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天還沒亮琉陽就醒了,其實她已醒來好一陣子卻不敢動彈,她看著晨光由暗轉明,碎花似的潑灑在她身上,以及那不客氣地橫在她胸膛上的手臂,

她輕手輕腳怕吵醒對方,她得起來了……

當她試圖將那擱在她胸膛上的霸手移開時,卻聽見含糊的聲音響起,「天亮了嗎!」睡在她身旁的薔絲聲音朦朧地問,眼睛還是闔上的,「今兒天亮得好快。」

「薔絲,」琉陽柔聲遭,「你昨晚和我說了一夜的話,肯定還想睡,再歇歇吧!」

「不行了!」薔絲翻起身,打了個不太秀氣的呵欠,「睡覺是晚上的事情,怎麼可以浪費在白天的晨光里?都怪你,蜂著三年沒見面,一夜的時間哪夠咱們敘舊?」

不由分說,薔絲硬是纏著琉陽不放,連至井邊盥洗時也不肯稍離,琉陽不出聲,心底嘆氣著願天光,時間不多了,她……

老實說,對於秦聿的警語,她和大師兄都沒法全然相信,可也都沒膽真試試如果沒有他的「治療」,她會不會真的腸穿肚爛而死,所以這樣的「治療」方式雖有些驚心動魄,兩人卻都沒有停止的意思。

尤其在深心底,她是每日期盼著的!

「對了,蕾絲!」琉陽試著轉移她注意力,「你昨晚夢囈時老叨念著『死小五』三個宇,有特別意義嗎?·

洗臉的動作乍止,薔絲將凈臉的絲帕蒙住了臉龐,除了一雙大眼睛,琉陽瞻不著她藏在帕里的臉。

「我……」薔絲難得結巴,「你肯定我喊的是『死小五』而不是老不死、死老頭或死財們嗎?·

「若只喊一回還有可能聽錯,」琉陽輕彈好友額頭,「可你喊了好幾回,且表情豐富,一忽兒咬牙切齒,一忽兒咯略顫笑,好幾回把我驚醒,要說我聽錯可真難!」

「是……嗎?」薔絲將臉上濡了水的絲帕揪得更緊,她用力援揉著恍若想搓下一層臉皮,「唉!你知道我成天和我老爹趕那些該死的東西上路,難免,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夜有所夢?」琉陽笑瞠著雙眼,「你有病呀?你爹趕上路的那些『貨物』全是沒溫度、冷冰冰的死屍,你有啥好夢的,還是你和依姣師兄染上了同樣的病症,都有戀屍癖?」

「我沒有!」蕾絲依舊壓著絲帕不肯鬆手,可由裡頭傳出的咯咯笑聲已經恢復了正常,「牧琉陽成日流連在人家墓穴里,那才叫貨真價實的戀屍癖!」

就這樣,兩個女娃開始在井水邊互相潑水玩了起來。

「薔絲!·

井旁屋子裡敞開的窗牖伺,支著下巴看熱鬧的男人半天終於出了聲音,「時候不早丁,你不回去煮飯不怕餓著二師叔?」

「四肢不勤,餓死活該!」嘴上如是說,薔絲卻已停下了玩樂的動作,她笑吟吟地對著窗里男人打了招呼,「星野師兄早!」回過身她趁著玩伴發愣臉紅間再撥去一掌子的水,「暫且饒過你,賬先記上!」

「咱們兩姐妹……」琉陽悶著聲輕哼,「還需記賬嗎?」

「親姐妹明算賬!」薔絲果真是日神的孩子,晨起時的朦朧與昏頓早不復蹤影,燦星瞳眸純亮得叫人有些不敢逼視,她哼了聲抹去身上濕漬,「先回去伺候老爹,他今兒要下山進城辦事,待會兒再來找你,昨兒回來太晚沒帶你去見玉簪婆婆,這幾年裡,她整日叨念著琉陽丫頭。」

蹦蹦跳跳的身影伴著聲音如風散去,陽光般的女孩離開了兩人的梘線。

「進來吧!外頭有風,你身上都是水,當心風寒。」

牧星野說得漫不經心,語氣中卻是濃濃的關切,他向來當她是個孩子,一個需要照拂的孩子。

琉陽聽話地進了房,牧星野闔上窗,井水旁這一弄伺正是牧星野的房間,也是她三年前每天夜裡死纏著他不肯回自己房間的地方,這間房裡,觸目凈是她和他的回憶。

琉陽環顧四周柔柔地笑起,「三年了,這屋裡還是一點也沒變嘛!」

「沒什麼可變的,」他聳聳肩,「東西用慣了有感情,換了反而不順手。」

「東西如此……」她低軟著嗓音在屋裡踱了圈,像自問著,「故人呢?」

牧星野愣了愣沒答腔。

「這對泥娃娃你還留著?!」

琉陽驚喜地踮高腳尖,想取下師兄架上一對泥塑小人兒,那一年她九歲,玉簪婆婆教她捏泥人兒,她喜滋滋地捏了對小人兒,男的手持長劍,女的拿著蕭管,兩人笑吟吟對視著,瞧模樣,正是她和大師兄,當年大家都說她手巧,捏得栩栩如生,有模有樣,師父還央著要她也幫他捏一個,卻不知她在泥人兒里貫注了多少心思…」。

「放著都忘了,沒想到扔……」牧星野長手一伸越過了琉陽,想幫她取下泥娃娃,「上頭凈是灰塵……」

乍然驚覺師兄貼近,琉陽一個心慌頓失重心地向後一跌,冷不防讓牧星野收緊了雙臂自後方抱個滿懷。

琉陽不敢動彈,原想急急辯清自己絕非有意投懷送抱,卻在嗅著他身上熟悉的男人氣息時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牧墾野身子一僵,原想伸手推開師妹的,卻在嗅著她甜軟軟熟悉香氣時神志頓起迷亂。

半晌后,他終於抬高雙手,卻不是將她推離,而是用力將她環緊,他自後方將頭埋入她如雲青絲里,認真地嗅聞著那對他而言既熟悉又陌生的女性氣息。

「該死的!」牧星野詛咒的噪音含著苦楚,「我該拿你怎麼辦?我不該、也不能碰你的,可……」他的手毫不理會心底殘存的意志力,緩緩漫遊在她柔美而純然女性的曲線上,「為何我卻全然失控地對你上了癮……」

琉陽不敢回身亦無活動彈,半天才擠出了聲音。

「大師兄!我愛你!」

當她總算啞著嗓音將這句原本她以為今生永遠無緣出口的告白說出時,她放鬆地吁了口長氣,「不論你能對我好多久,或想要怎麼對我,我都無怨無悔。」

聞言,他神情震懾,眸子沉下,因為她熾情而無悔的嗓音。

他鬆開懷抱退後一步再一步,那神情活像方才抱著的是個含有劇毒的刺芒。

「大師兄……」她轉回身子流下了成串淚水,「自從你將我帶出墓穴后,我的生命早已不屬於自個兒的了,它只隸屬於一個叫牧星野的男人!」

她的聲音哽咽,「我可以不當你的小師妹、可以不當牧琉陽,我一心一意就只想當你的女人!」

「你曾告訴過我,」她微微暗啞著嗓音,眼神幽緲悲傷,「天上一顆星,地上一個人,只要屬於我們的星星還掛在上頭,那麼,閻王怎麼也收不了,又告訴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途,不是旁人所能插手改變的,可我的星於卻不同,我那顆星星原在這世上都沒人在乎我、沒人要我時便已墜落,是你幫我撿起來,再重新掛入夜幕里的,我的生命早已只屬於你了,求求你,別再拒絕我,別……」她流著淚水,「別不要我!」

她的淚水滿是楚楚動人的神韻,壓迫得他無法言語,不能思考。

「如果你對我的感覺真的純粹只是兄妹之情,吻我只為延續我的命,那麼,」她抿緊唇,神色堅定,「求求你別再管我了,去過你渴望的生活吧!你若再對我施惠,那麼,我只會像小時候一樣死黏著你,糾纏著你不放!」

「你總以為是我攪亂了你的生命,事實上,卻始終是你在牽動著我的生命!」

她推開呆愣的他意欲寓去,他卻不許,不再多想地用力將她向後壓靠在牆上,他雙手撐在牆上,圍住姓兩旁的去路,低頭尋她的唇。

「不要!」她掙扎著,心頭又羞又怒,她不要他的憐憫,不要他的責任感,她只要他的愛。

她將頭一偏避開他的探近,他熱燙的唇烙在她臉龐上,延燒到她耳際,熱熱的鼻息引她全身起顫,她卻還兀自與他和自己頑抗,她使勁用力想推開他壓抵著的熱騰身軀,他卻絲毫文風不動。

他只手鉗制她的妄動,另一隻手則用力扳緊她的下巴,傾下身輕柔柔地吻住了她噙滿傷心的唇。

「閉上眼睛!」

她耳畔響起他霸道而微帶蠻橫的嗓音,她原無意聽從的,卻不由自主地乖乖閉上了眼睛。

當她看不見他的,他似乎較能自在地由著心底的渴望漫遊在兩人之間,他的舌侵入她口中,勾惑著她的小舌,先是試探一觸,繼之柔柔吸吮著她的甜蜜,兩人的舌糾纏著,像極兩人密不可分的命途。

她不能沒有他,事實上,他也是的。

他不想再騙自己了!

她對他的意義早巳不是那個他救回來的小生命,也不僅是他的小師妹了。

她是牧琉陽,是那個讓他全心渴慕的女子!

兩人氣息交纏終至環環相扣,潛入彼此身軀,棺至心底最深處,融成感官一處神秘而永不可磨滅的記憶……

即始全身如遭火焚;她依舊無悔,她全心全意只想熔化在他懷裡,寧可化身為他體內的一個器官、一處肌理,甚至一次呼吸。

「琉陽!你在哪裡?」

是薔絲!

琉陽在牧星野懷中猛然一顫,心頭大亂,他卻渾然不在意地笑著吻去了她將竄出的尖叫聲。

「沒事的!」他伸手撫平她的雲鬢,額心抵著額心,心疼地睇著她的慌亂,「沒事的,」他再次覆述,將她冰冷的小手送至他唇邊,眼中是堅定而深情的光芒,「我想,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等我。」他傾身在她唇上再次烙了吻,像是為自己的承諾封上印記,然後柔柔地幫她拭去了他留下的痕迹。

「薔絲!」接著他偏過頭向外頭喊,「你要的人在我這裡。」

「琉陽!」旋風奔入的薔絲壓根未覺屋裡暖昧的氛圍,她自牧且野手中拉過琉陽柔荑,卻乍然尖叫起,「好燙!你的手好燙!」繼之她將掌心擱至琉陽額頭,再一聲尖叫逸出,「你的額頭也是,你發燒了!糟糕,是方才被我潑水受寒的嗎?」

看著好友真摯的關懷呵護,琉陽擠不出聲音,心底是雜亂的思緒與歉章,她愛師兄愛得天昏地暗,連薔絲都不曾顧及,可說到底,薔絲才是他的未婚妻,才是那真正可以理直氣壯吻他的女人呀!

「沒事的,薔絲!」牧星野好整以暇地幫師妹解圍,「我正在教師妹一門氣功,她是運氣過度,不是發燒。」

「是嗎?這麼神奇,」薔絲語氣中難掩佩嘆,「瞧她的唇嫣紅得這麼漂亮,玫瑰花瓣似的,星野師兄,下次也要教我唷!」她笑吟吟地擒住琉陽的手,「沒事就好,走,咱們上太師父那裡去。」

琉陽被薔絲扯跑著恍若乘風的紙鳶,牧星野笑了笑跟在兩人後頭。

三人來到不死居,甫進屋卻讓那砸亂了一地的石屑給驚懾了住。

「怎麼回事?「薔絲驚叫,「是三個婆婆吵架嗎?」

「不可能!」牧星野蹲身探查,「每回太師父閉關就是她們感情最好的時候,爭奪目標不在,眼前有何可吵?況且!」他拾起地上殘屑蹙眉,「施掌之人功力匪夷所思,才能將一個好端端的石椅擊成了粉屑,想來三位婆婆都沒有這種本事。」

琉陽心頭起了忐忑,半天才擠出聲音,「太師父還在團關嗎?」

牧星野點頭,「是的,三年前開始,太師父閉關密室己由不死居遷至了鬼墓山巔一處洞穴里,現今他修練的武學多以其氣運轉為主,需要完全的安靜。」

「糟糕!」薔絲大驚失色,「如果仇家故意挑准了這時節上門來尋隙,婆婆們可要擋不住的。」

「不可能。」牧星野搖搖頭,「死財門,深居僻壤,不僅人口難尋,就算誤打誤擅進了閘口,可後頭還有太師父設置的層層關卡,除了咱們自己人,誰也進不來,除非……」他面色巨變,瞬間將震驚的眸子轉投向身旁的師妹。

他雙臂縱場擒緊琉陽手臂,「難道是秦聿?是你?!莫怪他口口聲聲說是在幫你?難道這就是他幫你的交換條件?進鬼墓山?」

琉陽不敢出聲,也不能出聲,她在他眼底看見了耀惡。

「你瘋了!星野師兄!」薔絲插入兩人之間,施盡全力想扳開牧星野捉著琉陽的手,卻徒勞無功,「唉呀呀,」她急得直跺腳,「你不快去救人還在這節骨眼為難琉陽?不管是哪只大老鼠竄人咱們不死居,又和琉陽有何干係?」

「最好無關!」牧星野用力扔下琉陽,冰冷嗓音隨著急掠身形在兩個女孩眼前遁去。

「真奇怪!」薔絲感到不解,「星野師兄今兒個是怎麼回事?瘋狗似的,從小到大從沒見過他發怒失控的、算了,別想了,琉陽,咱們也快去瞧瞧吧!」薔絲捉緊了猶呆著身軀的琉陽向外縱奔,嘴裡嘟嘟嚷嚷,「這麼巧,偏偏爹也不在……」

琉陽聽不見薔絲的聲音,心頭只一再盤旋著大師兄曾說過的話——

你若當真犯下大錯,我會原諒你卻不會原諒自己。

她咬咬唇,心頭一片茫然。

他雖說過她做錯事不會罰她,可失去他的愛比原不原諒更令人心悸。

薔絲和琉陽奔至山崩,那兒站了幾個人,除了目瞳著焰的牧星野外,還有身上已掛了彩的春蘿婆婆和梅棠婆婆。

由兩個婆婆身上的魔魔血痕,顯見她們的拿手絕活對來人絲毫沒有影響。

他們前方不遠處是不會武功的玉簪婆婆,這會兒她的身子正被個白髮老人自後方鉗制立於山頭,山風拂掠著眾人神經繃緊的臉龐,白髮者叟正是當日掘了地道幫牧星野兩人脫困的秦聿。

果如牧星野所料,秦聿當日是有求而往的,他向琉陽提出了條件,只要她說出入鬼墓山的途徑與避過機關的辦法,他就有法子幫她得到她想要的男人。

事前她並不知道他要用的是嗜情蟲蠱的辦法,也不知道他竟是要來為難玉譬婆婆,那個自小最疼愛她的婆婆。

可就算真的知道了,琉陽面色死白,她依舊不能肯定她是否還是會為了得到他而出賣一切?

包括她的靈魂!

大師兄的眸光又冰又寒,迥然不同於不久前吻她時的熾熱,他甚至連眼角都不屑於瞥向她。

那麼,到末了,她終究還是失去了他嗎?

「秦老頭!」

出聲罵人的是向來躁性的海棠婆婆,聽來幾個老人家都是幾十年的舊識了,「你這個老不死的蠻子,年輕時就始終糾纏著我玉譬妹妹不放,這十幾年來不見你這廝,還當你是死了心或已然升天做神仙了,沒想到,你竟然還沒死了念頭。」

「弄清楚點,叫老不死的人可不是我!至於升天做神仙……」秦聿嘿嘿笑,卻又掩不住一臉柔情,「只要我玉譬表妹肯陪我,上天下地府我都奉陪。」

原來玉譬婆婆竟是秦老兒的表妹!琉陽眸子一黯,難怪那天在地道里他會說自古以來師兄妹相戀,表兄妹相戀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也難怪,他雖說是在利用琉陽,卻也是真心想幫她的。

春蘿婆婆身上雖受了傷,卻仍一派氣定神閑,「秦老兒,大傢伙兒都七八十歲即將入土伸腿的人了,還在這邊爭情奪愛,不怕惹後輩笑話嗎?你今年該七十七了吧,玉譬也七十了,有必要硬將她拴在身邊伴你這最後一程嗎?」

「有必要,當然有必要!不只今生最後一程,我連她來世都預訂了!」秦聿恨恨然道,「當年玉譬表妹原已與我先訂了親的,若非老不死那廝硬生生夾人其間,今日能與她共偕自首的人是我,而非那叫老不死的惡賊!」

「而他,」秦聿冷哼,「坐擁三人之福,哪比得上我對玉譬表妹的痴情一片!」

「表哥!」輕柔嗓音來自秦聿前方,玉簪婆婆輕聲—嘆,「沒錯,我們確曾訂過親,你為了我終身未娶,我對你也始終有愧疚,但我的心卻從不曾屬於過你,不論我夫君能給的是三分之一或全部,我都欣然受之,而你,又何苦執迷不悟?」

「執迷不恬也罷,你真心喜歡的不是我也罷!」秦聿發了橫,「今日就算將你打暈了,我也得將你帶走!」

忽然,風中傳來冷冷冰語,「要帶走我的人?好歹得先問過我許不許!」

那噪音似冥若幽,毛勾勾地引人寒毛豎直,秦聿知道是老不死來了,他打足精神緊環著懷中戀棧了一輩子的女人,卻冷不防左頰右頰分別被一個又一個既猛又狠的耳刮子掃掠,光天化日下,秦聿像是見了鬼似的,壓根還未見著對方現形,卻已悶吃了兩掌,既之懷中一松,原是緊環著的人兒竟已無聲無患被人擄走。

鬼墓山巔,燦日下,一個擁著玉譬婆婆的瞿瘦白髯老人乍現於眾人面前。

老人身形瀟洒自若,神情桀驚不馴,無論在氣度及風範上均是秦聿所望塵莫及的,他正是牧星野太師父老不死。

「這又是什麼鬼招式?」察聿雙掌撫著發疼的臉頰,雖是滿心不悅不服,卻也忍不住對這不死老兒的武功生起佩嘆。

「幻影奪心!」老不死在另兩個妻子監視的目光中放開了玉簪婆婆,衣袖輕輕一盪踱離了她幾步。老實說,三個妻子里,年紀最輕、溫柔貼心、卻不會武功的玉簪得到了他最多的疼愛,可他向來自恃公平,且早已跟三個妻子都約法三章,絕不在另兩人面前抱第三個人的,這規矩若沒守住,晚上可要麻煩的,

「奪心?!」秦聿哼了聲,「你就算霸著她的心又有何用?方才你們過來前,我已趁她量厥時喂她服下了嗜情蟲,並灌入了我的氣息,這會兒她若硬是不肯跟我走,有生之日每天這個時刻,她就得忍受蟲咬腸穿,腹疼如絞的痛楚,這種痛,正常人熬不過三日,嗜情蟲蠱無葯可解?無法可除,她須賴我而生,仰我之氣活存,否則靦穿肚爛,劇痛至死!」

聞言眾人面色鐵青,苗疆蠱毒之霸道勁厲雖時有所聞,但畢竟隔得遙遠,沒想到這種事情竟會真的發生在自己親人身邊。

好半晌,老不死冷幽幽出了聲音,「玉譬脾氣有多拗你是知道的,她若當真因此而死,我不會放過你的!」

秦聿狂笑,「那可真是遂了我的願,我早就想死在你手裡。恨了你一輩子,若能死在你手上倒也不枉,活著得不著玉譬表妹,陰間為鄰倒也是種福氣!」

「你真認為這樣做算是愛她?」老不死緩緩搖頭,「真正的愛不是強取豪奪而是真心疼惜,你怎忍心看著她蟲咬心悸的慘狀?又怎忍心看她鬱鬱寡歡單為了活命而守著個她不愛的男人?」

「我不管!」秦聿發橫道,「玉譬表妹與我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的,我就不信她對我真的毫無心動,是你,全是你從中作梗罷了,只要她肯跟著我,假以時日她會再度接納我的。」

「那是不可能的!」緩緩出聲的是一臉歉意的玉譬婆婆,對秦聿她有愧,但她更不願見到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為了她發生任何事情。

「表哥,對不起,我真的從不曾愛過你,生,我是夫君的人,死,也只會是他的鬼,這一生我是註定要負了你,只希望,」她幽幽一嘆,「少了我這個死結存在後,你們能夠和平相處。「語畢她倏然轉身,毫無預警地向身後絕崖縱下!

「表妹!」秦聿吼叫得聲嘶力竭,急急奔過。

「婆婆!」琉陽和薔絲尖叫出聲,薔絲奔向玉簪婆婆縱落之巔崖,而琉陽卻只能軟了身子疲倒在地上。

「老不死!」春蘿婆婆和海棠婆婆驚惶失措的哭音響起,因為老不死緊隨玉譬婆婆縱下絕崖,眾人急奔至崖邊,這圻山巒尖高竄入天頂,雲晦茫茫,迷幻縱寓,顧盼不得兩人身影。

秦聿原也想隨之縱下的,卻讓牧星野出手制住了,他冰寒著噪音,「即便到了地府,我太師父也不會歡迎多個惡鬼介入的。」

「為什麼?」秦聿失魂落魄,頹然跌跪於地,「為什麼她寧可死也不願和我一起,死也不給我一次機會?」

「因為與其和你這工於心計的男人生活一起……」海棠婆婆邊啜泣邊開罵,「玉譬寧死了痛快,只是,」她對著崖下扯喉大喊,「老不死!你這死沒良心的老東西,你偏心!如果你再回來,我非得拆散了你的骨頭,你怎麼可以只陪著玉簪妹子,撇下我們兩個就這樣離開?你說過,對我們不分大小,都是一樣的呀!」

「相公!」春蘿婆婆跪在崖邊沱著淚花,「你若當真謹守你曾給的承諾,你就該帶著玉譬妹子爬上絕峰,回到我們身邊!你做得到的!」邊哭她邊拉著一心也想跟著既下崖的海棠婆婆,「別這麼衝動,難道你這麼不信任咱們相公?」

「就算當真上得來又如何?」牧星野沉著冰冷的眸光,「若真上得來,難道他能接受妻子得陪著別的男人以求苟活的事實!」

沉默良久的秦聿終於擠出了聲音,「你們當我是什麼人?我愛玉譬表妹至痴,真會讓她服下沒有解藥的毒蠱嗎?」

他狂笑著,「說嗜情蟲蠱毒無葯可解是秦老兒騙人的,這種蠱蟲會在人體內作祟七日,雖然這七日內宿主都需賴異性濯入的氣息偃住蟲蠱發作時的痛楚,可七日後隨著體內代謝循環就會被自然排出體外了,不過它發作時撕心裂肺的痛楚是常人所難以忍受的,我原以為……」

他暗啞著噪音,「我原以為只要她肯在我身邊伴我七日,她就會回心轉意愛上我,卻沒想到……」他跌跌撞撞地離開崖邊,一臉嘲諷,「卻投想到她寧可死都不願跟我。哈!哈!哈!」秦聿語帶癲狂,又哭又笑,「你們知道嗎?她真是寧可死都不願跟我呢!」

不多時,一個瘋癲狂笑的秦聿奔離了眾人視線。

牧墾野的眼眸轉而掃過眾人,惟獨滑缺了琉陽。

在他眼底.她恍若已然隱形,不復存在了。

他絕頂聰明,自然明了她為了得到他而和秦聿做的交易。

他確實已對她動了心,可卻是源起於一次交易?

那麼這將是多麼不堪的一場交易呀!

由秦聿的話里,兩人巳知道了她的毒並非無法可解,嗜情蟲蠱在她體內早已超過了七日,所以他已不需要再認她的生存負責了。

琉陽強忍心頭痛楚緩緩起身,她聽見崖邊眾人商議著如何下崖探究竟,卻不敢貼近崖邊,她是這一切禍事的始作俑者,她有什麼面目去關心?

她對不起太師父,對不起玉簪婆婆,更對不起大師兄!

這世界似乎已無容她立足之處,她轉過身,跌跌撞撞地傷心寓去。

山風狂作,並沒人發現她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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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墓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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