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隔天早上,九點半。
巧萱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愣愣地盯著電腦,一夜失眠的她臉色有些發白,而且,她發現自己根本無法集中精神。
打開電腦已經過了半個小時了,平日擅長的程式設計卻變成一堆詭異的亂碼,她一個字也看不懂。
唉!沮喪地關掉電腦,她煩悶地站起來,正打算到茶水間沖杯咖啡讓自己平靜一些,色迷迷的菲利普經理卻走了過來。
「嗨,亞蓓拉!」他熱情地喚著巧萱的英文名字。「待會兒我要到ZARA公司去談合約,你跟我一道去吧!」
「ZARA?」巧萱狐疑地問著。「可是,那個案子不是由芭芭拉小姐負責……」
「唉呀!」菲利普經理不當一回事地笑著。「你的能力強嘛,跟顧客的溝通技巧又好,還是交給你全權負責吧!你準備一下,我們待會兒就走。」
巧萱看著一旁的芭芭拉,阿根廷裔的她無奈地兩手一攤,擺明這件事由不得她作主,她也很無奈。
唉,又來了……巧萱在心底嘆氣,這個禿頭的菲利普經理像是八百年沒見過女人的豬哥似地,自從她第一天來上班后,他便找盡借口要接近她,以談CASE為由,硬拉她出去跟客戶開會、吃飯,好藉機吃豆腐。
她受夠了!一股火倏地往頭上冒,她憑的是真本事進入公司,分內工作也都處理得相當出色,為何還要一直忍受這老色鬼的糾纏?
她立刻回絕。「經理,很抱歉,我想我無法同行,也不能接這個案子。事實上,我正準備向你請一天的病假。」心情已經夠亂了,再繼續看著這頭老豬哥,她可能會抓起茶杯就往他頭上砸!
「啊?你要請假啊,身體不舒服嗎?」老色鬼還是不肯放棄糾纏她的機會。「這樣好了,反正我也要外出,不如讓我送你到醫院吧!」
巧萱冷笑。「不敢煩勞經理,我是生理痛,回家吃個止痛藥,再睡一覺就沒事了。」
「噫……生理、生理痛?」頓時,菲利普的臉龐脹得像是豬肝紅;而一旁的同事已經紛紛掩嘴偷笑,笑他獵艷不成還栽了個大觔斗!
「我去人事部填請假單。」巧萱懶得再看他的老色臉一眼,抓起自己的皮包就往外走。
也許年輕女孩會不知該如何拒絕辦公室性騷擾,甚至,她們覺得拿生理痛當請假籍口有些不好意思。但巧萱覺得這沒什麼好害羞的,生理痛就跟頭痛一樣稀鬆平常,為何要避諱?
而且,她非常清楚,想要擺脫那頭老豬哥送自己去醫院,生理痛是最好的借口。
到人事部辦好請假手續后,巧萱離開公司。
站在陽光普照的街頭上,一時之間,巧萱不知該何去何從。
今天不是她的生理期,她自然也沒有任何疼痛,只是想找個借口出來走一走,讓無比混亂的心平靜下來。
順著人潮,她漫無目的地亂走,一個轉彎后,她發現自己居然走到了坎比街(CambieSt.)。
這一帶的建築非常古色古香,充滿懷舊氣氛,古典街燈下有著街頭藝人在表演,也有算命師拿著塔羅牌擺攤等著顧客上門。
坎比街與水街(WaterSt.)的交叉路口,還有一個遠近馳名的觀光重──古老的蒸氣鍾。
這種老式蒸氣鍾非常少見,所以遊客來到溫哥華旅行時,總會好奇地來看一看、摸一摸,每隔十五分鐘,蒸氣鍾便會隨著「咕咕咕」的聲音,冒出白色的水蒸氣。
巧萱遠遠地站著,看到一群觀光客笑嘻嘻地圍著蒸氣鍾左看右看,拍照留念。
她的眼神變得恍惚……記得跟母親剛到溫哥華時,行風曾帶著她到這一帶逛街,看看蒸氣鍾、或是好玩地算算命,看看塔羅牌算得準不準。
利用例假日,他幾乎帶她玩遍整個溫哥華郊區,他們甚至還渡海來到另一個更古典的城──維多利亞,兩人乘坐馬車,遊覽著十九世紀的老式建築。
那時的他們多麼愉快,只要跟行風在一起,她的笑聲不曾停歇,一直到現在,巧萱還清楚地記得,行風為她講述過英國人移民到維多利亞之後的淘金熱、移民潮背後的歷史……
那時,他的碧綠眼眸總是會發出最燦爛的光芒,像是閃閃發亮的無垠大海,令她一顆芳心不由自主地隨之飛舞──
那麼美好的日子,已經遠飏了嗎?她從不後悔對行風付出真愛,只是,他為何要那麼殘酷地傷害她?
她好想親自向他問個明白,當他寄出支票時,沒有一絲不忍嗎?不在乎她在異國所受的苦難嗎?他可知他信箋上的絕情字句,就像是一把又一把的利刃,傷得她血肉模糊……
算了,現在還想這些做什麼?巧萱提醒自己,忘掉吧!忘掉所有的一切,不管她對樓行風有多少愛、多少恨、她都必須忘記!
她不能一直沉溺於過往的痛苦中,她必須堅強,因為,她還要好好地保護唯一的女兒。
茫然地走到地鐵入口,搭個幾站就可以回到她居住的地區了,但,一個不經意地回頭,她看到了矗立在艷陽下的一棟玻璃帷幕大樓。
她知道那就是樓氏集團的生化科技總部,那麼搶眼又壯觀的大樓,沒有任何人可以忽略。
樓行風此刻人在大樓內嗎?他……是他要她去上班的?他還想見她嗎?為什麼?
巧萱心頭五味雜陳,她真的不明白為何會接到樓氏集團的錄用通知,六年前,當樓行風打算以一張支票打發她時,不是就打算不再與她有任何瓜葛嗎?
他覺得她是一個甩不開的大麻煩,他應該很厭惡再看到她。
但,為何他的秘書會……
樓行風到底想做什麼?
一個又一個的問題回蕩在她腦海中,巧萱沒有注意到,自己正一步一步地走向樓氏大樓。
樓氏集團生化科技總部
余巧萱被接待小姐引入會客室。
「請你稍坐一會兒。」接待小姐為她端來茶后,有禮地退出。
我來做什麼?獃獃坐在椅子上的巧萱,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居然已經走入樓氏集團大樓,而且已經進入會客室。
不!她不該這麼做的,她不想再跟樓行風有任何牽扯!
像是突然驚醒般,巧萱跳起來就想往外沖。快跑吧!她不該來這裡,永遠不該!
但,她人都還沒走到門口,會客室的門就被打開了,一個棕發男人微笑地走進來。
「你好,是余小姐嗎?請坐。」
巧萱被動地又坐下。
對方很友善地自我介紹。「我是安迪,是秘書室的主管,今後我們就是工作夥伴了!對了,可以告訴我你的英文名字嗎?」要西方人念出「余巧萱」這三個字,還真是有點拗口。
「亞蓓拉……」巧萱艱澀地回答,看著表。「對不起,我遲到了。」現在已經十點半了,而安迪與她約好的時間是九點。
她說道:「事實上,我今天來到貴公司的目的,主要是想說明一件事。很抱歉,我自認不能勝任這個工作,所以……」
巧萱還沒把「請你們另請高明」這些話說完,門又被推開了,進來的正是樓行風──
剎那間,巧萱整個人呆若木雞,像是被點穴般動也不能動。
她聽不見安迪又說了什麼,也沒意識到他何時退出的,僅能死命地、僵硬地瞪著樓行風,呼吸急促而緊繃……
六年不見,他的外型更加魔魅誘人,碧綠的眼瞳炫惑難測,充滿立體感的臉部線條如斧鑿般深邃,唇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翩翩風度宛如中古時代的貴族,散發著與生俱來的優雅氣息。
巧萱不知自己獃獃地看了他多久,也不知他何時坐到她身邊,直到他掏出一條手帕,溫柔地為她拭去頰邊的細緻汗珠,語調低沉而充滿磁性地響起,她才回過神來。
「你還是一緊張就會流汗,要先喝口冰水嗎?」他的語氣好溫柔,像是對情人調情。
他的手剛觸及她的髮鬢,巧萱卻像是被蛇咬到般彈跳起來,大吼。「不要碰我!」
「巧萱?」樓行風俊朗的臉龐上滿是不解。「怎麼了?你為何這麼緊張?你不希望見到我嗎?」天知道他多麼期待今日的重逢,他有太多太多的話想對她說。
巧萱喘著氣,一直退到窗邊,狠狠地瞪著樓行風,像是想用最凌厲的眼神把他碎屍萬段!
你不希望見到我嗎?哈,這句話多麼可笑啊!她應該高興見到他嗎?高興又見到這個狼心狗肺的男人?
而他……樓行風,又是存著什麼心把她叫來樓氏?又想把她當成小丑般戲耍?以見她出糗為樂?!
她冰冷地看著他。「我今天來,只是想解釋一件事,那份履歷表不是我寄出的,原因……唉!反正只是一場誤會。所以,我不會到樓氏任職,今後也不想再看到你。我可以走了吧?」
一說完,她就像是逃難般想沖向門口;但,一堵高大的身軀硬是將她攔下。
「巧萱?」樓行風大手扣任她的雙肩。「發生了什麼事?你的臉色真的很不對勁──」他真的不明白為何單純可愛的巧萱,今天卻以充滿怨恨的眼神瞪著他?
「我說過不要碰我!」巧萱怒吼著揮開他的手,濃濃恨意射入他的眼底。「樓行風,你今天為何要把我叫來?你還想戲弄我嗎?難道我被你傷害得還不夠深?對!也許你是有錢有勢的富家公子,以為用錢就可以解決一切!但,我余巧萱就算再窮,也沒義務再度當你們這種貴公子的玩物!」
看著他上八年前那股撕裂心肺的痛楚再度傳入巧萱心底,一點一滴地凌遲她的心……
他是她以生命來愛的男人啊!她那麼信任他,卻得到最難堪的羞辱,她怎能不恨?
樓行風眼瞳的色澤轉深,表情更困惑。「戲弄?巧萱,我真的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傷害過你嗎?我們之間是不是存在某種誤會?」
在他的記憶中,巧萱是溫婉而善解人意的,除非受到很大的刺激,否則她的個性不會變得如此偏激。
我借害過你嗎?這句話又像一條鞭子般鞭笞著巧萱的心,痛得她失去了所有感覺。她定定地看著樓行風,諷刺地大笑。
「哈,我今天才知道,堂堂樓氏集團的總經理,除了擅長集團營運,還是一個好演員!『睜眼說瞎話』這等本事可真是被你發揮得淋漓盡致啊!樓行風,你沒有往演藝圈發展,真是好萊塢的最大損失。」
他有沒有傷害過她?有沒有?這句話還要再問嗎?
「巧萱?」行風的表情更加沉重,緊扣住她的肩,望入她的眼底,一字一句道:「不管你為何恨我,我想,我們都必須好好地談一談,把誤會解釋清楚。」
誤會?誤會?巧萱憤恨地看著他,還有什麼誤會呢?又有什麼好談的?難道他要問她──當年她懷的那個孩子拿掉了嗎?解決得夠「乾淨俐落」嗎?
或是,他要問她──是不是那張支票上的錢不夠,所以她才會再度回到溫哥華?
她怨!她恨!這個擁有邪惡雙瞳的男人到底要把她傷到什麼地步?
樓行風提出一直積壓在心底的疑問。「巧萱,我一直不明白,為何六年前你們母女三人會突然消失,到底出了什麼事?」
「不管出了什麼事,都與你無關!」巧萱冰冷地回答。她好恨!為何他可以像沒事人一樣地跟她提起當年?他忘了她曾懷過他的孩子嗎?不,不是忘記!只是他不想負責任,他根本看不起她,認為她沒有資格生下他的孩子!
「巧萱?」樓行風雙眉鎖得更緊,他真的不明白為何今天的她變得渾身是刺?
他還想說些什麼,安迪卻敲門進來,怯怯問著。「呃……總經理,很抱歉打擾您,但曹姿妤小姐來電,她說有很重要的事……」
樓行風厭惡地一揮手。「跟她說我在開會!」
「是!」安迪很識相地趕緊退出,不敢再惹主子。
曹姿妤?這三個字又像一枝利箭,狠狠地射穿了巧萱的心──
她微笑,但笑容比冰山更冷。「對了,我差點忘了『恭喜』你跟曹小姐締結婚約,兩大企業的聯姻可真是天作之合,標準的門當戶對啊!恭喜!」
咬著牙說完話,最後的那兩個字,蘊涵了最深最深的恨意。
行風的臉色轉為陰沈。「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她!我會跟她訂婚,只是……只是……」唉!他該如何解釋?他的心底只有「余巧萱」這個人,但當時的情況下,他能不答應訂婚嗎?
「你不用對我解釋什麼。」巧萱譏諷地笑著。「你可是堂堂樓總經理啊,愛跟誰訂婚,就跟誰訂婚,何必跟我這等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解釋呢?」
她傲然起身。「我話說完了,你也沒有別的廢話可說了吧?」她轉身就想走。
行風一把抓住她。「等等!」他不明白為何她的態度變得如此冷淡,而且還帶著恨意?他一定要弄個明白!
「放手!你沒有資格碰我!」想起他加諸在她身上的恥辱,巧萱憤恨地大吼。「放──」
兩人拉扯之際,巧萱一個不慎,重重地扭到腳,她穿的是兩吋半的高跟鞋,這一扭傷得可不輕,痛得她當場蹲下來。
「巧萱?」樓行風緊張地跟著蹲下。「你的腳怎麼了?扭到了嗎?很痛吧?」
「放手,我叫你放手!我要出去!」她氣死了!樓行風真是個大瘟神,一碰到他,她就倒楣,這會兒居然連腳也扭傷了!
「你要出去是不是?行!我抱你出去。」
毫無預警地,棲行風突然打橫抱起她,一腳踢開會客室的門就往外走。
巧萱驚呆了,意識到自己居然被他抱了起來,更是氣得大叫。「樓行風,你在做什麼?放我下來!」她不肯讓他再碰她。
「別叫。」行風騰出一手按著電梯的下樓鍵,低頭對她漾開一個幾近無賴的壞壞笑容。「當然,如果你嫌我們的『觀眾』還不夠多,你可以叫得再大聲一點,我不會介意的。」
他眼底的放蕩不羈令巧萱呆住了。她……很熟悉這種邪惡的眼神,在外人面前,樓行風是個行事嚴謹又舉止優雅的貴族,只有巧萱明白,骨子裡,他根本是個不折不扣的掠奪者──他的霸道和邪佞,全隱藏在文明的包裝下。
六年前,她跟他獨處時,就曾多次見到他這專制又霸道的一面,所以,她的心才會被他奪走。
另一方面,眾人的竊竊私語也令巧萱不得不暫時閉起嘴巴。他……身為樓氏總經理,居然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抱著她進電梯,難道他不怕別人私下的議論嗎?
可是,另一方面卻有一股很怪異的情潮悄悄滲入巧萱心湖……只不過,她拒絕承認這種感覺是甜蜜的。
樓行風將她直接抱到地下室停車場,把她放入自己的座車內。
他坐在駕駛座,偏頭看著她。「我該送你去哪裡?帶你回家嗎?你的腳踝腫起來了,不如先回我的住處,我幫你冰敷。」
「不!」巧萱斷然拒絕。「我絕不去你家,請你送我回去!」活像他家爬滿毒蛇似地,她碰都不願碰。
「好吧,給我你的住址。」
巧萱不情願地開口。「我住在……」雖然一點都不想讓他知道她的落腳處,但她很明白這男人一霸道起來,就算是天王老子都管不動,所以,他絕不可能讓她下車獨自回家。
樓行風不再逼問她什麼,發動引擎后將車緩緩駛出車庫,嘴角難測的笑意更加深沉。不管巧萱想不想再見到他,他很明白──他跟這小女人之間,正要開始!
跑車停在巧萱租來的公寓前,樓行風看著她。「要我抱你進去嗎?」
「不用!」巧萱臉色蒼白如霜,就算她瘸了,也不會再讓這惡棍碰她!
她冷淡地道:「不好意思耽誤你的寶貴時間了,多謝你送我回來。」
沒有說再見,她打開車門就打算下車。
「巧萱……」
樓行風猛力使勁,又將她整個人拉回來,強迫她面對自己。「你為何要對我這麼冷淡?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巧萱不敢置信地瞪著他,這惡棍為何可以一臉無辜地問她發生了什麼事?他難道一點愧疚感都沒有嗎?看樣子是沒有,他只想裝無辜,把過去的錯誤撇得一乾二淨!
她幽幽冷笑著。「樓先生,你喜歡裝傻是你的事,不過我可沒興趣跟你演戲。放手,我要下車。」
「巧萱,把話說清楚!」
「沒什麼好說的,放手!」
兩人又是一陣拉扯,混亂中,樓行風雙手牢牢固定住她的臉,滾燙的唇也隨之壓下來……
「不──」巧萱慣怒地扭動身軀,他休想再吻她,更沒有資格碰她!
她拚命揮動雙拳想推開他,但她哪敵得過他的蠻力?帶著火焰的舌像是最頑固的戰士,執意要分開她緊閉的雙唇。
她越是掙扎,兩人的身軀越是曖昧地擠在一起……僵持之中,巧萱張嘴想呼吸,樓行風立刻逮住機會,舌尖以雷霆萬鈞之勢長驅直入,完全填滿她的檀口,強悍的氣息也充斥她的鼻端……
而他的大手也充滿佔有慾地撫摸她玲瓏有致的曲線……
他猛烈的吻、炙熱的體溫、發燙的大手、誘人的麝香古龍水味……在她體內撩起一陣又一陣可怕的狂野情潮。
他混亂的喘息直接送入她口中,熱辣辣地貫穿她全身,令她血液沸騰、心湖狂顫。
巧萱緊握的雙拳慢慢地放開,淚霧湧上眼眶,六年前,那個下雪的夜裡,他也是以這麼熾熱撩人的吻來令她痴狂,將她帶到一處綺麗幻境,進而完全地交出自己。
那一夜……
他終於放開彤暈灧灧的巧萱,除了激情,滾燙的眼眸還盛滿了困惑。
他不得不停下來,因為再繼續吻下去,他真的會當場失控,就在車內要了她。
當年在溫哥華,雖然他跟巧萱之間已有微妙的情愫存在,但他從未吻過她。
那時巧萱還是高中生,他不敢吻她,就怕自己一碰到她那柔軟的唇就會停不下來。
但令他深深困惑的是──由方才四唇相貼的震撼中,他竟感到一股意外的熟悉及眷戀感,她甜美的氣息喚醒他腦海里一個朦朧的回憶,似乎……他不是第一次吻她?
她溫潤滑膩的粉頸、敏感而可愛的小耳垂……似乎在某個夜裡,他曾經火熱地狂吻它,膜拜她美妙的身軀、甚至佔有她!
但,這怎麼可能?他承認當年的他的確很喜歡巧萱,但他很尊重、也很保護只有十八歲的她,從未做出逾矩之事。
此刻的他心裡好亂,彷彿有一個巨大的謎團已成形,但他完全找不出半絲線索來解惑。
他凝重的表情卻讓巧萱心痛得想哭。怎麼?他後悔了嗎?後悔又來招惹她這出身卑賤的傭人之女?他怕她再度纏上他,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
她恨樓行風,但更恨自己!余巧萱!你分可渺、妤可取……
她冷冷地抹去眼中的淚珠,抬起頭,以最冰冷的語氣道:「我可以下車了吧?」她發誓再也不要見到這個惡棍,永不!
「巧萱!」樓行風抓住她的手,不肯讓她離去。「等等,我們之間似乎存在很多問題。」
「還有什麼問題?」她悲傷地想尖叫,唯一的問題就是,你根本不肯對我認真,你只想玩弄我!
眼角一瞥,她突然看到前方路口兩個身影緩緩走向公寓,理智頓時回到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