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知道正直的孟震笙是值得深交的朋友,而且還是男友的堂弟,所以她更要建立好交情。
「那你今天到底在哪兒上班?」他問。
不知是為了什麼,中午見過孟祖銘和朱麗兒后,他再也壓抑不住心裡想見她的渴望。
「是PUB,在……」葉朋萱笑著報上地址。
二十分鐘后,他們見著了面。
葉朋萱詢問孟震笙的意見后,將他安排在與櫃檯相連的吧台位子,點了幾道熱菜,還開了一瓶黑牌約翰走路。
孟震笙傻眼的看著擺滿桌面的菜肴,不確定地問:「你……可以跟我一起吃嗎?」
「我?!」葉朋萱指了指自己,失笑,「當然不可以啊!我現在是上班時間耶,能聊聊就不錯了。」
「可是這麼多……又不是中元普渡。」他搖頭失笑,這些分量,三個人吃都綽綽有餘。
她抬頭看了看桌面,再看他一臉嚇到的表情,頓覺莞爾。
呵……好像是多了點!不過她也是為了想好好款待他、回報他,所以是情有可原。
「欸,不如我打電話給祖銘,叫他一起來。」才起了這個念頭,葉朋萱就已經迅速拿起手機撥打孟祖銘的電話。
她沒多想,只認為他們是堂兄弟,兩人一定很樂意相聚一起把酒言歡,而且她也想見他,距離上一次見面,已經又過三天了。
孟震笙來不及拒絕,事實上也沒有理由拒絕,只能暗自喟嘆,靜待她聯絡孟祖銘。
她不曉得他內心的矛盾情結,若是Call祖銘來,他隱瞞偽裝的功力得更上乘才行。
未幾,興沖沖打電話的葉朋萱失望的放下手機。
「又沒人接了。」她揚眉聳肩,牽起一抹稱不上笑容的弧度。
「沒人接就算了。」看出她眼底的落寞,也明白「又沒人接」大概是什麼樣的情形,孟震笙用無所謂的口氣安撫她。
可葉朋萱像是沒聽見他的話似的,喃喃的繼續說:「他上次答應過不會再讓我找不到人的,可是還是都一樣……都快九點了,總不會還在忙工作吧?」
「大概沒聽見吧!雖然我還沒有正式上任,不過我知道祖銘要管理工程部是很忙的。」他並不是刻意要為祖銘隱瞞,只是下意識的想安慰她。
她無奈的微微噘唇,點點頭。
「放心吧,我會想辦法把這些全部都消化完的。」孟震笙舉箸開動,轉移她的注意力。「嗯,鐵板牛柳很滑嫩……炸豆腐也很好吃……這培根高麗菜炒得很清脆……」
聽見他滿意的稱讚,她這才笑逐顏開。「我幫你點的都是店裡最受歡迎的菜,當然都好吃啦!」
「所以吃東西還是得有內行人帶路才行。」他吃得津津有味,隨口問道:「你自己會做菜嗎?」
「我會呀,但偶爾才做,因為我只有一個人,所以經常犯懶。」趁著還沒有結帳的人潮,她可以和他聊聊。
這家PUB是一到三樓,一樓是OPENBAR,純喝酒、吃飯;二樓跟三樓則是挑高設計,有駐唱的歌手和樂團,因此每場表演結束會有結帳的人潮,特別是遇到受歡迎的表演場次,每每要結帳時櫃檯前就會大排長龍,不過其餘時間,會計倒是沒什麼事忙。
「聽起來已經很賢慧了,據我所知,這時代的年輕女於已經很少會下廚了。」他心中對她的評分又更高了一些。
「那是因為我媽過世得早,家裡又只有我一個女孩子,爸爸每天辛苦工作,所以煮飯做菜的事就落在我身上。」說起不在人世的父母,她的笑容不免添上了幾許的感傷。
「所以你現在跟父親一起住嗎?」啜飲一口威士忌,他直覺地問。
她微搖頭,眸光黯淡。「沒,他也不在了。」
「哦,抱歉。」他再次端起擱下的酒杯,歉然的敬她一敬。光是聽,他心口就不由自主的感到揪疼。
這麼溫婉乖巧的女子,為何不能得到真誠專一的愛情呢?祖銘難道不會想要多多疼惜她、呵護她嗎?
「不要緊,已經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她淺淺一笑,睇看他兩口解決七分滿的稀釋烈酒。「雖然威士忌加了冰水冰塊沒那麼烈,但還是會醉的,你……酒量好不好?」
「呃……應該還行。」其實他自己也不太確定,但礙於男人面子還是硬擠出回答。
「應該?」她質疑。
「放心吧,如果喝醉了,我就不開車,搭計程車回家。」他一點也不覺得擔心。
美眸斜睇向他,抿起一彎柔柔的笑容。
「好吧,今天既然是我請客,你就盡情喝吧,如果醉了,我負責充當護花使者。」她拍拍胸口,口氣佯裝豪邁的保證。
「護花?哈哈……」孟震笙不禁朗笑出聲。他可是堂堂大男人,竟然被稱之為「花」?
他笑得她忍不住窘赧了起來,芙頰酡紅,橫睇他反問:「說錯了嗎?難道要說護草?」
「護草聽起來遜很多,還是你說的對。」他一邊笑,一邊微皺起眉。
這時正好有客人從二樓下來,葉朋萱微斂笑意,瞧了眼時間,知道這場演唱將結束,人潮也將會湧出。
「我要開始戰爭了。」她低聲向他宣布。
戰爭?
孟震笙聽得一頭霧水,只見她挺胸坐正,雙手開始迅速整理桌面,接過客人帳單,噙著笑容說稍待。
原來,她說的戰爭是要開始結帳!他失笑。
沒再打擾她,孟震笙兀自品酒吃菜,隨意打量周遭環境,偶爾興味盎然的欣賞工作狀態中的她。
瞧著,他不禁刮目相看。沒想到溫柔秀氣的她,工作起來這麼敏捷俐落,完全顛覆她給人的感覺印象。
她只有兩隻手,卻得翻帳單、打計算機、寫字、收錢、刷卡,有時還冒出個電話要接聽……簡直像個八爪章魚似的,忙得不可開交,動作居然還能夠流暢優雅,最難能可貴的是臉上始終保持微笑,應對依然親切有禮,他佩服得只差沒有起立鼓掌叫好了。
他眼裡看著,手裡的酒懷也一次又一次的空了,欣賞她的目光從偶爾到專註觀察。
從側面的角度瞧她,烏黑的長發披瀉在身後,幾綹頑皮的髮絲以嫵媚性感的弧度在她頰側滑落;那因俯視帳單而垂斂的眼睫濃密纖長,俏鼻挺直秀氣,兩辦粉嫩如櫻花般的唇因淺笑而微揚;纖白柔荑像彈秦樂器般流利動作,讓他看得目不轉睛,一顆心也躍動不已。
是酒精發揮作用了嗎?
遺是夜晚讓人容易失去防守?
不,不是酒精,不是夜晚,對她念念不忘,是因為情苗早在不知不覺間兀自茁壯……
他和她,就彷彿站在河的兩岸,理智上他完全明白只能站在這岸遙望,而且也清楚,再對她多牽挂一分,就會落入湍急河流浮沉,卻有股強烈的力量一直招引著他的心,讓他躊躇矛盾。
不過,得知她的愛情只是包裹著美麗的糖衣,實則暗藏危險的毒藥,將會使她的快樂幸福一點一滴被溶蝕,教他怎麼忍心袖手旁觀?
認栽了!
他想守護她,那是一種莫名發自心底的渴望。
哪怕只是靜靜的佇候在她身後,他也……願意。
嘴角淡淡揚起一抹幾不可察的自嘲,仰首一杯烈酒,麻痹心口苦澀。
是誰說自己酒量「應、該、還、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