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府衙並未張燈結綵,一座簡單的大紅花轎也不算寒酸地將霍無痕迎過門,這事一讓薛員外得知,便在喜宴上大發一頓脾氣。
「邵老夫人,這是怎麼一回事?我聽人說,我那賢婿今日娶親,可是我家閨女仍在閨中,這怎麼對?」
邵母這會也不知該如何應對,目光便投向師爺吳肥身上。
吳肥一收到來自老夫人的求援信號,立即將薛員外攬到一旁去——「薛員外,今日是我家大人大喜之日沒錯,只不過今日他迎的是妾,而非正妻身份呀!」
薛員外可湖塗了!什麼跟什麼嘛?還沒將正妻迎進門,哪能先納小妾的?沒這規矩嘛!
「不!我要找我賢婿去!」
「喂!等等!薛員外,今日知府大人大喜,倘若你犯了大人忌,這恐怕……」
「恐怕什麼?」
吳肥丟下恫嚇:「這恐怕……薛家就攀不上這一品夫人的頭銜,嚴重點還要吃牢災喲!」
薛員外臉色頓變……若真失了這門親事,又犯災殃,這可得不償失。他摸摸鼻子,只有無奈地退出府衙。
※※※
不算寒酸,倒也風光,霍無痕是進了邵家大門;不過新婚燕爾,沒三日,底下人已不知覺地說漏了口風。
霍無痕有兩位陪嫁丫環,小青這人倒挺機靈的。
一日,她上庖廚替主子端蓮子湯,這風言風語飄呀飄地飄入她的耳中——「那薛家千金何時入門?」
僕役婢女多,嚼舌根的自然也多。
「大概在白露時節會迎進門吧!」
「那到時候,霍二夫人不就……」
「是啊!情況就不一樣了。」
小青貼在大樹榦后仔細聆聽,底下人一言一句,亂了她的心神……怎麼一回事?
她主子明明先入門,怎麼隨即又有另一位夫人即將入邵家門來呢?
小姐未過門前,是曾有這樣的傳聞;不過,再怎麼說,也是她主子先入門的,怎麼他們全稱她霍二夫人呢?不對呀!這事不稟告主子不行!小青端了蓮子湯,匆匆進入霍無痕所居之東廂房。
「小姐!小姐!」
小玉正替霍無痕梳妝理雲發,小青匆忙急促的叫喚,惹來小玉的不悅:「何事這麼冒冒失失、大驚小怪的?你當人還在霍府嗎?」
小青已急煞了,再加上小玉的指責,一時間也說不出話來。
霍無痕見狀便問:「因何事這麼慌張?」
「小姐,大事不好了!」
小玉聽了,不耐地催她:「什麼不好了?還不快快說了,溫吞個什麼勁?」
小青這才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說了。
霍無痕刷白了臉——「小青、小玉,你們先下去。」
她沒由來的一句,令她們兩人明白了,她們的主子還是受到影響了。
「小姐!」她們倆異口同聲。
「我沒事,你們先下去,我只是想多休息一會。」
她們兩人依令下去,霍無痕此刻真有欲哭無淚之感……他的一句譏言,真讓她成了只當小妾的命!
霍無痕愈想愈不甘心,她只想等他親口說一句——有或沒有。
※※※
霍無痕毫無異樣地奉茶給邵老夫人,一如往常地恭恭敬敬,邵老夫人對這新媳也印象絕佳,老笑自己:「人老了,眼光也差了,差點將這麼好的媳婦兒放走!」說話時還笑呵呵的,神情十分地愉快。
霍無痕若要氣她欺瞞也氣不上來,所以,她將所有的錯全歸罪在邵馨玉身上。
今夜,月兒格外地圓,也分外地亮,夜風伴著陣陣梔子花香。若沒這擾人之事惹人心煩,這該是多麼令人心曠神怡的夜啊!
邵馨玉辦完公事,霍無痕便問:「你何時迎她過門?」
邵馨玉故作不懂:「她?誰?你在說什麼?」
霍無痕冷笑……他還真會裝蒜!這事全府上下恐怕是人人皆知,就除了她及她的婢女外,他還不肯說出實情?
「你知道的,薛家千金呀!」
「無痕……」
「合該我是當人妾的命嗎?」她無面表情地說出。
邵馨玉見狀,心疼不已……走向前擁住她,而她亦沒如預期般作出掙扎的動作。
「我也不想啊!只是命運好似和我們作對似的,總無法如意。」她是花魁之時,他便戀著她;她不告而別後,他也以為自己早該忘了她。就在決定新娘時,他也是隨便一挑便成定局;誰知她又調皮地姍姍來遲,來得令他措手不及,也讓他連挽回的機會也沒有。為了她,他破了例,先納妾、后娶妻,為的只是漸漸地求得她的諒解,再進行那件早該完成的婚事。
他可以向她保證,自己可以冷落了薛家千金而獨寵她一人,可是她的反應卻說了一個「不」字。
「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事?」
「看你啊!」
霍無痕嘆了口氣:「好吧!我決定回霍家。」
邵馨玉不信:「你要我寫休書?」
「有何不可?」她倒泰然,完全不擔心往後世人將拿什麼眼光看她。
新婦遭休,可是奇恥大辱!貞節烈女甚至以死求全,她這又是何苦呢?邵馨玉怎麼也不可能立下休書,只因她並未做錯什麼,他又能以什麼名目來休了她?
「我絕不立!」
「你不立,我馬上走人。」
她那堅定的神情,令他不得不信,她是說到做到的。
邵馨玉二話不說便出了房門。他知道,依她的性子,絕對會磨他至有個結果出現;而現在的情形,他猶如鑽進了死胡同啊!
見他悄然出去,霍無痕冷著的臉逐漸卸下,取而代之的是痛苦的神情……她不肯落淚,只因她不認命呀!
※※※
次日霍無痕必恭必敬地奉完茶后,小青邀她出府衙挑胭脂水粉。
邵馨玉則派了幾個隨行官兵保護他們主僕三人。
恰巧,薛家千金也出門採購婚嫁布疋、胭脂水粉。
小青一句:「小姐,這粉兒不差。掌柜的,這是什麼製成的?」
「這位姑娘,你真識貨!這乃紫茉花種研碎了,是上料製成的。」經掌柜的解說,小青將粉倒在掌心看時,果真輕白戲香,四樣四美。
「小姐,這好耶!」
在小玉及小青一句好、兩句美下,她也不三心二意地便賣下它。薛麗官,也是薛家千金,年方一十六,人倒白白凈凈的,頗有大家閨秀之優雅氣質。
很巧地,她亦同時來到姑蘇城中出了名的雲霓粉苑購買胭脂水粉。
夥計又忙霍無痕,又忙薛麗官。
夥計一聲「邵夫人」引來薛麗官的注意。她早有耳聞,霍家千金與她未來夫君一事;如今一見,兩人典型果然不同。那霍家千金,長得既媚且艷;反觀自己,徒具高雅氣質,亦難捉得男人之心。難怪知府大人會先納妾、后娶妻。她實在太出色了!
薛麗官的婢女倒不饒人:「見了大夫人,你們還不知下跪嗎?」
霍無痕在一聲趾高氣揚的叫喚中,抬頭略望了來人一眼。
衙內官兵見過薛家千金,要行禮也不是,不行禮又怕沒規矩,左右為難著……小青見狀,便問對方:「來者何人?」
薛麗官的貼身丫環小梅不客氣地回答:「大膽丫頭!竟不知我們小姐乃堂堂知府大人未過門的原配嗎?見了大夫人還不下跪見人?」
霍無痕哪耐得住氣!
「都還沒過門,要誰叫人?不懂規矩的小丫頭!」霍無痕一斂起笑容,發起怒來可沒人敢招惹她。
這幾名小小婢女,一見霍無痕揚眉,莫不收起神氣,退縮至一旁。
霍無痕仔仔細細地看了薛家千金個究竟,衣著挺華麗,氣質倒不差;只不過身邊那位開口的婢女,似乎是她周遭唯一的缺憾。
霍無痕問:「你是薛家千金?」
「小女子薛麗官。敢問你是霍家千金?」
「是!沒錯。」
她們兩人之間沒有強硬氣氛,倒是兩人身旁的婢女起勁得很,怒目相對,誰也不肯讓誰。
她們兩人在即將成為姐妹之前先照了面,情況似乎有點尷尬。不過,就霍無痕而言,反正她已決定,薛家千金入門之時,就是她離去的時候;她是寧可丟了清譽,也不原與人共事一夫。
「我見你挺有緣的。掌柜,將店內玫瑰蓿子取一盒,裝在白玉盒中,我想送給霍家妹子。」薛麗官示好,買了上等胭脂先計好她,以免日後入了門不好相處。
霍無痕知她存什麼心,她也不好下什麼無聊的馬威,於是乎,她也道了謝,收下那白玉玫瑰膏子,兩人才錯開身來。
小青與主子出了店后,便對霍無痕抱怨:「薛家千金的丫環,還真放肆!」
小玉也搭腔:「都還未過門就這麼囂張,來日我們不全遭殃了?」
霍無痕始終不發一言,因為,她根本無懼什麼。
稍後,她們又往布街走,挑了幾疋白綾綢緞、青蔥綴穗,便打道回府,幾乎用上了半晌午的時光。
※※※
邵馨玉刻意避開她,生怕她會再提立休書一事;而邵老夫人也發現了他們之間的貌合神離。
一日,霍無痕奉完茶欲下去之際,邵老夫人叫住了她:「無痕,你先別走,陪娘說說話。」
霍無痕擱下茶具,便坐在邵老夫人身邊,邵母問:「□兒這陣子幾更醒來?」
「娘,您為何——」
「幾更?」
霍無痕已好幾日未見著他,怎會知他幾更醒?她推託著:「照往常吧!」
邵母雖是織布女出身,不過對事情的判斷力可不輸人。一日,她在四更天便見邵馨玉獨立於書房中。夜裡不在寢中,卻出現書房裡,這不奇怪嗎?加上她由下人口中得知,邵馨玉已數日未回東廂房,這不也意味著他們之間出了事?」
「無痕,夫妻拌拌嘴無礙,若鬧起分房,可就不好了!」
霍無痕不知婆婆竟對他們的房事這麼地瞭若指掌!不過這樣也好,趁這次機會全講白了。他既不肯立下休書,就看婆婆肯不肯了。
「娘,我和馨玉無法再維持了。無痕求娘作主,勸馨玉立下休書吧!」
邵母不置信地望著霍無痕:「這太荒誕了!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無痕一清二楚。」
「你倒說說,你與□兒又怎麼不和了?」
霍無痕乃剛強之人,遂將心中不願全說了出來:「我不與人共事一夫。」
「共事一夫有有何不好?□兒也不虧待你,你何不委屈自己一下,讓這事圓圓滿滿地結束?」
霍無痕氣憤表示:「他欺瞞我在先,先娶我入門再立正室,這事我早對他言明,我絕對不從的!
可是他依然故我——」
邵母反駁:「□兒並未欺瞞你!他對霍老說清楚了,而霍老也同意了這門親事。騙了你的人是你爹,而非我兒馨玉。」
原來義父全知道了,而他卻未透露隻字片語讓她知道。
見她不語,且若有所思,邵母急問:「怎麼啦?」
霍無痕回過神道:「娘,容媳婦先行告退。」
「也好,讓你仔細想清楚了也好。」
霍無痕向她揖禮後退出堂,心中凈是不平及委屈,跌跌撞撞地回房后,不禁放聲痛哭,沉積已久的淚水還是決堤了……她稍嫌薄的身子,在痛哭過後強忍住抖動,低啜著她的不甘心……※※※
邵馨玉已無法再拖延婚期,於是師爺吳肥替他出了一計:「大人,何不將薛家千金許配給大人之弟為妻?這樣一來一舉兩得,薛家千金一樣是邵家人,而您與霍二夫人之間的不愉快又得以擺平。」吳肥計策是不差……只不過,怕只怕薛員外不是那麼容易打發之人。
對於邵馨玉一再延緩婚期,薛父早有不滿,已催了幾封書帖。如今邵府終於有了正面回應,將於霜降時日迎娶女兒入門,薛員外這才消了怒氣。
霜降日,天降大雪,白花花的雪飄落檐上。府衙出人意料地並未結綵,府內絲毫覺察不出半點喜氣來。
小青得知今日姑爺即將迎娶正室,匆匆忙忙地趕去報告霍無痕;而她早有所知,他這陣子將迎薛家千金。她是存心傷害自己的,在突降大雪之日,獨自待在結冰的池塘邊望著雪花飄落。
皚皚白雪,飄在她她白的臉寵,凍紅了她的鼻尖。
小青見小姐這模樣,趕緊拿著毛披風沖了過去。
「小姐,您這又何苦呢?」
霍無痕沒有淚水……只因邵馨玉不放人,她也走不得。唯有在此虐待自己,以死求得解脫。這一切全看在邵馨玉眼底,可是他卻無法阻止她。唯有今日之計成功了,再求她諒解。
花轎搖搖晃晃地將薛家千金迎出,薛家只陪嫁了四名丫環;在這種情況下,吳肥的偷天換日之計,成功率也跟著提高。
薛家位於城中,離府衙仍有一段距離;天寒地凍的,行腳也慢了許多。當薛府陪嫁丫環發現他們已走偏了路徑,也為時已晚。
一名丫頭嚷嚷:「轎夫、轎夫!我們走偏了路!」
轎夫緩緩回笛,看了那丫頭一眼,不答話,又繼續趕路。
在轎內的薛麗官也發現,他們似乎走出了城,可惜良好的教養又令她不敢嚷聲出口。她心忖著:反正知府大人之妻是沒人敢劫的,也許邵郎是怕她入門了會刺激到霍大妹子,才特意將她們分開來也說不定:於是乎,任憑轎夫抬著她走。
行約兩個時辰之久,轎夫才喊了一句:「先歇轎。」
八人大轎歇在亭中,薛麗官的婢女立即附在轎邊對她主子說:「小姐,事情有蹊蹺耶!」
「有何蹊蹺?」
薛麗官的小婢如秋便將自己的感覺全數說了:「轎行來這,離姑蘇約十里路,新姑爺怎麼會在這有居所呢?二來,那轎夫似乎全是府衙中官差。我問他們,他們又好似神秘古怪得緊。小姐,你猜這會不會有陷阱?」
薛麗官經如此一說,又問:「這路是往何處?」
「是經宛陶的路。」
若是往宛陶,那就對了!她記得爹說過,邵朗來自宛陶,那他準是想迎她回故鄉,這樣並無誤才對,因此她對如秋說:「不用疑心了,若往那就對了。還有,記得回邵府,嘴巴緊點,別再大驚小怪的,以免惹人嫌,懂嗎?」
「會的,如秋謹記在心。」
轎子果然來到了邵家老家。由於邵馨玉是皇上御前紅人,故邵府也大大翻修一番,以往的寒酸貧困,如今也成了豪園華宅。
邵府張燈結綵,大紅喜字掛廳堂,薛麗官在新倌人踢轎底、敲轎頭之下迎下了轎。邵府辦喜事,圍觀之人也多;只不過群眾與她一樣,全搞不清邵馨玉與邵糶玉差別在哪裡。
在大夥都糊裡糊塗之下,邵馨玉仍留在姑蘇,而邵糶玉則在宛陶與薛麗官拜堂成親。
新婚夜,由邵糶玉代勞,神不知鬼不覺的,小兩口恩恩愛愛地將生米煮成熟飯,要後悔也來不及了。而薛麗官身邊婢女,也只曾在簾后見過邵馨玉一眼,她們也搞不清狀況,新姑爺倒是喊得熱絡得緊。
邵糶玉離家多年,即使是當地人亦不太記得他是老大或是老二,故人家喚他邵馨玉,大夥也相信他便是那個當官的邵馨玉。就在這樣的因緣巧合下,瞞天過海之術亦順利完成。
不過,雞蛋再密也有縫,即使想神不知、鬼不覺的,亦不可能。新姑爺總要見老丈人,這麼一見,薛爺可瞧出不同了:「你不是邵馨玉。」當薛父一句震憾全場的話一出口,薛麗官大吃一驚,多日枕邊恩愛的郎君竟是冒牌貨!這可得了?
「馨玉夫君?」
邵糶玉見情況難收拾了,立即承認,此玉非彼玉。
薛員外自是盛怒萬分,一狀告上了知府大人處——也是始作俑者的邵馨玉。
即使被告是自己,邵馨玉還是收了狀紙,升堂辦案。
薛員外怒氣沖沖地一指指向大人眼前:「我要控告你詐婚!」
邵馨玉不但不慌,還問:「薛親家,我邵馨玉哪有什麼詐婚嫌疑?」
薛員外侃侃數出他的罪行:「第一,下聘的人是你。」
「薛親家,我邵馨玉何時親自下聘了?」
「你在白露之日先來下了聘。」薛員外心有不甘地惡言相向」
邵馨玉又問:「是我邵某人親自去薛府下聘的?」
良久,薛員外才搖頭表示:「不是你,是邵老夫人。」
「那就對了!我娘有三子五女,邵家又不光我一個兒子,我娘下聘說不定是為我弟弟下的,這又何來詐婚之嫌?」邵馨玉徵求閨女,也未言名是知府大人本身或是為其他人徵求。即使閨女上門時他在場,這也並無不對,兄為弟擇親,並不違過啊!
「不,那不同!邵老夫人當初言明的人是邵馨玉——」
「錯得離譜!我娘明明說是邵糶玉,是您聽花了吧?」邵馨玉硬是轉得薛員外暈頭轉向的。
薛員外仔細回想……是他先送上嫁妝,當初的確未言明是送給邵糶玉或邵馨玉,自己猴急匆匆忙,才會鑄成這大錯。二來,邵老夫人也未言明是替知府大人擇的親或是替邵糶玉擇的親;再說,邵馨玉又沒貼告示選妻,一切是耳聞,沒憑沒據的,只知知府府衙有人擇親,東錯西差,才會鬧出這等荒唐親事來。
可是他已一狀告上來了,要他服輸,似乎有點下不了台。不行!他非告到底不可!薛員外又說:「可是……明明是知府大人派出花轎,轎子不是回到府衙,反倒回宛陶,是你存心蒙我老人家!不!這一狀我非告不可!」薛老堅持告邵馨玉、邵老夫人及邵糶玉三人,邵馨玉只好和他卯上了。
這事一轉到霍無痕耳中,她只是嗤笑這場鬧劇。
「小姐,原來姑爺並未娶薛家千金。」
霍無痕見他並未出過府衙,也知他未迎娶薛麗官進門;只不過,依轎房表示,當日花轎確切出了府衙無誤。只是那花轎上哪去了,又迎了麗官姑娘上哪去,她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現在得知薛員外告邵馨玉,才知曉了始末。而那一回,她受了小小風寒也值得了。
霍無痕那天在外凍了半天,被送回房時,人如出了冰窖似的發尖結冰,凍得直發抖。迷糊中,有人貼著她入眠。她知道她發熱過,也有人以口喂她服藥;模糊意識中,她還是知道他是誰,只是刻意地不去想他。
而他倒來真的,只要她醒著,他便不進房內;只有她假寐時,他才會悄悄進來。
邵馨玉不知道自己何苦為了一介小小女子這麼地小心謹慎?又怕惹她氣惱、又怕惹她傷心,凡事小心翼翼;而她卻只知一味地糟蹋自己的身子,惹得他又氣、又憐的。
見她凍得發燙,他一刻也無法自她身邊離去。
夜裡,她咬牙拒絕不喝下苦藥,他還得安撫她,替她先嘗嘗這苦口良藥。她喊冷,他又以自個兒的體溫去暖她。這麼地用心良苦是為什麼,還不全為了她霍無痕?
而她卻與他嘔氣至今,猶不肯罷休!
他知道她根本沒睡,可是卻又不敢吵她,怕她又會一句「立休書」讓他不知如何是好。
想起她離開詠蝶閣那段時間,他好想找到她,卻只知個地名,派人查探也不出個所以然,而現在他知道連那地名也是杜撰的。以為今生無緣,殊不知,他們終歸有緣。異地再度重逢,偏偏好事多磨,殺出了這段邵、薛姻緣,才惹得她不開心。
如今,他以為搞了個偷天換日法便可解決這檔子事,誰知邵糶玉又辦事不力,沒幾天便被拆穿了身份。這會薛親家不忍岳父成姻親,告上了公堂鬧笑話,她也不幫他一下,又來個數日風寒,使他疲於奔命,內憂外患的夾攻,他真苦不堪言呀!
想他一向自詡風流倜儻,這會栽了個大跟頭吧!更可笑的是——娶妻之後,連想當個風流官也不可得,真是「慘」字掛胸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