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本來以為會從她吃下的粽子里化驗齣劇烈的毒素,可是什麼都沒有,粽子很正常,正常到讓思琪覺得有點可惜,真正不正常而且徹底抓狂的是她的盲腸,不過令人欣慰的是,她終於把瘋子盲腸從她身上徹底移除乾淨。
她一醒來,就看見家人圍在她身邊,刺眼的光線讓她眨眨眼。
咦,早上了嗎?
「醒了、醒了,思琪,妳覺得怎麼樣?」蘭柏興問道。
「這好。」她動了一下,感覺到手術的傷口一陣抽痛。
「那就好。」蘭柏興這才鬆口氣。
接著回答兄嫂幾句問話后,思琪問道:「洋蔥呢?」
「我們叫他去吃東西。」李美華說道。「他從昨天晚上開始就沒吃東西,所以我要他去吃點東西。」
閑聊了幾分鐘后,蘭家新與李美華才離開醫院去上班,蘭柏興則坐在病床邊說道:「妳一個月內就進了醫院兩次,晚一點我去廟裡給妳燒香。」
「我沒事了。」她揉了一下眼睛,想到昨天的痛徹心扉,她很高興一切都過去了。
又說了幾句后,葉洺聰走了進來,蘭柏興找了個借口離開,好讓他們兩人單獨相處。
一看見葉洺聰下巴冒出的胡碴子還有跟昨天一樣的衣裳,她立刻道:「你沒回家?」
「我放不下妳。」他在床邊坐下,摸了摸她的額頭。「要不要坐起來?」
「好。」
他彎身為她搖起床頭,思琪因為傷口扯了一下而倒抽口氣,他立即緊張道:「怎麼?」
「沒事,傷口抽了一下。」她扯出笑意。「你別緊張。」
他在床沿邊坐下,定定的看著她。「妳昨天嚇掉我半條命。」他永遠無法忘記她痛苦哭泣的模樣,她向來就不是愛哭的人,可昨天她卻哭得淚流不止,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的驚慌懼怕卻又無能為力。
她在痛苦時,他什麼也幫不了她,只能說些言不及義的安慰話語,如果可以的話,他寧可代她承受這些痛。
「我現在好好的,你不用擔心。」她主動握住他的手。「再過幾天我又會是一條活龍。」她微笑。
他傾身在她額上印下一吻,她漾出一抹甜笑。他不敢移動到她,所以只是輕輕地環著她,思琪抬手摟住他的背,兩人靜靜地享受著寧謐親昵的氣氛。
思琪以鼻子磨磨他的頸項。「洋蔥,你的味道比醫院好聞多了。」她覺得很安心。
他微笑地摸摸她的後腦。
「還有,你留鬍子的樣子看起來很有頹廢墮落的美,好想撲倒你。」她揚起嘴角。
他輕笑,在她耳邊呢喃一聲。「我等妳。」
思琪立刻起了雞皮疙瘩。
「好肉麻……」她嬉笑著,隨即吃痛一聲,「噢……」
「怎麼了?」聽到她痛苦的呻吟,他一臉焦急。
「沒事。」她苦笑一聲。「我不能笑,會扯到傷口。」
他這才放下心。「醫生說先住院三天看看情形,如果恢復的不錯,就可以回家了。」
「他有說什麼時候傷口才會好嗎?」
「要好幾天,每個人不一樣,不過差不多都要一個禮拜以上吧!」見她苦下一張臉,他微笑地說:「一個禮拜很快就過了。」
「不能笑,也不能吃東西,好無聊喔!」剛剛父親說,前兩天都只能吃流質的東西,第三天以後吃半流質,第六天才可以吃一般的東西,聽到這兒她都要哭了,現在再加上不能大笑,那她的人生不就沒意義了。
「妳乖點。」他又親她一下。
「不乖也不行。」她長嘆一聲,不然還能怎麼辦呢?「對了,我的包包……」
「應該還在店裡,我等一下去幫妳拿。」昨天他急著送她去醫院,根本沒時間幫她收東西。
「好,我筆記里有一些小說的idea,弄丟就完了。還有,爸爸會在這裡陪我,你先回家休息。」
「我不累——」
「你總要洗澡換衣服,洋蔥,我只是割盲腸,不是什麼大病,你不用緊張。」她拍拍他的胸膛讓他安心,明白他真的被她嚇到了。
他終於點頭。「好吧!我會回家休息。」
思琪這才滿意地露出微笑。
葉洺聰離開醫院后,父親到便利商店買一些報章雜誌,讓她無聊時可以打發時間,而後為了避免腸胃沾黏,她還得下床走路活動,可手術縫合的傷口讓她疼得齜牙咧嘴。中午後,腸胃蠕動排氣,她總算可以喝點東西。
黃昏時水雲與敏柔來醫院看她,她高興地展示傷口給她們看。
「我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船員要先割盲腸,因為痛起來真的會死人。」思琪發表她的闌尾炎心得。
「這要拆線嗎?」敏柔看了一下她傷口上的縫線。
「不用,現在好像都不用。」她微笑。「醫生說幫我縫得美美的,只是現在不能大笑讓我很痛苦,我剛剛看雜誌看到笑話版,差點沒憋到腦中風。」
水雲好笑道:「既然不能笑,就別看笑話版。」
思琪搖頭。「這是一種禁忌的誘惑。」
「那是自討苦吃。」水雲莞爾地說。
「也是,哈……嗚……」思琪笑了一聲,就急忙捂住嘴。
「別笑了。」敏柔急忙道。「萬一傷口裂了就麻煩。」
思琪勉強止住笑,長吐一口氣。「我今天終於領悟到笑比哭還難看的真義。」
三人說笑一陣后,兄嫂也來了,本來以為在醫院很難捱,可除了傷口一直隱隱作痛外,其他一切都還好,一天很快就過了。
第二天雖然傷口還是會痛,不過不曉得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比前一天好上許多,看著洺聰租來給她消磨時間的言情小說,時間過得很快,偶爾跟來探望的朋友聊聊天,又過了一天。
到了第三天時,思琪的心情大為好轉,因為終於可以吃點不一樣的東西,這兩天她覺得自己好像古代被虐待的奴婢,每天都餓得前胸貼後背。
就在她吃地瓜稀飯當晚餐的時候,學長意外地出現在病房。
「學長,你怎麼……」
「我打電話到妳家去,妳爸告訴我的。」黃元賓帶了一盒蘋果。「怎麼樣?盲腸呢?」
「噢!不在我身上了。」思琪好笑地說。
黃元賓笑道:「我是說妳有沒有留下來?」
「當然沒有,看了一下覺得很噁心。」思琪吐出舌頭。「那能幹嘛,除了嚇人……啊對喔!能嚇人也不錯,早知道就留下來做成標本。」
黃元賓轉向葉洺聰。「那天多謝你幫忙。」
「哪裡,舉手之勞。」葉洺聰客套地說。
「學長,你感冒好了嗎?」思琪詢問。
「昨天才好,不過現在還是有點流鼻水。」他撫了一下左臉后問道:「我是不是有撞到什麼東西?我的臉腫了兩天,現在還黑青黑青的。」
思琪一臉尷尬,忽然想起洋蔥打的那一拳。「嗯……有撞到。」她偷瞄洋蔥一眼,發現他泰然自若地在整理方才削的果皮。
「學長,吃蘋果。」她指了一下削好的蘋果,表情有些愧疚。
黃元賓也瞄了一眼葉洺聰。「不用了,削給妳吃的。」
「沒關係,還很多。」葉洺聰淡淡地說,隨即走到洗手間去洗手。
黃元賓乘機問道:「你們……沒事吧?」他壓低聲音。「我是說……那天他沒誤會吧!」那晚倒在思琪身上后,他的印象都模模糊糊的,不過還有印象葉洺聰有出現。
思琪遲疑了一下,隨即道:「沒有。」說真的,她到現在都還沒跟洋蔥談這件事。「你呢?跟學姊呢?」
「算了,別提了。」他一副不想討論的表情。
「你沒打電話跟學姊說你發燒?」送他去醫院時,她有想過要替他打給學姊,可是一想到萬一學姊說不定又會誤會,她決定還是作罷。「苦肉記很有用。」
他微揚嘴角。「以前吵架時用過好幾次。」
「有用嗎?」
他點點頭。
「那這次為什麼不用?」
「不知道,這次覺得很累……」黃元賓嘆口氣。「這次碰到妳,說真的,還滿高興的,畢竟我們大學還滿聊得來的,後來是因為嘉嘉的關係所以才疏遠妳,可是沒想到都十年了,她還在吃這些陳年老醋——」
「你沒告訴她我有男朋友?」
「說了,能說的都說了。」他皺下眉頭。「可是一鬧起來,她……唉!算了,不說這些了。」
「學長,要不要我帶洋蔥去跟她解釋。」這是她能想到比較好的方法。
「不用了。」黃元賓搖頭。
「那……我犧牲好了,你跟她說我是變性人。」
黃元賓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
「我都犧牲到這個地步了——」
「她會信才有鬼!」黃元賓打斷她的話。
葉洺聰走回床邊,唇角微揚,顯然也聽到她說的話。
「嗯……」思琪沉思。「看來只好使出撒手鐧,你跟她說我只喜歡女的。」
「哈……愈說愈離譜。」黃元賓搖搖頭。「妳好好養病,我自己的事自己會解決,我今天是特地來還衣服的。」他拿起手上的紙袋。「這是伯父的衣褲,妳幫我跟他說一聲謝。」
「好。」思琪點頭。「你的衣服也還在我家。」
黃元賓不甚在意地說:「沒關係,我有空再拿吧!還有,妳的手機修好了,我幫妳拿來了。」
思琪頓覺一群烏鴉飛過天際,而且灑了她一身鳥屎。「嗯……好……」她根本不敢往葉洺聰的方向瞧,急忙轉開話題。「那個……你開始上班了嗎?」
「昨天就上班了。」他將手機放在她旁邊的矮柜上。「小心一點,不要又摔了。」
「學長!」思琪瞪他一眼。「你有沒有被手機打過?」
「啊?妳在說什麼?」他一臉茫然。
「我是說,學姊有沒有拿手機打過你的頭?」她沒好氣地說。
「當然沒有,她只有當著我的面摔過手機。」話畢,他又長嘆口氣。「好了,我該走了,手機不要一直摔——」
「我哪有一直摔!」她揚高聲音,隨即呻吟出聲。
「又扯到傷口了?」葉洺聰關心地問。
「沒事吧?」黃元賓立即道。「有傷口就不要說話那麼大聲。」
思琪一邊呻吟,一邊不忘瞪他。「沒事。」再說下去,她可能會罔顧傷口裂開的危險,拿手機猛K他的豬頭。
又閑扯了幾句后,因為顧及葉洺聰也在場,所以黃元賓沒有多待,借故有事便離開了醫院。學長走後,思琪一邊喊疼,一邊偷瞄洋蔥的表情。
「說話就說話,不用這麼激動。」他調整她的姿勢,讓她舒服點。
「洋蔥小甜心——」
他好笑道:「什麼小甜心!」
「沒有啦!你這幾天很照顧我,所以就是sweet-heart,那個……來,吃點蘋果。」她拿起蘋果。「很甜喔!」
他在椅子上坐下,推了一下鏡梁。「妳想說什麼?」他審視地看著她不安的表情。
「沒有。」她咬口蘋果。
「那就好好休息。」他拿起財經雜誌閱讀。
「那個……手機……」她想著該怎麼說才能將傷害減到最低。「我爸弄壞的。」
他從雜誌上抬起頭。「是嗎?」
「你幹嘛,懷疑我?」她瞪他。「哼!好漢做事好漢當,沒錯,不是我爸弄壞的,不過我已經抓到兇手了。」
「兇手?」
「對啊!我已經叫朱姊把他照下來,朱姊的手機還可以照相,很不錯吧!」她笑嘻嘻地說。「我叫她傳e-mail給我,我把那個撞到我的,跟踏到的都照下來了,可是……」她頓了一下,故意長嘆一聲。「天有不測風雲,朱姊不會用,所以不小心把影像刪掉了。」
他只是聽著,沒發表意見。
她收起嬉笑之色。「你在生氣?對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
他還來不及回答問題,病房內又走進來兩位訪客。
「看妳氣色滿好的嘛!」
思琪轉向門口,驚訝道:「君堯。」當她看見第二個人時,臉上的訝異之色更甚,是楊宜茜。
「我今天打電話到妳家,妳爸說妳開盲腸。」佟君堯笑著說。
「你打電話到我家?找我有事嗎?」思琪詢問。
「沒……沒什麼啦……」佟君堯急忙轉個話題。「我剛剛在走廊看到妳學長。」他朝她使個眼色。
思琪恍然,明白他打電話給她是為了問學長的事。
「我不知道要買什麼,所以隨便買了幾顆水果。」佟君堯自動地將水果提放到矮柜上。「咦?妳手機修好了?」他未加思索地脫口而出。
「對,剛剛學長拿來的。」思琪自然地回答。
「你知道思琪手機摔壞了?」葉洺聰看向佟君堯,一臉深思。
思琪心中立刻警鈴大作。「那……那個,妳怎麼也來了?」她急忙將話題轉向楊宜茜。
「嗯!」楊宜茜點個頭。「妳的頭髮上面有頭皮屑。」她伸手替她撥開。
思琪瞄她一眼。「妳上面也有。」
一旁的葉洺聰揚起嘴角,眸中出現笑意。
「不可能,我昨天才洗。」楊宜茜露出牽強的笑。
「換個洗髮精會好一點。」思琪露出笑。
「海倫仙度絲不錯。」佟君堯遲鈍地搭著話。「不然落健也可以,我上次用了之後,頭皮屑真的有比較少,還有就是不要穿深色的衣服。」
楊宜茜瞄他一眼,沒搭腔。
思琪忍住笑。
「我只要壓力大,頭皮屑就會特別多,天天洗還是很多。」佟君堯有點懊惱地搖搖頭。
葉洺聰推了一下鏡梁,眼神轉向窗戶外。
思琪忍不住哈哈大笑,隨即哀痛一聲。「噢!不能笑,不能笑……」
「怎麼了?」佟君堯緊張道。
葉洺聰來到思琪身邊。「她一笑就會扯到傷口。」
思琪抓著葉洺聰的手臂,一方面疼得厲害,可一方面又很想笑。「哎喲……」她將臉埋到他胸前,肩膀顫抖著。
「別笑了。」葉洺聰沉下聲音。
「嗯……」思琪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控制笑意。
楊宜茜盯著兩人親密的舉動,一言不發。
「有這麼好笑嗎?」佟君堯也露出笑意。
「沒有。」思琪搖頭,終於止住笑。
佟君堯將話題轉到葉洺聰身上。「你找到工作了嗎?」
「還沒,我這幾天才開始面試。」他讓思琪坐好后才離開床沿。
「你在找哪一類的工作?」
「金融、證券。」
思琪見他們兩人開始聊起工作上的事,便將注意力移回楊宜茜身上,瞧見她正翻閱著洋蔥租給她的小說。
「妳在寫這個?」她詢問。
「對。」思琪點點頭。
「哪一家出版社?」她又問。「我無聊的時候也會租個幾本打發時間,下次我可以捧個場。」
「不用了,特地去看我的書好怪。」除非已經是熟朋友,否則她不會說她的筆名與出版社。
「怎麼會怪?可以順便幫妳打知名度。」她頓了一下。「我也會去買幾本的。」
「不用了。」思琪好笑地說。「不用這樣。」說真的,她實在搞不清楚她說的是真心的,還是出言在諷刺她。
「有時候我覺得……」楊宜茜翻著小說。「裡面寫的都很不實際。」
「愛情小說就是這樣,它是要給女生希望跟夢想的,不是……現實。」她聳聳肩。「如果妳想看比較現實的,我可以介紹妳幾個作者,其實還是有作者在寫,就看妳想從小說裡面看到……嗯!或是經驗到什麼。」
「妳不覺得看這種小說會讓女生不切實際嗎?」她放下小說。「現實里哪那麼多有錢又帥的企業家。」
「這個就是夢想,就像白雪公主、白馬王子之類的。其實妳不用這麼嚴肅,我想很多女生都知道小說是小說,現實是現實,如果感情出問題,應該會去看探討男女關係的書,或是心理學之類的書尋求解決方式,不會有人去言情小說裡面找答案的。」思琪一邊說著,一邊思忖:她幹嘛跟她扯這些有的沒的。
彷彿也察覺兩人怪異的談話,楊宜茜換了個話題。「妳學長人看起來好像不錯。」
「是不錯。」思琪點頭,不明白她轉來這裡幹嘛。
「他跟女朋友和好了嗎?」
「哈!我肚子有點餓了,你們餓不餓?我去買東西。」佟君堯突然插話進來。
思琪瞟了眼他一副愧疚不安的臉,就知道他漏了口風,想到剛才學長的行徑,再看看佟君堯,她忍不住想翻白眼,怎麼保密的功夫這麼爛,一下子就讓人家全套出來了,她甚至懷疑他們的嘴有嚴重破洞,不然怎麼會漏風漏成這樣!
「我不餓。」楊宜茜搖頭。
「你們去吃東西吧!」葉洺聰對佟君堯說道。「思琪今天見了很多人,也說累了,讓她休息吧!」
聽見這話,思琪立即配合地閉上眼睛。「唉!我現在體力大不如前……」她故意長嘆一聲。
「好、好。」佟君堯忍笑著點頭。
楊宜茜輕擰眉心,只得與佟君堯一起告辭。
一離開病房,佟君堯隨口問道:「妳是真心來看思琪的嗎?」
她詫異地看他一眼,微笑道:「當然是真心的,你為什麼這麼問?」莫非葉洺聰跟他說了什麼嗎?
佟君堯看她一眼。「可能是我的錯覺吧!我總覺得妳好像不是很高興。」在病房中她與思琪的對話他並沒細聽,可他可以從她的言行舉止,還有說話的態度上感覺她好像有敵意。
雖然他跟不少女生短暫交往過,但這並沒能幫助他多了解女人一點。
「妳還喜歡洺聰?」他試探地問。
「他不是我想象中……那種溫柔的人。」
「他給妳釘子碰了?」他直覺地說。「我跟妳說過,他可以很好相處,也可以很難相處,再說他喜歡思琪……」
「不要說了。」她打斷他的話。「他喜歡誰不關我的事。」
佟君堯瞄她一眼,識相地閉嘴。雖然他不懂女人,可至少還看得出她現在心情不甚愉快,為了避免受到波及,他還是閉嘴的好。
不過在他閉嘴前,他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那個……感情豈能盡如人意,看開一點,像我這樣,不是也挺好的。」
楊宜茜沒說話,只是面無表情地往前走。
佟君堯聳聳肩,摸摸鼻子,算了,他還是少開尊口吧!
他們兩人走後,思琪立即偷偷睜開一隻眼偷瞄葉洺聰,就見他坐回床邊的椅子,繼續看他的雜誌。
思琪出聲道:「洋蔥,你是不是在生氣?」
「沒有。」他的視線專註地在雜誌上。
「騙人,你在鬧彆扭對不對?」她一副瞭然於心的口氣。
他抬起頭,黑眸閃了一下。「我鬧什麼彆扭?」
「你在為手機跟學長的事情生氣對不對?」她看著他。「是的話就說出來。」有上一次的經驗,她對他的反應已瞭然於心。
他沒吭聲,聽見她繼續道:「哼!你不要故意讓我愧疚,告訴你,我也在生你的氣。」她來個先發制人。
他微挑眉毛。「我做了什麼?」
「你跟楊宜茜出去對不對?」她哼地一聲。「還收她送的粽子,害我一時不察,吃下敵人的誘餌。」
他讓她逗笑。「什麼誘餌?」
「那不是釣你用的嗎?結果差點弔死我!我想到了,上次腸胃炎也是因為她。」這下是新仇加舊恨了。
他不解地看著她。「什麼意思?」
「我打電話找你吃蘋果派,分機是她接的就算了,為什麼我打你的手機也是她接的?她還跟我說你在桃園的時候,陪她去夜市買東西。」她朝他皺鼻,不說不氣,現在想想,這口氣一直沒平過。
葉洺聰訝異地看著她。「我不曉得這件事。」
「我愈想愈奇怪,就一個人把蘋果派都吃了。」她朝他吹鬍子瞪眼睛。
「為什麼不跟我說?」他皺眉,如果他知道這件事,就不可能對楊宜茜這麼客氣。
「我忘了,再說,有些事當時根本覺得沒什麼,是事後回想才覺得怪的。」而且當時雖然覺得怪,但為了這種小事提出來好像也小家子氣了一點,若不是楊宜茜陸續有後面這些小動作,她根本不會把這件事擱在心上。
「我肚子痛那一天中午也曾經打過手機給你,可又是她接的,如果是你,你不生氣嗎?後來我又打一通,她乾脆切我電話,真的是不想不氣,愈想愈氣,洋蔥,你去把她叫回來,我要好好修理她。」本來沒說這些事時還挺心平氣和的,沒想到一說出來,火氣卻愈來愈大。
見葉洺聰冷著臉站起來,真的打算走出病房時,嚇了思琪一大跳。「洋蔥,你幹嘛?快回來,我說笑的,不用叫她回來了——哎喲!好痛……」她想下床攔他,可動得太快,又扯了傷口。
她一喊痛,他立刻緊張地走回來。「不要亂動。」
「誰叫你……噢……」她掐緊他的手臂,等待痛處慢慢平息。
「沒事了,別亂動。」他眉頭糾結,右手撫著她的背想讓她好過一點。
「你要找她,也等我恢復戰鬥力。」她吐出一口長氣。「上次在她面前拉成那樣,這次又割盲腸躺在這裡,一點氣勢都沒有,這樣我很窩囊,等一下我才罵她兩句,結果就像殺豬一樣大叫『哎喲,不能罵了,好痛好痛』,這樣能看嗎?萬一傷口裂開,在她面前噴血暈倒,那不如殺了我。」
他嘆口氣。「妳想太多了。」
「呼……」她又長吐一口氣。「當然要面面俱到,罵人也是要有氣勢的。」
他坐回床沿,皺著眉頭說:「我不知道這些——」
「沒關係啦!」思琪大方地說。「我知道你跟她沒怎樣,只是那個時候就是會生氣,對了,你昨天中午為什麼跟她在一起?」她皺皺鼻子。
「她說有事要告訴我,我也想跟她挑明說一些事,所以……」
「那你可以先跟我講一聲啊!」她不高興地看著他。「明明打你的手機,可是接的人卻是她,感覺很糟耶!」
他摸了下她的頭髮。
「我前天就是要告訴妳這件事,可是剛好碰上妳學長……」他沒再說下去,只是推了下鏡梁。
她恍然大悟,這才明白他之前來找她是為了這件事。
「那你幹嘛不說。」她瞪他一眼。
他盯著她。「因為我當時在生氣,後來忘了。」
「生氣?你是說學長的事?」
他頷首。
「楊宜茜告訴我妳神神秘秘地打了一通電話給君堯,她覺得你們……」他聳聳肩,沒再說下去。
「那個女人——」思琪憤怒地握拳。「氣死我了,哎喲!好痛,氣死我了……」她摸著肚子。
「彆氣了。」他摸摸她的頭髮。
「她搞什麼啊,分裂破壞嗎?」她一臉氣憤。
「妳為什麼打給君堯?」他盯著她。
「當然是為了學長的事。」她沒好氣地說。「我那時候摔壞你的手機,不想讓你知道,如果要你打給學長問他跟學姊的事,不就穿幫了,等一下……等一下……」她拍了下他的胸膛。「你該不會是誤會我跟君堯——」
「沒有。」他保證地說,傾身親了下她的嘴。「我沒有神經質到這個地步。」
「哼,如果你這樣就誤會了,我拿狼牙棒把你的頭打成蓮蓬頭。」
他微笑地親了下她的嘴。「可是我心裡還是有些不舒坦。」
「不舒坦什麼?」
「妳偷偷摸摸地有事情瞞著我。」他捧起她的臉。「妳接到楊宜茜的電話,是因為我去洗手間了。」
「噢。」她頷首。「算了,我原諒你,可是你以後要告訴我一聲。」
「妳有事也別瞞著我。」他也道。「我知道妳跟君堯,跟學長沒有什麼,可是妳偷偷摸摸地做一些事不讓我知道,我心裡……」他皺了下眉頭。「不舒坦。」
她盯著他。「我知道了。」
他揚起一抹極淡的笑,在她額上親了一下。
「那我不生你的氣,你也別生我的氣,手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在她嘴上親著,阻止她發言。「手機的事情我沒生氣。」他抬起臉。
「真的嗎?」她立刻露出笑容。「那你幹嘛又陰陽怪氣的!」
「妳摔壞手機我沒生氣,可是為什麼要瞞著我?」他皺眉。
「當然是不想你生氣。」她抬手推他的嘴角,將它推成上揚的笑容。
「我早就發現了。」
「啊?你早就發現了?」她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我叫你去餐廳拿東西的時候對不對?」他去幫她拿東西,自然會注意到她用父親的手機。
「妳學長發燒那天。」見她露出訝異的表情,他繼續道:「我在幫他換衣服時,他一直說:嘉嘉,妳不要誤會,思琪只是來修手機。」
思琪張大眼。「所以……你早就知道了?」她氣憤地推他一下。「那你幹嘛不說,還故意問我爸的手機怎麼會在我桌上!」
「我在等妳主動告訴我。」他揚起一抹笑。
「主動你個頭,」她抬手敲他的頭。「你幹嘛耍詐,看我剛剛緊張的要死,你心裡在偷笑對不對?」她氣呼呼地說。
「一點點。」他承認,看她一臉緊張愧疚的模樣,是讓他有那麼一點想笑。
「可惡的小鬼。」她用力拉開他的臉。「氣死我了!」
他拉下她的手。
「如果我現在不是有傷在身,你就完了!」她給他的肩頭一個手刀。
他笑著俯身吻她。
她火大地推他。「不讓你親,我傷好之前都不許親。」
「妳摔壞手機的事我不生氣,所以這件事妳也不能生氣——」
「哈!世界上沒這麼『好康』的事,你在心裡偷偷笑我,罪無可赦!你還有什麼事沒跟我說的,全部從實招來,坦白從寬,惹火蘭思琪大爺,你吃不完兜著走。」
他好笑地道:「沒有。」
「哼!竟然看我耍猴戲。」她對他皺鼻子。「好了,你去看你的財經雜誌,不要坐在我旁邊。」
他嘆口氣,只得坐回椅子上。思琪拿起小說觀看,十分鐘后,突然覺得頭有點癢,她抓了一下頭,忽然想起楊宜茜的話。
「洋蔥,我頭上真的有頭皮屑嗎?」
他從雜誌上抬起頭。「還好。」
「嗯……」她想了一下。「我住院之後就沒洗了,嗯……好吧!洋蔥,你將功贖罪的機會來了,我想洗頭,你幫我。」她興高采烈地說,已將剛才的怒氣拋到九霄雲外。「勞勃瑞福幫梅莉史翠普洗頭是《遠離非洲》很經典的場面,你也幫我洗,我們就叫遠離頭皮屑。」
他笑出聲。「我去問護士,看怎麼幫妳洗比較不會扯到傷口。」
「好。」她很快地就恢復好心情。
他在起身前說道:「妳不用在意楊宜茜的話,就算有頭皮屑,我還是只喜歡妳。」他彎身在她唇上親了一下。
她因為他的話而心花怒放,一時之間忘了自己說過不許他親她的話,見她沒發怒,他微笑地又吻她,一會兒后才站起身。
思琪傻笑兩聲,無意識地摸摸嘴。洋蔥真是愈來愈會說情話了,突然之間,楊宜茜離她好遠好遠,遠到慢慢變成模糊的黑點,然後消失在她心上,她現在好想把洋蔥撲倒在地,一想到那情景,她不由得開始竊笑,等她傷口好了,她一定要狠狠地、狠狠地把他撲倒在床上。
「哈……」她興奮地笑了起來。「噢!好痛、好痛。」她哀叫一聲。
可惡,這可恨的傷口,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