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還給我！拜託，把我的素描簿還給我！」戴著眼鏡，白凈秀氣的女學生氣急敗壞的追著兩個男學生。

「看一下有什麽關係？給點靈感嘛。」

夏雨一踏出圖書館，就看見前方荷花池畔這副可媲美小學生的幼稚景象，這兩個男生是班上出了名的活寶，平日專愛找清純女生開玩笑，最近的目標是新進的插班生林小蕾，文靜內向，極度害羞的女孩。

「喂，你們兩個！」她看不過去的出聲喚道。

「小雨，快幫我拿回素描簿！」林小蕾看見她，立刻向她求救。

「邱義銘，都大二了，還玩這種小學生的把戲，快把東西還給小蕾。」夏雨快步向前，伸手要搶，卻被他輕易閃過。

「哇呀，又是一個優秀學生耶，趁著淳于過不在，阿宏，快搶她的簿子！」

「OK！」夏雨還來不及反應，李志宏已在下一瞬將她手中的素描簿抽走。

「喂，你們幹嘛啊？」夏雨對兩個男生大皺其眉。

「觀摩咩，老師不是說了，要多欣賞別人的好作品才能提升自己的境界啊。」

「無聊，我看你們是找藉口故意捉弄小蕾。」

「可以這麽說啦，她那麽文靜不說話，實在不符合我們的班風，在班上會很難生存喔，我們理所當然要多磨練她啊，至少讓她吼吼我們，這才像正常人，否則別人會以為她是自閉兒。」邱義銘笑嘻嘻的說。

「咦，那為什麼我們要搶小雨的簿於哩？小雨又不自閉。」李志宏和他勾肩搭背，裝傻的問。

「因為小雨平常有淳于過撐腰，我們都欺負不到，難得她現在落單，當然得把握機會羅。」

這兩個傢伙居然一搭一唱起來了？

關於他們的不良嗜好，夏雨早習慣了，但她看到一旁的林小蕾咬著下唇，蒼白的臉更蒙上一層陰影，不禁皺起眉頭，或許他們純粹喜歡胡鬧，並沒有惡意，但玩笑也得有個限度啊，沒看見小蕾已經泫然欲泣了嗎？

「你們兩個別鬧了，把簿子還給我們啦！」

「不還，我們決定一人一本，帶回家慢慢研究，不服氣就追到我們家啊！」兩人同時做個鬼臉，轉身就跑。

但突然——撲通、撲通！

兩人毫無防備的被踹進了荷花池，原本在他們手中的素描簿則落入「兇手」的手中。

「阿過？」理該在上體育課的他突然出現，讓夏雨又驚又喜。

「淳于過？！」被踹下池的邱義銘和李志宏哇哇大叫。「我們不過是開個玩笑嘛，幹嘛真將我們踹下池子？！」

「去同烏龜池裡的烏龜開玩笑吧。」淳于過一挑眉，這荷花池裡只在池面上飄浮幾片荷葉，不開荷花，倒被放生了不少烏龜，因此學生們總戲稱這是「烏龜池」。

「啊哈，遭到報應了吧？」看著兩個活寶一身泥，狼狽的在池子里泅水，這荷花池水雖不深，好歹也到了胸部，他們沒人拉一把要爬上來還不容易呢。

夏雨畢竟心軟，伸出手想拉他們爬上岸，但淳于過一把將她擋住。

「別理他們，請教他們敢動到你頭上。」他瞪了池子里的兩人一眼。

「阿過，開個玩笑咩，平常你將她保護得滴水不漏，我們好不容易才逮著這個機會和她親近聯絡感情嘛。」

「我代他說好了，你們啊，去和池子里的烏龜親近聯絡感情吧。」夏雨對他們做個鬼臉，將素描簿還給林小曹。

「謝謝你，小雨。」她溫柔的道了謝，看了池裡一眼，有些於心不忍，走到池邊伸出手，「上來吧，我拉你們一把。」

「小蕾，你真好脾氣，對這兩個傢伙一點都不生氣嗎？」夏雨笑問道。

「我知道他們只是愛鬧著玩，沒什麽惡意的。」

她都這麽說了，夏雨也伸出自己的手，打算幫她拉上兩個活寶。但手才伸出，淳于過就將她推到一旁，她的工作就由他霸道的接手了。

「什麽嘛，真不公平，阿宏，為什麽你是被小蕾美美的小手拉上來，我就必須被這個超級會吃醋的傢伙拉上來呢？」邱義銘咕噥的抗議，淳于過明顯報復，手勁大得不得了哩！

淳于過又一挑眉，「不高興啊？那就再滾下去好了。」

「沒！沒的事！」乾笑幾聲，兩人嘻嘻哈哈的逃離現場。

林小蕾再次道了謝後也離開，淳于過拉著夏雨的手緩緩走向停車場。

「阿過，你怎麼會出現？不是在上體育課嗎？」

「沒有你的體育課，有什麽好上的？」他呼了聲，該死的電腦隨機抽樣，害他的體育課無法和夏雨一起上。

「你啊，這樣三天兩頭蹺課，也不怕被當。」

「管他哩。」他不在乎的吹了聲口哨，突然背後響起了呼喚聲。

「夏雨？你是夏雨對不對？」

兩人同時回頭，看見一個輪廓十分熟悉的臉龐。

「你是……昱鋒學長？」夏雨驚訝的看著他。

「是，你果然是夏雨，服裝設計系的風雲人物，去年你在冬季展大放異彩，我就一直猜著這個夏雨應該就是我認識的那個夏雨……」

「說夠了沒？」淳于過表情陰鬱，顯然很不喜歡看見他。該死，這小子居然也念F大。

李昱鋒瞪著他，冷冷開口：「淳于過，你很不高興在這裡看到我對不對？」

「不喜歡猶不足以形容。」淳于過回他一個冷笑，「此外，也不只在這裡，而是任何地方。」

「阿過！」夏雨推了他一下，她明白淳于過敵視李昱鋒是因為高一時他惹她傷心難過，但如今已事過境遷，她不計較了，希望淳于過也別再為她記仇，所以她開口打圓場，［昱鋒學長，好巧啊，原來你也念F大，筱菁學姊呢？你們應該還在一起吧？」

「這就是我來找你的原因，小雨，你當時突然對我不理不睬，就是因為看到郭筱菁和我在一起的關係，是嗎？」

「我……那是過去的事了，況且你和筱菁學姊本來就是一對啊，我……我也沒有什麽心思……」她說謊，其實當時她心裡的確很迷戀李昱鋒。

「我承認剛開始，我對筱菁的回頭欣喜若狂，但過了一段時間，我發覺我和她之間已經沒有剛開始交往時那種快樂的感覺了，我腦海里不斷想起我和你一起看電影、一起逛街的點點滴滴，才肯定我喜歡上你，從你將傘塞給我而自己淋雨回家的那一刻，我就——」

「你說得夠多了，大情聖。」淳于過截斷他的話，「如果你是因為小雨現在是學校名人才想追她，那我可以直接告訴你，你想都別想，我不會允許居心不良的人接近她，欺騙她的。」

「淳于過，你是最沒有資格這麼說的人，一直以來欺騙她最多的人是你，」李昱鋒氣惱的對他怒目而視。

「學長，請不要侮辱他。」夏雨蹙起秀眉。

「小雨，你一直被他蒙在鼓裡啊！我和筱菁攤牌，告訴她我無法再像從前那樣喜歡她，結果她一怒之下對我大吼，說如果不是淳于過求她，她才不會回到我身邊呢！他鼓動三寸不爛之舌騙郭筱菁出現好拆散我們！」

夏雨倒吸口氣，這……是真的嗎？

「還有，你難道沒有懷疑過，你這麽好的條件，為什麽沒有男生追你？」李昱鋒哼了聲，「也是他的傑作！他自以為是你的守護者，在你不知道的情況下，威脅、說謊、無所不用其極的趕跑想親近你的男生，他早就對你有企圖了，還有——」

「你說得已經夠多了，但這不能改變任何現實，她還是永遠不會屬於你的。」因為他絕不會放棄她，冷笑一聲，淳于過拖著夏雨坐上摩托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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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一路上，兩人無語，現在也是。

下著雨，滴滴答答。

夏雨沉默地坐在書桌前，對面窗子里地淳于過則低著頭，忙著自己地事，她看著他，但他卻不看她。

他……難道不準備對她解釋些什麽？

真的是他利用郭筱菁讓李昱鋒離開她？他可明白這件事在當時對她的打擊有多大？

甚至種下她日後看到男孩子難得動心的冷感？

說些話吧，夏雨在心裡吶喊：欺騙我也行，告訴我，你沒有這麼對我……

我……確實欺騙了你。

什麼聲音？

夏雨嚇了一跳，她看向淳于過，他也抬頭看著地。

噢……難道是雨……

雨將她的心裡話告訴他，也將他的話傳了過來……

「你聽見了，是嗎？」淳于過坐上陽台。「雨的聲音。」

「你真的騙我？」她沉下臉。

「對，但我不後悔。」

「你知道我當時多麽難過嗎？」

「你難過的同時，我也難過，但我還是不後悔。」

「為什麽？」

「因為我愛你。」

「你……那麽早就確定愛我？」

「我愛你在更早以前，在我開始有意識的那一瞬，你就是我的生命，但你總用一種對待小鬼的態度對我，你知道兩歲的距離對我而言是多麽難以跨越的鴻溝嗎？為了追上你，我讓自己成為資優生，只為了要和你一起上學，一起共有生活的點點滴滴，你從沒有懷疑過，為什麽我的資優生之路只跨了兩級就停止了，對不對？」

夏雨愣住了，是呵，她的確從沒想過，原來，他跳級的目的只是想要和自己朝夕相處。

「我時時刻刻在你身邊，你卻遲鈍得不知道我愛你，但我明白你心裡總有一個我存在，所以你不希望我交女朋友，約會時會為我買東西，做任何事都想到我，你明明是喜歡我的，不是嗎？我怎麽能將你讓給別的男人？別的男人又怎麽能像我這樣全心全意的對你，如果一個回頭的女朋友就可以讓李昱鋒輕易的忽略掉你，那他日後還不知要帶給你多大的傷心和難過，我又怎麼能把你交給他？」

如果是淳于過，就算一千個美女糾纏著他，他也會將她們全推開，向她飛奔而來的，夏雨知道，他就是這樣一個痴情種。

「我一直自以為是的保護你，擋開那些不能比我愛你還深的男孩子，自私的獨佔著你，即使你渾然不覺，我還是覺得自己好幸福，無時不祈禱著有一天你會發現我，而你也終於發現了，那天你抱住我，是我最快樂的一刻。小雨，為了愛你，我真的很卑鄙，你決定永遠不原諒我了，是嗎？」

四目相對，沉默在兩人間籠罩，夏雨低下了頭。

「小雨……」氣溫似乎一瞬間下降到冰點。

「如果……你答應代替那些被你趕走騙走打走的男生陪我一輩子，我就原諒你。」

什麽？淳于過睜大了眼。

「如果，你發誓永遠像現在這樣保護我，不肯輕易將我讓給別的男人，自私的獨佔著我，寵愛著我，我就原諒你。」她抬起頭，他在她泛著淚光的眼裡看到微笑。

「小雨……」噢，是真的嗎？真的嗎？

「如果，你發誓愛我一輩子為你的卑鄙贖罪，那我就原諒你。」她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

「我發誓。」隔著陽台，他吻住她。

雨，不知什麽時候停了。

果然是雨過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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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我最看不起這種女人了。」

下了課的教室，仍然聚集了一些還沒打算回家的學生，三三兩兩的佔據某些角落聊天，其中一個小團體發出了這麽一句嗤之以鼻的話。

很不巧，這句話恰恰好被一腳踩進門的夏雨聽到。

她停住了腳步，咬咬唇，好吧，反正拜淳于過所賜，她早成了全系女生的公敵，也用不著太生氣，姑且聽聽她們打算怎麽毀謗她。

「她呀，還不是靠淳于過才能在去年冬季展上出盡鋒頭，又不是靠自己實力，還拽個二五八萬的，看了就教人生氣。」說話的是石佩欣她相看兩厭的同班同學。

「老師們都很喜歡她呢，說她是即將引領風騷的天才！」朋黨之一藍惠如。

「我看她的設計圖人成也是淳于過為她捉刀的。」朋黨之二王莉萍。

「哼，新人設計大賽即將在我們學校舉行，她八成也會參加。」石佩欣呼聲道。

「怎麽每次都是她參加？淳于過呢？他明明那麽天才，為什麽老是將出名機會讓給她？」

「我看一定是那女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求淳于過別參加，因為淳于過一旦參加，就不能為她捉刀，她立刻要露餡，大家全會知道她根本沒才能。」藍惠如嘲諷的笑道。

「淳于過真是個好人，又英俊又聰明，真不懂他怎麽會喜歡夏雨。」王莉萍嘆了口氣。

「他們是鄰居，誰知道那女人用了什麼不要臉的方法。」

喔唷，這是很嚴重的毀謗喲。

夏雨考慮著要不要進去賞她們幾個輕蔑的白眼，卻見教室一角一個纖纖背影霍然站起。

是林小蕾，夏雨見她直直朝著石佩欣三人組走過去。

她想幹嘛？

砰的一聲，林小蕾重重捶了下她們的桌子。

「吵死了，你們還有沒有羞恥心？看別人有些成就就嫉妒，不服氣的話也報名參加新人展啊，看看是你們的名次高還是夏雨的名次高。」

「你……」三人被她嚇住了，這林小蕾，平常可以一天不說一句話的，怎麽……

「喲，你幹嘛幫她說話？」石佩欣驕蠻的推開她。「聽說你對淳于過很有意思，這是新招數嗎？先裝成好朋友的姿態欺騙夏雨，反正那女人看來就白痴很好騙的，之後再一步步得到淳于過的好感？」

「這不是你常做的事嗎？」林小蕾冷冷一笑，厚重鏡片後的眼眸里充滿鄙視。「是誰在淳于過面前小雨長小雨短的猛叫？」

「你——」

「沒本事設計一件像樣的衣服出來，只會在背後道人長短，我很懷疑你是如何擠進服裝設計系這個窄門的。」

「林小蕾！你別太過分！」

「我就是看不起你。」林小蕾推了推鏡片，「不服氣的話去報名新人展，你將會知道有多少人會因為你的＊設計＊而發笑。」

「可惡！」石佩欣氣不過，五隻手指就要抓上她的臉，但夏雨搶先一步將林小蕾拉走。

「小替，別理這些人，我們走。」夏雨順道拿了她座位上的書本連同背包，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她拉出教室。

「小雨，你早就在門口了？」

「是啊，謝謝你為我挺身而出，其實不需要的。」她邊走邊說，「我早已經習慣了。」

「習慣？習慣為了停於過而遭人敵視？」

「嗯。」她笑了笑，「其實，因為某個人對你的愛而遭人敵視，這也是一種幸福。」

「你對淳于過……真的很重要，對不對？」

夏雨自豪的點頭。

「如果你愛上別人，那他就會很難過很難過……」林小蕾低下頭，似乎在沉思什麽。

「我才不會愛上別人呢。」夏雨噘了噘嘴，「小蕾，你怎麼突然說這些奇怪的話？」

「沒什麽，只是很羨慕你們這樣堅定的愛情。」她淡淡的笑了笑。「能得到自己喜歡的人所有的愛，真的很幸福。不是所有女人都有你這樣的運氣的，有的女人從小就為心愛的男人奉獻一切，一心一意只想當他的好妻子，卻在成了他妻子之後才發現丈夫真心所愛的卻是另一個女人，更可笑的是那個女人心有所屬，他只能單戀卻仍愛她愛得至死不悔；也有的女人不斷追求真愛，卻在找到一個心愛之人時出現了另一個女人，她給她一個當頭棒喝，說她根本配不上他，說她根本不配擁有真愛……」

「老天啊，小蕾，你說的……不會是你自己吧？」

「不是，你別誤會，只是有感而發。」

她的笑讓夏雨鬆了口氣。「幸好，我想你這麽好的女孩子，一定會得到幸福的。」

林小蕾笑笑不予置評，接著改變了話題，「你願不願意和我去看場婚紗秀？」

「婚紗秀？」

「嗯，離學校不遠，新開幕的婚紗店，老實說，我是走秀的模特兒之一。」

「哇！好厲害！」夏雨羨慕的看著她姣好的身材。

「賺賺外快罷了，這場秀展出的婚紗都是出自名設計師之手，我想一定有很多可以觀摩的地方，所以想邀你一起瞧瞧，你很快就派得上用場的，不是嗎？」

「小蕾，你真討厭。」知道她取笑自己，夏雨紅了臉，不過心動是不爭的事實。

婚紗……讓她有種幸福的感覺，她的確想著手設計一件別出心裁的婚紗，穿上它，成為淳于過的新娘。

「好啦，別不好意思，我們走吧。」

「我得先在淳于過的摩托車上貼個紙條告訴他我的去處，你等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