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總經理，請上車。」在飯店的門口，司機已將車門打開。
看著已打開的車門，辜仲-沒有要上車的意思。剛剛被打的臉還熱熱腫腫的，他頭一次發現，原來女人的巴掌雖沒男人的那種力道，卻也是又快又狠。
「你先把車子開到前面路口等我，我想走一走。」心情太鬱悶了，或許散散步後會好一點吧。
走在紅磚道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辜仲-此刻心裡想的是，歐嘉芝跟那個陳某某現在正在做什麼?
唉!他又嘆了口長氣。
他怎麼會做出這麼無聊跟幼稚的事呢?一點都不像自己!
何必搬個石頭來砸自己的腳呢?他現在連要解釋都不知道該從何解釋起。
事情好像只要一扯上歐嘉芝，他就容易失控，連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如何都不確定，竟然就以為可以拿馬倩倩來氣她?
抬頭望著一片蔚藍的天空，辜仲-無奈地苦笑。
「真像個傻瓜!」他自嘲。
路口到了，他看到司機已在馬路的另一邊等自己。
才剛舉步要過馬路，綠燈閃爍了起來，黃燈亮起。
辜仲-收回腳，決定等下一個綠燈。
突然，他感覺到自己的手臂被輕輕地擦撞了一下，一看，有個背著書包的小男孩以為沒車，越過他，沖向馬路。
「喂，小弟弟!」辜仲-叫他。
尖銳的喇叭聲突地響起，一輛加速行駛的摩托車根本來不及煞車，眼看就要撞上了--
這一幕，彷彿L.A.的車禍重演。
辜仲-的腳，下意識地沖向馬路。
在他失去意識前，他看到了-張小孩受驚的臉，以及，他跟歐嘉芝那段不為人知的相處回憶，一幕又一幕地閃過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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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後--
「為什麼嘉芝沒來看我?她不知道我出車禍嗎?」
頭纏著紗布、左腳打著石膏的辜仲-，在等了一個星期後，終於按捺不住心情，開口問妹妹。
「大哥，你家開的是宇宙集團，又不是婚紗店，人家嘉芝幹嘛來看你?」看他心裡急，辜仲柔就偏要吊他胃口。
哼!這個臭大哥，害她差點就要重找伴娘了。
「喂，好歹我也是她朋友的大哥啊!」撇開他們之間的那段過往，就算她再生氣，也該來看看他啊。
目前他不良於行，又不像以前是靈魂可以飛來飛去，她若不來看他，他怎麼跟她道歉跟解釋?
「喔，那又怎樣?」哼!偏不告訴你。
「那好吧，既然你不說原因，那等我回公司之後，對於志傑的婚假，可能就要重新考慮考慮了。」嘿嘿，這一招對付仲柔肯定有效。
果然--
「哥，你好奸詐!」辜仲柔開始哇哇大叫，她早就計畫好蜜月要去玩足一個月了。
「你有選擇的機會，嗯?」他挑眉，很樂意看見她這種反應。
「好啦!嘉芝在你出車禍的隔天就出國了，本來她連我的跨年婚禮都可能沒辦法參加，是我好說歹說，她才願意趕回來。」
「出國!?她去哪裡?跟誰去?」辜仲-眉頭緊皺，忽然想起那天跟嘉芝在-起的陳漢生。
「不知道，嘉芝不願意說，但她說是去工作。」厚!她這個大哥，人在的時候不追，等人走了，才在這問東問西的。
「對了，她臨走前，托我把一袋東西交給你。」辜仲柔把那袋東西交給大哥。
「這是什麼?」看著那袋東西，辜仲-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想起自己回到身體后，第一次跟嘉芝見面時，她根本不給他好臉色看，這證明她真的很生氣他不記得她這件事。
「我也不知道，大哥，你快點打開來看不就知道了。」她也很好奇裡面是什麼。
他把袋子打開，拿出一疊圖紙，還有一張照片。
「咦?為什麼嘉芝畫了這麼多張你的素描?還有一張她的照片?」辜仲柔搞不清楚嘉芝為什麼要拿這些東西給大哥。
「哥，你跟嘉芝該不會以前就認識了吧?」
如果不是這樣，為什麼嘉芝會畫這麼多大哥的素描?而且看起來不太像是最近畫的。
看到那些素描跟那張嘉芝在那間鬼屋前的自拍照，辜仲-的驚訝不比妹妹少，他完全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仲柔的問題。
難道要說他之前變成靈魂的時候，在嘉芝家住了一陣子嗎?這種鬼話說了誰會信!
而且，她為什麼要把這些東西給他?難道--撇清關係?她想把他們曾經共有的那段回憶忘光光!?
為什麼她要這樣?
啊!慘了!那天在金典飯店，他跟馬倩倩--
辜仲-的臉倏地刷白，這下子，他真的徹徹底底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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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00五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仲柔，有沒有看見嘉芝?」
在教堂外，辜仲-緊張地問著妹妹。今天一整天，他這個新娘的哥哥，除了忙著招待婚禮的來賓外，就是一直忙著找歐嘉芝。
而她像存心躲著他似，讓他怎麼樣也找不到。
大家也像聯合起來整他一樣，一會兒說她在東、一會兒說她在西，整到他頭昏眼花，最後卻連根她的頭髮都找不到。
「喔，有啊，她剛才接到我的新娘捧花之後，就往花園走去了。」
看大哥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辜仲柔決定不耍他了，讓他去找嘉芝好好談談。
「謝了。」
一知道她的去處，他立刻迫不及待地往教堂後面的花園跑去。
還好花園不大，終於讓他在花園中庭的噴水池旁找到她。
她今天穿了一件全白的伴娘禮服，將她整個人襯托得像個白雪公主，美極了!
看著她站在噴水池旁的背影，辜仲-的心跳急遽加速，手心開始冒汗，站在離她十公尺遠的地方，裹足不前。
他知道她一定還在生氣，今天她對在場的每個人都是笑笑的，唯獨在看到他時，臉是臭的。
伸頭、縮頭都是一刀，他情願早死早超生，被一個女人這樣吃得死死的，他也認了。
於是辜仲-放慢腳步地走近她，輕輕喚了她的名字。
「嘉芝。」
一聽見是他的聲音，她的背僵了僵，卻毫無回頭的意思，想裝作沒聽見。
「嘉芝!」他不死心地再喚，壓力大到快讓他窒息了。
「有什麼事嗎?辜先生。」這次她終於回頭看他了，果然，是一臉的臭。
「對不起。」
他站在離她只剩三十公分左右的地方，思忖著該怎麼讓她氣消。
「你幹嘛跟我說對不起?」歐嘉芝覺得他莫名其妙，都有結婚對象了，幹嘛還一直來纏著她。
「我想起來了。」他扁著嘴，想裝無辜搏同情。
「我管你想起來什麼東東?關我什麼事!」
她對於他想起來什麼阿貓、阿狗之類的事情並不關心，因為她覺得她這輩子不可能再找回Gordon了。
她已經完全死心了!
「別煩我，我要走了。」
「怎麼不關你的事?你忘了嗎?我是Gordon，送你一棵小小黃金風鈴木的Gordon!」辜仲-拉住她的手，大聲吼道。
倏地，這句話把歐嘉芝嚇住了，她獃獃地看著他。
「你想起來了，是不是?」
她說話的語氣里，帶著微微的激動。
「嗯。我那天從金典飯店出來后，發生了車禍，記起了一切。嘉芝，對不起，我不是要故意忘記你的，你知道嗎?跟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是我最開心的時候。」他要讓她知道，她對他是有特殊意義的。
而那個特殊意義就是--愛情!
「可是，你卻把那段日子忘記了。」她的眼眶裡，泛著淡淡地淚光。「你知道被人遺忘的感覺是多麼的難受嗎?」
「對不起，我答應你，我以後再也不會忘了你了。」
他好沮喪，除了說對不起之外，他不知道要怎麼做，她才願意原諒他。
「算了，你不用再給我這種承諾了，我心裡明白，Gordon是再也不可能回來了，你是辜仲-，並不是Gordon。」
「放手!」歐嘉芝又開始掙扎。
「不放!」辜仲-怕自己一放，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我說放手!」
氣死人了!這個男人怎麼這麼討厭，讓她一顆心亂糟糟的不說，還讓她為他落淚。
「我說不放!」
「好，那你別怪我。」話才說完，歐嘉芝便拿起她剛剛接到的新娘捧花，狠狠地往他臉上砸過去。
玫瑰花瓣被砸散在他的頭上，一片一片地飄下，白馬王子的形象，此時此刻已經完全蕩然無存。
「就算你拿花砸我，我還是不會放手!」她的手還是被他緊緊地握住，死也不放。
辜仲-怕自己這一放手，下次要再找她就難如登天了。
「你為什麼這麼霸道?」歐嘉芝吼道。
「因為我喜歡你!」他也跟著吼回去。
他這一吼，把她給吼呆了，一臉獃滯茫然的看著他。
「騙人……」歐嘉芝扁著嘴，用怨懟的眼神瞪著他。
「是真的!我喜歡你，我從住在你家時就喜歡你了!只是那時候沒機會、也不敢說。」
看著她那副小可憐的模樣，他的心都軟了，開始責怪自己不該對她這樣大吼大叫的。
他耙亂了原本梳理整齊的頭髮，每每只有在心煩意亂時，他的這個習慣動作才會出現。
Gordon如此，辜仲-亦如此。
「騙人……」她眼眶含著委屈的淚。「如果喜歡我，為什麼還會忘記我?」
「這個嘛……嗯，啊，呃……老實說，我也不知道。」他低下頭，眼裡有著愧疚，忘了她，實在非他所願啊!
而且，這個問題的答案可能只有老天知道了，他只是個凡夫俗子，沒辦法回答這麼深奧的問題。
「既然如此，我要回家了，再見。」明明知道這不是他能回答的問題，但歐嘉芝就是不想這麼快的原諒他。
她說走就走，毫不遲疑。
「喂!在你走之前，至少告訴我，要怎麼樣才能讓你氣消啊?」知道再也攔不住她了，辜仲-乾脆問個明白。
被他這麼一問，歐嘉芝停下腳步，回頭望著他。
「關於這個問題，你該問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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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過去了，歐嘉芝的生活似乎已經恢復正常。
她每天早上八點出門到店裡，晚上等店關門再回家，一切的一切看起來似乎都很OK，只除了那偶爾的出神跟發獃之外，一切都算正常沒錯。
辜仲-沒有出現。
一次都沒有!
突然，一陣很急促的敲門聲把歐嘉芝喚回現實來。誰啊?
「進來。」
一聽見她的聲音，小雅跟一堆助理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一進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先開電視。
這個舉動把歐嘉芝搞得一頭霧水。
「老闆，你快來看啊!」小雅把她從椅子上挖起來，然後推到電視機前。
「這時候哪有什麼好看的電視?」
歐嘉芝失笑，當眼睛往電視看去之後，才發現有張自己很熟悉的臉，此時此刻正打扮怪異地在電視里接受訪問。
咦?他身上穿的那件禮服不是前幾天剛送去保養的「天使花嫁」嗎?歐嘉芝銳利的目光立即射向小雅。
「呃……老闆，你也知道，辜先生這麼有誠意，又這麼帥，不幫他我良心過意不去嘛。」
一接收到那如芒刺般的目光，小雅立刻解釋，臉上帶著即將被痛宰的慘笑。
翻翻白眼，歐嘉芝真不知該說什麼了。
厚!她的這群助理，全被她寵得無法無天了，胳臂全都往外彎，也不想想誰才是她們的衣食父母。
接著，電視里記者的問題，又把歐嘉芝的注意力給拉了過去。
「辜先生，請問宇宙集團為什麼會突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決定舉辦這次的化妝馬拉松大賽?」記者問著辜仲-。
「因為我惹了某位小姐生氣，為了讓她氣消，所以我要履行約定，穿著她設計的婚紗，在凱達格蘭大道上跑一圈。」
沒想到打扮滑稽的辜仲-，這時候竟然還笑得出來。
所有助理全都充滿羨慕地看著自家老闆，唉，老闆真是幸運啊，竟然能被這麼迷人的男人愛上!
「好吧，那在開跑之前，辜先生還有沒有什麼話要對那位某小姐說的?」記者又問。
聽了記者的問話，辜仲-的臉頰微泛著紅，他清了清喉嚨，然後對著電視機前的所有觀眾，做出愛的告白。
「嘉芝，請你原諒我吧，我愛你。」
這句告白，把歐嘉芝的腦袋炸得一片空白，她整個人都傻住了。他、他剛剛說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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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嘉芝聽到腳步聲，知道有人來了。
「再過一個多月，這裡又會開始下起黃色的雪了。」他揚起頭，望著頭上的一片黃綠。
「幹嘛躲在這裡?」換下婚紗，辜仲-又回復原本的白馬王子模樣。
「沒辦法，我想全台灣認識歐嘉芝的人，全都在努力打電話給我，全都是你害的!」她笑瞪著眼前這個始作俑者。
「我也沒辦法，不這麼做，有人消不了氣。」他雙手攤開裝無辜。
「厚!」她作勢要揍他。
「氣消了?」他握住她作勢要揍他的手。
「哼!有人從此以後當不了黃金單身漢，我當然開心到氣消了。」歐嘉芝嘟起嘴，心裡甜滋滋的。
「既然氣消了，那什麼時候打算嫁給我這個過氣的黃金單身漢?」他的眼神中已全無開玩笑的成分，一臉認真的問她。
「臭美，誰要嫁你!」歐嘉芝則一臉被寵上天的囂張樣。
「就你啊!」辜仲-咧嘴笑，只要她的氣消了，其它一切好辦。
「喂，辜仲-，你很囂張喔!」
「如果不囂張，怎麼娶到你?」
他走近她，兩個人之間只剩下一公分不到的距離，互相分享著彼此的氣息與心跳。
「喂!你--」
接下來的話還來不及說出口，她的唇就被他深深地吻上，千言萬語全化作這個甜蜜深情的吻。
冬天的陽光依舊溫暖，當午後的涼風吹過樹梢，黃金風鈴木的樹葉沙沙聲，像唱歌，也像祝福。
從L.A.到台灣，有一對佳偶，又被成就。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