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電話那頭不斷傳來妮斯卡尖銳的質問聲,偶爾雷克斯會把話筒拿離幾呎,待她叫囂過後再把它拿回耳際。
他知道她想要訴求什麼,但是在知道她其實是迪爾的私生女之後,他決定改變方針,目前他唯一要做的就是保護好宮涼涼,然後在關鍵時刻掀出迪爾父子的底細,讓他們美夢破碎。
偶爾換換遊戲方式其實也不錯,他突然有了收山的想法,所以當妮斯卡揚言要破壞他的聲譽讓他在盜寶界里混不下去,說實在的,他一點也不憂心。
「我承認這回是我失敗,也許你可以另請高明,至於同界間的取笑,即使我不願也得虛心接受,畢竟是我沒把任務完成。」
「雷克斯,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不是,抱歉,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就這樣,訂金我會退還回你的戶頭,至於違約金,我也會一毛不少的支付,抱歉。」
匆忙掛了電話,他兩步衝上前擋在準備拉門出去的宮涼涼前頭,把房門再度關上,「你要去哪?」
「我要去把銅盆找出來。」
三更半夜跑去找銅盆?有時候雷克斯覺得自己一點都不了解宮涼涼的想法,她老是不按牌理出牌,非常的我行我素。
「小姐,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別人的眼中釘?你只要輕舉妄動,就可能被送進警局,如此一來,我想保護你也沒法保護了。」
「雷克斯,我看你好像頭腦不是很清楚,別忘記銅盆是我的,如果讓我找到,該進警察局的是目前收藏銅盆的人不是我。」
這一點他確實是沒想到,她的確比他想像的還要靈光,「好吧,事實上你確實腦袋很清醒,但是你認為迪爾父子會把銅盆隨便放著等你去找嗎?」
「當然不會,不然你替我去找。」話鋒一轉,她把高難度的問題丟給雷克斯。
「不用找,銅盆自然會出現,明天就是老羅倫定下的日子,迪爾父子一定得把銅盆拿出來,如此他們才能搶得他們夢寐以求的羅倫王國。」
「貪婪。」
「是人性如此。」
「那我更不讓他們父子如願,你去不去偷?」
「我去了誰保護你?」
「羅倫先生請了那麼多保鑣保護我,應該管用的。」
「那些花拳繡腿我不放心。」
「你不去偷?」
「不去。」
「那我自己去。」她努力的想要推開他,卻怎麼推都推不動,「讓開。」
「不讓。」
「雷克斯──」
「有勇無謀只會壞事,要偷也要動點腦筋。」雷克斯把她拉回床邊,「想一下有什麼好點子可以讓堡里的人亂成一團的。」
「簡單嘛!」這種事情壓根不需要想,她脫口就說:「製造假火災,肯定所有人都忙著逃命,你說迪爾父子那麼愛權力,會不愛惜自己的命嗎?」
他聽完后愣了幾秒,隨之狠狠的給了她一記親吻。
突然被侵襲,宮涼涼氣得大叫,「雷克斯,你夠了沒!你是吃我豆腐吃上癮了是不是?!」讓他躲在她的房間裡面保護她,真是天大的失策。
雷克斯得逞后,退到幾呎外,她揮打不到的距離,滿意的瞧著她說:「我的眼光果然獨到,你不僅聰明,還很甜美。」
「雷克斯,我有一天一定要宰了你!」
「我等著你。」很囂張,完全不把她的威脅看在眼裡。
氣憤之餘,宮涼涼也暗自發誓,等這裡的事情結束回到台灣,她一定要拜師學藝,然後打敗這個色膽包天的大色狼。
警鈴聲大作后,羅倫堡上上下下開始往外狂奔,有的打赤腳,有的穿睡衣,每個人橫衝直撞,在這種要命的時刻,誰也顧不了形象,更管不了他人的死活。
為了演出逼真,宮涼涼假裝怕死的跑第一個,當她衝下樓時,看見迪爾父子越過她,跑得更賣力。
望著兩人的背影,她忍住不發笑,但仍免不了在心底嘲諷兩人的貪生怕死。
眼看兩人上當,她一顆心踏實不少,而一直不為外人知道其存在的雷克斯則有機會進入迪爾父子的禁地。
當然為了延長時間,冒煙的地點得不斷擴大,而這些工作都仰賴於老羅倫請來的特效工人執行。
「你們還不快叫救火車!」
「我叫了。」依照老羅倫的交代,史坦利也配合演出,雖然他不太明白主人的用意,可是服侍羅倫家多年,他知道羅倫先生不會做些沒有意義的事情。
雷克斯趁機進入迪爾父子所居住的區域,小心翼翼的切斷所有網路系統,讓那些父子倆用來防竊的攝影系統停擺,確確實實把自己的拿手絕活派上用場。
他首先進入迪爾的房間,身為老羅倫的養子,在外人看來是個十足的紳士,房間在傭人的打理下整整齊齊,擺設是絕對的豪華,但品味卻出奇的差勁。
翻箱倒櫃后,雷克斯更是發現,迪爾竟然是個有著變態嗜好的癮君子,上鎖的書櫃內盡擺著變態性愛書籍。
「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齒之餘,他也沒有忘記拍照存證,這些照片在適當的時刻會是救命符,一個名人的醜聞會讓他身敗名裂,也會讓他的信譽被大打折扣。
醜聞是名人最怕的,卻是狗仔隊的最愛。
繼續翻找可能的藏寶地點,意外的推開一扇牆中門,在幾層階梯下方,是另一個空間,而從迪爾的房間壓根看不出來有那麼一扇門通往異世界。
隱密的空間內到處打著微弱的昏黃燈火,卻足以照明整個內景,以及那些擱放在平台上的奇珍異寶。
可是奇珍異寶很多,卻沒有他想要尋找的銅盆。
搜尋幾回,他原想會有另一個隱密的空間,卻沒有找到丁點蛛絲馬跡。
退回到迪爾的房間,他正準備要退出朝下一個房間前進,卻突然聽聞一道匡啷聲從迪爾的床榻傳來。
不放過任何可疑的線索,他上前一探究竟,掀開了床罩,愕然發現迪爾的床榻比一般的彈簧床厚了些許,仔細的拍打每一處,終於在床的一角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通常彈簧床都會有彈性,可是卻有一處床角顯得過度堅硬,甚至可說一點彈性都沒有,很明顯是墊了其他東西。
不疑有他,雷克斯沿著床角割開床墊,果真在彈簧墊中找到他要找的銅盆。
怪的是,銅盆安安穩穩的固定在床墊中,為什麼剛才他會聽見床榻發出匡啷聲呢?
突然他的腦袋起了一個想法,而那個想法卻令他毛骨悚然。
「奧斯頓先生,是您在指示我嗎?」他試著對空氣說話,「如果真是您,就請給我一點小小的暗示好嗎?」和鬼對話,真是有點荒謬,但是他已經不只一次看見宮涼涼這麼做,而現在竟然換成他?!
就在他說完,好端端的銅盆竟然又晃動了一下。
沒有地震,他也沒有搖晃床鋪,銅盆竟自己動了!從種種現象來看,他不想相信這偌大的空間里還有個他看不到的人存在也不行了。
抱起銅盆,他尷尬的往後退,邊退邊欠身,「謝謝您了奧斯頓先生,我想下次我自己來就行了,不勞駕您了。」
退出房間,他略鬆了口氣,畢竟他不是宮涼涼,可沒有那種和鬼對話的嗜好。
發現銅盆失竊的迪爾氣得摔東西出氣,他拿出電話準備報警,卻被奧古丁阻止了。
「父親大人,您想做什麼?」
「報警啊!銅盆肯定是那個臭丫頭和雷克斯串通偷走的。」
「父親大人千萬不要衝動,我們絕對不能報警。」
「你說不能報警是什麼意思?」
「父親大人不要忘記,有不少人可以證明銅盆是那個宮涼涼的,若是您報了警,屆時只會替自己帶來麻煩,對事情沒有任何幫助的。」
奧古丁的一番話讓迪爾心不甘情不願的把話筒放回電話架上。
「難道我們要這樣認輸?」
「父親大人,我的字典里沒有認輸這兩個字,我想這會兒雷克斯應該準備把銅盆送到妮斯卡那裡,您是否要從那邊下手呢?」
「要我去找妮斯卡?!」
「她畢竟是您的親生女兒,若您跟她打商量,也許我們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你又不是不知道妮斯卡有多麼怨恨我,她從來不肯承認我是她的親生父親,想要她退讓,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就算如此,您還是必須要去努力,否則我們只能眼看著羅倫王國落在妮斯卡和她那個庸才丈夫手中。」
「我明白了,我就走一趟妮斯卡那裡,但是我也有件事情要你去辦。」
「若您要說的事是有關於宮涼涼和雷克斯的,那就不用交代了,我已經讓珍妮佛去把雷克斯誘開,至於對付宮涼涼就交給我處理吧。」
「那我們分頭進行。」
兩父子討論後分頭進行他們的計謀,另一方面,雷克斯剛接獲珍妮佛打來的電話,話筒那端的珍妮佛不斷的向他懺悔,還說有關於迪爾父子的秘密要告訴他。
雷克斯在電話中答應她赴約,掛了電話后卻躺回床上,一點也沒有準備赴約的打算。
「你不是要去見珍妮佛?」
「想也知道是調虎離山之計,若我沒猜錯,迪爾和奧古丁兩人必定要對你下手,這種關鍵時刻,我更是哪都不能去。」
「可是他們並不知道你一直躲在我的房間里。」
「卻一定猜到我一直都在你的附近。」
平常,宮涼涼會認為是他庸人自擾,但是自從見識過他的真本事之後,她開始對他刮目相看。
「你一直看著我,是我臉上有什麼嗎?」
「有啊。」
「什麼東西?」他抹了把臉,想把沾在臉上的異物拿掉,卻只見她走近,彎著腰,指著他的胸口。
「這裡,有一顆善良的心。」
怪怪的,涼涼第一次這麼溫柔,不過溫柔的她比平常還要迷人千百倍,害得他沒來由心跳漏了好幾拍。
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向自己的胸膛,吻上她的唇,趁著空檔笑說:「你終於知道我是個好人了吧?」
「嗯,還在觀察中,別太得意。」認識一個人得要慢慢來,就像翻閱一本書,需要細細品味,才能知道那到底是不是一本好書。
以為珍妮佛一定能夠把雷克斯引走,奧古丁摸黑潛入宮涼涼的房間,在月色的照耀下舉起手中的匕首,狠狠朝隆起的棉被刺進,可隨即傳出氣球的爆破聲,他立刻知道自己中計了。
當他轉身想逃,燈火卻在瞬間通明,房內站著兩個人,宮涼涼還有雷克斯。
「奧古丁先生,我不知道自己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讓你狠得下心對我下這種毒手?」看著床上的棉被,宮涼涼倒抽了口氣,若不是雷克斯事先猜到,她恐怕就成了另一個冤死的亡魂了。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宮涼涼忍不住搖頭,「真會睜眼說瞎話,需要我們再放一次帶子給你看看嗎?」
奧古丁沉下臉,不再辯駁,「既然你們都知道,那我就直接送你們上西天,省得你們老是壞事。」
「住手!」一直在外等候的老羅倫推開門,大聲喝止奧古丁繼續使壞作惡。「奧古丁,你真是讓我太失望了!」
「看來一直在算計我們的不只是外人,還有你這個頭腦不清楚的老頑固。」知道紙已經包不住火,奧古丁索性扯下紳士面具,露出兇惡的本性,「我一直在想,你活那麼久幹麼?死拖活拖的,就是不肯把你的事業放手交給我和爸爸,你想把事業留給你鍾愛的兒子奧斯頓是吧?可惜他已經是個死人了,幫不了你的,若是你寄望妮斯卡幫你,那我也勸你省省力氣,她根本不是你親生的孫女,而是我親愛的父親和美蘭達那個賤婦生的私生女,這樣你還寄望她繼承你的事業嗎?」
若是宮涼涼沒有告訴過老羅倫真相,奧古丁這番話的確會對他造成嚴重的打擊,但是他早就知道一切,所以這會兒什麼也傷不了他的心。
「我一直把你當成親孫子,沒想到你卻是這樣怨恨我。」這是唯一讓他感嘆的,但或許真的是他做錯了,才會讓迪爾父子變了樣。
如果他早知道偏心會毀了整個家族,他絕對會保持公正的心,可惜千金難買早知道,而未來的人生,也只能活在悔恨之中了。
「老頑固,你不要假慈悲了,如果你真的認為我是你的孫子,那就該放了我,然後把事業交給我和我的父親,這樣就皆大歡喜了,不是嗎?」
老羅倫望著他,突然有一種醒悟,「我不能放了你,如果我放了你讓你為所欲為,那才是害了你。」
奧古丁瞪大眼,不敢置信的問:「你要把我交給警察?你真的要狠心那麼對待我?!」
宮涼涼怕老人家心軟,搶著介面,「這件事情並不是羅倫先生可以作主的,受害人是我,我決定把你交給警察。」
「我不會乖乖讓你們把我抓去送死的!」既然東窗事發,為了保命,奧古丁決定一不做二不休,把三人統統解決了。
一個口哨聲,喚來一票殺手,宮涼涼見雷克斯一人應付不暇,緊急按下警鈴,把保鑣也都招引了過來,偶爾她還會掄起她的花拳繡腿幫忙打落水狗。
「涼,先把羅倫先生安置到安全的地方去,這裡交給我就行了。」雷克斯努力的把兩人掩護到房間出口,隨之對宮涼涼交待道。
「不行!我不能放你一個人在這裡。」
「你在只會變成我的包袱,快照我的話去做!」
「誰都別想逃!」奧古丁已殺紅了眼,沒有理智可言,這時,他將刀鋒轉了向,筆直朝宮涼涼前進。
而在左右受敵的狀況下,雷克斯只能用身體替她擋下奧古丁手中的利刃,刀子直接刺入他的右肩胛。
奧古丁還想繼續行兇殺人,卻被一陣陣傳來的警笛聲給嚇亂了方寸。
「奧古丁,你逃不了的。」
「畜生,還不快放下刀子,你還要造多少孽?」迪爾倏地出現怒斥,扮演起嚴父的角色,他幾步上前把兒子拉到一旁,不斷的說著,「還不快點跟祖父道歉,你竟然做出這麼大逆不道的事情,實在令我太痛心了!」
在退的時候,迪爾也趁機會替奧古丁製造逃逸的路線,就在雷克斯發現到迪爾的用意時,奧古丁已經朝他居住的方向逃逸而去。
「奧古丁……」
「迪爾,你不要繼續演戲給我看了,我現在就宣布和你斷絕父子關係,並且命令你現在就離開羅倫堡。」
「父親大人!」
老羅倫的心意相當堅決,偏執毀了一個家,若他再包庇一個心腸狠毒的人,那麼未來將只會剩下永無止境的痛苦。
迪爾回到房間收拾東西時,燈火突然轉暗,在他叫了幾回傭人,卻得不到任何回應后,知道自己大勢已去,他再也不是那個呼風喚雨的迪爾.羅倫了。
無可奈何的,只得在昏黃的夜色中收拾行李,現在的他只想著把所有值錢的東西統統帶走,至少那樣他就不會一無所有。
然而,窗口突然吹來一陣冷風,陰冷得令人不禁直打哆嗦,他上前想要把窗子拉上,卻愕然發現窗口出現一個影子。
「不會的……」那身影讓他恐懼得節節後退。
可不管他退到何處,奧斯頓的身影始終如影隨形,一直糾纏著他不放,「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你的死和我無關!你要找就去地獄找美蘭達算帳,是她對你痛下毒手的,我只是幫著她一把罷了。」
奧斯頓的影子不言不語,看著迪爾的眼神好像在同情,又好像在嘲諷他。
「你笑吧!你從小就笑我總是贏不過你,笑我連你不要的東西都要不到,不管是父親的親情,或者是同學的友誼,每個人都喜愛你勝過於我,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恨你?!」
看著奧斯頓飄晃著的影子,迪爾的情緒已經瀕臨崩潰狀態,且不斷歇斯底里的大聲叫罵。
「你陰魂不散是想要來向我索命嗎?我不會讓你如願的,我會活著,我一定要活著奪走你的所有,包括你鍾愛的妻女,全都是我的。
「不要笑!我厭惡你的笑容!厭惡你的施捨!更厭惡你的自以為是!對,是我殺了你,是我慫恿美蘭達殺了你,因為我已經受夠你的假仁假義,我不想再看見你,你該死!」
話語一落,燈火突然再度通明,然而,眼前沒有什麼奧斯頓的鬼影子,只有幾個等候他自投羅網的警察。
「迪爾.羅倫,我們現在就以殺人罪將你起訴。」警員拿著手銬走近他,在他掙扎當頭將他兩手一銬,「你可以請你的律師替你辯解,但是你今日所言將成為呈堂證供。」
「放開我!我是迪爾.羅倫,你們這樣對待我,我會告死你們!我一定會告死你們的!」迪爾不甘心的瘋狂大叫,在越過老羅倫的時候,卻突然安靜下來,看了養父許久,他露出一抹苦笑,「我想,你應該早就知道是我殺了奧斯頓,對吧?」
「你錯了,羅倫先生是我來到之後才知道你的殺人行徑的。」宮涼涼替可憐的老人回答了問題。
親生、收養皆是子,這種情境叫一個老父情何以堪?
「對不起!是我的偏執害了你。」老羅倫突然老淚縱橫。
迪爾沒再說什麼,在聽了養父的那句話后,他原先猙獰的惡臉突然變得緩和,也不再有任何掙扎反抗的舉動。
也許他也像老羅倫一樣,心底有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