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兩歲時,她家隔壁搬來新鄰居,向來敦親睦鄰的母親大人立刻帶著她去聯絡感情,她看到了英俊的叔叔和漂亮的阿姨,但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讓她看到漂亮阿姨手中抱的那個「小猴子」,皺巴巴的丑不拉嘰,她第一眼就不喜歡……
「歡迎搬到我們幸福社區,這是個好地方喔,左鄰右舍感情都很好,你們會喜歡這裡的。」她媽媽的招牌笑聲出現了。「我是住你們隔壁的夏太太,也是咱們十四鄰的鄰長,日後有任何問題都可以來找我,可別不好意思,大家都是好鄰居嘛。」
「這裡真的是個好地方,我第一眼就看出來了。」英俊的男主人對漂亮的女主人眨眨眼,笑道:「溫和的人情味,是人間的無價寶。我叫淳于曜,她是我的妻子花容,懷裡抱著的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是個男孩,我在南部藝術學院教書,一個星期總會有兩三天不在家,要麻煩各位多關照了。」
「淳于曜?這名字好熟喔……」夏太太似乎在努力想著什麽,但終究想不起來。
花容翦水似的美眸看向跟在夏太太身邊的小女孩,柔聲道:「好可愛的小妹妹,今年幾歲了?叫什麽名宇?」
她比出了兩根小小的手指頭。
「她叫夏雨,大家都叫她小雨,我最小的孩子。」
「雨啊……」花容突然笑得好開心,「我喜歡雨。」
「我也是。」淳于曜也笑了。
「我也很喜歡雨。」夏太太興高采烈的對花容說:「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茱麗葉的小說?」茱麗葉是近幾年來極出名的愛情小說作家。
「當然看過羅。」花容的笑容更擴大,「我知道,她也是愛雨的。」
「你也看啊,太好了,或許改天我們可以一起討論討論,我家裡有五套她的作品集,一套我自己收藏,死了以後要帶到另一個世界,三套分別留給三個孩子,做為傳家寶,一套則是每天看,一天不看都受不了,我最大的願望是哪一天能見到她本人,請她幫我簽個名,但一次五套書,她簽完大概也要手軟了吧?哈哈哈……」提到偶像,夏太太那股狂熱勁真可和年輕美眉對著明星尖叫媲美。
夏雨仰起小臉,替英俊叔叔和漂亮阿姨叫苦,社區里每個人都知道她媽媽是超級茱麗葉迷,一提起她的小說可以連續說上三天三夜,所以大家都很識相的盡量不在她面前提到這個名宇。
幸好,漂亮阿姨懷裡的小猴子適時的哭了起來,轉移了她媽媽的注意力。
「嘟嘟嘟,不哭,不哭……」夏太太開心的逗著小嬰兒,「這紅撲撲的小臉蛋多可愛啊!」
「啊?」夏雨不以為然的發出抗議聲,她年記雖小,卻也知道要勇敢表達出自己真正的心聲,所以她嬌嬌嫩嫩的說:「猴猴!猴猴……」
「哈哈,小雨笑我們的阿過是猴子呢!」花容笑了起來,一直貼在她身邊的淳于曜也跟著笑了。
「傻丫頭,剛出生的小孩子都是這樣的,像你啊,小時候比人家還難看呢!」夏太太拉拉女兒的小辮子。
豈有此理,她可是附近出名的小美人,誰會比那隻猴子還難看啊?
夏雨不高興的噘起嘴,對這小子第一眼印象極差,所以她老早就決定討厭他!
※※※
夏雨六歲時,「小猴子」四歲了,流著鼻涕成天跟在她屁股後。
人家她可是小學一年級的大女生,最看不起這種小鬼,所以她總是像起小狗似的趕他。
「噓!走開、走開啦!」但他真是死皮賴臉,這邊趕那邊黏,還可憐兮兮的叫她「姨——姨——」
有沒有搞錯啊,誰是他的「姨」?她知道他是叫她的名字「雨」,但口齒不清的結果就變成了「姨」。
她生氣,雙手擦腰就吼他:「什麽姨?不要當姨!我要當姑姑!」她記憶中的「姑姑」比較偉大,爸爸看到她總是怕得要命,但姨就不同了,每次都被媽媽欺負,所以她要當姑姑,不要當姨。
「喔。」小猴子無知的眨眨眼,「姑……姑姑……姑姑、姑姑……」
夏雨得意的仰起小臉,但得意只持續到國小五年級,那一年她看了一部金庸小說《神鵬俠侶》,「姑姑」與「過兒」讓她綠了俏臉,所以她去找小猴子談判,但小猴子九歲,成了皮猴子,居然不鳥她!
從此,「姑姑」與「過兒」杠上了!
※※※
帥呆了!
夏雨著迷的看著籃球場上那個專註練球的身影,他叫李昱鋒,大她兩屆,目前念高三的學長。
高三啊,每個人無不為升學而拚命K書,就只有他,還天天到籃球場打球,即使如此,還是保持全班前三名的好成績,超人的腦袋、健美的身材,加上英俊可比電影明星的臉蛋,他一直是全校女生的夢中情人,尤其他剛和交往兩年的女朋友,也是三年級的枝花學姊郭筱菁分手,身價更炙手可熱,她也不例外,偷偷暗戀著他,放學經過球場時能看見他,她就覺得自己好幸福……
「好痛!」沒來由的,後腦被K了一記。
「哎喲,姑姑,真抱歉,我的手肘撞到你的腦袋,發出了好大的回聲呢。」該死的聲音!
「淳、於、過!」混帳東西,以為她聽不出他話里的諷刺嗎?
他的手肘會撞到她的腦袋,是因為她的頭頂高度只及他的手肘。該死的!她身高一五七是不怎麼高,但也沒那麼誇張吧?他以為自已一八二很了不起嗎?
還有,什麽發出了好大的回聲?他暗指她的腦袋空無一物!可惡!這小子以為自己是跳級資優生明明小她兩歲,卻和地念同一所高中,同一個年級,同一個班。他原本可以編人資優班的,但不知為什麽這小子不願意去念——他就踐個二五八萬的,看不起她!
「聽見啦,姑姑,我又沒耳聾,不必喊那麼大聲。」淳于過裝模作樣的掏掏耳朵,皮皮笑道:「幹嘛還在學校逗留?我要告訴你媽。」
「去死!」她踹他一腳。「你有什麽資格說我?自己還不是沒準時回家。」
「哎喲,不好意思,我身為研究小組一員,即將代表學校參加科展,每天都要多留一個小時,你呢?有什麽理由?」
「要你管!我愛留就留,連我媽都沒說話,你羅唆什麽?」她紅著臉,其實是她知道每個星期三的傍晚,李昱鋒固定會在球場上練球,她為了看他才故意逗留在學校的。
「喔,我聽說了,你對你媽使用的藉口是「留在學校和同學討論功課」,不過我好像看見你一下課就在這裡走來走去,別說書根本沒拿出來,連「同學」都沒看見半個,這代表什麼咧?」他那雙眼很明顯就是將她看透了。
「你——」夏雨只能惡狠狠的瞪他,說不出一句話。
淳于過作勢看了看前方球場,賊賊的笑道:「啊哈,我猜猜,是為了那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只會用一張臉欺騙女孩子的傢伙?」
「不許你這樣說他!」夏雨很生氣的重重踩了他一腳。
「看樣子我猜對了。」他嘆口氣,「什麽嘛,他有什麽好,值得你為了看他而留在學校,在你眼前也有一個大帥哥啊,他隨時出現在你面前;你高興時他出現,你生氣時他也出現,你悲傷難過時他更是從不缺席……」
「對!因為他不放過任何一個欺負我的機會,我高興時他會出現潑我冷水;我生氣時他也會出現,因為惹我生氣的人正是他!我悲傷難過時他更是從不缺席,因為他最愛做的事就是打落水狗!」
「汪汪、汪汪、嘟嘟嘟、來、快來、乖……」他突然對她又是吹口哨又是勾手指的,讓她很莫名其妙。
「你幹嘛?」
「我不打落水狗呀,我現在就好好疼你咩。」他瞅著她壞壞的笑。
「你——」怒火!怒火!怒火燒盡九重天——她掄起拳頭,一拳揮向他!
「啦啦啦,沒打到!」淳于過早閃一邊去了,哈哈大笑道:「別生氣,會長皺紋喔,我不會告訴你媽你是為了看男生才沒準時回家的啦,你大可不必殺人減口。不過你最好快點回去,快下雨了,淋了雨生病就會沒力氣接人,那我就真的要打落水狗了,知道嗎?」他邊笑邊跑出她的視線範圍。
可惡呵,這個傢伙!
每次都這樣,先將她氣得跳腳,然後再說些不像他會說的體貼話後落跑,害她老是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
雨啊……
她抬頭看看天,陰陰的還有一點悶悶的味道,真的快下雨了。
不,是已經下雨了!
雨來得好快啊,滴答滴答,馬上成了連綿不斷的珍珠。
幸好她有帶傘,她正要拿出書包里的三折傘時,突然一個人影衝進走廊,停在她身邊。
是李昱鋒!她傻眼了。
「抱歉,嚇到你了嗎?」他拍著身上的雨水,對她露出一個很陽光的笑容。「突然下大雨,我進來躲一陣。」
「沒……沒有啊,沒有嚇到我……」天啊,她的夢中情人這麽近的對她說話,她在作夢嗎?
「你是高一的學妹吧?」他顯然是看見她的學號。「高一不用留校自習,你怎麽還沒回家?」
「我……我……」為了看你呀!
他仔細的看了她一眼,笑道:「你看起來就很有藝術氣質,我猜猜,你是不是留下來做教室布置的學藝股長?」
「呃……」她有藝術氣質?怎麽那從小認識她的淳于過總說她是個粗神經又暴力的母老虎?
夏雨不知該怎麽回答,但幸好他也沒有真的要她回答,只見他望著天空喃喃說道:「真糟糕,這雨不知還要下多久,早知道就不該鐵齒的不帶傘……」
他沒帶雨傘?
夏雨看著自己手中的傘,他高三,必須應付考不完的試,讀不完的書,健康的身體因此顯得格外重要,萬一淋雨感冒了,那他一定會很懊惱,也沒時間好好休息。她才高一,家又離學校根近,淋點雨沒啥大不了,就算感冒了也沒關係,沒有課業壓力的她才有藉口好請假賴在家裡……
飼憂擁牡莩鍪稚獻仙的傘,「這……這個……借給你。」
「借給我?」李昱鋒驚訝的看著她,「那你怎麽辦?」
「我……我看到我朋友在前面,我和她共撐一把傘,一起回去就好了。」她將傘塞進他手裡,也不等他說話,就紅著臉跑了出去。
「喂……」李昱鋒對著她的背影叫了幾聲,直到她消失在雨中,也沒看到她說的什麽朋友啊。
可愛的女孩,他發現她似乎狠容易臉紅,笑了笑,收起傘,改天他會找機會還她的。
※※※
夏雨在大雨里狼狽地快跑著,因為她怕李昱鋒會發現她根本沒有朋友在前面等她。
她真是傻,現在才想到怎麽不乾脆跟他說:「我有帶傘,不然我送你到公車站好了。」如此一來,不是可以和他很甜蜜的共撐一把傘了嗎?
笨啊!大好的機會飛掉了,還得淋得一身濕。
她心裡猛嘆氣,但腳步一刻也沒停,很快的就跑到校門口,只要向右轉再過三條街就可以到家了,但……
一隻不知打哪兒伸出來的大手突然扯住她!
「哇啊——」她本能尖叫。
「幹嘛?叫那麽大聲做什麽?」熟悉的聲音,是淳于過。「你想嚇死人啊?」
「你才會嚇死人咧!」夏雨生氣的揍他一拳。「這樣突然拉住人家,誰不會嚇一跳?」
「白痴!」淳于過急忙將她拉進他的傘下,她已經淋成落湯雞了。「你沒帶傘?剛才怎麼不和我說?幹嘛要淋雨回家,你當這是很有詩意的小雨啊?」
他莫名其妙生氣的罵人,讓夏雨很不是滋味。「要你管啊!我愛淋雨干卿底事?我幹嘛跟你說,誰要和你一起撐傘回家啊!」
她的話讓他沉默,突然,他將傘柄交到她手中,然後退出傘外。
「喂!你幹嘛?」夏雨被他嚇了一跳,他做什麽跑到傘外讓雨淋?
「你不喜歡和我共撐一把傘,那這把傘就給你,你快點回家吧。」
「神經!」她大罵一聲,趕緊將他拉進傘內,雖然只有一會兒工夫,但他幾乎和她一樣淋得全身濕答答了。「你有病啊?我隨便說說你也當真,那我叫你去死你去不去?」
「如果你是真心的,那我就去。」他居然很認真的點頭。
夏雨狠狠的敲了下他的頭,「少裝可憐了!我又不是今天才認識你。」她哼了一聲,拉著他走出校門。「你怎麼還沒回家?」
「就告訴你做科展了咩。」他弔兒郎當的邊走邊回答。
「騙人,看你的方向,明明是從小吃街走出來的,做科展做到小吃街去啊?愛吃就老實說,我又不會笑你。」夏雨乘機削他一頓。
「好啦,我是去小吃街,怎樣?」
「不怎樣。喂,你吃了什麽?」
「我沒去吃東西。」
「那你去小吃街幹嘛?」
「我去附近的商店買個東西。」
「買什麼?」她還真是鍥而不捨。
「你很煩耶!跟你沒關係啦!」
「沒關係就沒關係嘛,凶什麽凶?」夏雨對他吐了吐舌頭。
「羅嗦的女人,喂,你家到了。」淳于過看到夏太太已經等在門口了。
「咦,你們兩個怎麽全身都淋濕了?小雨,你不是有帶雨傘嗎?」夏太太看到兩隻落湯雞顯得很訝異,趕忙將他倆拉進門。
「呃……」糟糕,她媽怎麼劈頭就說出她有帶傘出門,這下淳于過一定會懷疑的,夏雨心虛的偷偷瞄了他一眼。
但幸好,淳于過並沒有看她,他用一貫皮皮的笑對夏太太說:「夏媽媽,你又不是不知道小雨,她最胡塗了,老是丟東忘西,她的傘八成又放在哪裡忘了拿走。我帶著傘,就順路和她一起回來,不過我這把傘實在太小,所以兩個人都淋濕了。」
「原來如此。」夏大太又很疑惑的看著他問:「阿過,你陪小雨留在學校念書嗎?」
「我……」
「才不是咧。」夏雨搶先開口,「他留在學校做科展啦。」
「科展?」夏太太睜大了眼,「你不是退出科展了嗎?你媽媽昨天才和我聊起的,說她愈來愈搞不懂你了,明明很喜歡科展,卻不知為什麼半途退出。」
「什麼?他退出科展了?」夏雨一臉驚訝,那他剛才幹嘛對她說他留在學校是為了做科展?
喔唷,一定跑到別處做壞事去了!
她認定這可以成為一個天大的把柄,所以她很不懷好意的笑了。
「這事說來話長,夏媽媽,我媽還在等我回去吃飯,下次再和你聊好了,再見。」
落跑?
夏雨看著他的背影,愈來愈可疑了,好啊,待會她一定要好好和他「談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