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齊壇國齊氏王朝
齊氏王朝建基百年,物阜民豐,自給自足,鮮與外界接觸,卻也因此避開了外界的兵戰頻繁、改朝換代。
換言之,它自成一桃花源似的小小王國,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不僅百姓引以為榮,就連國主齊征都要忍不住昂首闊步,以能延續祖先留下之優良傳統為傲。可這些日子來,國主齊征和皇后錦繡卻鮮於舒展眉心。
百年來首次乾旱是個原因。十年來最大的一次蟲災是另個原因。可最令他們頭疼的還是獨子齊昶的怪病。一個好端端的二十歲青年,卻無緣無故整個人像少了魂魄似的成了個傻子。
沒了以往聰穎伶俐的模樣,整日嘴角涎著唾沫光會對人傻笑,偶爾還會瘋了似地又跑又叫,到處砸毀東西,甚至用劍四處砍殺禁衛軍。
「太子是怎麼回事?」
「莫非撞了邪?」
「像個傻子似的……」
原是太監宮娥間細細的耳語,到後來,已成了全國上下一致的疑問了——
他們的太子,是怎麼回事?還有,他會康復嗎?太子可是齊壇國的儲君呢!他若真有事,國家該怎麼辦?沒得說,皇上、皇后急,太監宮娥急,全國的百姓們,自然也是焦急萬分的。
在全國大夫都束手無策后,向來視巫道為邪物的齊征,也只得聽從大臣和嬪妃們的建議,陸續尋來幾個自稱法力高強的道士巫師們。
道土巫師有本事的,自然,也有騙人或法力不足的。幾天下來,一個道土被太子的劍削去了半邊屁股,哀叫著屁滾尿流遁逃,一個道婆被太子憨笑時咬去了大半邊的鼻肉,哭爹叫娘被人扛走。來一個倒一個,齊征只有不住地搖頭。末了,最後一名烏簪高譬、白蔑藍袍,留著山羊松的清癯道土踏上了金鑾殿。
「你……」齊征問得清懶,這些天下來他幾乎已不抱任何希望了。
「草民姓薛。」薛道人冷著表情,目光卻炯亮,沒有前幾日上門那些道土巫師們急求表現的熱呼勁。
「薛道長,」也許對方真有些本事也說不定。齊征努力振作起精神,「小兒的病想必你已耳聞,不知道長有幾分把握?」
「沒見著人,」薛道人扯了扯袍袖漫不經心,「如何談把握二字?」
「說的是、說的是!」
齊征立刻起身,親自領著他進了太子寢宮,寢宮裡,齊昶被人五花大綁捆在床上,嘴裡塞了布帛,嗯嗯呀呀地正瞪大了眼,床旁是哭得淅瀝嘩啦的皇后。
「放開他!」薛道人出聲。
「放開?」
幾個隨侍在旁的太監宮娥全傻了眼。
「放不得的,」其中一個太監急著開口,「咱們可是耗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妥太子,他會咬人,還得擔心他弄傷了自己……」沒理會的啪地一聲,薛道人單手扯斷了麻繩。
「小心!」在太監們的驚叫聲及齊昶惡狠狠蹦起.的剎那,薛道人倏然出手一掌拍向齊昶額心。齊昶身子一軟,眼一閉,癱在床上,眾宮娥趕忙上前把他扶躺好。
跟著,薛道人坐落在床旁,采了探他的脈、翻了翻他的眼皮,沉吟的掐著指,一會兒才開口。
「中邪。」簡單二字由他口中吐出。
「中……邪?!」齊征苦著臉,「請道長明示。」
「雙目渾濁,面泛桃彩,身有桃香……太子最近……」薛道人思索著,「是否曾去賞桃花?」
「是呀!是呀!」齊昶貼身僕從小寧子點頭二太子前些日子聽說慈寧寺後山開遍桃花,特地驅了車駕去觀看。」
「不但看,」薛道人哼了哼,「他還說了不敬之詞,例如花苞太小,花色不艷,大老遠來這兒看堆爛泥巴?」
小寧子點點頭。
齊征及錦繡都沒出聲,聽起來,這的確是齊昶會說的話,這孩子出口小養尊處優慣了,態勢向來倨傲且目中無人。
「他說齊壇是個泱泱之國,別說日月山川,連花草走獸,凡有靈之物都該來向他這明日之主朝拜?」小寧子沒出聲。
「這事兒有這麼嚴重嗎?」錦繡在旁小聲問。
「其實太子的態度與貴國皇室素來的觀念極有關聯,貧道非齊壇人,自中原來此,一路上見齊壇百姓甚少禮佛修道,只供奉齊壇歷代先祖,」薛道人氣定神閑,這種輕蔑鬼神的想法已然觸怒了天地鬼神,長久下去影響國家命脈,近來貴國是不是陸續發生些天災?」
齊征不出聲,想起了乾旱與蟲災,原來,這些禍事竟都是其來有自!
「天地萬物均有神靈,不得褻瀆!」薛道人頓了頓,「即便只是個桃花精!」
「小兒觸怒的……」齊征因幾次教訓已起了敬畏之心,「是桃花神祗?」
「說得好聽點叫桃花神祗,事實上這類會作祟、會動怒的,多屬於劣等的妖精類,只是那種未能成仙的小精怪罷了!
「春日之際,日月山川俱有鬼神蘇醒暫住,太子該是做了玷污桃花精的事兒,那精怪才會趁著貴國運勢正低之際,向太子弄了祟,蒙蔽了他的神智清明。」
齊征怒瞪著小寧子,那小僕從只得支支吾吾的老實說出來。
「太子曾在桃樹下對著樹榦……解手……」
齊征與錦繡紅了臉,身為堂堂一國太子,竟在野外就地「方便」?
「這就是了,」薛道人點點頭,花精都是冰清玉潔的處子,哪容野尿褻瀆?這才會怒而作祟,使得太子成了這副德行。」
「既知道了原因,還請道長指點如何化解。」
「這桃花精怨念極深,不是粗淺法術就可解除。」
「解不得?」齊征急得全身是汗,「難不成這孩子就這樣渾噩一世?」
「那倒不至於,是有個解救之法的,只不過麻煩了點。」
「請道長明示,只要有辦法治好這孩子,再麻煩朕都不怕!」
「桃花精具女子痴性,要解此桃花劫儒找出世上五個各具痴性的男子,用他們的些許活血共塗在桃枝幹上,就能破除。」
「痴性男子?」齊征聽傻了眼,「什麼意思?」
「凡人均有執性,」薛道人解釋著,「執性過了頭便屬痴,嗜酒乃酒痴,嗜書乃書呆,嗜吃乃饕餮,凡此類推,定要此男子有著比常人更勝百倍的執性方可稱痴,他們的血對破此桃花劫具有神效。
「還有,」薛道人續語,「不僅痴,還要熱,這五個男子需得正浸淫在情愛里,痴性配情熱,拿來祭拜桃花精最有效用。」
「快!立刻去幫我貼出公告……」齊征虎吼,一旁幾個大臣慌得急急跪倒在地上。
「廣徵天下痴性男兒,只要肯自動獻上熱血的,朕重重有賞!」
「不!」薛道人擺擺手,這樣子是不成的,皇上,徵求不如親求,誠意不足求來的痴血亦無法打動桃花精,最好是由太子身邊的親人至外親自求痴,動其心,將其痴念轉為濃濃情愛,這樣的熱血方有神效。」
「道長的意思……」齊征再度傻眼。
「太子是否有妹妹?」
「有,」錦繡急著出聲,「他底下還有個小他五歲的親妹子。」
「只一個?」薛道人搖搖頭,「皇上可有其他嬪妃所出之公主?」
「除了十五歲的姐桓,」齊征點點頭念道:「朕四個妃子梅妃、蘭妃、竹妃及菊妃亦各育有一女,分別是十八、十七及兩個十六歲,她們……」
他不確定的問:「與此事有關嗎?」
「她們與太子有手足之親,自然,此事也得落在她們身上。」
「道長是說……」
「天下何其之大,只在貴國領地內求痴者,恐非至痴,皇上、皇后想救太子殿下,最好……」薛道人撫著山羊須。
「派五位公主出齊壇國親求天下至痴,動其心,使其自願獻上痴血,進而破除此桃花劫。」齊征與錦繡面面相覷,太子固然要緊,可,女兒們也是心頭寶呀!讓五個女孩兒拋頭露面到外頭去尋個痴男回來,還得設法讓對方喜歡上自己?即使事成,那反過來他不是得面對女兒們個個嚷著要嫁的煩惱?而這些她們尋回的痴子又真會是適合她們的良人嗎?齊征鎖緊了眉心,半天出不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