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若渲的努力,終於獲得員工們的認同,並在投票中得到最高票,成為瑞獅飯店的代理人——也是瑞獅飯店總經理一職。
消息一傳出,慶賀的花籃如排長龍似的綿延於飯店左右。
時值她大四課程結束之際。
她和槐恩的關係一直處於含含糊糊、曖昧不明的情況。
若渲承認,槐恩在她心目中漸漸佔有一席之位,只不過她仍沒把握,與他之間的莫名情愫是有是無。
他那人又有點狂,總出其不意的來個新花樣——約她兜風,什麼地方不去,偏偏約她到另一世界的大型夜總會——墳場。若渲這人,什麼都怕,獨不怕異度空間的那些似人又非人。她總認定一句話: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也不怕眾家好兄弟、好姊妹們前來騷擾、嚇唬她。槐恩本以為可下流點,利用女孩子怕黑、怕那個的心理,好讓她投懷送抱。哼,門都沒有。
就在他發現這一招對她來說失效時,他還佯稱不過是要眾墳內的人為他倆證情。喂,那可一點也不浪漫。
若渲問他一句:「你在刺激那一區中的孤男寡女,是吧?」
那男人可癲了,竟回以:「我只不過是示範一下時下流行的求愛方式,要眾兄弟姊妹有機會學習跟進,並且不落入俗套。若將來有摩登一點的來這報到,也好施展泡馬子釣凱子的功夫。」
這事一傳出,伶蓉及鑰鑰紛紛稱她展大膽,什麼好地方不去,偏去那,還怪他施展這麼下三濫的招術來嚇唬美人以贏得芳心。不過她自己卻挺喜歡這種刺激的方式,至少,她沒嘗試過,故她並不以為然。
他呀!花心沒了,但那一份玩心仍在,不過若渲挺適應他給的冒險日子。也許是時候到了,在他開口的求婚的時候,她點頭了。事後,她總宣稱是受鑰鑰的婚禮所蠱惑,才會答應他的求婚,不過後悔似乎已來不及了。
堂哥來找她,她早忘記他曾給過的壓力。而他似乎更陰沉了,其實他長得不錯,若肯陽光點,也許女友會有一票,但他卻擺個別人欠他數千萬似的臭臉,即使有人對他有意,也要退避三舍不敢領教的。
「堂哥,你有事?」
肅峰竟伸出手來,橫過小圓桌往她下顎的刀疤撫摸。
若渲幾乎是跳著離開座位,雖說這只是下意識的反射動作。
他打趣地說:「你還是那麼會跳車。」
「跳車?」這可勾起了她的恐怖回憶,她吶噸地說:「我不希望再有一回那樣的舉動出現。」
面對她的警告,他不以為意。「他摸過?」
「誰?哪個他?」若渲並不知他這麼神通廣大,連她一向低調處理的情事也有辦法知曉。
「姓霍的那個男人。」
她表現得毫不在意地說:「他不過是我的同學——」
「你敢發誓,你們一點關係也沒有聲這算什麼,興師問罪呀?但她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悅。
「堂哥,這是我和他之間的私事,你叫我發誓,這算什麼嚴肅峰對她表示抱歉,但仍換而不舍地說:「我不希望你和他有任何事發生。」「堂哥,我和槐恩什麼事也沒發生,這點你倒可以放心。還有,你已越權了,我們是有親戚關係,但這並不代表你可以過問我的生活,尤其是我已離開展家,並且在九月份繼承屬於我的一切后,也就表示我正式脫離了展家,成了?個獨立的個體。」
等了這十幾年,盼的也只是這些。長久以來,待在叔叔家所承受的壓力之大,總教她透不過氣來。在她滿二十二歲之時,也是她獨立自主的時候,不管來日她是否覓得歸宿,她還是會堅強地活下去。錢,是生活中最骯髒也最基本的,她可以什麼都不要,惟獨這筆遺產她非得不可。說她嗜錢也好,說她無情無義也罷,她付出的已夠還他們這十幾年來的撫育。縱使實際上她根本不曾用過他們的錢,不過,就算是道義上的補償吧。
叫槐恩叫得這麼親切,會沒事?他才不相信。
「若渲,那孩子的事——」
「是洪鑰的,報上已澄清了,不是嗎?」
若渲多少也摸清了他的性子。他也是具有毀滅性的,只不過他毀的是自己,而不是別人。她再討厭他,也不致於要他自殘吧。
「那沒別的事了,我先回去了。」
來時有如橫掃千軍的颶風般,去時卻像微風吹拂過似的了無痕迹,怪可怕的。
去了幾回霍家。
霍姊姊雖是高材生,但也並不因此而看低人,尤其對她,更是搬出馴弟家寶,一副大義滅親的行止。
霍媽媽初見若渲,分數只打在六十分。因為郭映純在她心中早佔得百分位了。~時之間,她是無法對若渲有太高的評價。但才經幾回,唉,對眼了,若渲挺合她口味的,既不過分的熱絡,也不拿嬌的冷淡。淡淡的、似有似無的熱情,就是對了霍媽媽的眼。她一來霍家,霍媽媽就什麼聚會皆拋諸腦後,先留她吃一頓,再製造機會要兒子帶她回房去,當然也不忘特別交代:「別亂來喔。」不過若值一個轉身,霍太太又對兒子指示:『若要亂來的話,我也不反對。不過,你必須負責才可以。」
廢話嘛,這還用她教嗎?不過他還沒打算對她施以「辣手」,一切慢慢來。他要她心甘情願地撲倒在他懷裡,對他開口要求,他才會——嗯,他也是挺有做人原則的。也許沒人會相信,他對Mblrelove這檔子事還是保守得很。更有個天大的秘密,那就是——他還是——童子雞。
幾回往返,說她無情,那絕對是騙人,但她的不冷不熱,他也不好強迫她表白。平常除了工作忙外,她幾乎都是與他窩在家中,要不便到霍家,聽聽音樂、談談工作上的事,偶爾還會到郊外走走,很單純的,沒什麼越矩行為。除了他會偶來的——偷吻外。還好啦!品行可達七十分,其是及格了。
在她年滿二十三歲的前一個月,展家發生了一件大事。事關盈儷,盈儷竟然懷孕了,而腹中胎兒也不知是誰的種,混雜的私生活,令她嘗到了惡果,而她誰下去找,竟找霍槐恩幫忙解決。
那一夜,若增與槐思兩人由外邊回來,他由手機中得知盈儷人已在霍家,故他希望若搞也能在場,是以兩人便由飯店一齊返回霍家。
當兩人一進門,即聽到門內傳來陣陣的啜泣聲,兩人還奇怪究竟發生了什麼大事了。但當他們看見霍太太正坐在盈儷身邊輕聲安慰,且又面帶焦急的神情時,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霍母抬頭看見兒子回來,口吻極差地:「叫你做人踏實點,可沒叫你這麼會『做人』。」
適才盈頓便對霍母說,她懷孕了,而腹中胎兒的父親便是霍槐恩。她知道他肯定不會承認,畢竟他們確實未曾發生過關係,她只是希望由他陪她一塊去拿掉孩子。霍太太對盈儷的印象有限得很不好,女孩來過一、二回,不過全是自個兒來,而且每一回來,總在槐恩不在的時候,故他們之間是否有任何關係,她其實也是了解不多的。
但事隔如此之久,槐恩與若值又這麼熱絡地交往。兒子的本性,她多多少少了解。他長得有女人緣,女人黏他,是十分自然的事,但現在驗孕單來了,叫她堅不相信似乎有點殘忍,叫她相信,又沒個證據。見盈儷哭得這麼委屈,唉!叫她說不也真不忍心。「媽,你在說什麼呀?還有,你怎麼會來這月他實在不懂,他們也算分手許久了,她還來他家做什麼?還有什麼東西「做人」失敗了?又關「做人」什麼事?若渲只是冷眼旁觀事情的發展。她對堂妹的個性並不陌生,她得不到的東西,一向是不準別人妄想的。她同堂哥一樣,具毀滅性的性格,不過,與其兄相反的,她毀的是別人,不是自己。
見兒子口氣不佳,霍母也好不了。「盈頓她說——」
『伯母,不如由我親口和槐恩說好了,這種事——」
霍太太也知女孩子家的顧忌,故默許了盈儷的要求。
「也好,槐恩,你帶盈儷出去走走談談。」
盈麗可不想將這樣的醜事大咧咧地公開談,於是要求:「不,這事不適合在大庭廣眾下談,要不,我們到你房間談吧。」
她的主動要求,霍母也同意。
「也好,上去房間談吧。槐恩,帶盈儷上去談談。」霍太太見盈儷已走在前頭,彷彿女主人似的,心底有點不開心。
在他欲上樓之際,即對若渲使了個眼色,若值只是點點頭,也不表示什麼任他們二人上樓。
待盈儷上去,霍太太見若渲一點不安的神色也無,便問她:「若渲,你不怕槐思和盈儷共處一堂會發生什麼事嗎?」
她搖頭表示:「我信任他。」
「『包括他與盈如有了孩子的事,你也相信他?」
孩子?誰和誰的?
「伯母,你說盈煙和槐恩——有孩子?」
「是啊,盈儷是這麼說的。」
見若渲只是一味的淺笑,霍太太再問:「若渲,你笑什麼?」
若渲還是那句老話:「我還是信任他的為人。」
在一旁的二姊便說:「對嘛,我早賭若值才不會被這種無聊的把戲挑撥,我老弟是什麼樣的人,我這個做二姊的豈會不知?媽,若槐恩是個重欲的人,早在國中時期就不知要當上幾回爹地了,你怎麼這麼不信任他嘛。」
霍太太也不是執意認定兒子做了壞事,只是乍聞這樣的消息,心情難免激動。若是盈儷嫁禍槐恩,那她的居心究竟何在?現在盈儷親自和魄思談了半個小時,也該有些結果了。果然,沒一會,槐恩便先下樓,大夥皆識相的不去問他結果,只是專註於電視螢幕上。「若渲,我送你回去了。」
『幄。」若渲起身向霍母及二姊道別,便同他出了門。
兩人一上車,她仍是隻字不提,最後還是他耐不住性子地問她:「你不問我結果嗎?」「你想說出來便會說了,何必我問呢?」
「你喔,想退逗你都不行。」
他將情況大約說了。盈加的目的是要他陪著去拿掉胎兒,說什麼怕家人知道。怕同學知道,總歸一句話,即使無關他的事,她還是想盡方法賴他一點。
「那你決定呢?」
「我們一塊陪她去好了。反正我又沒做出那種下流事,怕什麼,對不對?」他的坦然倒令她更加添良好印象。兩人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信任,槐恩早知道若渲的為人,只要講明,她絕不是不可理喻之人。這對他而言,就是最大的愛意表現了。
槐恩與老道如約在某家婦產科門口等盈儷。
遠遠的便見她面帶得色地前來,不過當她看到槐恩身後的若渲后,歡喜頓時化為憤怒,轉身便往回走。
槐恩叫住她:「盈如。」
她約在十尺之外停下腳步,不過並未回頭。槐恩走向她。
「既然來了,為什麼還要走?」
她仍舊不答。若渲一直不插入兩人的對話。今天她是應邀而來,至於盈如什麼想法,她不想,也不願去了解。
良久,盈儷才恨道:「你全對她說了?」
槐恩點了點頭。「我和她之間,沒什麼可隱瞞的,所以,我要做的任何事,她都有參與的權利。」
盈儷回瞪了著追一眼。「你太過分過了。」
她口中的你,教兩人搞不懂她意指何人。反正他今天是以盈如未來堂姊夫的身份在幫她,要不,他才不想趟這渾水咧。
槐恩心平氣和地對她說:「盈儷,現在到底去不去?」
這才是現實的問題,再不拿掉,肚子日日隆起可見不得人了。她答道:「當然去,不去的話,我何必站在婦產科門口?」
有了她的決定,槐思與若渲先進了醫院,隨後她才進來。當填資料時,護士小姐問盈儷:「父親有沒有來?」
她指指槐恩。「有,他在那。」
多麼奇怪畫面!護士小姐見盈如一個人站在挂號處,而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的男人,也就是她口中孩子的生父,竟和另一名女子親見的站在一塊,好奇怪喔。
「身份證呢?」
盈儷喚了他:「槐恩,身份證。」
他由若渲身邊走過來,並從皮夾子取出身份證,在護士的督導下籤下名字后就若無其事的走回若渲身邊,彷彿這件事與他無關似的。
護士私底下偷偷地問她:「你先生和那女子是怎麼一回事?」
盈如淡淡答道:「他的新歡。」
對於她的答案,可讓護士小姐們有嚼不完的舌根
「太囂張了吧?舊愛拿孩子,連新歡也帶來,不怕傷了舊愛的心喔。」
盈麗一個人進入手術室,而槐思則一直陪在若渲身旁。
在候診室中,不少人問他:「和你來的女人,是什麼身份?」
醫院裡,尤其是婦產科,多的是三姑與六婆。
「她喔,是我妻子的堂妹,糊裡糊塗地和人家有了小孩,叫我來代簽。可我又怕老婆吃醋,所以才帶她一塊來。」
經他解釋,才有人恍然大悟地直說:「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結果他贏得了「標準先生」、「友愛兄妹」的封號,將他原先給人的不良印象全扭轉了過來。
剛出手術室的盈儷顯得十分的虛弱,但她堅持不辦住院,又不想回套房一個人孤價伶的,是以要求槐恩:「先帶我回你家好不好?我很不舒服。」
槐恩告訴她:「要不,先住院再說。」
「不,我才不住這,我怕別人知道我來過這,惡見盈儷干嗯陣陣,若遍對她說:「要不,這離飯店很近,我們先送你過去我那——」「槐恩——」
盈儷以求救的目光望向槐恩,但他卻視而不見。
「也好,照若渲的意思去做吧。」
兩人很有默契地將盈儷的私心推翻掉,將她送進飯店休息。
也許是太過於虛弱,她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說不。
人生總有高低起伏期,也許此時正值若渲的低潮期吧。
堂哥肅峰找上門來,當時天色已呈灰暗,加上他晦暗的面孔,更令人不舒服了。自來到之後,他一直沉默著,且帶有那麼一點異常。
「堂哥,你來,不會只是要和我對看吧?」他一直盯視著她,彷彿要將她看透似的,那感覺著實恐怖。
他緩緩地開口:「若渲,今生既愛你不得,就盼來世好了。」
他怎麼了?說這些話又代表了什麼?不樣的念頭很快的一閃而過。「堂哥,你——」
「若渲,我可以吻你嗎?」
吻我?堂哥今天的言行舉止實在詭異,他要一個吻做什麼?是在和她道別嗎?若增反問他:「堂哥,你——是不是遇上了什麼不如意的事?」
即使對他印象極差,甚至帶著些許的恐懼,但他好歹也是她的親人,他的反常,不得不令她起了戒心。這裡人多,倒不擔心他會施暴,只不過,她發現肅峰握著公事包的手正泛著死白,好似將全身的力量貫注其上。
「堂哥——」
見他一直不答,若渲開始有些害怕了。她無法答應他的要求,一個吻雖不能夠代表什麼,但她看得出,他有事,一定有事,索性——「堂哥,你先在這,我馬上回來,等我、等我——」若渲跑了將近五十公尺的距離才找到公用電話。正當她想打電話給叔叔時,從堂哥身邊傳來陣陣的驚叫聲——火,她看到了火!停下撥號的動作,隨即打了—一?報警。
當她來到現場時,一顆心如萬箭穿過般的疼痛。火是滅了,但她看見堂哥的眼底,伴著灰暗的天空與黑壓壓驚叫不已的人群。眼前的畫面揪著她的心,而肅峰的那一雙為痛苦吞噬的眼直到看到她來了才合上。
若渲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醫院的,她似乎陷入昏睡般的迷迷糊糊的。不知何時,叔叔、嬸嬸相繼來到了醫院。
宛月嬸嬸失控地在醫院裡謾罵她紅顏禍水,與她母親同一個模子,專生來搶男人的心……這些話對若渲而言,根本一點意義也沒有。
她的失神,叫立岳心疼。
「若渲,你先回去吧,這不關你的事。」
宛月又歇斯底里地咆哮:「誰說不關她的事!誰准她走,我便和誰拚命!我要她償命,這個狠毒的女人——」宛月已喪失理智地嘶吼著,幾度引來醫院人員的制止。最後在叔叔的幫助下,若渲才得以先行離去。人是走了,但心呢?卻再也平復不了。往後數日,她極盡所能地避開槐恩。她深深感受到,她的存在,對任何人而言都是一種負擔。
幾次的蓄意避不見面,終於也引來槐恩的注意。
一大早,槐恩在還沒有上班前便到飯店門口等她。因為他知道若渲每天早上必會到附近的燒餅油條店吃早餐。
盈儷的事件未平,又出了肅峰的自焚,若渲已覺得筋疲力竭,幾度萌生辭意,但明用又這麼信任她,總教她難以啟齒。
一大早,換上休閑服,才剛要踏出飯店大門,便見槐恩站在柱前。於是她改由側邊樓梯離開。但眼尖的他還是看見了她。他快動作往她的方向跑來,口中亦直呼她的名——「若渲!
他的叫喚只有更加快她的腳步。槐恩強行攔下她,那衝力之大,令她險些撲倒在地。幸虧他動作快,及時地穩住她前傾的身子,不然的話,不跌個鼻青臉腫才怪。她低聲地說了一句「謝謝」后,又迅速地與他錯開身來,之前的熱絡似乎已全冷卻。「我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又為什麼對我這麼的冷淡?槐恩忍不住控訴。若渲心情煩躁。醫院裡的堂哥,以及價蓉口中的白二哥,他們兩人都為她所累,她實在不該再害槐恩了。不過,對於槐恩的問話,她只是平靜地回以:「是你多心,別胡思亂想,沒什麼事的。」
「真的沒事?」
「真的,我已來不及了,先走了,你也該回公司上班了吧。」她就這麼冷淡的走掉,彷彿他們之間從未發生過任何事的回到了原點。
距宣讀若渲繼承信託基金之日只剩兩天。
肅峰拖著燒傷達百分之四十的身子回到展家休養。若渲在他住院那段期間,幾乎是一天前去探望兩趟。她自責既已發現他的異常,卻沒有做好妥善的疏導工作。頻繁的探望,贖罪的成份多過於其他。
今天,她又出現在展家。宛月一見到她,立即破口大罵地指責:「你踉唐慧綾都是吸血鬼、害人精!你們母女就只會來奪人家的丈夫和兒子,壞女人……」
若渲一直不明白,何以嬸嬸老是指控她與媽媽,她鼓起勇氣回道:「嬸嬸,我做錯的事和我媽無關,你不要老是隨便侮辱我母親,好嗎?」
宛月冷笑著。「你說我侮辱她?我才沒有,這是事實,當年你爸爸之所以動手殺了這賤貨,就是替天行道。」
「嬸嬸,你在胡說什麼?你知道我爸殺妻的原因?你告訴我呀。」這個謎已擱在她心底好多年,她一直以為除了死去的父母親外,沒有任何人知道。
宛月見若渲急著想知道,才將深埋心中多年的恨意妒火全說了。
「若沒有唐慧續,我和立岳就不會像現在這麼相敬如冰,他也不會對我這麼的冷淡。他為唐慧統吃醋發狂時,我劉宛月在他心中什麼也不是,我恨他,所以我要報復他,我要他痛苦一生,我也要他永劫不得翻身。我做到了,不是嗎?」
她的發泄、她的卑鄙、她的狠毒促成了若渲一家的悲劇,事隔多年,若增終於得知真相,但她並不怨怪嬸嬸,反而有心事終於卸下般的輕鬆。
她對咆哮完的宛月說:「我可以上去看看堂哥了嗎?」
若渲的冷靜,出乎宛月的想像。她真不敢相信,在她道破這宗弒妻殺女的滅門血案的原因后,若渲還能不怒不氣,這太反常了。
當她正為了這不可思議的情況而納悶時,若連早上了樓,推門進入堂哥的房內。見堂哥正睡著,若挖走至他身邊,凝望了好一會。他的上半身幾乎是慘不忍睹的,如同她下額的疤痕一樣。看來這輩子再也無法擺脫陰影了。
見他仍熟睡著,她也不打算吵他,就在轉身之際「若渲,別走。」
他的聲音劃破了房內的謐靜。
若渲回過頭來。「你醒了?」
他點了點頭。「我一直很清醒地面對痛苦,以及——你。」他的話觸動了她的良心及多日來積壓的悲楚。
她便咽說道:「對不起,我——」
「錯不在你,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我明知挽不回你,還——」
現在實在不是他們自責的時候,若渲心痛地問他:「疼嗎?」
他搖了搖頭。「火是我放的,又有什麼資格向人說疼呢?」
死寂的空氣,沒有一絲的陽光。他的目光又一如往昔的熾熱,但若渲的心卻一寸寸地內縮。以現在的地而言,她根本毋需害怕他會對她侵犯,可是仍免不了對他心生莫名的畏懼。
「堂哥,你好好養傷,我先走了。」
「別這麼快走,若渲,我需要有個人陪我。」
良久,她同意了他的要求;她害怕因只要求一個吻未果而產生的自焚事件再度發生。她自承,若再一次出事,她的心臟肯定無法負荷。
「好,我多陪你一會。」
他強忍著痛苦,舉起手臂。「坐下,我想和你聊聊。」
她依言坐在床邊的一張椅上。
若遍真不敢相信,自己也能這麼平靜無懼的與他共處一室。坐下來后的她,一直保持著安靜。
「若渲。」
「嗯,有事嗎,堂哥?」
他緩緩地,如回憶似的說著:「當我見到你的剎那,我就發誓要保護你一生。誰知命運這麼捉弄人,你我卻是堂兄妹關係,叫我想追求你也沒這個勇氣。橫梗在我們之間的竟是血緣而不是父母的關係,這叫我如何能夠不嘔?」
他嘔是嘔,但若渲壓根沒想過他們之間會產生什麼樣的戀情。他的陰沉個性對身心已然受創的若渲而言,只會雪上加霜。她一直不懂,為何她會淪陷於槐恩的熾熱情網中。現在,一經肅峰的剖白,她才知道,原來她的內心也一直渴望像槐恩這樣的熱源來灌注自己一顆沉寂的心。他的熱情、他的包容,給了她一股排山到海而來的狂瀾,教她不接收也難。他將愛意濃濃地注入她冰冷的心潮,教她想躲也躲不了,反抗亦無力,只有任他一遍又一遍的讓愛氾濫成災。
原來自己要的並不多,只不過強烈一點的愛才足以征服自己深鋼的心。
她默默地聽完肅峰的告白,不過她還是堅決地告訴他:「我們之間還是不可能的,對不?」
他側過臉看著她。「我以為我在贖罪,殊不知,卻只是加重你的負擔。」「快別這麼說,是我不好,沒仔細觀察你的不對勁,才會釀成今日的悲劇。」她的自責也無濟於事了,簡短的聊完話,她便起身告辭。
無意的一瞥,竟看見他眼中儘是無辜與渴望,但那又能如何?她總不可能因他受了傷就以一生來陪伴他吧?
悄悄離開了展家,辭意已在腦海中盤據,她決定了來到月月家裡,她知道月月肯定不會批准她辭職的,教她對月月表示:「月月,我可以休長假嗎?」
月月見她神色十分差,還當她是職業倦怠症,二話不說便准了。不過——「若渲,你打算休多久?說個時間,我也好找人代班。」
「三個月,行嗎?」
「三個月?太久了吧?要不,你勉強,我摺合,就兩個月,如何?留職留薪喔。」若渲苦笑地答道:「好,隨你安排。」
月月怎麼也沒想到若渲心裡有難以對人訴說的苦楚,只當她是工作到了倦怠期,而她這個當老闆的總不好去強迫人家作牛作馬吧。
「對了,你和槐恩——」
「他很忙,所以不能陪我。」
見若渲講得簡單,月月也不再多問。
在宣讀繼承信託基金的那一天,槐恩過來陪著她。她並沒有反對,因為她的打算可下是僅僅休假兩個月,而是永遠的離去,就當是他們最後的相聚吧。
溫律師頻頻拭汗,神色顯得十分不定。宛月及立岳坐在一旁,時候到了,溫律師開始宣讀。先是將遺囑說了一遍,後續才開始—一宣讀。出人意外的——「…本人宣布,信託基金剩餘兩百三十六萬元,遺產部分——」他講不下去了,目光不時飄向宛月,彷彿求援似的。
立岳問他:「遺產部分怎麼了?」
宛月心一橫,反正這事早說晚說都是要說的,她介面說道:「若渲已同意全數付出,所以她一毛也得不到。」
當她說出,若渲的目光望向溫律師。她真不敢相信,她這麼信任的一位好伯伯,會在這節骨眼背叛她。
若渲訝然地說不出話來,槐恩卻代她開口:「你們做了手腳,吞了若渲的財產——」他的拳頭已呼之欲出,若渲制止住他。「算了,當是認清一個人吧。」
她接過信託基金的餘額支票,走出律師事務所。槐思追了出來,問她:「你不爭回?」
「不了,反正很多事早已爭不回,何必在乎這麼一點身外物?」
她既看得開,槐恩也只有尊重她的決定。
這麼一份經過篡改的遺產繼承,絕不代表立岳的立場。若渲肯輕易放過他們,立岳可平不下氣來。生平頭一回打人,便是為了此事。他揮拳接了溫律師,兩人年紀也有一大把,掛採的機率可大了。最後是立岳進了警察局,然溫律師卻因理虧而撤銷告訴。當立岳狼狽回到展家,幾乎是再也抑不下怒氣。在他心底,宛月根本是食人不吐骨頭,連若渲最基本應得的財產,她也不要臉地吞併。
怒氣在發酵中逐漸轉成羞愧,他深感愧對兄長,夜裡,便服藥自殺以謝罪。命是撿回來了,但家不再是個家,原本詭異的組合這會更加深了死寂的氣氛。宛月後悔自己的行徑,但錢已全被股票套牢,一時之間也贖不回,只好任由一個家繼續的破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