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回府後,葵月試著休息,可卻一直無法入睡,每次一闔眼就瞧見惠文那雙瞪大的眼睛。用過晚膳后,她本想找贏瑾蕭談談,可到他房裡后,卻發現他讓夫人找去,於是只好又回僕役房。

她趴在桌上,疲憊地閉起雙眼,覺得身體好累,可腦袋裡千頭萬緒,躺在床上就是睡不著。

就在她逐漸入睡后,卻又讓人吵起。

「小姐,小姐。」

葵月眨眨雙眼,確定是真的有人在叫她后才抬起頭。「怎麼了?」

姞安不安地蹙了一下眉頭。「那個……」

「怎麼了?」

「沂馨,沂馨還沒回來。」她憂心地蹙一下眉頭。

「還沒回來?」她立刻直起身子,精神也來了。「她不是去翠茶坊幫忙嗎?三少爺回來了嗎?」

「回來了。」她頷首。「可沂馨沒跟他一塊兒回來。」

「去問過了嗎?」葵月立刻往外走。

「問了,可三少爺只冷冷地說了句:她還在忙,就把奴婢打發走了。」姞安緊張地絞著雙手。「沂馨從早上出去到現在,都超過六個時辰了。」

「妳別跟來,我去問。」葵月往贏徑直的園子走去。

「奴婢跟您一塊兒去,在外頭等小姐。」她不放心小姐一個人過去。

葵月快步走到贏徑直的院落,一進去她還算有禮的問著,「因為沂馨還沒回來,所以奴婢過來問一下……」

「我不是說了他在忙嗎?」贏徑直不耐煩地說。

「忙什麼?」他的態度讓她有些上火。「現在茶肆都打烊了。」

贏徑直不悅地皺起眉頭。「注意妳說話的語氣。」

她不甩他,質問道:「她現在在哪?」

「別以為有大哥在妳背後撐腰,妳就放肆起來了。」他火道。

一整天緊繃的心情讓她的脾氣猛地竄起。「我不需要他給我撐腰。」她怒道。「沂馨若受了什麼傷害,我唯你是問。」

「妳好大的膽子!」贏徑直厲聲道。

「她到底在哪兒?」她的雙眸燃著大火。「你再給我打哈哈,我絕不饒你。」

「妳是什麼東西,妳這個刁奴!」贏徑直揚起手就要給她一巴掌,可這手怎樣也打不下去,他從沒打過女人,硬是下不了手。

姞安在外頭就聽到兩人的爭執聲,驚恐地不知該如何是好。這下不好了,小姐真發脾氣了,怎麼辦呢?對了,大少爺,找大少爺。

她急忙往大少爺的院落跑去,跑了幾步,正巧遇上悠哉地東晃西晃的阿清。

「哎喲!這不是姊姊嗎?」阿清嘻皮笑臉地說著。

「別耍嘴皮子,小姐跟三少爺起爭執了,你快去看著,我去找大少爺。」姞安邊說邊跑。

阿清吃了一驚,連忙過去了解情況。

「你若傷了沂馨,我會連本帶利的討回來。」葵月毫不退懼地怒視著他。

贏徑直憤恨地放下手。「來人--」他朝外面大叫一聲。

兩人的爭吵聲早引了些奴婢過來,聽到他的叫喚,急忙跑進屋裡。「少爺。」

「把這個瘋女人給我拖下去,有多遠滾多遠。」他被激得眼睛都冒出血絲。

見奴婢們靠近,葵月順手抓起桌上的茶盞陡地往地上一摔,這舉動讓大伙兒全都大吃一驚,尤其以贏徑直最為驚駭。「妳做什麼?我的琉璃--」

「誰要是過來,我就往誰身上砸去。」葵月順手抓起兩個精緻的茶盞。

奴婢們嚇得都不敢動,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葵月,妳別這樣,有話好好說。」又蝶急忙勸道。

葵月瞥了左手上的茶盞一眼。「浙江越窯的青瓷碗,算你還有點眼光。」

「我要殺了妳!」贏徑直走向她。

葵月舉起碗,作勢要摔,他嚇得止住步伐。「快放下。」

「我若是將這兒全砸了,你可不知要多心痛了。」這府上沒人不知道他喜歡收集茶碗,而且視若寶貝。

「妳……」贏徑直氣得全身發抖。

「沂馨在哪兒?」她怒聲再問。「你把她怎麼了?」

他咬著牙,恨不得這會兒就把她千刀萬剮,他捨不得茶碗,可這口氣卻是怎樣也吞不下去。

「葵月,妳到底在做什麼?」又蝶再次出聲,她這樣激怒主子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沂馨不會有事的,她……她現在……」她說了一半說不下去,老實講她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兒。

「再不說我就全砸了。」話畢,她又往地上一扔,瓷碗的碎裂聲讓所有的人都畏縮

贏徑直怒吼一聲,衝過去要掐死她,才到她面前,忽然一個人影飛速竄上,擋在葵月面前。

「三少爺。」阿清夾在兩人中間,喝了一聲。「有話好好說。」

贏徑直愣了一下。「你又是什麼東西?」他揮掌就劈去。

阿清被迫接招,一個掌勁化了他的力道。

贏徑直吃了一驚。「你是誰?!」

葵月愣了下,阿清怎麼會在這兒?「這是我跟三少爺的事,你走開。」她朝阿清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別卷進來。

「那個……大少爺找……找妳。」阿清隨口說道。

「我現在很忙。」葵月瞪著贏徑直。「他不說出沂馨的下落,我是絕不會離開這兒的。l

「沂馨?」阿清動了動兩道粗眉。「她……我剛剛有看到她。」

「她回來了?」葵月鬆口氣。

「她說很累,要回房睡了。」阿清說道。

「誰讓他回來的!」贏徑直怒聲道。「誰准許他回來的!」他氣憤地朝又蝶吼道:「叫他過來。」

葵月瞇起眼睛,他是什麼意思?他原本打算不讓沂馨回來嗎?

「是。」又蝶急匆匆地跑出去。

「還有妳,再不給我滾出去,我會殺了妳。」他的耐性已經到極限了。

葵月放下茶碗,根本不把他的威脅放在心上。「你……」

「我們先出去。」阿清急忙打斷小姐的話語。

「我不出去。」葵月揚起下巴。「我已經決定了,沂馨跟我一塊兒到大少爺那兒,你再也不能使喚她。」

「妳是什麼東西?」贏徑直走上前,一臉殺氣。

阿清再次攔阻。「三少爺--」

贏徑直自小到大沒受過這樣的氣,而且這氣還是來自一個婢女,他如何忍得,不由分說地便動起武來。

兩人立刻在房裡打了開來,阿清不敢進攻,只是防守。

「你們兩個別在屋裡打。」葵月不悅地蹙起眉頭。「三少爺,你再不住手,我可要嫁給你大哥,讓你一輩子在我底下受氣,你真想叫我大嫂嗎?」

贏徑直驚愕地停了手。大嫂?別開玩笑了!

葵月瞥他一眼,冷哼一聲。「不信嗎?只要我點頭,我就是你的嫂子。」

突然一陣笑聲從門口傳來。「這是我聽過最新奇的威嚇法。」贏瑾蕭笑容滿面地現身,他與母親談完話后,在回房的途中遇上姞安,便順道過來了解狀況。

葵月不期然地紅了臉,怎麼讓他聽到了!

「她說的是真的嗎?」贏徑直只關心這個問題。

贏瑾蕭頷首。「是真的。」

「大哥,你知不知道她蠻橫無理、莫名其妙、以下犯上--」

「徑直。」贏瑾蕭打斷他的話。「這件事我以後會跟你解釋。」他掃了一眼地上的碎片,說道:「這些算我的份--」

「這些我會賠。」葵月截口。「不過沂馨不能再待在這兒,以後不許你使喚她,她也不會再到茶坊幫忙。」

「妳以為妳是誰?我就是要使喚他。」贏徑直火道。「他竟敢跑回來,我絕不饒他。」

「你若敢傷她--」

「葵月。」贏瑾蕭笑著將她拉近,俯身在她耳邊說道:「別忘了妳現在的身分可是奴婢。」

葵月推開他。「那你就以大哥的身分命令他……」他的笑聲讓她說不下去,她瞪他一眼。「不想幫忙就走開。」

贏瑾蕭笑道:「徑直,沂馨做了什麼讓你這麼生氣?」

「他今天在翠茶坊丟下客人跑回來,我當然得懲治他。」想到這件事,他還是很生氣。

「她跑回來做什麼?」贏瑾蕭揚眉。

「他說肚子痛,這麼蹩腳的理由也敢說出來。」贏徑直不屑地說。

「三少爺沒肚子痛過嗎?」葵月怒問。

「妳--」

「好了。」贏瑾蕭制止三弟說話,他朝葵月瞄了一眼。「妳跟妳的人倒是一天到晚肚子痛。」

葵月漲紅臉,明白他在說上回她想躲過惠文時用的借口。「我們建州人腸胃特別弱。」她咬牙回答。

他大笑出聲。

贏徑直的臉色卻愈來愈難看,大哥該不會真的喜歡這個目中無人的奴婢吧!

「少爺,沂馨來了。」又蝶人未到聲先到。

葵月轉向門口,在瞧見她安然無恙的出現后,鬆了口氣。

沂馨瞧著一屋子的人,疑惑道:「發生什麼事了?」又蝶在她回房的途中拉住她就往這兒跑,只說三少爺生氣了,沒說有這麼多人在這兒。

「妳有沒有怎麼樣?」葵月急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她。

「我很好,小……」她咬住嘴,真糟糕,差點就喊出口了。

「你在這兒做什麼?我不是叫你把茶坊打掃乾淨,在那兒打地鋪的嗎?」贏徑直慍怒道。

「可是我不習慣睡地板,而且也沒有被子,我覺得很冷,所以就回來了。」沂馨小聲地說。

贏瑾蕭迸出笑,果然是什麼樣的主子教出什麼樣的奴婢。

贏徑直氣得青筋跳動。「你好大的膽子!」他走上前,朝外喊了一聲。「拿棍子來。」非得給他點教訓不可,對男人他絕對下得了手。

「你想做什麼?!」葵月怒道。

「徑直--」

「大哥,你別阻止我。」贏徑直打斷他的話語,撩起衣袖,從剛剛到現在,心裡這口鳥氣還憋著呢!

「那……我回去茶坊好了。」沂馨往後退。

「妳別怕。」葵月護著她。「他敢傷妳,我就要他滿地找牙。」

「看是誰找牙!」贏徑直冷哼一聲。

「我們走。」葵月拉著沂馨往外走。

「給我留下--」

「三少爺。」一旁的阿清不得不出手攔阻。

「阿清,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打下他一顆牙就好了。」葵月回頭交代一聲。「就門牙好了,讓他難看一輩子。」

「哈……」贏瑾蕭再次大笑。

贏徑直火大地踢向阿清,只見他輕盈地閃過,贏瑾蕭在一旁看著兩人對招,微笑道:「原來身邊有個功夫這麼高強的,難怪天不怕地不怕。」

「大少爺。」阿清叫了一聲,示意他別隔岸觀火。

「小姐,別打三少爺。」沂馨不安地說。「是我偷偷跑回來,三少爺才會懲罰我的。」

「大少爺。」因為打鬥而深怕被波及的又蝶被困在角落喊著,今天晚上到底是怎麼回事,葵月突然對三少爺發火,而這阿清……阿清怎麼也跟葵月一夥兒的?

「沒事吧?」見葵月與沂馨出了屋,姞安急忙迎上。

「好了,三弟。」贏瑾蕭笑著說。「我知道你這口氣吞不下,可你打不過他。」三弟的興趣是在收集茶碗上,不在功夫上,應付地痞流氓、賊盜是沒問題,可要遇上了練家子,是打不過的。

贏徑直怒道:「你不幫就算了,別在一旁說風涼話。」

「要他們別打了。」沂馨拉著小姐的衣袖懇求。

「事情別鬧大了。」姞安小聲道,看熱鬧的下人愈來愈多了。

「怎麼回事啊?怎麼打起來了?」一名女婢上前問了她們一句。

「三少爺火氣大,所以找人過過招。」葵月聳聳肩。

「不是跟沂馨有關嗎?」她在外頭多少聽到了一點。「妳不是為了沂馨才怒氣沖沖地找三少爺嗎?」

葵月笑了笑。「沒有,都是誤會。」

「妳還砸了公子的茶碗。」白荷蹙起眉頭。「妳到底怎麼回事啊?葵月,吃了熊心豹子膽嗎?這樣跟少爺頂撞,一會兒王嫂知道了,可會拿鞭子伺候妳。」

說人人到,葵月瞧著王嫂氣沖沖地從廊廩一端走來,想必是有人給她通風報信。

「糟糕。」姞安低嚷一聲。

「真是麻煩。」葵月蹙起眉心,她並不怕王嫂,可一來王嫂是長輩,她對她有基本的敬重,二來她喜歡說三道四,又愛在老夫人面前告狀,總而言之就是個大麻煩。

「我去叫大少爺。」她走到門口,發現三少爺與阿清還在打,贏瑾蕭則坐在椅上,手裡拿著茶碗端詳,似乎無意插手。

「好了,別打了。」葵月出聲道。「三少爺想比畫的話,明天再讓阿清跟你打個夠。」

贏瑾蕭笑道:「妳回來做什麼?」她在這兒只會火上加油。

「王嫂來了。」

她話才說完,王嫂已嚷道:「這是怎麼回事?」

「夠了,別打了。」贏瑾蕭起身走到三弟與阿清之間,將兩人隔開。

「又是妳惹的麻煩對不對?」王嫂一走近,就捏了葵月一把。

「啊--」葵月生氣地甩開她的手。「妳做什麼!」

「妳竟然敢鬧到三少爺這兒來,還有體統嗎?」她揚手就要甩她一巴掌。

「王嫂!」贏瑾蕭叱喝一聲,臉上沒了笑意。

「大少爺。」王嫂訝異地張嘴,這才注意到他也在這兒。

「把這刁奴帶下去。」贏徑直怒氣未消。

「是,老奴一定會好好教訓她。」她扯著葵月的臂膀。「跟我走,不給妳一頓排頭,不知道好歹。」

葵月正要發火,贏瑾蕭的聲音已插了進來。「眼裡沒我了嗎?」

「少爺……」王嫂愣了一下,不明白他是何意。

「葵月是我的人,誰都不許動她。」贏瑾蕭把話挑明了。

「你不是當真吧,大哥?」贏徑直第一個無法接受。

「你胡說什麼!」葵月暈紅臉,心底五味雜陳,卻不知是喜是怒。

贏瑾蕭走到她身邊,低頭在她耳邊咬了幾句話。「妳若要我幫妳,就得聽我的,再鬧下去,連母親都要來了。」

「少爺……少爺真要……」王嫂詫異地連話都說不好。

「有什麼問題嗎?」贏瑾蕭掃了眾人一眼。「全都下去。」他的語氣嚴厲起來。

「是。」圍在外頭的奴僕們只得一鬨而散。

王嫂則不情願地嘟囔著離開。

「你--」葵月才開口,就讓贏瑾蕭拉著手臂往門口走,阿清也跟在後頭。

「三弟,明天我再跟你好好談談,地上的茶碗就記在我頭上。」

「大哥,你該不會真的要娶--」

「明天再談。」贏瑾蕭打斷他的話。「也不早了,你歇息吧!」

走出門前,葵月不忘叮嚀一聲。「三少爺別再找沂馨的麻煩--」

「葵月。」贏瑾蕭打斷她的話,將她拉出房,不讓她有挑釁的機會。

見他們出來,姞安與沂馨立刻迎上。

「你們也都下去。」他有事要跟葵月好好談談。

「那……奴婢還要回茶坊嗎?」沂馨不確定地問。

「當然不用。」葵月立刻道。「累了一天了,妳回去歇著吧!」

「是,小姐。」三人行禮后,就走了開去。

葵月瞟了贏瑾蕭一眼。「你知不知道你愈來愈專制?」

他故作訝異的表情。「有嗎?」

她怒目而視。「還有,我不喜歡你一直提我們的婚事,我根本沒有答應你。」

「我知道。」他頷首。「我也說了我不會強人所難。」

「那你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她煩躁地說,他每提一次,她就……她就……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可他每次說要娶她,她的心就怦怦亂跳。

他走下階梯,在園子里走著。「我想黎京謂過不久就會來到揚州。」

她愣了一下,不明白他怎麼突然說起黎京謂的事。

「既然妳一開始就謊稱我們有婚約,那我們最後照這樣走下去,免得枝節愈生愈多。」

「可是--」

「妳放心,這件事解決后,再退婚就成了。」見她訝異地張大嘴,他笑道:「解除婚約這種事我已經碰過很多次了,不差這一次。」為了卸除她的防心,他只得這麼講,他必須慢慢將她引進殼裡,再慢慢說服她,他心裡明白他是不可能接受她的退婚的。

一時之間,她不知該如何反應,良久才找到一句話。「你為什麼要幫我?」

他似笑非笑地揚著嘴角。「妳在這兒也帶給我很多樂趣,就當是謝禮吧!」

「你在要著我玩嗎?」她蹙起眉心。

他停下腳步,黑眸凝視著她。「是妳耍著我玩才對。」

葵月沉默下來,眼兒低垂,他說的沒錯,是她先設計他的。「你會捲入這件事完全是因我而起,我……很抱歉。」

他突然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頭。「這樣低聲下氣的可不像妳。」

她抬首扯了一下嘴角。「我不是沒良心的人,這件事結束之後,我會好好補償你的。」

他微笑道:「再說吧!」

她回以笑容,可嘴角卻沉重得彎不上來,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覺得好難過……

「怎麼了?」他瞧著她的臉色不大對。

她搖搖頭。「沒有。」

「回來的時候沒睡嗎?」她看起來有點累。

「一會兒睡、一會兒醒的,精神更差,惠先生……被發現了吧!」

他停下腳步,撫了一下她的臉。「葵月。」

「嗯?」她訝異地看著他。

「妳喜歡建州嗎?。」

他的問題讓她疑惑,不過還是答道:「當然喜歡。」

「聽說妳小時候很野?」

「你怎麼突然--」

「我想多知道一些妳的事,妳就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他微笑道。

她納悶地瞧著他,不過還是應了他的要求。「我是在四川出生的,五歲之後才跟著我娘回到建州……」她開始說著童年趣事,嘴角開始揚高,漸漸有了笑容。

「每天我都會到茶園裡抓茶蟲,茶蟲有這麼大……」她傻傻地笑著,雙手比出個十指寬的距離。

他笑道:「我想沒有這麼大的茶蟲。」他在她的杯中斟滿酒。「再喝一點。」他將杯子端到她唇邊。

她張口喝下梅子酒。「真的有這麼大的茶蟲。」她比出更大的距離。

他笑著又喂她一口酒,他知道她因為惠文的關係睡得不安穩,只得讓她喝酒,大概再三杯,她應該就會入睡了。

「說說妳遇上老虎的事吧!」他拿起糖李子。

她皺一下眉頭。「我不想說這件事。」

「好吧!不說。」他將糖李子送到她嘴邊。「吃一口。」

她偏頭瞧他。「你為什麼一直叫我吃東西?」話畢,她張嘴咬了一口,連帶的也咬到他的手指。

「小心,別咬斷我的手了。」他微笑。

「哈……」她笑得開心。

「妳這個母老虎。」他好笑地看著她。

「我才不是母老虎,我最討厭老虎。」她不高興地皺起眉頭。「牠們……吃人,羚又不吃人。」她突然沉默下來,臉蛋低垂。

「葵月。」他喚了聲,以為她睡著了。

「牠吃了明叔,我真的好討厭牠們……」

「葵月。」他憂心地抬起她的眼,發現她眼中泛了濕意。

「明叔叫我不要過去了,山裡有老虎……可是我貪玩……」她的眼淚掉了下來。

「我真的很討厭老虎。」

「好了,不說了。」他揩去她的淚。

她在他懷裡抽泣。「我害死……他了……」

「胡說!」他皺起眉頭。

「是真的。」她不停點頭。「他叫我快跑,我害怕地就跑了……明叔好疼我的,可是我跑了……我跑了……」她哭得傷心。

「妳不跑牠也會吃了妳的。」他抬起她的臉。

她搖頭。「我害死他了,我……我讓沂馨沒了爹,我沒辦法還她一個爹,她哭得好傷心……」

「不說了。」他的眉頭攏緊。

「她沒有了爹……」她抽噎著。

「葵月。」他捧著她的臉,面色凝重。「聽我的話,不是妳的錯。」

「是我的錯……」她固執地說。「我要保護沂馨,我害她沒爹了,我害她沒……」

他吻上她的嘴,堵住她的話語,轉移她的注意力,葵月張大眸子,雙眼眨了眨,他淺嘗及止,不敢太深入,手指輕撫她柔嫩的頸項,在她響應前便抬起頭,現在夜已深,他們兩人還共處一室,他若不謹慎些,可就危險了。

葵月在他抬頭時,拉回他。「我喜歡你親我……」她學他吻著他的唇。

她的話讓他揚起笑。「妳要嫁我嗎?」他誘哄。「嫁我的話,我天天親妳。」他舔了一下她豐滿的下唇。

她嘻嘻笑著。「好。」

雖說是醉話,不過還是讓他很高興,他拭去她臉上殘餘的淚。「妳再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親妳。」

「我親你。」她點頭,仰起頭要親他。

「不是。」他笑著說。

她霸道地咬住他的嘴,他縮了一下。「小心點。」

她在他唇邊直笑,學他的方式舔他。

「再一個問題。」他撫著她的嘴角。「妳有事情瞞著我嗎?」雖然這做法很卑鄙,叫機會就在眼前,不把握未免可惜。

她停頓了一下,似乎沒聽懂他的話,一會兒后才遲緩地點頭。

「什麼事?」他追問。

「不能告訴你。」她搖頭。

「為什麼?」他誘哄地問。

「因為……」她眨眼。「因為……」她的眼皮沉重地闔上。

見她快睡著,他再次追問。「告訴我。」

「我……我要保護你,還有沂馨,還有……」

「葵月。」他搖晃她的肩。

她勉強睜眼。「啊?」她的頭無力地往後倒。

他笑著將她的頭扶正。「妳今天為什麼去找惠文?」

她的眼神渙散。「啊?」

「不該這麼快灌醉她的。」他蹙下眉頭。「算了,睡吧!」他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妳今天也受夠了。」他溫柔地低語,明天他再找時問跟她的人談談,或許能找出她到底瞞了他什麼事。

葵月倒在他身上,安心地沉入夢鄉。

翌日。

「三少爺。」沂馨端著茶盤進屋。

「你來做什麼?」贏徑直冷哼一聲。「出去。」

「對不起,少爺。」沂馨道歉。「我知道你對我很生氣,可是我昨天真的不是故意丟下客人--」

「好了,我不想聽。」他還在氣頭上。

「那……喝茶,我煮了很好的茶--」

「拿出去。」他吼道。

沂馨瑟縮了一下,茶盤差點摔落。「你一……一定要喝一口,你沒喝過的。」

「什麼茶我沒喝過?」他不屑地說。

「我沒騙你,這……」她左右張望了一下,確定沒人後才道:「皇上才能喝的。」

贏徑直愣了一下。

「真的。」她小聲地說。「很好喝。」

「胡說八道!」他斥喝一聲,她怎麼可能會有貢茶?難不成是……

「你喝喝看嘛!」她往前一步。

他狐疑地看著茶碗。

「你喝。」她把茶盤捧到他跟前。

贏徑直看看她,又看看茶碗,遲疑了一下后,好奇心戰勝,他端起碗,聞了一下茶香,這味道……他試喝一口,潤滑的茶湯在唇間散開,香氣滿溢。

見他驚奇的模樣,沂馨笑了開來。「好喝吧!還要嗎?我再去端。」

「等等。」他喚住他。「你打哪兒弄來的?」

「不能說。」沂馨搖首。「你別跟人提起,我是偷偷拿來給你的。」

贏徑直轉著心思。「你買的?」

「不是,我不能再說了。」她拚命搖頭。

他深思地瞧了他一眼,假裝不在意地說:「我就不逼你了。」

「謝謝少爺。」她不確定地又問了一下。「少爺不生氣了吧?」

「嗯!」

「那我走了,我不能在你這久待,小姐……我是說葵月知道會不高興的。」她轉身就要走。

「等等。」他喚住他。「你跟那個刁奴是什麼關係?」

「刁奴?」

「就是葵月。」他沒好氣地說。

「她……她……是我姊姊。」她謊道。

「姊姊?」他懷疑地看著他。「你們長得不像。」

「是不像。」沂馨訕笑。「小……我是說葵月不是刁奴,她……她是擔心我,所以才會--」

「好了,我不想聽。」他打斷他的話。「不提還好,愈提愈氣,那個叫什麼阿清的又是什麼人?」

「阿清……阿清是朋友。」她結結巴巴地說。

「朋友?」他依舊存疑。「他在哪兒練的功夫?」

「阿清從小就練武,而且一天練好幾個時辰,所以少爺是打不過他的--」

「誰說我打不過他!」他火大地再次截斷他的話。

「是。」她怯懦地應了一聲,不明白他為什麼又發脾氣。「那小的走了。」

「我有說你能走嗎?」他又喝口茶,頓覺心肺舒展許多,雖然不確定這就是貢茶,不過就算不是,也是一等一的好茶。

「少爺還想喝茶嗎?」她問。

「我想瞧瞧茶葉。」他放下茶盞,見他一副猶豫的模樣,他加重語氣。「怎麼,不行嗎?」

「不是……」她躊躇了一下后才道:「好吧!我去拿。」

贏徑直在他出了房門后,立即不動聲色地跟在他後頭,當他瞧見宜興走進女僕役房后,驚訝地張大了眼。

原來他還有個相好的幫他藏東西,贏徑直輕輕推開半掩的門,瞧著宜興打開柜子,拿出茶罐。

「拿一點給三少爺瞧瞧應該沒關係。」沂馨低喃著。「反正他都喝過了。」

她裝了一點進紙囊,揩了揩額上的汗。「今天好熱。前兩天還下雨,有點涼意,今天不知怎地卻熱成這樣。「好象穿太多了。」她將茶罐放回櫃內。

關上柜子的門后,她以袖子搧涼,隨即拉開腰上的腰巾,打算脫下中衣;當贏徑直看著他開始脫下外衣后,奇怪地皺了一下眉頭。他脫衣幹嘛?難道他藏了什麼在衣內?就在這遲疑的當下,他已經拉開中衣,快速地脫下。

贏徑直瞧著他的側身:心底開始覺得怪異,好象不太對……等等,他不會是……

「三少爺,你在這兒做什麼?」

糟了!贏徑直反射性地轉頭,隨即聽到一聲尖叫,他再次望回屋裡,就見宜興抓著半開的深衣,一臉驚駭地望著站在門口的他,就在這時,他瞧見她腹間露出來的肚兜。

完了,他的表情比她更驚恐,這下--麻煩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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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花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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