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米蘭想起賀忱最後告訴她的——「對了,你最好有心理準備,那個地方不好找。」不會吧?台北市每一處都那麼熱鬧,只要有正確地址沒有找不到的!那時她是這麼想的。想當初離開台南的時候,母親除了留下尚有貸款未繳清的房子,只有不多的現金存款,現在她一個人在台北賃屋而居,以台北的消費指數要付房租、付房貸、生活支出……讓她覺得很吃力,不得不仔細算計每一筆支出。
原先她想,若賣掉台南的房子來台北購屋,可以免去讓銀行賺利息的機會,哪知當她詢問完台北的房價,便知道自己的想法簡直是痴人妄想。
母親常說,吃蘿蔔乾配稀飯也算一餐,不過對於服裝與保養品,身為女人可千萬省不得;值得慶幸的是在這樣的觀念下,上了台北后她不需要再為置裝費用煩惱,因為月靠母親以前買的那些就夠了。
剛到台北的時候,米蘭決定先找好工作再找住處,住在公司附近連交通費都可以省下來,三餐也可以自己打點。由於在公司遇有公差機會都會另外補助交通津貼,於是米蘭開始上班的第一件事,便是買好大台北公車專用指南與台北市地圖,每次出門前事先研究好,連交通津貼可以省下一大半。
這次也不例外,賀忱告訴她地點在外雙溪,並給了她地址與電話。她打算先看看到外雙溪有些什麼公車經過,然後搭到那裡下車再問附近的人,有什麼車可以到這個地址附近;通常結果八九不離十,更何況雙腳萬能,哪有到不了的地方。
但這一次實在讓她碰了壁。到了外雙溪下車后,她拿出紙上寫好的地址,大部分的人都搖搖頭,難得有個知道大概位置的太太說:「這在很裡面那,離這還有一段距離,我不知道那裡有什麼車到……」
「是嗎?」難得有個人知道,米蘭自然不願意放過她,「沒關係,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大概哪個方向,我到了那裡再問其他人……」
「這樣呀,」那位太太看了看她,像是在評估她的體力能不能負荷,「從那裡,你看到紅綠燈了嗎?然後……」指出大概的方向後,那位太太還是不放心的加上一句,「最好要有交通工具,那裡滿偏僻的……」
「謝謝。」米蘭心想,城市裡的人都是這樣,看不見霓虹燈的地方都算偏僻。然而隨著時間腳步的拉長,她漸漸已經有了想哭的衝動,距離賀忱所說的七點只剩下十分鐘,但她卻連剛剛那位太太所說的路都還沒走完,一身的汗讓臉上的妝幾乎快糊掉了,高跟鞋令她的變腿酸麻,偏偏在這個時候又下起了毛毛雨。
她想坐計程車算了,卻不能確定自己到底離目標還有多遠,如果太近,那簡直太吃虧;如果太遠,她又不捨得這筆花費。
「到底是什麼鬼地方!」米蘭忍不住咒罵起來,心想回家算了!可是現在她連回家的方向也弄迷糊了。
天空的雨愈下愈大,偏偏在像山路的這裡連個遮雨的地方都沒有,用跑的也不能確定前面是否有遮蔽處,不消多久,她就已經像只落湯雞全身濕淋淋了。
就在這個時候,她發現不遠處有燈光的照射,是汽車!
太好了,她從旁邊往車道的方向匆促的跑了出來。
一陣緊急煞車的急響,車裡的人馬上下了車,「對不起,你沒事吧?」他差點撞上她,還好她沒事,「天!你發生了什麼事?」這名男子顯然對眼前的景象覺得不可思議,一個狼狽不堪的女人。他不問還好,這一問讓米蘭所有的委屈都涌了上來,她一身雨水的污痕,還差點發生車禍……「別說了。先上車吧!」他繞過去為她打開了車門。
也許是感覺到她的猶豫,他又接著說:「放心吧,你現在的樣子很安全。」真歹毒!不過米蘭還是順從的上了車。
一上車他便將空調轉成暖氣,車窗的玻璃霎時變得朦朧,但霧氣很快就消失了,「你要到哪裡?再這樣下去會感冒的。」看著她不住的打顫,他也覺得於心不忍。車內的溫度漸漸的使她溫暖了起來,但對他來說就不是那麼好受了,雖然是十月份的天氣,但畢竟還是讓人覺得悶熱。
「我原本要到這裡的,」米蘭比了比握在手中的紙條,「但是,現在可能回家去才是最理想的選擇,可是我住的地方離這裡滿遠的……」她的聲音微弱又有點語無倫次。他接過她手中已經糊成一團的紙條,辛苦的辨識著紙上的筆跡,而後他輕輕的笑了,「你是去參加生日派對的?」他問。
她嚇了一跳,「你怎麼知道?你也是?」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問:「你是……誰的朋友?」
這個人不算完全的陌生,至少他們原本要去的地方可能是一樣的,米蘭稍稍覺得放心了些,挺直而坐的身軀也放得柔軟了些,「是賀忱邀請我的,但我不能確定……」她還沒能說完的原因是,她不知道他們算不算是朋友?
「你是賀忱的朋友?」他稍稍的提高了聲調。
她輕輕的點了點頭。
「這樣吧!」他說,「我們離這個地方其實已經很近了,不如你在見過賀忱之後再決定怎麼做,我相信他應該會有更好的安排。」
「可是我……」看看自己現在是什麼樣子,也不知道要去的是什麼地方,到底有多少人,但現在這個沒有同情心的男人,是不會理會她是不是會得肺炎而死,也似乎忘記了剛剛差點撞上她的事!算了,也許賀忱會比他有風度,不會介意送她回家的。經過剛剛那些彎彎曲曲的山路后,前面出現了一長排的建築物和寬大的柏油路,他們在其中一家的門前停住了車,米蘭發現雨已經停了,眼前不起眼的招牌上寫著——邊境。「你要現在下車,還是要我幫你把賀忱找出來?」
看來他還算是有一點良心,不至於就這樣把她直接丟下車,「方便的話,可不可以麻煩你請他出來說句話?」米蘭盡量客氣的說,他看起來脾氣不是很好的樣子。他點點頭,走了進去。
利用等待的時間,她打量起這輛車,德國賓士新C系列,精緻豪華的內裝……她尋找著音響的開關。
車門卻又倏地打開,「有什麼問題嗎?」剛剛的那名男子出現,他不太禮貌的問。「沒有,」她嚇了一跳,拚命撫平狂跳的心,「賀忱呢?」她注意到賀忱井沒有出現。「很不幸,他並不在裡面。」他故意戲劇化的說,充滿了嘲諷,「你要進去裡面等,還是想離開……」米蘭根本一刻也不想再待在這個人的車上,甚至再和這個人說話——怎麼有這麼傲慢無禮的人!
她打開車門,不顧自己一身的狼狽跨出去……好高,這是她對他的第一個反應,以一六五公分加上高跟鞋的高度,竟還必須抬起頭;她一直到現在才有機會看清楚對方的長相——挺拔壯碩的身形,讓灰藍色帶有金屬月澤的西裝,在他身上呈現無懈可擊的效果,濕潤而略微捲曲的短髮整齊的梳攏,黝黑的膚色,俊挺分明的五官……也許是因為清楚自己的優勢,因此他所表現出來的是傲慢不可親近的氣質。
米蘭也不甘示弱,她抬起頭盯著他的眼睛,故意裝出惡狠很的模樣,一字一句的回答他,「不必了,我可以自己回去,很謝謝你慷慨的送我到這裡!」最後幾個字還特別的加重了力量。
他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隨你。」
這時候另一部開得飛快的寶馬敞篷車停在他們的面前,電動頂篷開啟后賀忱和一名女子出現在車上,「這麼巧,你們已經認識了?」他笑得很開心,似乎一點都沒有感覺到之前存在的低氣壓。
而後,賀忱走下車,「米蘭,你今天很特別。」
相較於這個男人,賀忱顯得多和善呀!至少他不會在這種情況下,還說著諷刺的話,「你知道,剛剛有一場大雨……」米蘭想到若要將所有的狀況解釋清楚,那至少得花上三個小時。
「你沒有開車來嗎?你應該早說好讓我去接你的,不過沒關係,進來再說,看看我用什麼魔法將公主恢復成原來的模樣。」他誇張的眨了眨眼。
米蘭被他滑稽的模樣逗得開心的笑了,他像是保護她的騎士般,環著她的背走了進去。那是一棟一、二樓挑高的三層樓透天厝,米蘭沒想到在這麼偏僻的地方還有這麼特別的建築。室內是以叢林風格作為設計的主軸,大量的綠化連椰子樹都搬到裡面,地板鋪上泥土,連工作人員穿的都是狩獵裝,耳邊傳來的是非洲原始部落的擊鼓聲。不時穿梭與人打招呼的賀忱,帶著她往三樓走去。
他們進到一個辦公室模樣的房間,賀忱打開置於角落的柜子,「喏,這裡有幾件工作人員的制服,看來你要委屈點了。」他朝她笑了笑,「還有幾件T恤,不過我不確定它們夠不夠乾淨,或是被擺在這多久了。我看,如果這件配上這件……」他拿出其中幾件比手畫腳。
「這房子的設計很有味道,令人印象深刻,你常到這裡來嗎?」米蘭對他手中的那幾件衣服,興趣實在不大。
「謝謝你的讚美,這是我的店,不過我並不常來。」
米蘭有點驚訝,她記得卓尚倫曾說賀忱是學藝術的,「你的店?你經營餐廳?」「我的主業是室內設計,不過因為對餐廳也有點興趣……做設計聽的是業主的話,你知道他們是衣食父母,所以我的意見不盡然能完全被接受,既然開店能實驗自己的想法,就開自己想要的餐廳。」
這樣的想法如果沒有雄厚的財力做後盾,實現的機會大概也不大吧!米蘭心想,有錢真好,可以隨心所欲,「你真厲害,這麼年輕就這麼有成就。」
「我只是比別人幸運,有個有錢的老爸。」
他的坦白讓她嚇了一跳。
「開玩笑的!」他做了個鬼臉,「我們三兄弟都很有志氣,沒有人靠家裡,所以,公司愈大負債愈凶,除了我哥哥賀令以外……對了,你是在哪裡認識我哥哥的?」「你哥哥?」米蘭露出一臉的疑惑。
賀忱釋然的笑了,「原來你還沒有真正認識他,我說的是剛剛在大門口,和你說話的那位……他是我哥哥賀令。」
「不會吧?」那個討厭的傢伙和這樣親切的賀忱是兄弟?未免也相差太多了吧!「不像嗎?哈,你不是第一個這樣說的,就連我媽都懷疑怎麼三個兄弟個性差這麼多……」他玩弄著手上的衣服。
那個動作提醒了她主要的目的,「賀忱,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希望能回家……」米蘭不忍打斷他的興頭。
「我當然介意!」他停止手上的動作,「我介意每個客人有沒有得到合適的照顧,況且,你根本還沒有開始被照顧。相信我,你一定會覺得很有趣的!」他看了看錶,像是想起了有其他的人需要照顧,「別說那麼多,給你十分鐘,我在樓下等你。」他說完后便關上門離開。
米蘭意興闌珊的看了看桌上的衣服,腦海中還停留在剛剛的畫面上。那個男人長得的確有點像賀忱,雖然同樣擁有出色的外表,兩人卻是完全不同的典型;一個熱情俊俏,一個卻顯得深沉冷酷。
她想起他的眼神,濃眉下那雙深邃的大眼,輕蔑冷淡得像能攝人魂魄,那個叫賀令的男人。
◆◆◆
米蘭到樓下的時候,發現屋內已經涌人了更多的人,她在人群中努力的尋找賀忱或任何一個可能認識的身影,不過結果令她很失望。
「看來今天真不是你的幸運日,賀忱剛離開去接他的朋友去了。」
那個低沉略帶沙啞的聲音,米蘭不用轉身也知道說話的是誰,「是嗎?謝謝你告訴我。」她試著學他冷淡的回應。就算他長得再好看,配上那樣的個性,也不會有人喜歡他的!她心想。
她試著想讓自己自在些,但似乎不容易做到。
米蘭穿著和工作人員一樣的上衣,一位看來已經喝了不少酒的男士,突然伸出了手抓住她的手臂,「酒沒了,再幫我送一些過來。」
他眼睛露骨的盯著她高聳的胸部。
「你弄錯了,我不是……」米蘭想甩開他的手,試圖解釋。
話還沒說完,已經有人將抓住她的手拉開,「找別人幫你服務。」賀令決然的將她推離了可能的戰場。
「謝謝……」到了門口時,米蘭說得很小聲,好像不怎麼情願他的解圍,經過一個晚上的折磨,她已經開始想念起溫暖的床了。
「你打算站在這裡等賀忱回來?」賀令知道自己的弟弟向來缺乏對「責任」的觀念,就好比對於受邀而來的客人。卻被丟在陌生的環境里,連主人都找不到……他可不是對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有興趣,雖然她的確長得很不錯。
他幹麼關心自己在做什麼?「我在等車。」米蘭回答得很簡單。
「等什麼車?」賀令發覺這個女人似乎有滿腔的怒氣。
「等計程車。」當然,雖然在這裡等得到計程車的機會可能不大。
他的眼神微微的閃動了一下,不知道算不算笑,「你是從哪裡來的?這裡不可能有計程車經過的。」
從外星球來的!她在心裡說道。反正今天的蠢事做得也夠多了,不在乎多加這一件。見她沒有回答,他又問:「你要到哪?我送你。」
「不用麻煩你了,」她故意看了一下表,「也許賀忱很快就回來了,他會安排人送我回去的。」老實說她可不這麼確定,像賀忱剛剛明明告訴她他會在樓下等她,十分鐘不到人卻又離開了。
這次賀令什麼都沒說便徑自離開。米蘭後悔自己亂逞強,明明渴望在最短的時間內回到家,卻拒絕了眼前最好的機會。
她漫無目標的往前面走去,希望自己能想出辦法,也許這時候會有人想先離開,也許他們不介意讓她搭個便車。
剛剛差點撞上她的車在她的旁邊停住,賀令按下車窗,「上車吧,賀忱不會回來了,他已經去享用他的生日禮物了。」
米蘭還在作最後的掙扎,但很快的她便選擇向疲倦投降了。
「今天是賀忱的生日?」米蘭決定打破沉默,一方面也是因為對他所說的話產生好奇,什麼生日禮物要到外面去享用?
「你不就是來參加他的生日派對的嗎?」語氣中毫不掩飾他的疑問。
他一定覺得自己是個笨蛋!米蘭心想,「他只說是一個生日派對,並沒有說是誰的。」事實是如此嘛!
「顯然你並沒有太積極的搜集情報。」
搜集情報?她幹麼搜集賀忱的情報?他也許誤會她是……但米蘭不打算解釋這個誤會,「什麼生日禮物?你剛說的,那個生日禮物……」她轉移話題。
他望著她,臉上有著頗堪玩味的表情,「你成年了嗎?所以聽不懂大人的話?我不知道他對你這樣年輕的女人也有興趣。」
米蘭真受夠了他一個晚上的冷嘲熱諷,若不是捨不得計程車的錢,而且看看已經快到家的份上,真想叫他在路邊停車自己走路算了。偏偏基於禮貌,他又是賀忱的哥哥,總不能表現得太明顯,於是她試圖忽略自己的不悅,找著話題問:「你呢,那你送他什麼?」快到家了,再忍耐一下就可以了。她安慰自己。
他又露出那種奇怪的笑,感覺起來有點詭異,「我嗎?我送你回家就是給他的禮物,賀忱所謂的『朋友』我見太多了,每一次出事都是我在幫他善後……」他故意輕浮的伸出手握住她,像要加強話里的可信度,「所以就算是你,我想我也不會介意的。」「停車!」米蘭用力的甩開他,不等車子停穩就衝下了車。
怎麼會有這種無聊的人!她簡直快氣死了。
◆◆◆
米蘭睡眼朦朧的看著鬧鐘上的指針,八點四十五分……八點四十五分!她所有的神經在一瞬間全部聚集靠攏,用最快的速度起床更衣。
偏偏一打開水龍頭,起初還有一點略帶鐵鏽味的水流出,不到五秒鐘便什麼也沒了,她舉在半空中的手裡握著牙刷,卻怎麼也盼不到一滴水流出,不得已只好拿出冰箱內冰著的開水,湊和著刷牙洗臉。
都怪昨天那一場生日派對!全身的疲累讓自己不小心睡過了頭,明明將鬧鐘設定在八點的。
她決定妝到公司再補,還剩五分鐘,跑快點應該還來得及!米蘭匆匆忙忙的跑下樓梯,用想突破百米短跑世界紀錄的速度狂奔。她的奔跑引起路上行人的一陣側目,偏偏紅綠燈在這個時候因為交通警察的管制,遲遲不見轉換。
快點!求求你快點。也許是她焦急萬分的模樣感動交通警察,好不容易綠燈亮起,右轉車輛的突然出現嚇得她急忙剎住腳步,卻因此而重心不穩,當著所有人的面,狀極凄慘的跌了個四腳朝天。顧不得別人同情也好,訕笑也好,米蘭很快的爬起繼續往前沖,卻在這個時候差點又讓她跌了一次。
她低頭看著搖搖欲墜的高跟鞋鞋跟,心想今天真是諸事不順,一切都得小心再小心。
◆◆◆
小心謹慎的上完班,還好沒出什麼亂子,卻在回家還沒上樓梯進門時,遠遠的便瞧見房東太太的身影在等著她,「我的房租有按時繳吧?」她快速的回想日期且加以確定,「不見得是壞消息,別盡往壞處想。」
米蘭安慰自己一顆懸盪起伏的心。
「米小姐!」房東太太未等她走近,尖銳刺耳的叫喚已經先鑽入了她的耳朵。她試圖加快腳步,但腳上的傷不斷的提出了抗議。
「米小姐,」房東太太索性拉著她往屋內走,「你看看你把我的房子弄成什麼樣子?」她用手指了指浴室的方向,「要不是樓下張太太打電話來通知我,恐怕警察都要上門了!」什麼事這麼嚴重?米蘭趕緊往她指的方向走去。
靠近浴室部位的原木地板呈現深褐色,經過她一踩很快的塌陷併流出水來。「幾天前就有貼出通知說今天早上會暫停供水,我想你一定沒注意,早上你打開了水龍頭卻忘了關上,你看看,」房東太太又用手用力的指著地板上的污痕,看來災情不小,「從浴室開始淹得到處都是水,我不知道你到底開了幾個水龍頭……」她愈講愈激動,「還有樓下張太太的家也遭殃,天花板都滲出水痕了!」她氣急敗壞,「你說現在該怎麼辦?」「房東太太,你先別生氣,我會負責任的,如果真是因為我的疏忽引起的話……」米蘭試圖和緩氣氛,並努力回想自己早上到底關了水龍頭了沒,但怎麼也想不起來。「你說這是什麼話!這裡只有你一個人住,不是你的疏忽難道會是我的?」沒關上水龍頭這樣不起眼的動作,居然釀成這樣的大禍,這真是米蘭始料未及的,「你先別生氣,好,我知道是我的錯,你的任何損失我會負責賠償的……」除了付錢解決之外大概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她估算一下可能損失的金額不由得感到心痛。
「我告訴你,像你這樣粗心大意的房客,現在忘了關水龍頭下次可能就忘了關瓦斯,你不但要負責這裡的修繕費用還要加上樓下的……天,誰知道能不能修好,漏水是最嚴重的問題了!」
米蘭心想,只是漏水她都已經這樣了,要是房子塌了那房東太太不瘋了才怪。「你,」房東太太指了指,「你馬上給我搬家,我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不管怎麼樣,你搬家!」
搬家?哪有這麼嚴重,這樣小坪數的房子在這個地段是很難找得到的!米蘭被她的話嚇呆了,急忙提出各種方案,「不要這樣,房東太太,我會修好房子的,你放心!」這樣的保證可能還不夠,她又加以遊說,「你不是也怕房子以後可能會有後遺症嗎?讓我繼續住在這裡,以後若是發生什麼問題,才找得到人處理呀!」她急中生智,「我明天就找人來修。」失去這樣便宜又合適的房子,會讓她很痛苦的。
「好,你明天找人來修,我明天晚上來看……但是你還是得搬,不用再說了,我不想再租給你這種不懂得愛惜房子的人。我有你公司電話,你最好說話算話!」
無論米蘭再怎麼好說歹說,房東太太還是不為所動的離開。
「倒霉」到底是不是小心就可以避免的?她無語問蒼天。
◆◆◆
除了找房子,米蘭沒法做別的事。
剩下不到四天的時間,要找到一個合適的房子真是不容易。大部分房子坪數太大,有的限制開伙,還有的有其他房客,米蘭不習慣同一個屋檐下還住著其他人。
扭傷的地方怎麼也不容易痊癒,實在是有原因的,早找房子、晚找房子,「房事」一天擺不平,她就沒有好好過日子的權利。
當她帶著一身的疲憊,拿出鑰匙開門卻發現大門沒有上鎖時,不祥的感覺令米蘭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是不是自己忘了鎖門?這幾天勞累,可能一時忘記了也說不定,但見滿屋的混亂,她已經不再這麼想了。
為了搬家而陸續打包的紙箱被翻落了一地,從客廳到卧室無一倖免。她趕緊翻開卧室的床墊,那裡放著銀行存摺與印章……果然,連最後的財產也不翼而飛了。她呆坐在地上,幾分鐘后,忍不住的放聲大哭。
到警局寫筆錄時,她還是忍不住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她剛剛用金融卡證實了錢已經被盜領的事實。
「總共有多少現金?還有什麼其他的財務損失嗎?」
警察公式化的詢問,一邊記錄著。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左右,整個筆錄終於完成了,「你看一看,沒錯的話在這裡簽名。」「警察先生,那我的錢怎麼辦?」米蘭可憐兮兮的問。
「我們會到銀行去調錄影帶,看是什麼人領走了你的錢。」
「然後呢?」
「然後?然後就是抓竊賊嘍,有消息我們會通知你的。」
米蘭知道這樣的回答,找到的機會是幾百萬分之一——因為大台北地區有好幾百萬人口,拿回錢的機率則接近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