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像是突然被毒蠍螫到,紫懿驚得跳起來。「不!不!不是我……」坦白說,她還是沒有回想起以前的種種,也不知道過去的徐紫懿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但,她的直覺告訴她──她不可能害他的,絕不會!
單是看他的眉、他的眼,她便有一股既熟悉又依戀的感覺,她想更進一步接近他,她想擁抱他。他寬闊的胸膛對她而言就是天、就是地,更是最巨大的磁場。她……好喜歡他!
她怎麼可能害他?絕不可能!
「一開始,我也不願相信是你。」樓浩風冷笑,笑容中帶著絕望和譏諷。「但,事實清楚地擺在眼前。我的座車被動了手腳,煞車系統被破壞了,我獨自駕著車衝下山谷,在醫院躺了一個月後終於蘇醒。醒來后,我看到的是一堆保險單!」
他盯著徐紫懿,狂烈的氣焰像是要把她吞噬。「那些保單說明了一件事──你分別向許多家保險公司為我投下鉅額意外險,而受益人是你,是你!徐紫懿!只要我一出意外,不管是重傷或死亡,你都可以領到鉅額理賠金!當然……」他眼底的寒氣凍結成霜。「倘若我死了,理賠金額更是驚人!」
他嚴峻地看著她,像是看著宇宙最難解的謎,一個令他既恨又──愛的女人。
「你真的這麼希望我死嗎?表面上,你與我交往,出雙入對,但私底下,你真正愛的人卻是我的秘書──廖冠誠!你與他私通,所以,我一出事後,你立刻領走保險金,跟著廖冠誠遠走高飛!」
他的語調冰冷,但隱藏在其中的怒焰卻蓄勢引爆著。事發后,他不相信紫懿會害他,他更不相信她會跟廖冠誠暗通款曲,直到他看到一份又一份的證明文件。
後來樓魄風幫他入侵了海關網站,調出了中正機場的出境紀錄,才發現原來徐紫懿與廖冠誠是搭同一班飛機出國的。那時,他還在加護病房昏迷中,還在跟死神搏鬥,而她卻跟廖冠誠在飛機上打情罵俏,興奮地計劃該如何運用這筆保險金。
而他更在紫懿的個人電腦里,找到許多封廖冠誠寫給她的電子情書,每一封信都情意纏綿,看得出兩人已愛得如火如茶。廖冠誠還在信上要紫懿「忍耐」,他要她先待在樓浩風身邊,等到他順利發生車禍后,他們便可以領走保險金。
看到出境紀錄和數封電子郵件,浩風簡直要發狂了。那一刻,他深深地痛恨一切,痛恨徐紫懿!痛恨廖冠誠!他更痛恨──他自己為何還活著?他為何還要醒過來?‧
他的蘇醒不是幸運,不是大難不死,而是上天對他的最大責罰,要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他所摯愛的女人是如何地背叛他、設計他,甚至為了錢而謀殺他!
他崩潰了!他憤怒、他悲痛、他狂恨地想毀了一切,也想毀了自己。
紫懿,他最心愛、最呵護、最珍惜的女人,竟是這般嗎?她有比蛇蠍更毒辣的心腸,在她嬌笑地面對他時,她心底想的其實是廖冠誠?
當他吻她時,她是否要把他當成廖冠誠,才能投入地接受他的吻?還有,當她深深擁抱他時,她想的還是──
不!不!
一連串的打擊幾乎要將他逼瘋了,他那麼信任紫懿,那麼愛她,幾乎以生命來愛!但,她竟用謀殺來回報他?
不!他頭一遭深深體會到何謂毀天滅地的痛楚。他的身體像是被燒出了好多巨洞,有人不斷地對著他的傷口灌入鹽水,望著慘叫的他哈哈冷笑。而手持鹽水的正是徐紫懿和廖冠誠!
他怨恨上天、怨恨命運,更怨恨一切!如果他的蘇醒只是要面對徐紫懿的背叛,面對這種生不如死的凌遲,那麼,他真的寧可在發生車禍時當場死亡。
紫懿的背叛,帶走的不只是他的信任,還有他的自尊、他的生命力,以及──這輩子唯一的愛!
事實上,當時的他的確是氣瘋了,他夜夜借酒澆愁,他暴躁易怒,他陰森沈闐得宛如鬼魅。如果不是「尊王」樓御風緊急調派「邪眼」樓行風到台灣來,他可能早就殺了自己。
但,如果當年的他不是被憤怒蒙蔽了雙眼,其實,他會發現許多怪異的疑點。例如,在紫懿電腦中找出的那些廖冠誠寫來的情書,幾乎都是在他出車禍后的隔天發出來的,同一天發了數十封。
當然,那也是胡俐妍的傑作,她要樓浩風完全相信一件事,那就是紫懿愛上了廖冠誠。
只是,當時的浩風已被憤怒和嫉妒包圍,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吞下這種恥辱,他更不允許任何人碰觸紫懿。如果當時他找得到廖冠誠,他會不顧法律後果,親手殺了他!
樓浩風沉溺在陰暗的往事中,一旁的紫懿則是驚呆得無法言語。
不,她不可能謀殺他,看著他,她就有股心痛又甜蜜的感覺,她知道他不但在她的過去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更在她的生命、她的靈魂中,佔據無人可以取代的地位。
但,他為何言之鑿鑿?而且,這個屋子裡的僕人們看她的眼神是那麼憤恨,像是巴不得代替主人殺了她。
老天!自己以前真的那麼不堪嗎?不!不是這樣的!她真的好想好想知道四年前的真相。
「告訴我!」他猙獰地抓著紫懿大吼。「廖冠誠到底躲在哪裡?事到如今你還要繼續騙我嗎?把他交出來!」他無法忍受她一直保護廖冠誠,該死!從頭到尾,她的心底都只有那個混帳嗎?
那,她對他的溫柔難道全是虛情假意?他們之間的誓約呢?那些遙遠卻最珍貴的回憶呢?
「我……」紫懿眼前又是一陣暈眩,腦里發出奇異的空白,她想不出任何事,越努力地回想,她就越是什麼都想不出來。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微弱地喊著。
「該死!你還愛他!」他暴烈地吼著。「你居然還愛著他──」她愛他的事實,此她謀殺他的打擊更大。他無法接受紫懿愛的竟然是別的男人!
紫懿頭暈到幾乎要抓住牆壁來穩住身軀,急喊著。「我真的不認識廖冠誠,我更不知道他是誰!」為何浩風一再提起這個男人?他有那麼重要嗎?她只想多知道她跟浩風以前的往事,那也是她唯一想追回的記憶啊!
「你不認識他?」樓浩風眼迸青光,森戾地寒笑。「哈哈哈!為了他,你不惜欺騙我的感情,就是要詐騙保險金。你一心一意想跟他遠走高飛,今天你居然說不認識他?哈哈哈!可笑、可笑、太可笑了!」
他的笑聲凄厲而尖銳,其實他知道最可笑的人就是他自己。他──樓浩風才是天字第一號可笑又可悲的大傻瓜!
在發生這麼多事之後,他竟然還悲哀地愛著她?甚至悄悄決定著,只要她肯交出廖冠誠,他會原諒她的。他會!因為她早已烙入他的靈魂深處,把她由記憶中連根拔除,那他只會剩下一具行屍走肉的軀殼……
他無法恨她,更無法離開她!
但,看看他,多麼可悲啊!這個女人……他以生命來愛她、來原諒她,但她到現在還是該死地只想保護廖冠誠。
他真的該殺了廖冠誠嗎?不!他好厭惡、好厭惡愚蠢的自己,他只想先自我毀滅。
「不管你如何保護他,我還是會揪出他的,他該死!你──徐紫懿,你更該死!」他忍不住迸出最駭人的怒吼。
激烈地吼完后,他像是負傷的野獸般往外狂奔。
「浩風!」
紫懿緊追出來,她一路直追到車庫,看到他臉色鐵青地跳上一輛跑車,正打算髮動引擎。
不!電光石火間,塵封已久的記憶之窗被打開了,有一個畫面跳入她腦中,她看到了──她又看到一個男人在她面前駕車掉下山谷,但,這一次,她終於清清楚楚地看到男人的臉。
是浩風!
駕車墜落山谷的男人就是浩風。
「不!不要!」紫懿全身狂顫,發出慘烈的叫聲,陽光普照的晴空下,她居然又聞到那股血腥味,常常出現在她夢中的血腥味。
許多紛亂的記憶先是在半空中飛舞,接著慢慢沉澱下來,最後終於連接成一條直線,她……她看到自己眼睜睜地站在山岩邊,看著浩風駕車摔下山谷。
「不要、不要──」
已坐入車內的浩風發現紫懿的異狀,又衝出來抱住她顫抖的身子。「紫懿?紫懿,你怎麼了?」
紫懿蹲在地上,雙手緊緊抱住自己,像是要把自己縮到最小最小,小到不需要再面對那段最恐怖的回憶……
「不要……」她的髮鬢、額角都不斷地滲出冷汗,閉著眼痛苦地尖叫著。「浩風、不要!下車!快跳車、跳車啊!浩風,不要啊!你會掉下山谷!不──」
樓酷風完全呆住了,這……他知道紫懿在說些什麼,這就是當年他出事的真實畫面。
四年前,他們兩人感情非常穩定地發展,那年冬天,浩風一時興起,便帶紫懿到中部的廬山去泡溫泉,而向來以他的意見為意見的紫懿,也滿心歡喜地同意。
只不過出發時兩人都沒料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險些就讓他們天人永隔。
他們在廬山愉快地泡湯,玩遍附近的清靜農場、東勢林場、南投等風景區。
但,就在他們要離開廬山的前一晚,悲劇發生了!
那一夜,他們由南投又回到廬山,住在一直投宿的溫泉飯店裡。回到飯店后,紫懿的精神還很好,喜歡泡湯的她趁著入睡前又到露天池裡去泡,浩風因為開了一天車,很累,便沒有同行,獨自在房裡等她。
但,他在房間等了超過半個小時,還是不見紫懿回來,他開始感到不安,擔心紫懿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所以他離開房間,到大眾池去尋找紫懿。
但,沒有!大眾池、男湯,甚至女湯,他都拜託女服務生進去尋找了,還是沒有紫懿的身影。
浩風越找越焦急,紫懿絕不可能無緣無故失蹤,她必定出事了!
他又立刻沖回房間,套上外套后,抓起汽車鑰匙,便駕車出去尋找她。
他們住宿的溫泉飯店位於半山腰,要開一段很陡峭的山路才能下山,在夜晚行車尤其危險。
就在一個大轉彎時,他驚駭地發現煞車系統居然失靈了,他試圖減低速度,但那時正是下坡,失控的跑車就像是雲吞飛車般往下狂沖,車子撞上山壁后,因反彈力道過大,直直地墜下山谷──
跑車撞上山壁的瞬間,難以想像的痛楚撕裂了浩風全身,他只覺得自己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撞上車頂,跑車似乎在半空中一再翻轉……在劇烈的撞擊下,血流滿面的他立刻陷入了昏迷。
等到他終於蘇醒時,已經是一個月後的事,人也已經在加護病房內。
他的眼前出現的是滿臉焦急的家人──由加拿大趕回來的義父、義母、樓御風、樓行風、採風和魄風,全在病床旁守著他。
看到他終於清醒,他們全鬆了一大口氣,義母還欣喜地淚流不止。
他的紫懿呢?他最最想見的紫懿呢?
他急著詢問紫懿的下落,兄弟們的表情卻很怪異,也很凝重。後來,在他的一再追問下,他們終於告訴他,車禍發生后,徐紫懿便失蹤了。
不,不應該說是失蹤,保險公司告訴他們,車禍發生不久后,有位自稱徐紫懿的女人帶著證明文件,領走了樓浩風的意外賠償金,數家保險公司總共理賠了上億。
電腦天才樓魄風還為此侵入國家海關網站,順利地查詢到他們要找的資料──徐紫懿已經搭機出國了,跟她同行的,是一名叫做廖冠誠的男子。
廖冠誠!像是青天霹靂般,浩風的世界在瞬間瓦解,彷彿一塊又一塊的巨石在他眼前崩落,把他砸得血肉模糊。
他不願相信,但擺在面前的保險文件,清清楚楚的白紙黑字,卻又殘忍地提醒他一件事實──他的車禍不是意外,而是預謀。
有人要置他於死地!
而那個女人,正是徐紫懿!
這的確是預謀。若不是預謀,為何樓浩風完全不知道紫懿背著他,幫他投保意外險?而且還是金額最高的意外險,不論被保人是否死亡,只要發生意外重傷,保險公司便得理賠。
紫懿──?!
在加護病房裡,他整個人再度承受比車禍發生時,更劇烈的撕裂劇痛。嗜血的狼群在他面前獰笑地分食他的心、他的肺、他的軀體、他的手腳,以利爪撕下來狠狠咬碎……而徐紫懿和廖冠誠兩人手牽手,微笑著站在狼群背後,欣賞一幕幕的好戲。
他感覺不出自己是否還活著,也許當場死亡,對他而言,反而是最好的解脫,因為他怎麼也想不到,謀殺他的主謀竟是徐紫懿!
他最最深愛的女人,他唯一肯交心的女人,他甚至計劃在她畢業后,就要立刻正式迎娶她進門。
靠著出境資料,他們一路循線追到日本,樓氏集團動用規模龐大的人力搜索徐紫懿和廖冠誠這兩個人。
很奇怪,兩人明明在日本入境,但入境之後,他們竟像是在空氣中突然蒸發般──
什麼都沒有!他們找不到廖冠誠跟徐紫懿下榻或是定居的任何資料,完全沒有。
所以,這些年來,雖然樓浩風滿懷仇恨地繼續尋找,但始終找不到這兩個人的下落。他甚至以為,他們到達日本后,又以偷渡的方式,隱姓埋名地逃到其他的國家。
只是,浩風完全沒想到,原來紫懿在日本使用的,一直是假名。
「不要!快煞車、浩風,你快煞車啊……」蹲在車庫外的紫懿臉色慘白,尖叫聲一聲比一聲凄厲,像是被人抓破骨血般哭吼著。「不要!跳車、浩風、快跳車!」
「紫懿?紫懿?」樓浩風緊緊抱住她,她的臉部開始發青,指尖冰冷到完全沒有溫度,他驚慌地吼著。「你醒醒,紫懿,振作一點!」
她卻像是掉入可怕的黑暗沼澤中,閉著眼更凄厲地哭吼。她想呼吸,但吸入肺中的每一口空氣都飽含血腥味,那是浩風的血……他摔下山谷了,連人帶車地摔下山谷!
她哭到連氣都換不過來,血……浩風他死了。「不要!不要!誰來救他?求求你們快點救他──」
樓浩風完全呆住了,為何紫懿會喊出這樣的話?她所說的每一字,分明就是在形容車禍墜崖的實景,但,她怎麼敢在他面前提起那件事?
不過眼前最重要的是,他要穩定紫懿,浩風用力地拍打紫懿的臉,更焦急地喊著。「你醒醒!睜開眼看看我,我在這裡!紫懿,醒醒!」
哭到差點斷氣的紫懿,終於慢慢地睜開眼睛,淚眼模糊地看著浩風,久久、久久地凝視他。
浩風的眼神也始終沒有離開過她的臉,原先盈滿心底的仇恨悄悄消褪了,他心疼紫懿,他看得出此刻她的失控絕對不是假裝。
那麼……四年前的車禍真的是紫懿一手策劃的嗎?還是這背後另有隱情?
紫懿擦掉淚水,直直望入浩風眼底,哽咽地道:「我不要……不要你在我面前又死一次!」當她看著浩風鐵青著臉要發動跑車出去時,一顆心突然急遽地收縮、痙攣……狂烈的情緒終於刺激了她大腦最神秘的地帶,讓她找回大部分失去的記憶。
浩風動容地看著她,這是紫懿第二次說出這句話!而這一瞬間,他也完完全全地相信紫懿,不管她說什麼他都信。
他更想狂吻她,狂吻他以為恨了四年,卻又偷偷愛了四年的女人。
已經有僕人畏怯地走過來想詢問主子是否需要幫忙,浩風不想讓別人干擾,一把抱起紫懿,他道:「我先帶你回房。」
回到紫懿的房裡后,她的眼瞳承載更多激動的淚水,慢慢地看著房間內的擺設,凄迷地道:「我想起來了,想起我們認識之後的種種,想起琉璃工坊、想起我們一起完成的香水瓶……想起我被你接到這裡來居住。」
無法言喻的濃烈情感撞擊她的心,一直籠罩她記憶的詭異黑霧終於消逝了,她想起很多很多以前的事,包括浩風是如何寵她、愛她,他們有太多甜蜜的回憶。
她也終於明白,為何每當她試圖看清夢裡那個男人的臉時,總是那麼絕望而悲傷。因為在潛意識中,她一直以為浩風死了,摔下山谷死了!
但,最重要的關鍵呢?那一夜在廬山的山谷,浩風為何會發生車禍?她還是沒想起來……
她努力地回想,那團黑霧卻殘留最後一絲陰影,牢牢地盤據了她最渴望的記憶。
她痛苦地搖頭。「可是,我卻想不起來最重要的那一夜──在廬山那一夜,你為什麼會發生車禍摔下山谷?那就是整件事的關鍵,對不對?」
「紫懿!」浩風抱住她,她痛苦的淚揉碎了他的心,他不忍地道:「夠了,我知道你很痛苦,不要再回想了!」他知道她瞬間承受了太多太多的震撼。
「不!」紫懿搖頭,固執地道。「我一定要想起來,你說車禍發生后,我帶著鉅額保險金跟那個……那個叫廖冠誠的男人遠走高飛了,是嗎?那麼,那件車禍鐵定不單純,為何你的車會摔下山谷?浩風,我一定要想起來,我知道那就是整件事的答案!」
「紫懿──」她眼中的重重迷惘讓浩風更加心疼。「不要再回想了,你已經耗費太多的體力,你必須先休息一下。」
紫懿卻完全沒有理會他的提議,傷心地看著他,小手溫柔地撫摸他的臉,他剛毅的輪廓。「很痛?對不對,摔下山谷的你一定流了好多血,你一定很痛很痛……我卻沒有能力救你、更沒有在你身邊陪你,浩風,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的淚又滾滾而下。
「紫懿!」壓抑已久的情焰終於像火山般爆發,他更猛力地抱住她,低下頭,將滾燙的唇緊緊壓在她的櫻唇上,灼熱炙烈的暖流瞬間劃過兩人心頭,他的吻強悍卻帶著萬縷柔情,完全地征服她。
這一刻,彷彿又回到四年前……
「啊……」承受不住浩風的體重,紫懿無力地倒在床上,兩人瘋狂地相擁,吻中帶淚,也帶著深愛與激情。像是要把這四年來最心痛的空白和遺憾,以熱吻彌補。
她臉上殘留的淚水滑入浩風口中,鹼鹼的,對他而言卻是最珍貴的甘露。只因這是紫懿,是她的唇、她的吻、她的淚、她的體溫、她的小手……是他瘋狂恨了四年,卻又愛了四年的女人!
沒有愛,哪來的恨?
這四年來他瘋狂地想她,想到快變成人魔。他以仇恨為借口,容許自己想她。事實上,他真的恨過她嗎?
不……在他心底,她一直是那個最單純的紫懿、他一個人的紫懿!只是重重仇恨和謎團阻止他承認這一切。
當兩人快因缺氧而昏迷時,浩風終於放開她,她臉上可愛的潮紅令他忍不住繼續親吻她的雙頰、耳垂……
「紫懿……」他緊抱住她,由靈魂深處發出最激烈的呼喊。「我終於找到你了!你可知我多想你?我想你想到快要發狂了……」感謝老天讓他找回她,她是他的心、他的生命、他的宇宙!
感謝上蒼的慈悲,讓他終於不必再孤孤單單,又滿懷仇恨地面對每一天。
「浩風……」紫懿嬌羞地輕推開他,她很明白,再吻下去,情況真的會完全失控。「我……我還是堅持要想起那件事,為什麼你的車會摔下山谷?一定是有人動了手腳!」
她的臉上滿是自責。「當時的我到底在做什麼?為何沒有跟著你一起上車?又為何不能在第一時間把你從山谷里救出來……」她嘗試回想那段最隱密的記憶,但疼痛也同時毫不留情地襲擊她的腦門。
她痛苦地閉上眼,失神地喊著。「不要拉我!讓我下去救他,不要抓我上車!不要!我不要離開浩風、不要……」
眼看她又陷入可怕的回憶中,浩風緊拙住她的肩頭喊著。「夠了!紫懿,今天的你,什麼都不要再想了。」如果嘗試回憶會讓她這麼痛苦,他寧願永遠解不開那道謎題。
「不!」紫懿搖頭,斷斷續續地喊著。「我……我感覺那時有一個男人緊緊抓住我……然後,又出現一個女人,他們……他們硬把我抓上車……然後……」她的臉開始發白。「機場!我感覺自己置身在機場,他們要把我帶上飛機,我不要、不要……」
「紫懿,夠了!」浩風心痛地抱住她。「我說夠了,我真的不要你再回想起什麼,剩下的事,就交給我!」
她淚流滿面地看著浩風。以前的他總是對她說這句話,每當她遇到什麼問題或困難時,他總會抱著她,以最深情的語氣道──信任我,把所有的事都交給我!
「不行的!」她搖頭。「我有預感……那是一場很可怕的陰謀,有人要置你於死地,我不要你獨自去冒險。」
「別擔心我。」浩風微笑地吻著她的額頭。「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更何況,我愛你,我會為你而保護自己!」他再也不讓任何事情、任何意外將他倆分開,絕不!
這一句「我愛你」讓紫懿的心弦又是一陣狂顫,她嫣紅著臉回抱住浩風。「我也愛你!謝謝你……願意信任我!」
兩人緊緊互擁著,靜靜體會這份得來不易的幸福,這一個擁抱他們等了多久了?是以無數的淚水、心痛、仇恨、傷慟……才換來的。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不想分開,只想一直擁抱對方,感受著對方急促的心跳聲,無盡地汲取對方身上最珍貴的氣息。
直到一陣敲門聲,喚醒沉醉在綺麗世界中的兩人。
「該死!」浩風咬著牙,很不情願地放開紫懿,低聲罵著。「不管敲門的是誰,我要當場把他fire掉!」
紫懿紅著臉微笑,輕推他。「去吧!我想傭人一定有重要的事要找你,不要擔心。」她露出最甜蜜的笑容。「我會一直留在這裡,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她的保證讓浩風緊鎖的眉頭終於鬆開,又深深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后,才轉身,一臉不悅地打開房門。
「少爺……」王媽一臉畏懼地拿著話筒。「……是在加拿大的魄風少爺打來的。」
樓魄風?浩風總算願意暫時離開紫懿的房間,因為──他也有非常重要的事要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