」司為大力地點點頭,離別之情稍稍沖得淡了。「好喜歡。為什麼送我?」
「因為那對耳墜呀!我收走了你的禮物,自然得還你一個。」
「那那對耳墜呢?你把它送人了?」司為急問。
「沒有。怎麼?」
「不許你送人!」司為大聲表態。「那是你特別為我訂做的禮物,即使你不肯給我,自己又用不到,我也不許你把它給人,絕對不許!那是我的!只是暫時由你保管。」
瞧她這焦急萬分的模樣,季遐失笑道:「知道啦!你這小丫頭。」其實就算她不說,他也不會將耳墜送人,那是為她特別訂做的呀!別人怎配擁有?
「少爺,該走了。」雲涌眼見他倆有越聊越久的趨勢,連忙出聲提醒。
司為聞言緊張地揪緊他的衣襟,含著一層水氣的眸子寫滿無言的哀求。
季遐為難地望著她,許久許久,忽然在她唇上重重一吻,接著放開了環在她腰上的手,俐落地翻身上馬。
「遐!」
這是第一次聽到她開口喚他的名字,用的還是如此哀戚的語調,背對著她的季遐渾身一震,臉上有著痛苦的神色,良久都沒有反應。
「少爺!」雲涌再度出聲。
季遐垂下眼,不再看向司為,只低聲說道:「你好好保重。」接著,策馬前行。
就在白馬正要向前奔出的那一剎那,司為突然像是著了魔似地向前衝去,一雙白玉般的小手緊緊抓住了疆繩。
那白馬受到了驚嚇,前蹄高高舉起,霎時險象環生。
「司為!」季遐驚恐地大吼,眼看白馬的前蹄重重地落在司為身上,他心臟倏地緊縮,腦海中全是一片空白。
不穩地跌下馬背,他跌跌撞撞的搶到司為身邊,只見司為星眸半張,刺目的鮮血不但染紅了衣衫,甚至還從她嘴角緩緩流下。
「不……不要走……」司為艱困地吐出這麼一句,頭一偏就昏了過去。
「不!司為!司為!」季遐剋制不了的渾身顫抖,眼含水氣,無助地將她擁在懷中。「大夫呢?大夫……誰快去找大夫來!」
「少爺?」風起雲湧被他的反應嚇到了。「少爺,您自己就會醫術呀!」
季遐猛然想起,試著搭上她的脈搏,無奈雙手顫抖不止,他又心神大亂,這時叫他救人,他根本辦不到。
「不行,我……我做不到,快去找大夫!」他慌亂地喊,對自己的無用又悔又恨。
風起簡直不敢相信那個方寸大亂的人會是少爺,他呆了呆,立即回神。「哦!好,我這就去。」
樓致遠和有意也是緊張萬分,有意甚至還急得哭了出來。
「小姐……小姐……」
「為為……」樓致遠像是突然醒過來似的大吼:「快送她回任家啊!還楞在這兒幹麼?」
季遐這才有動作,他將司為小心翼翼地抱孟懷中,施展輕功直往任家飛奔而去,不駕馬是因為怕馬奔跑時的震動讓司為傷勢加劇。
樓致遠則抱起有意,兩人坐上季遐的白馬,跟在季遐身後。
雲涌如是。四人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沖至任家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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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重肅穆的氣氛瀰漫著整個任家宅第,司為的房間更是靜得一點聲響也沒有,大伙兒全緊張萬分得死盯著大夫。
唯一只有坐在椅上的季遐直視著地面,遠離人群,而風起雲湧則立在他左右。
季道全身緊繃,表情嚴肅異常,雙手握拳置於扶把上頭,若看得仔細一點,甚至還可看到那緊握的雙拳正在微微顫抖。
當大夫緩緩地站起身來,眾人就全都圍了過去,頻頻追問道:「大夫,怎麼樣?」
大夫收拾著藥箱,神情甚是輕鬆。「不礙事,雖然肋骨斷了三根,但並未傷及內臟,不難救治。」
話落,眾人這才吁了口氣,老太君更是虛脫了般軟倒在地,要兩名婢女攙扶著才能重新站起。
季遐一言不發,表情始終不變,但心情的驟然鬆懈,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那她吐血,這又是怎麼回事?」雲涌發出疑問。
「哦!那是因為她咬到了舌頭。」大夫從藥箱中拿出一瓶金創葯,遞給有意。「不過,她的皮肉傷卻頗為嚴重,搞不好還會留下疤痕。」
老太爺搖搖頭,心想命撿回來就好了,並不對留疤一事多有介意。
當大夫接好及幫她的外傷上好葯之後告辭離去,房中立即是怨怪聲四起,當然,矛頭全指向季遐。
季遐半聲不吭地任人責罵,此刻他兀自心魂未定,是以一句話都出不了口,對他們一些明顯太過的話語便不作任何反應。
倒是風起雲湧聽不下去了,最後雙方人馬竟吵了起來。
「夠了!」季遐喝道,音調沉穩許多,顯是已恢復了冷靜。
他來到床邊,看也沒看向眾人。「司為要休息,請你們出去。」
「什麼?」流水一聽,便要發作。「你搞清楚,這裡可是……」※www..net※
「風起,攆她出去。」季遐不給她說完的機會,態度作風都強勢了起來。
老太爺自是見不得自家人受辱,更何況傷者是為為,他們才是該留在這裡的人。「年輕人,這兒恐怕輪不到你來發號施令吧!」
幸遐眉一挑,耐性全沒了,粗聲粗氣地道:「少羅嗦!你們全部給我滾出去!再不走,休怪我無禮。」
老太爺怒道:「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個無禮法!」
季遐也役讓他失望,向風起雲湧使了個眼色,風起雲湧會意,同時亮出了兵刃,抵住老太爺的頸項,房裡登時又是驚聲四起。
「真是抱歉了,如果您不想要您項上那顆腦袋,儘管留下來無妨。」風起仰著下巴,嘴角微揚,挑釁地要脅道。
「你們……」老太爺氣得臉都紅了,他重啐一口,反身走了出去。「氣死我了,真是氣死我了。」
老太爺都走了,眾人這下只能陸續跟著出去,不過他們並沒走遠,畢竟司為仍在昏迷中,他們都還很擔心。
雙方對峙結束之後,房內卻爭執再起。
「少爺,該回去了吧!這一耽擱不知誤了多少時辰了。」
雲涌如此道,想既然人沒事,少爺也可以不用多管了。
「我不走。」季遐卻丟給他這麼一句,而且態度還堅決無比。
風起雲湧全傻了。
季遐視而不見,繼續道:「我要留下來陪她。」
「少爺?」他們簡直不敢相信,一股忿怒自心中升起。「這是第二次了,少爺,難道你當真一點也不把教主之命給放在眼裡?」
「你們是要我丟下她?」季遐音調也高了起來。「在她身受重傷、昏迷不醒,最需要人安慰和照顧的時候,你們要我放著她不管,然後一走了之?」他重重地捶了下床柱,發出好大的聲響。「辦不到!」
「少爺!」風起開始哀號了。「算屬下求求您成嗎?咱們回去了吧!」
雲涌也在一旁幫腔。「是呀!您已經延過一次了,這次再不回去,教主的脾氣您也不是不知道,他絕不會讓你好過的;而且,典札二度開天窗,咱們可丟不起這個臉。」
季遐不語,許久才低聲道:「我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
風起聽了怒從中來,大聲嚷道:「那什麼才是你顧得了的?她嗎?」他忿忿地指向司為。
季遐望著昏迷中的人兒,又是一陣心疼。「我愛她。」
「好!很好!」風起氣炸了,心念一動,揚起手就往季遐的後頸劈下。
季遐全副的心思都放在司為身上,加上對他們都沒有防備,結果被偷襲個正著,悶哼了聲,身子無力地往前傾倒。
雲涌趕緊接住他,發現他已失去了意識,不由得蹙起眉頭,對風起道:「你要倒大媚了。」
「至少我已經達到了目的。」風起聳聳肩,一臉滿不在乎。
他就是算準了少爺心腸軟,即便責罰,也不可能太過苛刻,他才不怕;反觀教主,若是他倆這次再沒將人帶回,他想他八成見不著明天的太陽了。
兩害相權取其輕,他可一點都不認為自己有什麼不對。
雲涌揚揚眉,將季遐扛上肩。「相信我,少爺絕不如他外表所表現出來的那麼和善,你不久就會知道了。現在,我們先離開吧!趁少爺未醒之前,走得越遠越好。」
語畢,他率先自窗口躍出,風起則緊隨在後,神不知鬼不覺地出了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