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搶劫？」
耳朵一接收到這求救訊息，安百蕾天生的正義感驅使她推了推關心自己狀況的白士瑋。「我沒事，你先幫忙追壞人。」
「好，那你在這裡等我。」白士瑋本來就打算這麼做，於是叮囑完后，便隨即動作俐落的追上前。
他的目光鎖定前方讓車陣擋住去路的搶匪，有九成的把握可以擒住他。
開玩笑，以他敏捷的運動神經和空手道黑段的身手，他就不信抓不住那名搶匪，遇到他，算他倒霉！
見白士瑋如一頭獵豹迅速地追上，安百蕾佩服的直盯著他的背影瞧。
但很快的，遭搶的老婦人氣喘吁吁的走到她身旁停下，讓她不得不收回視線，無暇顧及自己丟在地上的行李，趕緊起身攙扶她。
「婆婆，您沒事吧？」瞧她喘得接不上氣，安百蕾擔心的問。
「我的東西……」老婦人葉荷掛心著失竊的物品，像沒聽見安百蕾的話，神情擔憂的喃喃。
「婆婆，您先別急，已經有人替您去追壞人，他很快就會回來的。」安百蕾語帶肯定的安撫她。
因為她相信白士瑋一定有辦法追到那名搶匪，替這位婆婆拿回遭搶的東西。
「是嗎……」
安百蕾的安撫似乎起了作用，葉荷定了定心神，這時才將注意力放在身旁這名好心的女子身上。
但是當她的目光一觸及安百蕾的五官容貌時，她整個人如遭雷擊的震了下。
她長得好象微晴……
「婆婆，您怎麼了？」不習慣讓人盯著直瞧，安百蕾不自在的問。
「你、你叫什麼名字，是哪裡人？」葉荷沒回答安百蕾的問話，反倒提出一連串的問題。
「嗄？」由於這些問題太過突兀，安百蕾眨著眼反應不過來，沒馬上回答。「婆婆，您問這些做什麼？」
「我……」發覺自己問得太失禮，葉荷收斂起急切的態度，臉上的神情又歸於冷漠淡然。「沒什麼，我只是隨口問問。」
隨口問問？安百蕾對老婦人的言行感到怪異，也對她突地轉變的冷然態度摸不著頭腦。
不過儘管她的態度不夠友善，但奇怪的是，安百蕾並沒有因此產生排斥她的感覺。
「婆婆，您不舒服是嗎？」發現老婦人的眉頭皺得好緊，她關心的問。
「沒有，我只是在擔心我的東西拿不回來。」葉荷語氣平淡地道，故意不看安百蕾那張酷似微晴的容貌。
「別擔心，再等一會兒看看好嗎？」
安百蕾對她表現出的冷淡感到有些難過，但她還是好脾氣的再次安撫眼前給她感覺像是認識很久的老婦人。
她不懂的是自己明明釋出善意要幫她，為何她一點也不領情，反倒對自己如此冷淡？
她這麼不討人喜歡嗎？
「謝謝。」許是察覺到自己的態度太過極端，葉荷緩了緩瞼上僵硬的表情，開口對安百蕾道謝。
其實撇去她長得像微晴這點不談，見到她的第一眼，她就很喜歡這名心地善良的好女孩，不過也因為她的外表，讓她心裡有一絲掙扎，不願再看見她而觸及過往傷心的種種。
微晴啊……
葉荷一句簡單的道謝，讓安百蕾原本沮喪的心情又愉悅起來，唇角又揚起甜美的弧度。
「婆婆，您不必這麼客氣。」她漾開笑回應。
「嗯……」葉荷微微的點頭，受到安百蕾充滿陽光朝氣的笑容所感染，她也自然而然的泛起微笑。
這對她而言是不尋常的，因為在今天以前，她的臉上已經許久不曾出現過笑容了。
「婆婆，您看！」
沒察覺葉荷的不對勁，安百蕾瞥見白士瑋頎長的身影快速的朝她們的方向奔回來，高興的要葉荷轉頭看。
「我的東西！」葉荷轉過身果真看見白士瑋手中拿著她遭搶的皮包，她激動的趨前接過。
太好了，裡頭有微晴唯一留下的鑽戒，那是聯繫她們母女感情的重要物品，她不敢想象要是今天拿不回這隻鑽戒，她會有多難過。
見葉荷如此高興，安百蕾也跟著放下心，接著崇拜的轉頭看向白士瑋。
「士瑋，你好厲害喔，我就知道你一定有辦法追回婆婆被搶的東西。」她不吝嗇的給予讚美，給了他一記甜甜的笑。「對了，那個壞人呢？」
「算了，我看他年紀還小不懂事，既然東西都拿回來了，就給他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白士瑋解釋。
而且抓他去警局，他們也得跟著去作筆錄，他才沒那個時間跟一個渾小子在警局裡耗。
「嗯，也好，你好心給他機會，希望他不要再犯了。」安百蕾了解的點頭，對白士瑋有了好感。
「希望如此。」
白士瑋無所謂的一笑，剛才激烈的奔跑，讓他的額角沁出一滴滴的汗水，他順手以袖口拭去汗水。
安百蕾見狀，反射性地掏出隨身攜帶的絲質手帕，趕緊遞給他。「用手帕擦比較乾淨。」
「謝謝。」白士瑋愣了一下才接過。
手帕？這還是頭一回有女人遞手帕給他。
呵，真鮮。
葉荷的目光在他們身上來回打量，「你們……」她一開口，眼前這兩名外型極為登對的男女，便同時將注意力轉移在她身上。
「婆婆怎麼了嗎？」安百蕾首先發問。
「你們是從外地來的？！」她瞥了眼地上的兩袋行李。
「對，我們來這裡是要找一個地方，到那裡看看。」安百蕾沒戒心的將來此的目的說出。
「什麼地方？如果你們還不知道怎麼走，我可以告訴你們，這輩子我都住在這裡，幾乎沒有不知道的地方。」葉荷主動想幫他們忙，算是回報。
「真的？」
聽她這麼說，安百蕾不假思索的將寫有地址的紙條交給她。
一旁的白士瑋見安百蕾這麼容易相信別人，本想阻止她，但想想眼前這名老婦人應該不會有什麼壞心眼，才打消阻止她的念頭。
況且有他在身邊護著她，他一定會盡責扮演好「保鏢」的角色，不會讓她出什麼差錯。
葉荷接過紙條，當目光觸及上頭的地址時，剎那間，她整個人再次受到震撼的僵住。
「婆婆，您認識這戶人家嗎？」安百蕾的注意力全放在那張紙條上，期待著婆婆的答案，因此並沒有發現她的異樣。
「你……你找住在這裡的人做什麼？」葉荷聲音有些顫抖。
「這裡是我母親以前住的地方，我從沒來過，所以想到這裡看看。」安百蕾毫不顧忌的回答她的問題。
「你母親？」葉荷聲音顫抖得更厲害。
「嗯……婆婆，有什麼不對嗎？」安百蕾這時才察覺到她的異狀，「您看起來好象很訝異？」
「沒有。」葉荷很快的掩飾好自己的情緒，平靜地道：「你來晚了，這戶人家很早就搬離這個地方，現在已經沒人住了。」
「沒人住？」外婆已經搬家了？
聽到這消息，安百蕾好失望，整張臉瞬間垮了下來。
雖然那裡有沒有住人並不會影響她原先的計畫，因為她本來就是想到母親從小生長的環境走走看看，但不可否認的是，她心底一直很期待此行能見到素未謀面的外婆，但現在……
她卻搬走了……
「怎麼了，你怎麼看起來這麼失望？」白士瑋不解的問，見安百蕾沉下臉，他的心情也跟著受影響。
「因為……」她抬頭望了白士瑋一眼，想起他不知道外婆的事，怕他擔心，所以只是簡單的對他解釋：「因為我以為外婆可能還住在這裡，沒想到她已經搬走了，才會有點失望。」
「原來如此。」白士瑋懂了，「你先別失望，等我們到了那裡，再向住在附近的鄰居打聽，也許他們會知道你外婆的下落。」
「嗯。」安百蕾因他的安慰而重拾微笑，「希望可以這麼順利。」
「你們找這戶人家做什麼？」在一旁聽著他們兩人的對話，葉荷對他們的來意仍有些模糊。
「婆婆，這戶人家是我的親戚，不知道您認不認識原本住在這個地址上的人，清楚她搬到哪裡去了嗎？」安百蕾抱著一絲希望問她，冀望能得到些線索。
「親戚？」葉荷對這個字眼很敏感，「我記得這戶人家在沒搬走前，只有一名老婦人住在那裡，但我沒聽她說過有什麼親戚。」
「真的？」安百蕾聽她這麼說，很肯定那位搬走的老婦人就是她外婆。
因為外婆根本不知道在這世上，還有她這個孫女的存在……
「對，所以你們可能找錯人，或是地址錯誤。」
「是這個地址沒錯啊，婆婆，那戶人家是不是姓葉？」安百蕾急忙再問，如果婆婆的答案與自己所想的吻合，就表示她沒找錯地方。
「不是，那戶人家姓嚴。」葉荷的回答猶如澆了她一盆冷水。
「嚴？」安百蕾頓時僵住。
不是姓葉？可是「嚴」這個音聽起來跟「葉」很像，會不會是婆婆記錯了？
「這位婆婆，有沒有可能是您記錯？」在安百蕾開口前，白士瑋先她一步發問。
「既然我說的話你們不信，又何必問我。」葉荷板起臉孔，脾氣不太好。
「對不起，您不要誤會，我們不是不相信您。」安百蕾趕緊道歉。
「哎呀，蕾蕾，婆婆看來這麼英明睿智，你放心，她一定知道我沒惡意，不會因為誤會我而生氣。」白士瑋笑笑的說，輕易的化解尷尬氣氛。
「這……」安百蕾擔心的看向葉荷。
「婆婆，我說的沒錯吧？」白士瑋嘻皮笑臉的問。
「我沒生氣。」葉荷順著他的話說。這個年輕小子故意這麼說，她要是否認，不就等於認同自己不夠英明睿智？
這小子……
葉荷看向白士瑋，他外型極佳，看上去雖然一臉的不正經，但以她閱人無數的直覺來看，真正的他應該不像外表那樣不穩重。
「您沒生氣，那我就放心了。」安百蕾安心的拍拍胸口。
「蕾蕾，我看我們與其一直在這裡纏著婆婆問問題，麻煩她老人家，還不如先到那裡看看情況再說。」白士瑋提議。
安百蕾想了想，覺得他的話也對，「那……」她轉身面對婆婆，「婆婆，您一個人沒問題嗎？要不要我們先送您回去？」
「不用了，我雖然老，但還走得動。」葉荷拒絕安百蕾的好意。
只要不要讓她再碰到像剛才的那種場面，她就不會有什麼問題，獨居的生活過了這麼多年，她早就習慣一個人。
「這樣啊，那婆婆您自己小心，這個地址我們去找就可以了。」安百蕾細心地叮嚀后，瞥了白士瑋一眼，待他拿起行李，兩人打算離開。
葉荷站定在原地不動，盯著他倆離去的背影，她掙扎了許久，在他們踏出十來步后，決定將兩人喚住。
「等等！」
「婆婆，您還有什麼事嗎？」
聽見後方傳來的叫喚，安百蕾與白士瑋不解的轉身，就見葉荷緩步朝他們的方向走來。
「你們從外地來，應該沒地方住吧？」葉荷突地一問。
「沒關係，我們會找附近的旅館暫住。」安百蕾笑著回答，這對她而言不是什麼大問題。
「住旅館一晚就要花不少錢，要是需要住上十天半個月的，那費用可是很可觀的，更何況你們還兩個人。」葉荷分析著。
「那婆婆您的意思是……」
「如果你們不嫌棄我住的地方簡陋，就到我那裡住一陣子，反正我只有一個人住，房間空著也是空著。」她說出叫住他們的目的。
「這麼說的話，婆婆是要提供我們住的地方嗎？」白土璋很快的意會過來。
「這樣好嗎？會不會太打擾您？」安百蕾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怕太麻煩人家。
「不會，我都說房間空著也是空著，不差多兩個人住。」葉荷表現出無所謂的態度。
「可是……」安百蕾想再說些什麼，但話還沒出口，白士瑋先一步搶白。
「也好，既然婆婆都這麼說了，我們就別辜負婆婆的好意，免得讓她覺得我們不領情。」
「我住的地方就在這附近，你們願意的話就跟我來。」葉荷說完隨即轉身，即使不確定他們會不會跟上，仍一逕的走。
「走吧。」白士瑋與安百蕾對看一眼后，笑著要她一起跟上葉荷的腳步。
雖然葉荷說她的住處就在這附近，但他們還是走了將近半小時的路，才來到一棟簡樸的宅邸。
房子不大，但一個人住絕對會很冷清。
「到了。」葉荷的腳步停在這棟宅邸前，掏出鑰匙開了大門，轉身對身後的兩人道：「進來吧。」
「謝謝。」安百蕾與白士瑋依言進門，在經過前門的小庭園時，發現四周種滿了各式各樣的花草。
從它們生氣盎然的樣子來看，可以想見婆婆把這些花草照顧得很好，對園藝十分有興趣。
進了室內，葉荷先進寢室將皮包放好，再出來時便見到白士瑋一派優閑自在，但安百蕾仍是拘謹的樣子，形成強烈的對比。
「不必拘束，就當是在自己家裡。」這句話她是對安百蕾說的，對於她儼然就是微晴翻版的容貌，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我會的，謝謝婆婆。」葉荷難得表露的善意讓她真的不再那麼拘束，神情和肢體放鬆了不少。
「六點了……」葉荷瞥了眼時鐘，發現時間已經不早。「我看你們應該餓了，我去煮點東西。」
「那我也來幫忙。」雖然從沒下過廚，怛安百蕾仍是自告奮勇的主動要求幫忙。
「你會嗎？」不是葉荷故意要質疑，而是安百蕾一雙光滑細緻的手，一看就知道是沒做過粗活、下過廚的千金大小姐。
「只要您告訴我要怎麼做，我就會啊！」安百蕾很有自信地道。
葉荷對她沒半點大小姐嬌氣的表現很有好感，「算了，你還是跟那位年輕人先把東西整理一下，等你們整理妥當，我大概也準備好飯菜了。」
「婆婆，那就麻煩您了。」安百蕾乖順地接受她的安排。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位老婦人給她很強烈的親切感，即使大多數的時候她都是不苟言笑的。
「嗯，我猜婆婆的廚藝一定很好，我跟蕾蕾能有機會吃到您煮的菜，真是我們的榮幸啊！」白士瑋湊上前說好話。
「年輕人講話不要這麼油嘴滑舌，都還沒吃到我做的菜就說我廚藝好，你是有先知不成？」葉荷糾正白士瑋的話。
不過人難免會有點虛榮心，白士瑋無厘頭的讚美，還是多多少少讓葉荷的心情感到愉快。
「是是是，我沒有先知，反正待會兒等婆婆的菜端上桌后，我一定捧場的把菜吃光光。」
「不行啦，你把菜吃光了，那我跟婆婆吃什麼？」安百蕾將他的話當真，皺著眉阻止他。
她天才到不行的思考邏輯，讓白士瑋和葉荷愣了下，隨即覺得好笑的雙雙大笑出聲。
「嗯——你說的對，那我就等婆婆跟你吃飽了，再替你們解決剩菜，這樣行了吧？」白士瑋收斂笑意，正經的說出解決方案。
「可以是可以，但是……」安百蕾莫名其妙的盯著眼前笑翻的一老一少，「你們在笑什麼？」
「沒有，別再聊了，再聊下去晚飯就不必煮了，先去整理你們的東西。在走廊盡頭有兩間房，你們一人挑一間，快去快去。」葉荷收回笑臉，對他們催促。
「是！」
這回安百蕾與白士瑋異日同聲的回笞，兩人拿了行李后，便相偕走向走廊盡頭。
葉荷在他們轉身後仍直盯著他們的背影，刻意壓下的笑顏不自覺的又浮現。
有多久了呢？
這間孤單的房子里，有多久沒像剛才那樣充斥著笑聲，滿室充斥著歡欣愉悅的氣氛呢？
她忘了，只知道一定很久、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