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婚禮的宴會已經結束了,賓客也已經一一離開,可是單菁枯坐在房間等新郎唐皓宣回房,但是等著等著,等到了人夜,就是等不到唐皓宣的人影。
直到天色轉為魚肚白,她終於忍不住下樓一探究竟,但是樓下只除了外頭透進來的月光之外,其他地方根本就是黑壓壓的一片,半個人影也沒有。
雖然她不知道原因,但是卻明白自己被耍了,洞房花燭夜,她這個新娘卻被新郎給放了鴿子,獨守了一夜的空閨。
正想回房間,恰好碰上了準備起床喝水的唐惠鵑。
見她還穿著新娘禮服,唐惠鵑訝異的問:「你怎麼沒有把禮服換下來?」
「我……」她怎麼解釋呢?能說結婚的第一夜就被新郎放鴿子?這種話她說不出口,卻有一股委屈在心底泛濫開來。
唐惠鵑見狀,猜到了大概,想必是她那個任性的兒子做的好事,她不由得心疼的安慰起單菁來,「你先不要傷心,我這就去罵罵他……」
不想被婆婆知道丈夫並未回房間睡覺,單菁忙阻止著,「媽,您不要生氣,也不要罵他,是我自己還不大習慣,所以……不是他的錯。」
「你不必替他說話,我知道我自己的兒子,他那死腦筋要是打結了,不罵罵他是不知道開竅的,你讓我罵罵他,他不敢對你怎樣的。」
單菁苦苦央求著,「媽,請您不要罵他……」無措的情況下,她甚至不惜下跪以求婆婆的成全。
唐惠鵑錯愕不已的拉起她,又心疼又不舍的說:「你這孩子是在幹什麼呢?這可不是你的錯,你這樣可是會把他給寵壞的,你知道嗎?」
「我不是寵他,只是在想這是特殊情況,所以請媽原諒他的疏忽,我不想因為這一點小事情就鬧得不可開交,那他可能會以為……」
「以為是你告的狀?」唐惠鵑打著包票說:「不會的,我們家很文明,沒有人敢欺壓女性的,所以你可不要以為受了委屈不可以說,老二要是敢欺負你,你只管大聲的抗議,我們都會替你出頭的。」
「謝謝媽!」
單菁心想,這家人真的很好,有這樣的婆婆,大概就是人家說的前輩子燒了好香吧?
***
離開了台北市區,丟下了剛剛結婚的妻子,唐皓宣一個人在北海岸的民宿過了一宿,這一夜,他當然沒有合過眼,甚至有幾回還衝動的想要飛回台北。
可是他把那股衝動隱忍了下來,想這只是開始而已,對單菁給他的傷害小小的報復若一開始就心軟,那麼他這輩子恐怕得這樣讓單家父女給擺布了。
想,比起單家父女想出來的計謀,他這小小的忽略又算得了什麼?想,單菁把他的感情真心當作是戲碼,那這小小的復仇行動又算得了什麼呢?
直到天色轉白,他才駕車回到台北市區,然後還故意去找以前的女人在衣服上留下出軌的證據,為的只是想要看看單菁看到時候的表情。
喝了點酒,進門的時候,眾人都還在睡夢中,只有他剛進門的妻子坐在床畔獃獃的望著窗外。
她哭了!雖然沒見她眼中有淚,但是他知道她一定哭了,在她的心底不只一次哭得肝腸寸斷。
初看到單菁那委屈的模樣,他的心險些就瓦解了,他差點衝動的衝過去抱住她,安慰她受傷的心。
但是還沒跨出步伐,他就把自己拉住,並且一再的告訴自己,這就是你要的結果,現在目的達成了,他應該高興,而不是心軟。
「怎麼還沒睡呢?」
她這才發覺有人,匆忙轉頭的單菁,發現自己的丈夫就在房間裡頭,而且一臉的不修邊幅,當她的眼再仔細的看了他一回,發現到他衣襟上沾著一個明顯的口紅印,而口紅顏色不是她所擁有的。
這意思著什麼呢?他的丈夫在新婚的第一晚就背叛了她?這教她情何以堪?
「如果你不愛我,為什麼要和我結婚?如果和我結婚這麼勉強,為什麼要讓它繼續呢?」
她沒這麼傷心過,即是敖傑綁架了她的時候,她也發現自己一點都不傷心,反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可是現在,她很傷心,她的心正在淌著血。
唐皓宣不以為忤的說:「你想太多了吧?我沒有說不愛你,也沒有說和你結婚很勉強。」
走向他,單菁翻開他的衣領給他自己看,並問他,「這是什麼?請別告訴我那是我留下來的,因為我沒有那個顏色的口紅。」
唐皓宣看都不看,就笑說:「那個呀!就是以前的女朋友嘛!她怪我結婚了新娘不是她,所以怎麼都不放過我,不過就是逢場作戲,別看得太嚴重了,男人逢場作戲很稀鬆平常的,你要不信可以問問你爸爸。」
「逢場作戲?在新婚之夜?」這並不是最好的答案,就算只是商業婚姻,一般的男人都不會做得這麼明目張胆的,他卻擺明了要讓她難堪且傷心,但為什麼呢?
「如果你是準備拿我來整我爸爸,那麼你白費心機了,我爸爸才不會在乎這種事情。」而如果他是針對她的,為什麼呢?恨?女人的第六感如此告訴她,但是卻也讓她極為惶恐不安。「你恨我?是那樣嗎?為什麼?」
「你想太多了。」單菁太聰明了,她的心思很細密,而他的計劃是準備在她愛他愛得死去活來的時候再一腳踢開她,所以太早讓她傷心欲絕並不是他的打算。
他一手執起單菁的手,輕輕的愛撫了起來,而且專挑她的敏感地帶愛撫著。
「別想太多了,外頭的女人和愛情根本無關,而我不是說了我愛的是你嗎?所以唐二少奶奶這個位置只會是你不會是別人的。」
只要他一靠近,她就根本無法思考,所以單菁一味的想要抗拒他的誘惑,但是男人就像火,女人如材,當材碰上了火,怎麼可能不燃燒的呢?
她只是在白費力氣而已,而最最可悲的是,即使明知道他並不是真的愛她,她還是抗拒不了他呢?
***
沒有蜜月旅行,過了那激情的白畫之夜,唐皓宣繼續忽略單菁的存在,身為旁觀者,唐皓宇還是有點看不下去,雖然他對公司盡心很好,但是這種狀況並不是他想見到的,而他自然也最明白,一旦跌人愛情的網的人,最後所受到的傷害會最大,唐皓宣絕對不會是最大的贏家的。
「你停手吧?別繼續做那沒有意義的事情了。」唐皓宇勸著。
「沒有意義?」唐皓宣不以為然的冷哼道:「我可不那麼認為,她愈會演戲,我就愈要看她怎麼演下去,那個女人可沒你想的那麼單純,她的爸爸既然是老狐狸,那麼她就是只小狐狸,你大概不知道她是單松璽派來監視我們的吧?你瞧,那隻老狐狸連自己最疼愛的女兒都可以把她當一顆棋子,他還會有什麼做不出來的呢?」
「你為什麼不問問單菁呢?她也許真的失去了記憶,並不是存心在玩弄你,這在醫學上是有根據的,你也可以問問老四,他比誰都清楚這種狀況的,你這樣一意孤行到最後會弄得兩敗俱傷的。」
「大哥,我不會再拖你下水,也請你不要過問這件事情好嗎?」
「那麼公司的事情也不要你管了,你回家去吧!」
唐皓宣一顆心早就被報復給佔據了,哪肯就這麼輕易作罷,「那可不行,我還想讓那個蠢女人帶點假情報給老狐狸,我要看看那老狐狸跌倒的模樣。」
「老狐狸遲早會跌倒的,你不用繼續雪上加霜了。」
「什麼意思呢?」
「老狐狸可能是投資不當,所以導致整個公司營連狀況出了大問題,這回能不能熬過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所以說你根本不必去費那種心思整他。」
「真不好玩!」
唐皓宣洩氣了,他或許是很恨那對父女,但是到底是沒那種在人家的傷口上抹鹽的習慣,一聽到人家遇到了困難,他的心就先軟了一半。
唐皓宇乘機再度勸他,「收手吧!別弄得兩敗俱傷,也別等到真正失去了才想要把握,到時候你絕對會後悔的。」
後悔嗎?他早就後悔了,但是覆水難收哪!
***
「單菁,你一定要幫爸爸這個忙,如果你不幫忙,爸爸恐怕真的渡不過這個難關了。」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公司本來不是挺好的嗎?怎麼可能一下子就出現了那麼大的問題?」單菁始終不相信一個原本穩固的公司會在一夕之間就面臨倒閉的危機。
「都是我投資不當,我知道我錯了,就因為我不服輸所以才會讓公司碰上這麼大的問題,我貪心的想要塑造自己的松璽王國,卻沒想到它就要毀在我自己的手中,可我不甘心讓我一生的心血就這樣毀了,所以你一定要幫爸爸這個忙,現在我只能靠你了!」單松璽苦苦的哀求著。
理應她是該要答應的,但是她有什麼能力幫這個忙呢?如果要她赴湯蹈火,她或許會毫不猶疑的點頭答應,但是要她向唐家人開口求助,只怕是能力所不能及。
「只怕我說了也沒有用。」
「為什麼?唐皓宣那麼愛你,你只要求他,他一定會答應的。」
「愛我?」她從來沒有向人訴苦過,結婚到現在,她一直被自己的丈夫冷落著,那麼一個被冷落的妻子又怎麼可能是丈夫所愛呢?
愛?那是遙不可及,甚至她認為根本從來都不存在的。
「怎麼了?」
「他不愛我。」
單松璽不信的說:「不可能的,他絕對愛你,從他願意結束他引以為傲的單身貴族來看,他是真的很愛你,你真的都沒有想起來嗎?」
父親的問題令她感到納悶,有什麼是她所不知道的呢?
「想起什麼?」
「他救了你的事情,以及你和他在北海岸的那段日子,你失去記憶的那段日子,都是他在照顧你的,你為了他甚至還想要逃離爸爸,難道你至今都沒有想起來?」
「爸爸,我不懂您在說什麼呀!」可是明明就是很陌生的事情,為什麼她會覺得很熟悉呢?
「不管你懂不懂,總之他是愛你的,你只要相信,幫我去求他,他會答應你的。」
「爸爸……」她感到為難,這並不是小事啊!
但是,望見老父祈求的眼神,她無法拒絕不出口。
***
答應了父親要嘗試請求唐皓宣的幫忙,但是單菁久等不到唐皓宣回家,所以她特地打了電話,希望唐皓宣可以在公司等她,然後一起吃飯,唐皓宣在口頭上答應了,但是心知她定是為了單松璽的事情要找他商量,所以在單菁抵達公司前,他就先行離去了。
來到公司,竟然撲了個空,單菁依然感到滿心的失望,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讓這段沒有感情只有傷害的婚姻繼續下去?
見她的是唐皓宇,他挺同情單菁,但是還是有許多懷疑的地方,他也決定要弄清楚,因為他不忍心見自己的弟弟和弟媳婦互相傷害下去。
「你是不是替你爸爸來拜託皓宣的?」
「大哥……」為娘家請求幫忙是很難以啟口的話,單菁只能尷尬的望著唐皓宇。
「如果那是你來的目的,我可以幫你。」
「真的?」想不到唐皓宇會這麼慷慨,所以她仍有點不敢相信。
「我有條件的。」
「什麼條件?」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失去記憶,我想聽到真話。」
單菁不覺這個問題很重要,因為失去記憶是在她結婚之前,結婚之後她一直善盡為人妻子與媳婦的責任,沒有出過差錯。
但是,婚前的行為仍會影響人的一生的吧?即使唐單兩家門戶相當,他們依然會認為愛玩的媳婦在婚後也不會改變或者是收斂的。
「即使我婚前很愛玩,但是我認為自己沒有做出什麼敗壞門風的事情,而婚後的我,也一直努力的想做好一個妻子和媳婦的責任,這樣還不夠嗎?」
顯然是她誤會了他的意思,唐皓宇忙解釋道:「我並不是那種意思,我想知道的是,你對失去記憶的那段日子記得多少?」
「我還是不明白?」
「你真的曾經失去記憶嗎?」唐皓宇狐疑的問。
「當然是真的,但那個重要嗎?我因為被綁架所以才會落海,而因此失去了記憶,之後我又不小心被車子撞到,而記起了曾經忘記的,這都是真的,難道你們認為我假裝?但是我實在不認為有假裝的必要。」她雖然以遊戲人間來抗議他的父親,也曾以任性來決定自己的婚姻大事,但是從綁架案后,她就徹底的改變了,她不想過那種沒有意義的日子,而與唐皓宣的結婚更讓她徹底的轉變,值即使那樣,不代表她有說謊的習慣。
「就算你們討厭我,也請不要懷疑我,我沒必要說謊。」
「那麼就對了!」唐皓宇認為事情已經很明朗化,單菁曾經失去記憶,然後她又想起了,不過反倒是把失去記憶的那一段又給忘記了,所以才會一直以為她不認識他的弟弟。
「大哥,你把我搞糊塗了!」她很急,想要快點找到解決之道。
「你到這個地方去吧!」唐皓宇遞給她一張紙,上頭只寫著一個地址。
「這是……」望著那地址,單菁仍感到莫名其妙。
「去了就會找到你想要的答案,希望對你和皓宣有幫助。」
那並不是她到這裡的目的,「那我爸爸的事情……」,
「我說過會幫忙的,所以你不必擔心那個,重要的是把自己失去的找回來。」
找回失去的?她失去過什麼嗎?雖然她並不知道自己失去過什麼,但是她還是決定聽從唐皓宇的指示去尋找。
***
抵達北海岸的時候,單菁望著民宿偌大的幾個字發了好久的呆,那幾個字好像在她腦海里出現了千百回,但是就是想不出來自己為什麼會對這個地方感到熟悉?
一步一步踏近,她愈發的認為自己一定曾經來過這裡,這裡的一草一木好像曾經是她的生活重心,而她對它們熟悉的程度,已經不只是似曾相識幾個字可以形容,她確信自己一定在這裡生活過。
再度踏近,推開開啟的門扉,有幾幕影像鮮明的跳了上來,但是她說不出那些影像裡頭存在的人名,只有一個,她絕對不可能不知道,那便是他的丈夫,唐皓宣。
她嚇了一跳,不明白為什麼那些記憶全部有他的存在?
繼續往上走,記起的回憶就愈來愈多,多到無法計數,卻證實了她對唐皓宣之所以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的緣故。
就在她步上二樓階梯的時候,她聽到樓下傳來的聲響,而她所熟悉的腳步聲由下傳來。
迫不及待的,她飛也似的奔下樓,在階梯之間,與正打算上樓的唐皓宣撞個正著。
她在唐皓宣懷中,錯愕的望著他。
而他,亦然,甚至比起她的錯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為什麼會在這?」
「我……」
「出去!」他冷漠的下達逐客令。
竟然是這麼不願意見到她?他當真這樣恨她?她無法忍受他眼中對他的恨意,但是那充滿恨的眼中,為什麼又好像充滿了寂寞與哀傷呢?
她不由自主的撫上他的臉,想要替他撫平傷口,更想要抹去他對她的恨。
「告訴我我該要怎麼做你才不會受到傷害,告訴我我該要怎麼做,我一定會照著你說的去做的,只求你不要恨我……」她受不了他的恨。
他又何嘗不是那樣,恨又給他幸福嗎?報復了她的他並沒有因此而得到快樂。
也許,放手對他們彼此都好吧!如他大哥所說的,這樣無意義的報復,到頭來只會變成兩敗俱傷。
他拉開她的手說:「你走,離開我的視線。」
也許這樣做最好,也許一開始他就應該這樣做的才對,放開彼此的手,給彼此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