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讓所有人的乘興而來,敗興而歸,而好好的一樁喜事則差點以喪事收場,她不知自己該有什麼反應,甚至不知該說什麼,她坐在床沿,等待他的宣判。
當大廳亂成一團時,他要她回房待著別出來,原本她想留下幫他的忙,但後來還是妥協地回到屋內,她想他或許不願她在場,於是留下冬梅收拾一地的混亂。
她環顧喜氣洋洋的新房,桌上有兩盞龍鳳蠟燭和龍鳳喜餅、棗子、栗子、蓮子、花生、松子、桂圓等各式果品,還有合巹酒杯。她嘆口氣,走至桌前,試著振奮自己的心情。
顧向揚進房時就瞧見她呆站在食桌前,他放下手上的箱子,迎情因聽到聲響而抬頭,見到他將其中一隻貼著雙喜字的紅木箱放至衣櫃前的地板上。
「這箱是你的衣服。」雖然他不排斥她穿他的衣棠,但他想她或許會希望換上自己的衣裳。
他的外袍在她身上顯得過大,原本及膝的袍子如今幾乎垂至地面,袖子更是長了一大截,她比他見過的女人都要瘦小嬌弱。
「外頭怎麼樣了?」她輕蹙眉心。
「人都回去了。」他順口問道:「你肚子餓嗎?我去廚房拿些吃的。」
「不用了,我不餓。」她根本沒胃口。「老爺爺怎麼樣了?」
「他沒事,上了年紀的人多少有些病痛,已經請大夫開藥了。」顧向揚走至桌前坐下,順手辦開一塊餅給她。「吃一點。」
她在他身邊坐下,思考著該怎麼開口。「關於婚禮上發生的事,你有什麼看法?」
他挑眉,吃口餅。「沒什麼看法。」他將餅舉至她唇邊。「吃一點。」
她看著眼前的餅,不知他為何如此堅持,她接過餅,勉強咬了一口,卻發現這餅很可口,於是又咬了一口。
「今天應該喜氣洋洋、熱鬧不已的,結果變得這樣冷清,你是不是很失望﹖」
「不會。」他又拿起一塊大餅辦成兩半,一塊遞給她。
迎情只得又接過。「他們有說什麼嗎?」她遲疑地道。
「誰?」他倒了兩杯酒配餅。
「那些賓客。」她吃口餅,覺得第二塊餅嘗起來滋味更好。
「沒有。」他喝口酒,將另一杯遞給她。
迎情嘗試地啜了一口,有些詫異地道:「真好喝。」這酒香好濃。「這是什麼酒?」她又喝了一口。
「葡萄酒。」他幫兩人再次盛滿,瞧見她白凈的臉龐染上一層粉紅,看起來嬌羞動人。
「這酒貴嗎?」她問,對於酒她是完全一竅不通。
他聳聳肩,繼續吃餅。
迎情又飲口酒。「難怪有人會如此沉迷杯中物,原來這麼好喝。」她放下杯子。「你迷信嗎,相公?」
聽見她的稱呼,他險些被餅噎住,咳了兩聲后才穩住自己,他想他還需要一些時間適應兩人的新關係。
「沒事吧﹗」她連忙將酒杯遞給他。
他喝口酒後才回答。「我不迷信。」
他盯著她粉紅的臉,衝動地伸手撫上她的面頰,腦中浮起她半裸的模樣,她摸起來又軟又滑,像極了白嫩的豆腐。
「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嗎?」迎情拍拍自己的臉頰,想將可能沾在臉上的餅屑拍落。
他放下手,開始有些心猿意馬,他想再看她,當這念頭一起,他的腦中已經浮現她不著寸縷的模樣……
「我也不迷信。」她淺笑,對於他的答案很滿意。
她甜美的笑容宛如火上加油,讓他更加急切,他再喝口酒,試著控制自己,這陌生的慾念來得突然,使他無法釐清是怎麼回事?
迎情完全不知道他正想著自己活色生香的模樣,只是延續著之前的話語道:「舅舅一直教導我,術士之言不可信,要我不可受他人話語的影響,我一直謹記在心,不過,有時還是免不了受到影響。」
他沒應聲,雙眸緊鎖著她紅艷飽滿的雙唇,見她小口小口地吃著餅,他突然伸出手,拇指撫過她的唇角,迎情疑惑地望向他。
「有餅屑。」他沉聲解釋。
「謝謝。」她因他親昵的動作而染紅雙頰,不覺低下頭迴避他似會灼人的目光。
「雖然我還不太習慣『妻子』這個新身分,但我會努力去做個好妻子的,我會操持家務、洗衣做飯,雖然這些我以前沒做過,不過,我想不會太難才是。」
「你不用做這些。」他說。
她詫異地抬起頭。「為什麼?」
他聳肩。「你是個大小姐。」當初他不想娶媳婦是因為他覺得沒必要,畢竟她說的那些家務他都會做,既然如此,他要個妻子做什麼?
會娶她是因為她附帶的豐厚嫁妝,他從沒想過要她幫忙家務,他已經想好要「供著」她,不讓她做任何事,畢竟她是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只要她好好待著,他們就能好好相處。
「我現在不是大小姐了,我是你的妻子。」她強調。「我堅持要做好妻子的分內工作。」
她堅決的態度讓他輕揚眉宇,他不懂她為何非要如此堅持。「你在這裡還是能過以前的日子,你的婢女還是專門伺候你,至於家務,我會再買個僕役。」
「為什麼?」迎情蹙眉。
「以後我會忙著開店的事。」他啜飲一口葡萄酒,視線依舊停駐在她姣好的臉蛋上。
「我聽舅舅提過,我能幫你的忙。」她熱中地道:「我會管帳。」
他搖搖頭,他不會讓她出去拋頭露面。「這些事你不用操心。」
迎情的眉心蹙鎖。「我明白了,你不想我做任何事。」她絞緊雙手。
他頷首道:「妳只要做妳以前的方式生活就行了。」他想,所謂的大家閨秀該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在房裡刺繡彈琴,偶爾寫些詩詞文章打發時間。
「我懂了。」她突然失去胃口,於是將餅放回盤內。
「你應該多吃一點。」他拿起餅,遞到她唇邊,他希望她吃胖一些。
「我不想吃了。」她拒絕,神情有些心灰意冷。
「妳不舒服?」他瞧見她有些不對勁,讓不會是方才因為淋雨而受了風寒吧﹖
她搖頭。他不放心地抬起她的臉,抬手按上她的額頭,有些溫熱,不過,他無法確定她是因為喝酒的緣故,還是生病的關係。
「我去請大夫。」他有些擔心。
她又搖頭。「我很好。」她望著他,感受他專註的眼神。
顧向揚無法自己的輕撫她柔嫩無瑕的臉,迎情讓他瞧得很不好意思,遂低下頭去,感覺他粗糙的指腹在她的肌膚上滑動。
「你想開什麼樣的店﹖」她緊張地找個話題。
「茶館。」他心不在焉地回答,目光凝視著她含羞垂首的模樣,他無法控制地俯身親吻她的額頭,聞到自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馨香。
迎情漲紅臉,心跳得飛快,「撲通、撲通」似要撞出胸膛,她在心中告訴自己要鎮定,試著不要反應過度,舅媽曾向她提過閨房之事,所以她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
「相……相公……」她顫抖著感覺他的吻移至她的鼻尖,她緊張地閉上眼,沙啞地道:「你……你現在就想和我……親熱嗎?」
他頓了一下,粗嘎地道:「妳不想?」不待她回答,他已覆上她的唇,本能地吮吻她柔軟的紅唇,雖顯生澀,卻有十足的熱情。
他粗喘的氣息吹拂在她的肌膚上,讓她頭暈腦脹,熱情的侵略讓她心跳急促、全身發熱,她不由自主地抓住他的衣服緊緊揪著,幾乎無法呼吸。
他粗喘著稍稍離開她,眼眸深邃,鎖住她腫脹的紅唇再次進攻,她是他這輩子嘗過最好吃的東西,連「翠玉坊」的招牌菜都沒她可口。
「少爺。」敲門聲響起。
顧向揚雙臂縮緊,將她緊攬在懷中,輾轉於她的唇舌間……
「少爺。」敲門聲更大了。
「走開。」顧向揚不耐煩地說。
易伯的悶笑聲傳來。「少爺,現在可是大白天,您不會在洞房吧!這樣可不合禮數。」
「走開。」顧向揚發火道。
迎情兀自喘個不停,無力地攀著他,讓他的熱情弄得分不清東南西北。
「少爺,不是老奴愛殺風景,而是有人找你。」易伯隔著門板喊。
顧向揚皺眉,有人找他?
「相公,你該出去了。」迎情稍離他的懷抱,臉蛋紅成一片,眼神迷濛,帶著幾分嬌羞。「別怠慢了客人,畢竟今天是我們的大喜之日。」
顧向揚顯得興趣缺缺,根本不想移動半步,他撫過她紅腫、鮮艷欲滴的雙唇,俯身輕吮,感覺她醉人的氣息,迎情微偏過唇,躲過他噬人的吻。
「相公,你有客人。」她提醒,滿臉羞澀,氣息急促。
「少爺——」易伯又喊。
「知道了。」顧向揚惱火道。
他又熱情地吻了她一次后,才起身走出新房,留下迎情一個人癱坐在椅子上,她只覺得全身虛弱無力,還有些天旋地轉的感覺,這和她想象的洞房花燭夜不太一樣。
當時舅媽支支吾吾地說明,雖然未十分詳盡,但也大致上讓她理解是怎麼回事,可她沒告訴她會這樣令人暈頭轉向,喘不過氣來,她甚至懷疑再這樣下去,自己會窒息而死;她的相公顯然是個很熱情的男人……一思及此,她的臉蛋幾乎要著火了。
「真不知羞。」她暗罵了自己一聲,感覺雙頰仍是熱辣辣的燙著。
「小姐。」冬梅突然推門而入。
迎情立即回神,望向她。「怎麼了?」
「奴婢放心不下小姐一個人,所以過來看看。」她停頓一會兒,驚叫道:「小姐,你怎麼了?臉好紅。」
迎情反射性地摸摸臉頰。「沒……沒有,因為喝了點酒。」她有些心虛地說,隨即端起杯子啜了口葡萄酒。
「小姐,姑爺……人可好?」冬梅問得有些含糊。
「嗯!他的性情似乎還不錯,而且他不迷信,也沒將今日的不順歸咎於我。」迎情盈盈一笑。
冬梅這才鬆了一口氣,也露出笑顏。「那就好。」若是姑爺以今日在婚禮上發生的不順而與小姐過不去,那以後小姐的日子可就難熬了。
當她第一次見到姑爺冷漠嚴厲的外表時,還擔心了好一陣子,深怕他是個急性子、壞脾氣的人,再加上他魁梧結實的身材,她還憂心他若對小姐施之暴力,那將如何是好﹖如今看來她可以安心了。
「坐,冬梅。」迎情拿起一塊餅遞給她。「試試看,很好吃。」
冬梅搖首。「這可不行,小姐,這些果品、糕餅是要您和姑爺一塊用的,不能拿給別人。」
「是嗎?」迎情輕蹙眉心。「可是真的很好吃,反正我一個人也吃不完。」
「小姐,可不能壞了規矩。」冬梅堅持地說。
「我知道了,你別板著這麼嚴肅的臉嘛!」迎情淺笑道,有時她真覺得冬梅太過大驚小怪了。
「小姐……」冬梅有些遲疑。
「嗯?」她伸手拿了些別的果品就口,只覺得這些東西都十分美味。
「方才來找姑爺的是孔姑娘,就是在婚禮上宿疾發作的孔老爺的曾孫女。」冬梅躊躇了一會兒,才又道:「您不覺得很奇怪嗎?」
「是孔老爺的病情加重了嗎?」迎情緊張地站起來。
「不是,奴婢問過她了,她說已無大礙,如今在家休養。」
「那就好。」迎情這才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
「小姐,您不好奇她為何來找姑爺嗎?」冬梅蹙眉道:「她說是孔老爺有話同姑爺說,要她來請姑爺,這不是很奇怪嗎?今天可是姑爺的大喜之日,哪有人會叫新郎倌拋下新娘去見他,這不合理呀!」
迎情輕蹙眉心,未置一詞,聽見冬梅又道:「小姐,姑爺回來后,您可別忘了問他去做什麼,奴婢總覺得那位孔姑娘怪怪的。」
迎情點點頭,眉心深鎖,她記得孔姑娘的模樣,大概十五、六歲,生得清秀可人,當孔老爺發病時,她在一旁哭著,還直抓著她的相公大喊「怎麼辦」?兩人似乎十分熟稔,不過,這也無任何奇怪之處,畢竟他們做了十幾年的鄰居,自然有某種程度的熟悉。
只是不知怎地,她的心竟莫名地不安起來,她甩甩頭,拋開這種思緒,不願胡思亂想,一切等相公回來再說,她不想妄自揣測,因為空想通常只會讓人煩惱,她不願掉入那樣的情緒中。
今天是她的成婚之日,她要快快樂樂的度過,思及此,她不覺露出一抹動人的笑靨。
※※※
天色慢慢暗下來,新房裡的龍鳳蠟燭燃燒著,照出一室的暖意與喜氣,可原本該坐在床畔等待夫婿的新娘,如今卻趴在桌上睡著了。
顧向揚一回來,見到的便是這幅景象,他的新娘趴在桌上,沉入夢鄉。他關上門,燭光因風而搖動,他走到她身邊,瞧見她安祥的睡容,有種異樣的感受立即在胸臆間流竄,他分不清那是什麼,只覺得心安。
他撫過她柔軟的臉蛋,聽見她無意識地囈語了幾聲。他抱起她,驚動了原本昏睡的迎情,她半睜開睡意朦朧的雙眼,可愛地眨了眨睫毛,似乎想看清對方。
顧向揚將她抱至床上,聽見她呢喃地喊了一聲:「相公……」她的聲音有些含糊不清。
「睡覺吧!」他替她脫下鞋襪。
迎情聽見他的聲音,微微一笑,便安心地沉入夢鄉。
他為她拉開腰巾,隨手扔至一旁的屏風上,他盯著她的睡容好一會兒,最後才決定拉開她身上寬大的袍子。他是她的丈夫,他有權利欣賞他誘人的妻子,更何況,他希望她睡得舒服一些。
當她再次幾近赤裸的呈現在他眼前時,他感覺到體內又升起一股慾望,他連忙壓下這股竄流的情慾,以最快的速度換下她的外袍,而後用薄被蓋住她白晰的身子。
他的妻子根本不知道他內心的掙扎和足以媲美聖人的高貴情操,他深吸一口氣,平息體內的騷動,而後動手解下自己的衣衫,上床睡覺。
說來諷刺,他從未這麼早上床,只因為今天是他的洞房花燭夜,所以他想早些歇息,畢竟古人有云:春宵一刻值千金,可沒想到他的妻子卻睡著了,讓他想遵照實行都沒辦法。
才思及此,他的妻子一個翻身便擠了過來,顧向揚可以感覺到她柔軟無瑕的肌膚貼在他身上,而這實在是一大酷刑。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撫上她光滑柔嫩的裸背,鼻間聞到她身上散發出的幽香。他低頭看著她,在她額上印下一吻,他沒想到自己會娶到這樣貌美如花的妻子,除了這點外,她似乎還有個好性情……他深信一切都會很順利的。
她給他財富,而他則讓她衣食無缺、生活寬裕,他倆各得其利,誰也不吃虧。
彷彿在響應他的話語般,迎情更加靠緊他,讓他幾乎把持不住,看來……今晚註定要難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