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告訴你們，我絕對不會道歉的。」

史蒂芬死不肯認錯，他認為是任浩太自做主張，才會讓事情演變成到這步田地，他迎視任士達的目光一直是理直氣壯的。

「史蒂芬，你本來就該道歉！」楊茜雯更尷尬，想到自己的父親和公公在這樣的狀況下第一次碰面，她覺得自己簡直就是裡外不是人。

「算了，的確是我不對。」任浩先認錯。

「看，連他自己都說是他不對，不能怪我，要拆牆，至少要經過我這個主人的同意吧？」

「我說親家，可以讓我說句話嗎？」任士達突然開口，語氣中卻沒有任何的不悅，他只是很理智的看著史蒂芬。

史蒂芬的火爆和任士達的理智就這樣殘酷的成為對比，連強尼都覺得任士達比史蒂芬有紳士風度得多。

「親家公請說。」強尼連忙表現出最和藹親切的笑臉來。

「你幹麼一副諂媚的笑臉？」史蒂芬看了心底很不是滋味。

「你發什麼神經，人家親家公都那麼客氣的請你閉嘴，你還吵？能不能表現得成熟一點啊？」

「我不成熟？你這個死胖子，我要是不成熟，你幹麼和我結婚？」

「我只是實話實說，你到底講不講理？」敢說他胖？

「我不講理？你現在是怎樣？找我麻煩是不是？」

原本是屬於史蒂芬和任浩的戰爭，可是因為強尼的介入，這一吵又變成是史蒂芬和強尼的戰爭了。

每天看這種戲碼，已經讓楊茜雯覺得忍耐到達崩潰的地步，她突然用力的把手中的行李推倒，然後怒不可遏的吼道：「我受夠了！你們愛吵就繼續吵吧，我再也不管你們了！」

撂下話，她越過眾人快步衝進屋子，並且消失在樓梯間。

「都是你啦！這下連女兒也不理你了，你就當你的老孤僻好了！」強尼氣呼呼的罵他。

「我……」女兒被自己給氣跑了是事實，所以被強尼這一激，他一句話也反駁不出來。

任士達走向他，很理智的勸他，「親家，我覺得我們年紀都大了，有些事情還是讓年輕人自己去處理比較好，我想，以一個父親的身份，我真的很希望你聽聽我兒子解釋，也許等他說完，你也會贊同他把牆給打掉。」

沒有拒絕，也沒有贊同，史蒂芬只是拎著行車回自己的家。

qydz0820qydz0820qydz0820少了女兒和強尼，連管家也休假去了，偌大的房子一點聲音也沒有，望著寬敞的客廳，史蒂芬突然覺得自己很孤單。

過去他鮮少有時間自我反省，甚至自大的認為自己根本沒有錯，他疼愛女兒，希望女兒有個好歸宿，他希望自己的女婿和別人家的女婿一樣，是個孝順而且會把岳父當成自己父親的男人。

可是，一開始任浩就太過有主見，所以他就越看越不順眼，才會時常找他的麻煩。

然而他知道，任浩其實算得上是優質女婿人選，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人選。

可是他就是死不認錯，所以才搞得眾叛親離。

明天就是除夕了，可是他卻可能得要自己一個人度過大年夜，今天是小年夜，他八成也得自己一個人過。

就在他以為自己已經註定要被眾人唾棄的時候，任浩用托盤端著幾樣菜和一瓶酒進入客廳。

「你要是想來看我笑話，那就給我滾出去，我不會被你們擊垮的。」

「我是想找岳父大人喝酒的。」

「岳父大人？」好怪，今天任浩為什麼這麼多禮？竟然還叫他岳父大人，而他更怪，聽到他喊岳父大人時，心裡竟然滿爽的。

史蒂芬邊想邊喝下任浩替他倒的酒，還假裝狐疑的問任浩，「你突然對我這麼奸，到底有什麼目的？如果是要我原諒你把牆敲掉，那我得花很多時間才能考慮清楚要不要原諒你。」

「不是的，我不是來請求您的原諒，真的只是來和您喝酒的。」

一口下肚，很快的，他再度替史蒂芬倒了一杯酒。

他又說：「其實我知道岳父大人討厭我的原因，您一定認為我是個桃花不斷的混蛋，所以才不想承認我這個女婿。」

「沒錯！」

「我向您保證，我一定會很疼愛茜雯，而且我也絕對不會辜負她，況且有您在把關，我也不敢做出對不起茜雯的事情。」

「嗯哼，最好是不敢，你要是敢我就像今天這樣把你扁成肉餅。」

幾杯下肚，兩人的話題越扯越多，也越談越投機，任浩開始解釋自己為什麼把隔著兩家的牆拆掉，「我只是想讓您們了解，您們沒有失去女兒，反而還多了個孝順您們的兒子，以後在我們之間，再也不會隔著那道牆。」

他的話讓史蒂芬感動莫名，突然就熱淚盈眶，他邊哭邊說自己害怕的事情，也邊說自己對女兒寄予怎樣的厚望。

「我知道、我了解，我統統都明白。」

最後，史蒂芬醉卧在沙發上，楊茜雯靠在大門口無聲的哭泣，養父的那番話讓她既難過又感動，丈夫的那番話則讓她覺得，她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女人一生最大的幸福，其實不在於能找到一個多有錢、或者是多有能耐的丈夫，而是她的丈夫愛她的真情指數，以及靈魂的契合指數有多高，一個男人願意愛屋及烏照顧她的家人，那麼這個女人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了。

而她或許該感謝老天爺的厚愛，讓她什麼都獲得了。

qydz0820qydz0820qydz0820一張桌子擱放在過去橫隔在任楊兩家那道牆的位置從下午四、五點開始，任家的傭人就開始忙碌的在廚房裡面準備食物，今天是大年夜，也是全家團圓的好日子，施翠音一早就和媳婦、傭人去了市場，買了一堆應景的物品，也買了一堆菜，對他們兩家來說，今年是特別的一個年，他們從本來的陌生人變成一家人，所以是值得慶祝的日子。

任士達拿出他珍藏的陳年老酒，強尼則老早就準備了好幾個紅包，上自任浩的爸爸媽媽，下自任浩的兩個弟弟，還有傭人們，人人都有份。

史蒂芬一直在屋子裡，隔著窗戶看著外面的一切動靜，女兒昨天還氣呼呼的說再也不理他，害得他拉不下臉走出客廳。

他也準備了好幾個紅包，金額絕對比強尼準備的還高，他早打定主意要讓見者有紅包，可是沒走出客廳，紅包再多也是枉然。

吃飯時間終於到了，所有人圍坐在一起成了一個大圓，可是大圓獨獨缺少一個史蒂芬。

「史蒂芬，你還要鬧彆扭鬧到什麼時候啊？」強尼扯著嗓子嚷道。

「茜雯，快去請史蒂芬出來吃團圓飯。」施翠音忙催促媳婦，並說：「過去的年代有一個習俗，那就是不管有什麼仇恨的人們，在過年前都得要言歸於好，這樣下一個年度才能快快樂樂過一個好年，快去叫史蒂芬出來吃團圓飯。」

施翠音的聲音夠宏亮，在屋內的史蒂芬也聽得清清楚楚，他猶豫著，想著自己該不該主動走出大門加入人群。

在他起身之前，楊茜雯起身走向娘家，並且推開大門。

「史蒂芬，吃飯了啦，你不出來我們大家也吃下下飯，團圓飯少了你哪叫做團圓飯。」聽了婆婆的話，楊茜雯主動和養父言歸於好。

她給了史蒂芬一個很好的台階下。

「我準備了好多紅包要給大家。」他喃喃道。

「媽媽說紅包是要吃完團圓飯才可以給的。」

他轉而問：「我聽說吃長年菜可以長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就當做是真的吧，長年菜有一大碗公，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挽著史蒂芬走到他的位置上，彷彿什麼都不曾發生過，兩家和樂的吃起第一次的團圓飯。

施翠音替史蒂芬和強尼各舀了一碗長年菜，笑說：「希望兩位親家吃了長年菜可以延年益壽。」

「謝謝親家母。」兩人開開心心的吃了第一口，卻在入口后苦了一張臉。

「這菜……」怎麼是苦的啊！？

「先苦後甘，老一輩的想法應該是這樣的吧。」

「先苦後甘……」好個先苦後甘，肯定是以前老一輩的人生活太苦了，在沒啥可吃的大年夜，只好編說長年菜吃了可以延年益壽，根本就是自我催眠嘛！

但是親家母的好意怎可辜負，所以再苦也要咬牙吞下去。

「還有啊……」

「不會吧？還有？到底你們老一輩的人還流傳下來些什麼奇奇怪怪的習俗？」

強尼苦著臉，硬把不怎麼好吃的長年菜給吞下肚子。

「聽說大年夜越晚睡，父母越能夠長壽不老喔。」

「呼，好在我沒有爸媽了。」強尼鬆了口氣，把目光轉向女兒女婿，「這是年輕人的事情喔，就看你們的心意啦，習俗而已、習俗而已。」

「還有呢。」

這下連史蒂芬都開始緊張，生怕施翠音會說出什麼讓人噴飯的奇怪習俗，更生怕這習俗是聽者有份。

「大年初一和大年初二除了要穿新衣向親朋好友拜年，大年初一嫁出去的女兒不可以在娘家過夜之外，每個人在大年初一和大年初二都要早早起床去拜年或者到廟裡拜拜。」

果然是聽者有份。

「我知道這個，好像有一首很古老的歌是這樣唱的，初一早、初二早，初三睡到飽，是不是這樣？」強尼連忙把自己聽過的古老歌謠給搬了出來。

「我才不信那個，既然放假，就該好好睡一覺。」任武哼著氣，一點也不把那些毫無根據的習俗給放在心裡。

團圓飯剛剛吃完，任浩就接到了童芮盈打來的電話，再三的考慮之後，她答應回來當史蒂芬的公關經理與臨時助理。

「史蒂芬，給你一份好禮。」他把電話遞給史蒂芬，讓童芮盈直接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他。

隔著手機，童芮盈在那端說：「是任浩跑來拜託我回去幫你，我被他的誠意感動了，所以你該慶幸你有個好女婿。」

拿著手機，看著任浩，史蒂芬連連點頭，贊同她說的話，「我知道，過去是我人在福中不知福。」

「那以後要好好惜福喔，年後再見了。」

「嗯。」回首這一年，發生了許許多多的事情，女兒背著他們閃電結婚、和女婿的種種對峙與偏見，任家人對他們處處包容，他是該惜福的。

qydz0820qydz0820qydz0820夜半時分，為了執行替長輩守歲的習俗，任浩和楊茜雯兩人很努力的撐著不睡覺。

「電視實在不好看。」轉來轉去都是應景的節目，一堆明星出來賀年，再不然就是搞笑的節目。

「吃瓜子。」任浩負責當咬瓜子的人，楊茜雯則負責把他嗑的瓜子給吃下肚子。

除了吃瓜子吃糖果，玩牌當然也是大家打發時間的法子，可是任武和任翔都被朋友叫出去補那缺一角的麻將了，老一輩的也早就累得上床睡覺而這守歲的任務就落在他們這對新婚夫妻身上。

「老公，不會真的要守歲到天亮吧？」

「想睡了？」

「是太無聊了。」

是啊，連他都覺得無聊得很想睡覺，該找事情做做了。

就在這時候，電視上出現了一幕激情的床戲，這幕床戲提醒兩人還有可以模仿的事情。

「老婆，上次檢查你沒有懷孕，我有點失望呢。」

「我也是啊。」

「我覺得我們應該早點生個小孩讓爸媽抱抱，這樣他們也比較不會無聊。」含飴弄孫一直都是每個長輩的願望，而身為晚輩的，就是要努力完成長輩的願望。

兩人的距離緩緩的拉近，天雷彷彿勾動了地火，一發不可收拾。

貼上了楊茜雯的唇，他饑渴難耐的吸吮著，舌更加狂肆的侵入她的唇內，糾纏住她的舌。

「你今天想要來幾回？」

「你今天能撐幾回？」她笑著反問。

「喝！挑釁我啊？這則陣子太忙，加上吵吵鬧鬧讓他們的恩愛都顯得有點草草了事。今天我會讓你見識到我的勇猛。」

「我拭目以待。」女人的幸福，絕對不在於老公可以和她恩愛幾回而是在於老公和她恩愛的時候夠不夠投入。

「今天我會努力到讓你求饒為止。」他笑著揚言。

「守歲到天亮，是不是爸媽他們就可以長命百歲呢？」

「嗯，應該吧。」

「那你加油。」

「該加油的不只是我。」

「我盡量配合嘍。」

時間三點整，到天亮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這一夜他們真的很努力，努力的用恩愛來打發時間，直到天轉魚肚白。

「終於天亮了。」靠在任浩的懷裡，楊茜雯早已經累得動彈不得。

可是才剛剛要入睡，外頭卻傳來了鞭炮聲，不久后，門板傳來了敲打聲，是施翠音來找他們去廟裡燒香拜神。

「不會吧？真的要初一早、初二早嗎？」

「嗯，拜完再回來睡回籠覺吧。」

「喔……」楊茜雯直接癱死在床上，一分鐘、兩分鐘，賴皮后還是得要面對現實。

尾聲

隱忍了一個大年初一，大年初二天才剛亮，史蒂芬和強尼就忍不住跑到任家叫女兒回娘家。

「親家，早啊。」

「早，親家母，今天是大年初二喔，還有個習俗對不對？」

「是啊，女兒回娘家。」

「那我們可以去叫茜雯回娘家嗎？」

「當然可以，不過他們好像天亮前才睡著。」

他們什麼時候睡不重要，重要的是親家母已經應允讓媳婦回娘家，得到這個首肯，強尼快步步上階梯朝二樓前進。

抵達任浩和楊茜雯的房間，他開始敲打房門叫喚，「女兒，今天是大年初二，該回娘家了喔！」

這一敲太溫柔了點，所以房內沒有動靜，他又繼續叫喚，這迴音量提高了些，沒回應后，他繼續敲打，聲音從溫柔慢慢提高，等了老半天等不到消息的史蒂芬也跑上樓來探看究竟。

「怎麼叫個人叫半天？」

「就沒反應咩。」

「我來。」史蒂芬用力的拍了下門板，緊跟著扯嗓大叫，「女兒。女婿，爸爸來叫你們回娘家了，快起來啊。」

這一叫，楊茜雯沒醒，任浩醒了，同一層樓的任武和任翔也醒了。

任翔先打開門，倚著門，很受不了的埋怨著，「厚，你們是沒看見才六點嗎？

這麼早把人吵醒，你們實在是很沒公德心耶！」

「任翔，早啊，大年初二要起得早，你也快點起床去約會喔，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我是人不吃蟲。」任翔轉身，在關門前交代，「別再叫了，我昨晚和朋友打麻將打到天亮才回來，讓我睡覺。」

可是，他們的目的還沒有達成，所以恕難從命。

史蒂芬舉手，正想要繼續叫喚，門板卻突然被拉開，任浩一臉沒睡飽的揉著眼間：「岳父大人，什麼事呢？」

「女婿啊，我和史蒂芬是來叫你和茜雯回娘家的。」

「回娘家……」大年夜到初一天亮他和老婆都在努力奮鬥，然後大年初二早被他親愛的媽給挖起來拜拜和拜年，結果也沒睡到，然後昨晚，史蒂芬和強尼拉著他和老婆打牌，桌子有一半在娘家的地界上，另一半則是他們的土地，所以沒有破壞初一女兒女婿不回娘家的習俗。

可是問題在於，在史蒂芬和強尼之後，又換成他親愛的媽媽來車輪戰，說什麼她太無聊、電視太難看，所以非要他們陪著玩撿紅點。

結果這一玩，又是熬到天方快白。

接著，就是現在嘍。

「晚點、晚點我們會回娘家。」他想關門繼續睡回籠覺，史蒂芬卻把大手往門板一放，害得他想關門也關不了。

「不行啦，習俗不是說初一、初二都要起得早，這樣未來的一年才會有好事情，你快去把茜雯叫起來。」

「喔。」

「記得要叫她起床喔。」

「喔。」

「那我們先回家做準備了。」

史蒂芬和強尼要下樓前，看見任武倚在房門口，「嗨！小帥哥，你也起得這麼早啊？果然是聰明的孩子，早起的烏兒有蟲吃。」

什麼起得早，根本是被他們吵醒的好不好！

任武一臉不滿，在他們下樓后，側過臉問任浩「我們未來都得要受這種無止境的折磨嗎？」

「應該是吧。」任浩苦笑，臉上有著無奈。

「別開玩笑了！我要搬家，我一定要搬家！」

直到任武的叫吼在門板關上那刻降低分貝，任浩才轉身走回床榻，本想躺回床繼續睡覺，可是耳邊卻不停響起史蒂芬和強尼的殷切叮嚀。

他只好執行兩個岳父交付的任務，開始搖晃睡得好像豬的老婆，每叫一回，就說：「真是見鬼的過年！真是見鬼的習俗！」

想睡、想睡，他真的好想睡！

叫不醒床上熟睡得像豬的女人，最終連他都淪陷在那柔軟的被窩裡。

回娘家？

晚點再說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