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熱情的拉丁音樂在散場時還繼續播放著，出席的觀眾莫不帶著一臉的興奮和雀躍，不斷討論著精彩的表演。

走在散場的人群中，方尹的臉卻臭得可以殺死一整窩的蒼蠅和蚊子。

「真是太厲害了，很棒對不對？」康薇琪像只快樂的小麻雀，嘰嘰喳喳的在他耳邊吵個不停。

「你再不閉嘴，我就掐死你。」

「為什麼這麼生氣？你不喜歡這個秀嗎？」大家都看得很開心，他為什麼會出現這種臉？

方尹恨恨的說：「喜歡？我當然喜歡，我喜歡得想掐死你！」這個該死的蠢女人，居然拉他來看猛男秀！

現在他滿腦子都是跳動的肌肉和可怕的裸體，以及好幾個男人大跳脫衣舞並互相挑逗的恐怖畫面，想必這會讓他失眠好幾天。

「你表達快樂的舉動好另類喔。」她甜甜地笑著說。

「你腦袋有問題呀？我看起來像很快樂的樣子嗎？」他一副快崩潰的模樣，「我一定是瘋了才會答應和你一起看秀！」

這臭丫頭擺明了在整他嘛！

現在他終於知道女人的報復心有多可怕了。

「你很沒良心耶！你知道這票有多難買嗎？便何況是前排，你以為隨便就能買到的嗎？早知道你這麼不知感恩，我才不浪費時間和金錢，硬撐著不睡覺在網路上競標呢！」康薇琪委屈的控訴。

「什麼？」他霎時氣黑了瞼，「我不知感恩？那你就是存心氣我的對不對？」

「才沒有！我是真的想跟你和好，重新開始呀！誰知道你突然神經搭錯線，明明自己喜歡看猛男秀，現在又推得一乾二凈。」

「我推得一乾二凈？康薇琪，你說話給我小心一點，我怎麼可能會對男人的裸體有興趣！簡直莫名其妙！」

她也氣呼呼的回吼，「我怎麼知道你為什麼會對脫光的男人感興趣，這點我也想不透呀。」對她曼妙的身材沒反應，卻喜歡看猛男秀，這個事實讓她氣悶了很久！

方尹被她氣到無力。「我看你真是瘋了！」

「別老是動不動就說人家瘋了，你才有問題呢。」

「好，你沒瘋，所以故意整我以報復我把你開除的事。」方尹試圖找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她瞪他一眼。「我又不是你，才沒那麼小心眼。」

真是奇怪，他的反應怎麼這麼激烈，該不會真的不喜歡看猛男秀吧？但是小阿姨怎麼可能會給她錯誤的情報呢？

「我小心眼？康薇琪小姐，就是因為我太過寬容慷慨，所以你現在還能好好的站在這裡。」這女人真有氣瘋人的絕技。

「聽你在臭美哩，把人家罵了一頓還自以為大方，要不是非得嫁給你不可，我早就把你痛扁一頓閃人去了，幹麼還想盡辦法來討你歡心呀！」

「反正你的選擇多得是，又何必委屈自己來將就我！」只要提到這件事，他就忍不住生氣，這女人根本只顧利益，不是真心喜歡他嘛！

「問題就是我沒得選擇呀！」想到自己昨天還因為幻想和他在一起的畫面而流鼻血，就覺得好窩囊，這男人壓根就不把她當一回事！

「不用客氣，只要你登高一呼，願意娶你的人多如牛毛。」

「我不想嫁給牛毛，我只想嫁給你！」她扯開喉嚨聲明。

方尹被她的答案氣到想笑，「我說過對跟你假結婚這件事沒有興趣！」

她念茲在茲地想用假結婚來換取繼承權，實在讓他感到厭煩透了，如果別人做這樣的事情，或許他還不會有這麼激烈的反應，但是她怎麼能夠這麼做，他以為她是不同的，是值得他用不一樣的態度來對待的。

「你就是太自大、太自以為是，從來不把別人說的話聽清楚才會亂想，我又沒說要跟你假結婚，我早說過不會拋棄你的呀。」

他諷刺的笑道：「呵，那還真是感謝你的厚愛，挺令人感動的。」

「不客氣，那我們可以挑日子了嗎？」她一臉期待的問。

「康薇琪！你是真的不懂還是在跟我裝傻？我不會娶你，早點死心吧！」

她看著他，安靜了好一會才說：「你知道嗎？人是唯一會口是心非的動物。」

「我沒有口是心非，我所說的就是我心裡想的。」

「你這個——一她深吸一口氣，把想得到的辭彙一古腦兒的全數喊了出來，「負心漢、王八蛋！太過分了，我討厭你、我恨你！」她拿起包包瘋狂地朝他身上亂打一通。

「喂！康薇琪！別鬧了！喂！」方尹因她突如其來的攻擊而一陣手忙腳亂。

她又難過又生氣，彷彿多打他幾下就會多舒服一些，這時被她拿來當武器的包包突然開了，裡面的東西飛出來掉了一地，她微微一愣，連忙蹲下去撿。

撿著撿著，卻突地掉下眼淚，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哭，只是覺得好委屈，自己的一片好心，竟換來他這樣的對待，真是太不值得了。

方尹也蹲下身幫忙，他撿起了一張折成四折的宣傳單，上面剛好是他原本要去看的音樂劇的劇名，他不由得感到憤怒。

看吧！她明明知道今晚有音樂劇的演出，卻請他來看猛男秀，擺明了就是故意的！

「幹麼拿我東西！」她氣急敗壞的想搶過傳單，臉上猶帶淚痕，方尹見狀，於一縮，讓她抓了個空。

「你在哭嗎？不會吧？」她都已經成功復仇了，幹麼還哭得像是被人欺負？

「怎麼不會，我又不是你！我看你就算受傷了，八成也不會流血。」沒血沒淚又無情無義的傢伙，真是天生當律師的料！

「過獎了，你怎麼會有這張宣傳單？」他儘力不去注意那張梨花帶淚的小臉。

「當然是小阿姨給我的，昨天我們去喝茶，宣傳單就夾在桌上的報紙里，她說你很想看這個演出，可惜她把票弄丟了。」

說著她又覺得想哭了。「否則我幹麼不睡覺整晚盯著電腦，怕被人搶標啊！」

方尹打開宣傳單，拿到她面前晃呀晃。「所以你是故意在整我嘍，小姐，要犯罪就不要留下證據嘛！」

「誰整你了，」她搶過宣傳單，轉了一個方向，也在他面前搖晃，「看到了沒？歐洲猛男秀，臉紅心跳的激情演出！」

看著她認真的哀怨表情，他頓時有些瞠目結舌，半響後，突然大笑起來，「我的老天呀，康薇琪，你也太寶了吧！」

方尹突如其來的捧腹大笑，讓淚痕未乾的她完全搞不清楚狀況。「有什麼好笑的啦！」

「我說你呀，想討好我也得用點心思，糊裡糊塗又不問清楚，活該挨罵！」他將音樂劇的那一面拿給她看，「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吧？」

她不明所以的接過來，看了會後終於恍然大悟。「呃——」她根本沒看到後面有音樂劇的介紹呀！

想當初小阿姨拿給她時，她還不敢相信這就是方尹的嗜好，為求慎重還再三確認，結果想不到還是出了糗。

她垮著肩，垂頭喪氣的說：「好吧，我可以體諒為什麼你不想娶我了，誰會想娶一個笨蛋呢？」她真的覺得超丟臉的。

「沒錯。」方尹早已笑到不行。

有康薇琪的日子果然充滿了意外和驚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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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康薇琪雙手用力壓著臉頰，眼珠子瞪得超級大。

「你沒搞錯嗎？你再說一次！」

高森連忙道：「大小姐，你別那麼激動，先坐下來再說嘛。」

「坐下來？我怎麼坐得下來！」她氣得頭都要炸了。

「你在玩我呀！」她死命揪住他的領子，用力搖晃著他，「你發神經病嗎？還是嗑藥了？」

他狂搖頭否認，不明白為什麼一個纖弱的女人發起飆來會變得這麼可怕，「沒有、沒有，我怎麼會嗑藥？」

「沒有怎麼會胡說八道！你沒看見今天天氣很好，太陽很大，所以我的心情很好嗎？現在你跑來跟我說這些，已經大大影響了我的心情，你知道嗎？」她的手越揪越緊，直逼殺人之境。

「大、大小姐，我不能呼吸了，你先、先鬆手讓我說……」

康薇琪狠狠瞪了他一眼，才氣沖沖的放開眼前的男人。

高森咳了一會後，才勉強出聲，「我也不是故意的，一發現弄錯了，我就趕緊來跟你說啦，還好現在還來得及，不算太晚。」

康薇琪又是一聲尖叫，「什麼不會太晚？高森，你這個玩笑開大了你知不知道！陳尹嘉？這傢伙又是誰呀？」

「唉唷大小姐，你先別忙著生我的氣，你已經浪費了兩個多月的時間，現在只剩下不到一個月，還是快點想辦法補救吧。」

她氣急敗壞的說：「我不管，弄錯的人是你，我才不補救呢。」

搞什麼鬼嘛！

在她對方尹展開攻勢之後，他才跑來告訴她說對象弄錯了，她要嫁的人不是方尹，而是那個叫做陳尹嘉的人。

雖然都有個尹字，但這兩個人可差多了，而且她都已經那麼喜歡方尹了，到頭來卻發現是玩笑一場，這不是存心找她麻煩嘛！

「不行啦，大小姐，你要知道這不只關係到你，其他兩位小姐也禁不起這種損失呀。」

「你好羅唆，煩不煩啊！我要去上班了，你別擋路！」康薇琪知道他說得對，可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反駁，只好對他生氣發泄。

「大小姐，現在重要的事不是上班，而是想辦法接近真正的對象呀。」高森說得煞有其事，只覺得自己真是天生演員的料。

「別煩我了，給我時間想一想不行嗎？」她的心裡亂成一團，沒辦法仔細考慮別的事情。

「可是大小姐……」

「閉嘴，我不想聽！等我想聽的時候，自然會問你的！」她恨恨的走出門去搭公車。因為現在她的經濟狀況已經不允許她去關照小黃了，而且堆積成山的帳單也已經高得隨時會垮下來埋沒她，取得舅舅的遺產已是刻不容緩的大事。

「可惡！為什麼我會這麼倒楣呢？」原來被方尹拒絕還不算什麼悲慘的大事，反正失敗為成功之母，大不了再接再厲就好，可是現在居然說弄錯人了？

「怎麼辦？該怎麼辦呢？」

唉，艾蜜真是個烏鴉嘴，幹麼沒事說什麼她不要遺產也要雷霆，嘴巴那麼准幹麼不應驗在自己身上，偏偏讓她這個無辜的柹姊倒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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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尹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呢。

現在都已經一點多了，這個懶鬼秘書居然還坐在位子上，沒有帶著她的枕頭和毛毯去睡午覺？！

「好稀奇，你居然還在？」

康薇琪卻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依舊懶散的趴在桌上，哀怨的嘆了口氣。

「怎麼啦，生病了嗎？」胃口比豬還好的她，中乍竟然只吃一個大披薩就說飽了，現在居然連午覺都不睡，這樣的她實在有點詭異，一點都不像自己所認識的康薇琪。

「生病？如果只是生病也比現在的情況好，唉，太慘了，這麼慘的事怎麼會發生在我身上？」她誇張的哀嚎。

方尹這下子可好奇了。「你怎麼了？幹麼突然這樣，該不會是想嚇我吧？」這完全不像她會說出的話，這麼沮喪的模樣一點也不像平常的她。

「嚇你？我自己都快被嚇死了，誰還有心情嚇你。」搞了半天，這個讓她又笑又哭、又氣又愛的傢伙，根本就不是她要找的人。

「好啦，你真的嚇到我了，到底怎麼回事？」

康薇琪無力的抬眼看著他，他臉上所表現出來的關切似乎不像假的。

這表示她的努力是有效的嘍，只要再多給她一點時間，嫁給他只是早晚的事，只是命運弄人、紅顏薄命呀，她實在是太可悲了。

「對我來說是很悲慘的事，可是說不定你會覺得鬆了一口氣，」她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憐模樣，「拜託你慶祝時別太招搖，我會很難過的。」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呀？為什麼我會鬆一口氣，為什麼我要慶祝？」這古怪的丫頭又有新花樣了嗎？

「因為——」她眼睛眨巴眨巴的，淚花在眼眶裡打轉，「因為我不能嫁給你了。」

一說完，她忍不住掉出淚，連忙拉開抽屜拿了一盒面紙，又是抹眼淚又是擤鼻涕的，抽噎的哭個不停。

「好吧，我答應你。」

「什麼？」她抬起頭，哽咽的問：「你現在答應有什麼用？我都說不能嫁給你啦。」失去之後才知道珍惜，已經太晚了。

「我是說，答應你慶祝的時候不會太招搖，免得你太難過。」

方尹還以為這是她以退為進，打算用苦肉計讓他因為同情而上當，於是便帶著輕鬆的心情跟她開玩笑。要是她這麼容易就能放棄，他也不會這麼欣賞她了。

「你！真是太過分了，一點都不顧慮別人的心情。」她的心因為他的回答而揪緊，臉上的淚也落得更凶。

「我怎麼會沒顧慮你的心情？反正你嫁給別人，一樣可以繼承遺產，很好呀。」方尹非常期待她的下一步回應。

「你、我……」康薇琪被他幾句話堵得啞口無言。

對呀，她是在哭心酸的嗎？一直嫌方尹難搞的是自己，現在突然發生奇迹，換了新的對象，能繼承遺產的希望就更高了，那她在難過什麼呀？

反正他自始至終都不在乎她，看來想跟他步入禮堂是沒啥希望了，換個人也許還容易些。雖然這樣想是很合理沒錯，但她肚子里卻熊熊燒起一把無名火。

「對喔，我怎麼沒想到？」她收起眼淚，含悲帶憤的點點頭。

太可惡了，既然他一丁點都不在乎，那她這麼努力的付出不是像白痴嗎？算了，當她愛錯人就好，天下男人一籮筐，說不定那個叫陳尹嘉的男人，隨便拔根腳毛都比方尹優秀！

於是她把面紙收好，從桌上拿過紙筆，飛快的寫了幾個字，便將紙折好交給方尹，然後開始收拾東西。

「這是什麼？」ㄘ呈？

「辭呈啊，辭的筆畫太多，我懶得寫，看得懂就好。」她迅速地收拾東西，

方尹放下辭呈，伸手在她額頭上一摸。「沒發燒呀？你是怎麼了，突然之間秀逗了？」

「你才發瘋咧！我要辭職，不幹了。」她生氣的說：「我要離開你！」

高森說得對，現在她沒有時間可以浪費，得加快腳步追上目標，然後把那個男人拐進禮堂才行。

明知道這樣的決定是最正確的，但為什麼她心裡的難過和惆悵不減反增呢？

「康薇琪，我看你真是病得不清，為了回到這裡，你還大費周章的去跟我爸求救，現在竟然說要辭職？」不會吧，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她高傲的說：「哼，我用得著去求人嗎？何況我又不認識你爸爸，而且是宋律師求我回來上班的。」

方尹驚訝得挑高眉。他知道她雖然懶散，但個性耿直絕不會說謊的，宋律師的行為一定是出自父親的授意，但問題是，老爸為何要這麼做？

「既然宋律師覺得你很重要，還親自請你回來，你說走就走不會太失禮了嗎？」這臭丫頭該不會真的放棄了吧？

真拿這個怪胎沒辦法，之前怎麼攆都攆不走，現在不過跟她說句玩笑話，居然就真的打包準備離開？難道是想玩心理戰，故意測試他會不會留她嗎？那好，他就偏偏不讓她牽著鼻子走！

「沒辦法，我也有自己的顧慮，雖然對宋律師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情勢緊急，暫時管不了那麼多了。」她胡亂將東西掃進背包里，只想儘快離開這個傷透她心的男人。

「情勢緊急？哈哈，你能有什麼急事？趕著回家睡覺嗎？」

康薇琪氣得直跺腳。「隨便你笑好了，反正從現在開始我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之後又倔強的喊，「我，不要你了。」

不知道怎麼搞的，聽見這樣的宣言方尹居然覺得有些受傷。

而自尊心卻不容許他噤聲，於是一臉鄙夷的說：「對你從來沒有得到過的人，你能怎麼個不要法？」

她深深地看著他，心痛得口不擇言，「你真的太過分了！反正我隨隨便便都有人可以嫁，誰希罕你呀！」

「真有品味那麼差的人，我倒想要認識他。」他輕輕鬆鬆堵回去。

康薇琪當然也不甘示弱，「就是有人眼睛沒長在頭頂上，說不定下一秒就會有人從電梯里走出來跟我求婚！」

叮的聲響吸引了他們的注意，氣鼓鼓的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往電梯方向看過去。

呃，不會這麼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