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龍德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著手下剛拿過來給他的應徵人員資料，他的眼睛眯了起來，銳利的眼眸閃著憤怒的光芒。

他真沒想到，小綠告訴他要去面試的，竟然是他們龍氏保全的工作，而更該死的是，人事部經理竟然還通過這項人事，讓她通過初試，並通知她來面試。

他握緊手裡的人事資料，將銳利的眼光調往站在一旁的人事主任，開

這次的初試，是由你一手主辦的嗎？」

「是的。而且經理還親自坐鎮主持，直到整個筆試結束後才離開。」沈志遠十分恭敬地說道。

「喔？張經理既然參與整個過程，難道他不知道，我們公司這次徵選保全人員，只限定男性參加嗎？」

「呃……」看執行長臉上原本冷峻的表情變得更加的陰沉，眼神里進射出危險的光芒，幾滴冷汗由沈志遠額頭沁出。

「嗯？」他沉下聲音的質問，讓沈志遠答不出話來。

因為他太過明白，這樣破例讓鳳小綠過關，並參與筆試又通過考試資格，大大的違反了公司的規定，這點是他公事上的過失，他無話可說。

這時，一道嗓音突然由門外傳來，讓沈志遠明顯的鬆了一口氣。

「龍執行長，你何必為難沈主任呢？這件事是我作主的，有什麼懲處，就沖著我來好了。」

張天守修長的身材倚在門框邊，臉上帶著不正經的笑意，眼神閃著趣味的光芒。

張天守是龍德威在事業上最得力的助手，也是保全方面的佼佼者。雖然他皮膚白皙，看起來像個斯文的白面書生，可實際上，他的頭腦與身手都是一流的！

「張天守，你又在玩什麼把戲了？」

張天守對沈志遠便了個眼色，沈志遠隨即意會的走出去做自己的事。

這件事是由張經理決定的，現下他既然要負責任了，他當然也就樂得輕鬆。

「老大，你也知道，雖然公司規定要的是男性保全人員，但小綠的身手也不弱，我們怎能因為她是個女的，就不給她這個機會呢？」張天守原本不正經的表情，在這一刻顯得認真許多。

龍德威聽到他這麼說，眼睛馬上危險的眯起，整個人倏然站了起來，對著他冷冷開口：

「我警告你，最好不要把小綠扯進來。」

可，張天守一點都不以為意，還笑笑地對他說：「老大，不要那麼激動嘛！想想看，還有什麼方法，是你可以時時盯著她，又不必擔心她會出事的呢？」

龍德威瞪著他好一會兒後，才緩緩的道：「天守，你該知道，我不想再談感情，對她，我能給的，只有兄長的保護。」

「哇！老大，你這麼說，是想要增加我的罪惡感嗎？明明我才是那個該用兄長身分來保護她的男人，如今這話卻從你嘴裡說出來，讓我挺不爽的。」

「那不是你的錯。」龍德威安慰他。

「是啊！』張天守突然露出一個嘲諷似的苦笑，「是上一代的恩怨沒錯，但為何受苦的，卻是我們這一代呢？』他的眼裡閃過一絲苦澀。

龍德威走到他的面前，拍著他的肩頭。

「天守，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這些年來，你以朋友的名義代替兄長的身分，默默的照顧小綠，我看得很清楚，我相信，小綠也可以感受到你的關心。」

「那又如何？我家那個老頭，已經傷透她們母女的心了。有時候我真恨，恨自己為什麼會是張良俊那老頭的兒子，那讓我覺得自己很骯髒，而且充滿罪惡感。」他的語氣充滿了嫌惡。

那年，張天守來到他的公司應徵工作，因為優異的身手、高分的筆試和各項測試，而得到最高分的成績，核准進入公司服務。

張天守進入公司後，一連串出色的表現，得到了龍德威的另眼相看。兩個大男人的友誼，也隨著時間與任務的累積，建立出了對彼此的信任感。後來，他才告訴龍德威，他會進入公司，全都是為了鳳小綠母女。

他的母親是他父親風流薄倖下的受害者，最後甚至含恨而終，之後他輾轉得知，原來還有另一個女人，和他母親有著一樣的苦命下場。於是，他決定好好的照顧小綠母女。

有了龍德威的幫助，他確實方便許多，只是，到現在他還不敢與小綠相認，因為他怕小綠會不肯認他這個兄長，會認為他與父親是同樣類型的男人。

以她恨父親的情況看來，她可能也不想看到他吧！

「天守，你不能因為這樣，就讓小綠進入這危險的行業！何況，我並不贊同你所說的『把小綠放在我們公司，就是保護她的最好方法』，別忘了，我們這裡是保全公司。」

「這點，我比你還清楚，但我有我自己的考量，如果你真的那麼不放心，我可以把她帶到我身邊，當我的貼身小助理，這樣行了吧？」

看著天守這麼堅持的樣子，龍德威開始感到懷疑了。真不知道他又在打什麼主意了？他們這對同父異母的兄妹，雖然沒有栢認，可是他們腦袋裡那些亂七八糟的鬼主意，卻同樣多得令人匪夷所思。

所以，每次聽見他們兩人要是決定一件事時，他都得提高警覺，因為事情絕不會那麼單純！

「張天守，你給我老實說，你究竟在打什麼主意？若是你不給我說清楚，我絕不會批准這項人事，今天下午，小綠也別想來面試了！」

「呵……聽你這麼說，奸像只要我解釋清楚，你就會通融羅？那有什麼問題，我可以馬上告訴你答案，剛才說要就近保護她是其中一個原因，當然還有另一個重要的因素……」

看他笑笑地瞅著他猛看，還故意賣關子，龍德威的心情有些不悅，於是厲聲催促他：

「是什麼？」

「就是沈志遠啊！你應該知道他吧！」他賊賊的笑意一閃而過。

對不起羅，沈老弟，先借你的名字用用，以後再好好的補償你！

「廢話，他是我公司的人事主任，我怎麼會不知道！但，這件事和他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啊！因為他想要追我們家小綠嘛！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這個道理他可是十分明白，所以不管怎樣，他都要讓小綠進來我們公司，尤其小綠又挺喜歡這份工作的。」

龍德威聽到這個震撼性的消息，怔愣了片刻，因而錯過了張天守眼底一閃而過的狡黠光芒；之後又因為心情莫名的沉重與難受，而錯過他嘴角欠扁的笑意。

「我不準！」

低吼出這一聲後，回蕩在室內的餘音，讓龍德威倏然明白，自己的情緒有多麼的激動。

看到張天守眼底閃現瞭然的笑意，他忍不住低咒一聲：

「夠了！我不管你怎麼想，這項人事命令，我是絕不可能讓它通過的！」

張天守看著他燃起怒火，卻一點都不以為懼，反而笑得很開心。他低頭看著手腕上的表，對他得意地道：

「OK！你的拒絕我接受，但你必須說服另一個人才行喔！」

在龍德威仍疑惑不解之時，張天守把眼光調轉到緊閉的門口，大聲喊道：「小綠，你可以進來了。」

龍德威緊緊蹙起濃眉。

「你搞什……」他的話在看到小綠現身在門口時，倏然中斷，接著低咒出聲。

張天守不知死活的走到小綠的面前，對她打氣的道：

「小綠，接下來的面試，就由我們老大親自來考你，要好好加油喔！我誠摯的希望，你能成為我們公司的三貝。」

張天守說畢，就在龍德威的怒目之下，悠哉悠哉地吹著口哨走了出去，將空間留給兩個人。

他太過清楚，小綠有多喜歡德威；而德威對小綠的在乎，恐怕比他自己所知道的還要深！若是他不在旁邊幫這兩個人一把，誰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才會有進展啊！

小綠看龍德威站立在她面前，拿著一雙幽深難測的眼眸打量著她時，她馬上對他露出討好的笑容，並忙碌地將原本背在她肩頭上的背包拿下下來，解開後，開始在裡面翻找東西。

龍德威對她的舉動，一點都不好奇，他在意的是，他從小看到大的丫頭，竟然有別的男人在覬覦著她，他心底因這事而起了陣陣漣漪。

看著她笑得甜美的臉蛋，他發現自己實在無法想像，她在別的男人面前笑成這副模樣的情況。

倏地，他瞪大了眼，剎那間了解了一切。

原來，他壓抑了多年的情感，並不只是因為他們之間的約定，也不是為了同情而起的疼惜，而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愛憐與守護之心。

他太過明白這種因她而起的悸動，是從第一眼見到她時就有的，只是這些年來，他總是刻意迴避，並自以為是地用著兄妹間的相處方式在對她，殊不知，他早已對她動了情。

可是，他不能給她愛情，但也不想將她拱手讓給別的男人，他……他到底該怎麼做呢？

就在他陷入深思的時候，鳳小綠像在獻寶似的，從她背包里，像變魔術般的，將她要面試需要的「工具」，一件件的拿出來——

「威威，你看看要用哪個武器來考我，我這裡有雙截棍、刀子、偵測型相機……啊！」

她突然驚喊一聲，讓龍德威的注意力，不得不移到她身上。

「真是不好意思，我竟然把玩具槍也給帶來了……」她的手舉得高高的拿給他看，接著又瞄向背包里的東西，然後叫嚷道：「ㄟ……沒想到，我竟然連鐵鎚、弓箭和彈珠都不小心收進來了耶！」

「呵呵……」她抬起眼，對他淘氣地笑著。「威威，待會兒，你要不要跟我玩玩，我們以前常在玩的彈彈珠啊？」

聽到她這麼說，龍德威面色一凜。「你以為我們現在幾歲？」

「喔，也對啦！但我只是想回味一下我們美好的回憶嘛！」她沖著他傻笑著。

他因她的笑容而心頭一悸，怱而想起什麼，臉色又很快地陰沉了下去。他一個大步，來到她的面前，將她手上的東西全數丟到地上。

「小綠，不要管這些東西了。」

「可是，這些是我要面試用的耶！你怎麼可以……」

她想彎腰撿拾，卻被他一把攫住臂膀——

「沒有面試！』

「沒有面試？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的心一涼，不敢置信地問。

「意思就是，我不可能錄用你，不管面試會不會通過，結果都是一樣的，所以你不用白費力氣了！」

他的話簡直像在宣判她的死刑，她無法接受地激烈問道：

「為什麼？」

「因為我們需要的是男性，你不適合！」

「什麼叫我不適合？我明明通過筆試了，何況，我的身手並不會比一個男人差，你為什麼不讓我試試看？」

她激動的表情，是他第一次看見；而她眼底的難過，更是令他不舍。只是，他怎能告訴她，不讓她來上班真正的原因是因為他嫉妒呢？

臉上的表情是陰鬱的，他硬下心腸，冷著聲音對她道：

「我不能拿你的命來試！」

「你……你就對我那麼沒信心嗎？難道你不知道，我會想來這裡上班，為的就是想要和你更貼近一點，這種心情，你真的一點都不了解嗎？」

她氣極的吼出自己的心聲，但一說完，她立即愣住了。而且顯然，愣住的人不只是她，龍德威也因為她的話而驚得說不出話。

他們之間一直是處在一種曖昧不清的情況下，兩人都沒有去突破這個狀況，尤其是龍德威，更是將這個敏感的話題，躲避得徹底。

「小綠，你明知道……」

「我什麼都不知道。」她喊，雙手搗住耳朵，擺明了不想聽他即將出口的話。

看她想要逃避的模樣，龍德威只好緊緊的擁住她的身子，輕言勸說道：「小綠，你知道，我不是那麼不近人情的人，可是，來我的公司上班，真的不是個好選擇。」

他抬起她的下巴，認真的眼眸緊盯著她看。

「小綠，我答應過你，要好奸的守護你，如果我今天讓你到這裡上班，發生什麼事，你要我怎麼辦？」

「威威，我不會有事的！如果，你真的那麼不放心，我可以待在你身邊，做你的私人助理，這樣好不好？」

她仰起頭，期盼的眼神亮晶晶地瞅著他看，讓龍德威的心瞬間軟化了。

該死的！為什麼每次看進她這雙眼睛時，他總是輕易地棄甲投降？

「你確定你會乖乖的做我的私人助理，而不到處去惹是生非？」他懷疑地問。

「喂！你說那是什麼話啊？我這個人最安分守己了，怎麼可能會到處惹足生非！」她抗議。

「小綠，我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平常的表現怎麼樣，我會不知道嗎？」

突然，不堪回首的往事又在他的腦海一閃而過。

龍德威專註地看著小綠：心裡想著，若是類似多年前的那件憾事再度發生在她身上，他無法想像自己將會有怎樣的反應，又如何能承受得起，那樣絕望又悲痛的打擊！

複雜的心情，讓他的內心矛盾掙扎：可，小綠卻不知道他此刻的轉折心境，只是一逕地認為，他仍舊被多年前的那個陰影給緊緊纏住，才會始終想不開。她不放棄的對他勸說著：

「威威，我知道你的顧忌是什麼，但我不是妮妮，我沒有那麼脆弱，也有能力保護自己，你不必擔心……」

「不！」他打斷她的話，「不要在我身上找尋幸福，也不要對我有任何的期望，我無法給你什麼的，小綠，我最不想做的，就是傷害你，你懂嗎？」

他終於說出口了！鳳小綠一直以為，他會繼續保持沉默，繼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可，他竟然願意跟她討論他們之間的事了！

「我當然懂，可是，你一直害怕會帶給我傷害，而不嘗試接受我們之間的感情，那對我來說，也是一種傷害，難道你不知道嗎？」

既然他肯談，那麼小綠決定一次跟他談個清楚，她再也不要這樣曖昧不清的關係，讓兩個人痛苦了。

龍德威無語地看著她。他早該知道，不能碰觸這個敏感的話題，可卻因為嫉妒、因為再也壓抑不住對她澎湃的感情，才會發展成現在的局面。

「唉……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才奸？」想要擁有她又不敢擁有她，他傷透了腦筋。

鳳小綠聽到他這麼說，心情頓時飛揚了起來。她歡呼一聲，猛地撲進他的懷裡，對他粲笑道：

「很簡單啊！只要把我放在你身邊，讓我們朝夕相處就好啦！」

「事情沒那麼簡單！」

「哎呀——」她雙手捧住他的臉頰，對他眨眼微笑道：「不要想那麼多嘛！只要我們互相喜歡，我相信，不論碰到什麼問題，我們都可以解決的！」

「小綠，你不要……」

龍德威還想說些什麼，小綠卻伸手搗住他的嘴，不讓他再說出她不愛聽的話。

「威威，你看看我，現在是不是好好的活在你的面前？」

他對她點點頭；她則滿意的再加大臉上的笑容。

「那就對了啊！既然我和你同居了那麼多年，都沒事了；現在再和你一起上班，那更是沒問題！我們就這麼說定了，明天我和你一起來上班。」

她逕自決定的話語，讓龍德威就算沒被她搗住嘴巴，也說不出話來。這丫頭……這麼多年來，霸道的個性還是一點都沒改變。

鳳小綠看他沒有再說什麼，忍不住綻開心滿意足的幸福笑容，緊緊的摟住他的脖子，偎在他的懷裡，笑意始終掛在嘴角。

她知道，她和他之間的關係，又往前跨進了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