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司徒守義怒闖還月樓。
他心急如焚,怒氣衝天,見人就殺,招招凌厲,轉瞬間,還月樓死傷無數。
「住手!司徒守義,你不顧西門紫陽的死活嗎?」宇文月大喝。
聽見有人喊西門紫陽的名字,司徒守義猛然停止攻勢,就在收勢時,宇文月身邊的數名侍女隨即散開,數條鐵鏈一瞬間牢牢纏住司徒守義的頸部和四肢,讓他動彈不得。
「敏兒!紫陽在哪裡?」司徒守義對自己受制於人的情況絲毫不以為意,他一心念著西門紫陽。
「司徒守義,你果然來了,為了一個女人,你甘心放棄兩張機械圖?」宇文月笑道。
「對司徒守義而言,西門紫陽的生命是最珍貴的。」
「好個痴情種,把圖交出來。」
「紫陽在哪裡?」
「司徒守義,你現在動彈不得,沒有資格和我談條件,把圖交出來?」宇文毅好不容易盼到司徒守義落在他手中,臉上得意洋洋,為報昔日之仇,口氣十分強硬。
「圖在我身上,你來取吧。」
「你最好別玩花樣,想想你愛人的生命!」宇文毅忌憚司徒守義高深莫測的武功,只好出言威脅。
「害怕就不要過來,換別人也行。」司徒守義輕蔑地冷笑道。
「你……哼!司徒守義,事到如今你還狂傲自大?」宇文毅怒道:「我要殺你是輕而易舉的事,就像七年前殲滅擎天樓一樣。」
司徒守義忽然面色鐵青,「什麼?真是你們?」
「哈哈哈!很訝異嗎?」字文毅狂笑道:「滅擎天樓和玉霄樓不過一夕之間。說來你還得感謝我呢,五年前若不是我對西門紫陽一見鍾情,向我娘求情,饒她不死,你今天能跟誰愛得這樣死去活來?哼!只是西門紫陽這個女人太不識抬舉,怨不得我了!」
司徒守義不發一語,眼神銳利地瞪視宇文月母子。
「毅兒,說這麼多廢話做什麼,還不快動手?」宇文月命令道。
「是。」宇文毅舉起長劍,緩緩走向司徒守義,來到他面前時忽然停住,「順便告訴你,你和西門紫陽大概要來生再見了。」
「是嗎?」司徒守義從齒縫間進出話。
「是啊,有個人預約你的項上人頭,要我們送到清涼山。」宇文毅笑道。
「是誰?」
「哈,是對你由愛轉恨的西門紫英啊!」
司徒守義難以相信,紫英真的這麼做?
她恨他,要他的命,司徒守義可以理解,只是他不懂,為何要大費周章的將他的頭送到清涼山呢?
清涼山,泠泠谷旁的清涼山……啊!莫非……
司徒守義心中一驚,冷然道:「宇文毅,西門紫陽當真在還月樓嗎?」
宇文毅見司徒守義全身受制,不可能再有作為,膽子大了起來。「哎呀,你都這麼問了,我就……」「毅兒,不許多嘴,快動手!」宇文月感到不妙,急喝道。
敏兒不在還月樓!
司徒守義確定后,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
「啊!」
他身上的鐵鏈頓時被吼聲震得四散紛飛,連持鏈的侍女也被他強勁的內力擊得粉身碎骨。
宇文月母子見情況不妙,大驚失色的要逃竄,還來不及移動腳步,一陣轟然巨響,兩人身上被轟出一個大窟窿,瞬間倒地,死狀甚慘。
「敏兒!」司徒守義大吼一聲,往清涼山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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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求求你,放過守義吧。」西門紫陽痛哭道。她已經來不及趕到還月樓,只能祈禱司徒守義不要上清涼山。一陣急切的呼喊迅速由遠而近傳來。
「敏兒,敏兒!」
「是守義!」西門紫陽高興他平安無事又害怕西門紫英即將採取的手段。
「敏兒!」司徒守義出現在兩人視線可及的範圍內。
「守義,啊!」
司徒守義還未接近,西門紫英一把利劍便深深刺人西門紫陽的胸口,西門紫陽發出痛苦的哀鳴。
「啊?敏兒!」司徒守義渾身的血液彷彿頓時凍結,心跳好似停止。
他飛奔而至,西門紫陽正巧倒入他懷中。
鮮血自西門紫陽的胸口不斷湧出。
「守義……」西門紫陽雙眼迷濛,「放……過姊……姊,啊!」西門紫陽難耐劇痛,昏死過去。
「敏兒!」司徒守義大喊。他不敢相信,敏兒居然在他的眼前倒下,在他的懷中閉上雙眼。
「西門紫英!"司徒守義放下西門紫陽,轉身怒視她。
「哈哈哈……」西門紫英忽然大笑。她神情有些恍惚,看著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我殺了她?我真的殺了她了娘,我替你報仇了!」
司徒守義拔出簫中的劍,本要一劍殺了她,但手舉至半空中又停止了。
他心中交戰,最後緩緩地放下劍。
「為什麼不殺了我為你的敏兒報仇?」西門紫英帶淚笑道:「我就知道,你怎麼捨得殺我呢?我是你的未婚妻,也是你的師妹,在你心中還是十分重要的,對不對?」
「你錯了。」司徒守義萬分悲痛,冷冷地回答:「你在我心中什麼也不是。不殺你,是為了敏兒。」司徒守義溫柔的抱起西門紫陽,「殺了你,敏兒會不高興,她又會說要離開我,我沒必要為了你,讓敏兒難過。」司徒守義在西門紫陽蒼白如紙的臉上印下一吻,神情哀戚。
「你瘋了!西門紫陽已經死了,她再也不會活過來了!」
司徒守義充耳不聞,頭也不回地離開。
「司徒守義,你這個瘋子,西門紫陽已經死了,你聽到沒有!」西門紫英狂亂地大喊,「是我殺了她!我殺了她,哈哈哈……」她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笑聲在空蕩蕩的山中迴響。
「娘,我不像你那麼軟弱,去跳湖自殺……」西門紫英終於崩潰。
她眼神渙散,嘻嘻笑道:「娘,我殺了她,我贏了,呵呵……我贏了……」
西門紫英一路喃喃自語,步履不穩的走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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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心園中一片愁雲慘霧。
西門紫陽躺在明軒內,依舊昏迷不醒。
她被利刃刺人心口,傷勢極重,性命好似三更盡燈,五鼓瑤台月,縱然是醫術高明的上官知禮也沒有把握能將她救活。
上官知禮面色凝重,「二哥,倘若她今晚仍舊沒有清醒,那……」他沒有辦法再往下說,司徒守義的神情令人心酸。
上官知禮從來沒有見過司徒守義像現在這樣平靜,他一向激動,現在如此平靜,表示他已絕望。
因為絕望,所以心如槁木死灰。當初西門紫陽不告而別,雖然帶給司徒守義極大的衝擊,導致他瘋狂,但這是他至情至性的發泄,至少他知道心愛的人還在世上。
如今西門紫陽重傷昏迷,她若死去,司徒守義生命的烈焰將隨之熄滅,他的平靜正代表著無與倫比的痛苦。
上官知禮深深嘆息,上天為何偏偏作弄這對有情人!紫陽的苦、二哥的痴、命運的無情讓上官知禮不忍卒睹,心酸地推門而出。
上官知禮的離去沒有引起司徒守義任何反應。其實,從西門紫陽在他懷中閉上雙眼的那一刻,就沒有任何事物可以引起他的反應了。
他坐在床沿,默默地凝視毫無知覺的西門紫陽。他愛得好辛苦,這個讓他肝腸寸斷的女子,令他心碎悲痛的妻!
「敏兒,醒過來吧。」司徒守義柔聲道,輕拂著西門紫陽慘白的臉龐。
月光透過窗欞,月色下的她如此美麗柔弱,楚楚可憐。
「你怎麼捨得離開我?你放得下我對你的一片真情嗎?」
司徒守義心痛不已,七年的等待,受盡相思的煎熬,到頭來卻眼睜睜的看著心愛的女子渾身浴血,倒在自己的懷中。上天何其殘忍!司徒守義顫抖的手拿起床邊的青娥簫。
這是敏兒最喜愛的簫。鴛鴦簫若有情,怎會捨得讓他們這對苦命鴛鴦生死相隔呢?
他將簫湊至唇邊,輕輕的吹起「離思」這首曲子,悲哀的簫聲在房內低回。
一幕幕的前塵往事在司徒守義眼前浮現,他和敏兒的相遇、相知,情不自禁的互相吸引,泠泠谷中黯然的離別,重逢的欣喜,以及那甜蜜的一夜……
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清晰的印在司徒守義的腦海中,她時而嗔怒,時而帶笑,時而嬌羞。他彷彿見她明眸含情,持簫站在泠泠谷中,也見她黛眉輕鎖,面含憂色的獨坐悟心亭內,又見她的纖纖玉指按著簫孔,吹奏她最喜愛的曲子。這曲「離思」正預示司徒守義至死不渝的深情。
簫聲伴隨著已然逝去的點點滴滴,愈加哀怨,司徒守義不知不覺地落下眼淚。
司徒守義陷在悲痛中,沒有發覺身旁的人正緩緩睜開雙眼。
西門紫陽望著司徒守義的側臉,那悲傷至極的憔悴面容讓她無聲無息的淌下兩行清淚。
她就這樣默默地看著他,靜靜的聽著簫聲,直到一曲終了,西門紫陽才儘力顫聲道: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敏兒!」乍聞西門紫陽的聲音,司徒守義驚喜地轉過頭,原本掛在眼角的淚珠落在西門紫陽的手背上。
「守義,男兒有淚不輕彈,你不該為一個女人流淚。」西門紫陽眼中含著淚水,萬分感動地道。
身為一個女子,有什麼比得到心愛男子的眼淚更幸福呢?她已經不虛此生。
「你不僅僅是一個女人……」司徒守義激動地將她抱在懷中,「敏兒,我們是一體的,誰也離不開誰,我為你哭,也是哭我自己。」司徒守義情不自禁地哽咽道。
「守義……」西門紫陽在他懷中輕泣道:「敏兒有你如此深愛,就是立刻死了,也毫無遺憾。」
「不,你不會死。」司徒守義緊緊地摟住她,「上蒼終於被我的真情感動;將你還給我,沒有人可以再從我身邊奪走你。」
「我知道,守義,你的痴情確實感動了上蒼。」西門紫陽含淚道:「本來我已經走到陰曹地府,但一個美麗的仙子卻拉著我往回走。」她漾起盈盈淺笑,繼續道:「你相信嗎?她對我說,她叫青娥。」
「青娥?」司徒守義笑了,「原來鴛鴦簫真有情有靈。她帶著我的痴心眷戀,把你從鬼門關拉回來。敏兒,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西門紫陽色陡然黯淡,「守義,姊姊她……」
司徒守義沉默好半晌才緩緩開口:「敏兒,你不要激動,紫英她……」「姊姊怎麼了?」西門紫陽心中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司徒守義深深嘆了口氣,道:「紫英和她的母親走上同樣的路……」
西門紫英忽然發瘋,和她的母親秋紅絹一樣墜落碧月湖,香消玉殞。
「姊姊!」西門紫陽痛哭失聲。
司徒守義心疼的為她拭淚。
「是我害死了她,我和娘一樣,必須一輩子受良心的譴責。」
「不。」司徒守義凝視她的眼眸。「敏兒,紫英今日的悲劇是由太多的原因促成,不單單是你,你若硬要獨自承受,那只是開放另一個悲劇而已。西門紫英已是一個無法挽回的悲劇,西門紫陽若再成為另一個悲劇,教你爹娘九泉之下如何安心?還有最疼你的奶娘,你忘了嗎?敏兒,為了所有愛你的人,你必須自私一點。」
「守義,愛情可以這麼自私嗎?」
「真愛原本就是自私的。就我而言,自始至終,我都沒有履行那個婚約的打算。敏兒,你沒有錯,如果你不勇敢的接受原本就該屬於你的幸福,那你不僅害了自己,更害了我。敏兒,善良如你,忍心讓悲劇繼續嗎?」司徒守義說之以理。
西門紫陽垂著頭,沉默不語。半晌,她輕輕嘆口氣,「唉!守義,就聽你的。」
「敏兒!」司徒守義喜出望外。
「你說得對,我要讓這個悲劇就此結束。」西門紫陽含笑圈住司徒守義頸項,「守義,我愛你,我們一定會很幸福。」
司徒守義抵住她的額頭,寵溺的笑道:「嗯,我們一定會很幸福、很幸福的。」
說完,他深深地吻住她,宣誓此情永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