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總經理，今天早上十點要開主管會議，十二點和富國企業的董事長有約，下午兩點要跟大華開會……」

一早進來，立晴照例向褚震昊報告他今天的行程，不過和以往不一樣的是，今天她從頭到尾都是盯著自己的筆記本看，一眼都沒有望向他。

「嗯。」褚震吳聽完，照例應了一聲。

「總經理還有什麼事嗎?」立晴努力保持自己語調的平靜無波，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暫時沒有。」

「那我先出去了，有事請總經理再吩咐。」說完，立晴立刻轉身，準備走出總經理辦公室。

「等一下。」褚震昊叫住她。

「總經理有什麼吩咐嗎?」立晴轉過身來，極力剋制自己急遽的心跳。

「你今天……怪怪的。」以往她報告完之後，還會跟他閑聊幾句，怎麼今天像是避他如蛇蠍般，急著要走。

「沒有啊!」立晴不自在的吞口口水，沒想到她努力佯裝自然，但還是被發現了。

自從那天一起吃晚餐后，兩人之間的互動，就開始有微妙的變化。

中午休息時間，有時立晴會忙到沒有時間去吃飯，褚震昊就會幫她帶回一個便當；當褚震昊準備下班，立晴還在忙時，他也會半強迫帶她去吃晚餐后，再送她回家。

在兩人日漸增多的相處下，立晴也更了解褚震昊這個人。

她知道，他是褚氏集團創辦人褚老爺的第二個兒子，上面有一個哥哥，在美國好些年沒有回來。

她還知道，褚老爺把整個集團的經營都交給他，所以他身上背負著外人無法想像的沉重擔子。

而且立晴越來越搞不懂自己，為什麼自己的眼光，總會不由自主跟著他，每次與他的目光接觸，她的心跳就越來越快，有時候他幾句關心的問候，更會讓她臉紅起來……

沒談過戀愛的立晴，對自己這種奇怪的心情是百思不得其解。

以前不是沒有見過比他更好看的男人，可是從來不會有這樣的反應。

昨天夜裡，立晴想了好久還是沒有結論，難道是她最近太少見到好看的男人，所以才會有這樣的反應?

糟了!那這樣下去，她會不會對其他男人沒有感覺了?她可還沒有談過戀愛，如果就這樣對其他男人冷感，那她不就註定一輩子甭想交男朋友了?

不行不行，以後一定要離褚震昊遠一點，才不會被他制約，立晴在心中下定決心。

所以隔天上班，立晴強迫自己板起臉，拉開彼此的距離。

「是嗎?」褚震昊瞬也不瞬盯著她瞧。

立晴被他注視的目光，弄得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幸好，電話鈴聲響起--

「我去接電話。」立晴匆匆撂下一句，就跑回自己的位子上接電話，避開他似乎會炙人的目光。

褚震昊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眼神里有著疑惑……她今天的態度，似乎有些怪怪的，和平常不太一樣。

她，像是在迴避他似的……可是為什麼呢?

他記得他們最近應該沒有發生什麼事情才對，她已經不像剛開始時，常常犯一些有的沒有的錯誤，他們兩個的配合也越來越有默契，那麼她態度的轉變又是為了什麼?

他還來不及深究原因，立晴的聲音便從電話擴音器中傳來。「總經理，褚老先生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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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晴不知道褚老爺跟褚震昊講些什麼，只聽到從辦公室裡面，傳來他的怒吼。

「你要我退出?」

聲音停頓一下，接著又聽見他提高音量說：「二個星期?」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退出什麼?什麼一個星期?

她在褚震昊身邊工作也有一段時間，從來沒有看過他發這麼大火。

他的音調一直都是低沉而平穩，就算遇到下面的人犯錯，只消他一個眼神，就足以讓對方膽戰心驚，根本不需要發脾氣。

可今天這是怎麼一回事?

正當立晴覺得很奇怪，百思不得其解時，褚震昊邁著重重的步伐走出來。「把今天下午的行程全部取消。」說完，便大步離去。

「奇怪，褚老先生到底講了什麼?」立晴看著他的背影，雖然很想追上去問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但褚震昊掩藏下了的怒氣，讓她不敢造次，只得先按捺住。

過不久，總經理室的電話開始響起，幾乎把所有的線路都佔滿了，讓立晴有些應接不暇。

而且打來的人都問同樣的問題：褚總經理準備退出褚氏集團的運作嗎?要不就問她，褚大少爺什麼時候會露面?

這些問題問得立晴是一個頭兩個大，莫說褚震昊在離開辦公室前，什麼事情也沒有交代，她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再說，褚大少爺不是在美國?這跟他又有什麼關係?

將近中午時，蔡芳雯竟然也來了。

立晴一見到她，連忙結束手邊的電話站起身。「蔡小姐，您怎麼過來了，總經理現在不在耶!」

奇怪，總經理沒有交代蔡芳雯會過來，她也沒有先打電話來啊，可現在又聯絡不到總經理怎麼辦?

自從早上褚震昊離開辦公室后，立晴有些事情需要請示，但所有的聯絡電話都打過了，就是沒有人接，手機也是直接轉語音信箱。

「昊不在啊!」蔡芳雯臉上難掩失望之情。

「總經理早上出去以後，就沒有再進來了。」

「這樣啊!」蔡芳雯思考了一下后，便對立晴說：「那你有空嗎?我想找你聊聊。」

「我?」立晴訝異的問。雖說上次蔡芳雯曾說過，要交她這個朋友，但她以為那只是場面話而已，做不得真的。

「是啊!你還有多久休息?」

立晴看看錶。「還有一個小時。」

「那我在這裡等你吧!」蔡芳雯轉身，走到待客的沙發上坐下，拿起一旁的報紙。「你忙你的，別招呼我了。」

「喔，好。」立晴雖然覺得奇怪，也不知道她到底要跟她聊些什麼，不過這種種疑惑，很快就被應接不暇的工作和電話淹沒了。

好不容易到中午吃飯時間，立晴不好意思讓蔡芳雯等太久，連忙將手上的工作告一段落，走向在沙發上看雜誌打發時間的蔡芳雯。

「不好意思讓你等那麼久，讓我請你吃個中飯吧。」立晴滿懷抱歉的說。

「這怎麼好意思。」蔡芳雯露出和善美麗的笑容，看著立晴。

「沒關係的，走吧，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家簡餐店還不錯。」

看到蔡芳雯等了那麼久，卻還是保持和藹的態度，讓立晴心中對她更是敬佩，覺得她真是一個一點架子都沒有的大家閨秀啊!

「那我們就走吧!」蔡芳雯主動挽著立晴的手，往電梯的方向走去。

兩人到公司附近的一家店，找個靠窗的位子坐下來，點完餐後，立晴開口問蔡芳雯。「蔡小姐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其實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啦!剛好今天有空，就過來看看羅!」蔡芳雯語帶輕鬆的說。

「這樣啊!」

服務生這時把她們點的餐送上來，兩人拿起餐具，開始用餐。

「嗯!這鱈魚真的很好吃。」蔡芳雯吃一口后，讚賞的說。

「真的嗎?我還以為你吃慣高級料理，會吃不慣我們這種平民小吃呢!」立晴沒想到，她真的是一個平易近人的人，一點也沒有千金大小姐的架子。

「怎麼會，只要是好吃的東西，我可是不會放過的。」說苦，蔡芳雯又吃了一大口魚肉，一臉讚賞的表情。

「那就快吃吧!」

兩個人滿足的大快朵頤，當吃的差不多的時候，蔡芳雯像是突然想到什麼，開口問立晴。「對了，公司最近忙不忙啊?」

「喔……你是在擔心總經理啊?」立晴朝她會心一笑，早上她到公司的時候，立晴就已經覺得奇怪，恐怕和她吃飯不是重點，想知道褚震昊的近況，暗中關心他才是最主要的目的吧!

「哪有?我只是隨便問問。」蔡芳雯眼神閃爍，不敢直視立晴，雖然嘴上這樣說，但兩頰卻泛起酡紅。

「還說不是，你看你，臉都紅了。」立晴好笑的看著她。

「唉呀，隨便你怎麼說啦，那他最近到底是怎樣嘛?」

「怎麼?他沒告訴你嗎?」

「沒有，他怕我擔心，所以什麼都沒有告訴我，可是我感覺得出來，他最近變得好忙，他已經很久都沒有時間好好陪我了。」

提到褚震吳最近的疏離，蔡芳雯的臉上有著憂慮，十足是個戀愛中的小女人，被戀人的一舉一動牽動心情。

見蔡芳雯臉上一半擔心，一半甜蜜的表情，立晴決定不再取笑她。「最近公司有幾個大Case在談，所以難免會比較忙一點，等合約簽定，應該就會好一點了。」

「那公司的營業狀況沒有問題吧?」

「放心吧!總經理的能力那麼好，褚氏集團又是那麼大的公司，怎麼可能會有問題?」

「是這樣啊!」蔡芳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接著又問：「那你知道褚伯父對昊的表現滿不滿意?」

「這我就不清楚，他很少干預公司的運作。」立晴喝一口飲料，繼續說：「不過我想應該是很滿意吧，總經理這麼努力，公司業績也不差啊!」

「那就好。」蔡芳雯輕輕吐一口氣，像是聽到立晴的說法，她放心不少。

「啊！」立晴突然輕呼一聲。「上班時間到了，我得回去了。」

「那你快回去吧，我想在這裡再坐一會。」

「嗯，那我就先走了，下次有機會再聊羅！再見。」說完，立晴就匆忙走出餐廳。

見到立晴的身影走遠，蔡芳雯立刻收起臉上的笑容，拿出皮包里的濕紙巾，仔細擦洗自己的手，像是一刻也待不下去這個地方，快步走出去。

「真是的，問不出個所以然。」蔡芳雯在心中暗罵。「害我忍耐那麼久，還吃了那麼難吃的東西。」

看來，她對褚震昊遭撤換的消息，是一點也不知情，自己得去別處打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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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后，立晴準備到公車站坐車回家，在經過路上的書報攤時，她不經意在今天的晚報頭條上，瞥見幾個熟悉的字眼：

褚大少回國，將接任總經理職務。

怎麼可能？！這一陣子，褚震昊並沒有跟她提過，高級主管職務會有調動的消息啊，怎麼會說換就換?

那他之後會擔任什麼職務?

立晴連忙掏出零錢，買下一份晚報，仔細閱讀。報導上說，褚大少爺已於日前回國，在與顏氏集團千金顏以萱結婚後，便要接任褚氏集團總經理一職。

看到這則震撼性的新聞，立晴一時之間不能相信，索性把所有晚報都買一份，互相對照應證。

但是把所有相關報導都讀過一遍后，立晴並沒有看到任何有關褚震昊未來去向的消息，甚至有的報導，還用了「撤換」這個嚴重的字眼。

難道早上褚老爺打電話來，就是說這件事情，所以他才會臉色凝重的跑出去，今天會有那麼多電話，也是想要打探這件事?

不行，她得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是褚老爺對他另有安排，還是他就這樣莫名其妙被撤換。

沒有多想，立晴立刻往回走，想碰碰運氣，看楮震昊此刻會不會回到辦公室。

到達總經理室，電梯門一打開，她就看見辦公室里燈是亮著的，想必是他回來了，立晴連忙跑到門前，正準備敲門時，便聽到裡面傳來說話聲。

偷聽這種行為是不好的，立晴轉身準備離開門口，但接下來裡面傳出的對話，讓她停下腳步。

「昊，我真的很不願意，但是我爸爸一定要我這麼做，你不要怪我。」是蔡芳雯的聲音。

「真的是你父親的意思，不是你自己的意思?」褚震昊的語氣略帶嘲諷。

「你知道我愛你的，我怎麼會願意跟你解除婚約呢?」

「解除婚約？！

她要跟褚震吳解除婚約?

在外面的立晴聽到這幾個字眼，訝異地張大嘴，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她連忙繼續聽下去。

「哼，是嗎?」褚震昊冷笑一聲。「就算是你父親的意思，想必你也不反對，恨不得趕快跟我解除婚約吧!反正我就快不是褚氏的總經理，對你也沒有利用價值了。」

「你怎麼這麼說?」蔡芳雯趕緊澄清。「我是真的愛你啊，要不是我父親、我父親逼我，我、我也不願意……」

「算了，你以為我不了解你嗎?如果你愛的不是我的錢，你怎麼會放棄跟你交往許多年的男朋友，還墮掉他的孩子，就為了跟我訂婚呢?」

「你怎麼會知道……」她明明把所有相關的人都打點好，要他們守口如瓶，什麼都不準說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好吧，既然你什麼都知道，我也沒有必要再裝下去，你既然不再是褚氏的總經理，那我跟你在一起也沒有意義了，再見。」

立晴還來不及離開門口，門就被打開來，只見一臉高傲的蔡芳雯走出來。

「蔡小姐，這……」立晴想問清楚，剛剛她說的是不是真的吧?

「你聽到啦!」蔡芳雯一反平常親切和善的模樣，此刻她看向立晴的眼神是輕蔑的。「那正好，我也懶得再跟你多說話。」

「你……」立晴不明白，現在的她跟中午的她怎麼差那麼多，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蔡芳雯。

「像你這種普通人，是高攀不起我這樣的千金大小姐的。」她睨了立晴一眼，繼續用不屑的語氣說下去。「要下是看在你是褚震吳的助理，還有點利用價值，我才懶得理你。」說完，便推開立晴，逕臼離去。

望著蔡芳雯離去的背影，立晴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但仍是不敢置信，她原來是這樣嫌貧愛富又勢利的女人。

她轉頭看向坐在辦公室里的褚震昊，他的衣衫凌亂，領帶鬆鬆垮垮的套在脖子上，襯衫的扣子打開好幾顆，一向梳理得很整齊的頭髮，也垂落到額前。

少了平常的凌厲和威嚴，竟多了幾分慵懶的性感……

唉呀，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立晴敲敲自己的腦袋，這個時候他的心情一定糟到谷底，她怎麼還分心去想什麼性感不性感。

「總經理……」她走到褚震昊的辦公桌前，喚他一聲，才見到桌上不知何時多一瓶酒，旁邊還有空掉的酒瓶。

「你來做什麼?」褚震昊停下倒酒的動作，抬起頭來盯著她看。

「我……其實……我是……」怎麼搞的，平常講話不是挺溜的嗎?怎麼現在卻結結巴巴，講不清楚，立晴在心中暗罵自己。

「你也是來看我的笑話的?」他狠狠灌下一口酒，自嘲的說。「看我現在這樣狼狽，你滿意了?」

「不是的，我是……」她急忙想否認。

但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要不然你來做什麼?我現在什麼都不是，一點利用價值也沒有，你怎麼還不跑得遠遠的。」

說完，他一口氣暍完酒瓶里剩餘的酒汁，然後把空酒瓶甩出去，砰的一聲摔得粉碎。

接著到辦公室旁的小吧台，再拿出一瓶酒，狠狠又灌下一口。

「不要暍了，這樣會傷身體的。」立晴看見他這種行為，擔心的想阻止他。

「傷身體?這是我的身體，我都不怕，你怕什麼?」他推開她，拿起酒瓶猛喝一大口。

「不要這樣，你這樣我會擔心的。」立晴伸手，想搶下他手中的酒瓶。

「擔心?哈……」他揮開立晴的手。「是同情吧，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不是的，我是真的擔心……」

「是嗎?」他停下繼續灌酒的動作，直直盯著立晴的眼睛。

被他這麼專註的注視，立晴的臉立刻紅起來，心跳加速的現象又開始發生。

他……真是個好看的男人，就算在這麼狼狽的情況下，還是這麼好看……

被他專註的看著，立晴心中不禁這樣讚歎著，發現自己的思緒飄遠，她連忙甩甩頭，甩掉腦中不該有的念頭。

「嗯，我扶你去休息吧!」立晴知道在辦公室後面，有一間小套房，有時褚震昊工作得晚，便會在那裡休息。

她吃力扶著已有八分醉的褚震昊，這是兩人認識以來，第一次靠得這麼近，她也才知道，外表精瘦的他，其實是很結實的。

立晴讓他在床上躺下，替他蓋好被子，轉身要離去時，他拉住她的手，讓她又跌坐回床上。「留下來。」

「啊……」他說什麼?立晴背對著他，不敢回頭。

「留下來，陪我……」原本躺著的褚震吳坐起身來，雙手從後面繞過她的腰，在她耳邊輕輕說著。

他的氣息吹入立晴的耳里，讓她頓時泛起疙瘩，全身像是被電流竄過，震在原地不知怎麼反應。

褚震昊低頭，嗅著她的頸間，一邊細細啜吻她的鎖骨，一邊低低說著。「你好香……」

察覺到他親昵的動作，立晴應該是要推開他的，但她卻沒有這麼做，反而在他低沉沙啞的磁性聲音下，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