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銀姊一看情勢不對,急忙道:「公子,你認錯人了,她叫芙蓉,不叫念凡。」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棵搖錢樹,絕不能讓她跑了。
「我出五百兩銀子買下她。」一名公子哥朗聲道,他穿著一身白衣,袒露胸膛,手拿白扇,體型瘦高,臉敷白粉,一副文弱書生模樣,名叫徐進。
「五百兩銀子?」銀姊失聲道,她伸出手指頭。
沈廷輊的臉色非常難看,子則張口結舌。有人要買下念凡?而小猴仍抱著念凡的腿,它這叄天飽受虐待,見到念凡實在太欣喜了。
樓下又有人開始叫價,沈廷輊的火氣愈來愈大,念凡則根本不睬樓下的人,她只想知道她到底是誰。
「你是誰?是我的什麽人?」念凡急切地道。
「你不知道我是誰?」沈廷輊無法相信這個事實,他一直想著若找到她時,一定要好好教訓她,結果,她竟然不知道他是誰,她竟敢忘記他?
「我記不起任何事情,我撞到頭了。」她指著腦袋瓜。
「我出六百兩替她『開苞』。」一個中年的有錢大爺淫笑道。
這兩個字讓沈廷較徹底崩潰,「開苞?」
他咆哮一聲,一拳打斷樓上的一根柱子,二樓晃了一下。他要拆了這妓院!怡紅院的姑娘忍不住放聲尖叫。
「砰!」的一聲,一扇門硬生生的被沈廷輊拆下來,銀姊放聲喊叫,「我的柱子,我的門,大爺……」
子錯愕地看著沈廷輊,「他受到太大的刺激了。」他搖頭,無法遏止地笑著。
念凡跑到沈廷輊面前,他又踢壞了另一根柱子,他的怒氣真是可怕,再這樣下去,這房子會塌掉。
「別踢了。」她抓住他的手臂,但他卻仍然往前走,「喂!你聽到沒?」她改而抱住他的腰,死命抱住他。
沈廷輊氣憤難平,可是念凡在他身後拉著,他怕自己會不小心傷到她,所以只得停手,「放開,念凡,我要拆了這妓院。」他火大了。
「你不能」
「我不能才怪。」他吼道,她們竟然想替念凡「開苞」!這兩個字再度激起他心中的怒火。
「她們救了我。」念凡說道。
沈廷輊將她拉到身前,扯下她一頭的簪子,她的秀髮直瀉而下,「不許再裝扮成的這副德行。」
念凡皺皺眉頭,「你怎麽這麽霸道?我都還沒相信你的話呢!」她雙手腰。
銀姊呆愣在原地,「我的店……」她癱軟地坐在地上,看著兩扇倒裂的門,和斷裂的柱子。
念凡回頭瞥見銀姊坐在地上,海棠則獃獃地站在一旁,「銀姊,你沒事吧?」
子說道:「放心,這簡單,我已經很有心得了。」他拿出五十兩銀子到銀姊面前,「這些夠了吧?」他都快變成職業付款者了。
果不其然,銀姊的眼睛立刻「閃閃發亮」,這五十兩夠她好好整修一番了。
念凡低頭看著左腳,「這是什麽?」
「猴子。」沈廷輊沒好氣的說,「你該不會連這也不知道吧?」
「我當然知道,但它幹嘛巴在我腿上?」念凡不解。
「它是你養的猴子。」沈廷輊生氣的說,她竟然什麽都不記得了。
小猴跳到念凡的胸前摟著她,高興的叫著。
念凡咯笑道:「它好胖喔!」她抱著猴子。「它的臉好腫。」她笑得好開心。
沈廷輊扣住她的手往前走,「跟我回去。」
「等一下,我還不能相信你說的是真是假。」念凡嚷道,「你到底是誰?銀姊說我是她養大的。」其實,她已經在懷疑銀姊的話了,她覺得銀姊根本不了解她,所以她的這不會再輕易相信別人說的話了。
「你是她養大的?」沈廷輊怒視銀姊。
銀姊笑得很尷尬,「嗯……呵……這有點複雜。」
「客人呢?」小紅叫道,她從廚房端菜出來,客人卻全不見了。
「閉嘴,小紅。」銀姊對樓下的小紅喊道。客人早在她的店被拆時,全落荒而逃了,那時的沈廷輊一副想殺人的模樣,客人不逃才怪,就算他當時嘴巴噴火,她都不覺得訝異。
「老鴇,你這謊也撒得太大了吧!」子搖頭道,「真正養大念凡的人是他。」他指著沈廷輊。「你亂說話小心他又拆了你的店。」
銀姊張大嘴巴,愣在原地,不敢說話。
「你是我爹?」念凡怪異地道,「你幾歲了?」
子忍不住捧腹大笑。
沈廷輊吼道:「我不是你爹。」他真會被她氣死。
念凡捂住耳朵,「你別吼行不行?」小猴也蓋住耳朵,杜絕獅吼。
子喘道:「他真的不是你爹,不過,我是你哥。」他笑得肚子好痛。
「是嗎?」念凡問。
「當然。」子點頭。
「那他呢?」她指著沈廷輊,她很好奇他是誰?怎麽會是他照顧她長大的?而且,他為什麽一直對她吼叫?
「還是讓他自己告訴你吧!」子道,其實,他也不知道他們兩個是什麽關係,有時像父女、有時像兄妹,可是有時卻像……情人。
「你是我的什麽人?」她仰頭問沈廷輊,她覺得在他身邊有股……
安全感,她也不太清楚,可是感覺很不同。
沈廷輊被問得有些惱火,他抓住她的手,「我要單獨和你談談。」
未經主人同意,他就帶她進入其中一個房間,順手甩上房門,意指「閑人勿入」;其實也沒人敢進去,她們可不想被踢成兩半,像那兩根斷裂的柱子一樣。
沈廷輊瞄了寒傖的房間一眼,每樣傢具看起來都有些舊了,果真是奇怪的妓院,唯一的裝飾品就是牆上的扇子。
「別抱著它。」沈廷輊拉開小猴,小猴不滿的叫著。
「為什麽?」她不解,「這不是我的猴子嗎?」
「它身上有跳蚤,你會過敏。」他解釋,他對目前這種情況,覺得無法適應,她是念凡,可是她卻不知道他,她忘記了以前的事,這讓他很生氣。
她從小黏著他,像個跟屁蟲,於是,照顧她成了他的責任,這十一年來,全是他教她讀書寫字、陪她玩耍、哄她入睡、她吃飯、幫她擦淚擤鼻涕,天知道那有多嘔心,他像個老媽子似的拉拔她長大,她竟然說忘就忘,根本對他沒印象!
他能不生氣嗎?
「你怎麽又滿臉怒容?你脾氣都這麽壞嗎?」念凡瞧見他額頭因憤怒而浮現青筋。
「我脾氣壞?」他咬牙道:「你知道我的脾氣為什麽會變壞嗎?自從你來了之後,我就沒好日子過,脾氣當然壞。」
「我才不相信。」念凡搖頭,「我又不是搗蛋鬼,你這人看來就生性暴烈。」
「我生性暴烈?」他口氣很不好。
「本來就是嘛!你有什麽證據證明你是我的……」她接不下去,「你到底是我的什麽人?」
「我們是姻親,你兩位姊姊都是我的嫂嫂。」
「嫁給同一個人,還是不同的人?」她又問。
「當然是不同人。」他的聲音又開始上揚。
「我就是不知道才要問嘛!我先問你,我喜歡芙蓉嗎?」她得先考考他。
沈廷輊翻一下白眼,「你喜歡百合,你的左額有道疤,你討厭杏仁的味道、不喜歡茄子、怕熱、愛哭」
「我才不愛哭。」念凡嘟咕,她直覺地摸摸額頭,她有疤嗎?不過,她已經相信它的話了,他說的都是事實。
「這兒。」他掠開她的劉海,撫著她的髮際。
「為什麽是你照顧我長大?姊姊不撫養我嗎?我爹娘呢?」她注視著他。
沈廷輊喟嘆道:「先坐下來吧!」這恐怕不是叄言兩語就能說完的。
兩人在床前的矮几旁相對席地而坐,小猴則無趣地躺在一旁打瞌睡。
「我照顧你是因為你總黏著我,你爹娘在你兩歲前就去世了,而後直到你四歲,都是你姊姊在撫養你。」
「然後換你照顧我?」念凡訝異的問,待沈廷輊領首後,她又道:「我幾歲了?」
「下個月滿十五歲。」
「你照顧我十一年!」她非常吃驚,「你脾氣這麽火爆,我怎麽忍受得了你。」她想到他方才拆妓院的模樣。
「是我忍受你!」他氣憤地道,「請注意,是你黏著我,不是我黏你。」
「真的嗎?」她有些不相信,他看起來既沒耐性又強悍,她怎麽忍受得了他,「你常對我吼叫?」
沈廷輊愣了一下,好像也是,對啊!他是很喜歡教訓她,這好像已經成為一種習慣。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常虐待我。」念凡下結論。
沈廷較翻翻白眼,「少在那兒胡扯。」
「我還沒問你的名字是……」念凡下意識地摸摸下腹,又在痛了。
她這句話再次提醒他,她失去記憶,這讓他很生氣,「沈廷輊。你想起什麽了嗎?」
念凡搖頭,「我的腦筋一片空白,頭還是有些痛。」
「你撞到哪兒?」沈廷輊關心地道,他想起石上的血跡,「嚴不嚴重?」
「只是腫了個包。」她指著後腦。
「過來,我看看。」沈廷輊皺眉,一定是衝擊力太大了,所以她才會喪失記憶。
「不用了,只是腫個包而已,沒什麽大礙。」念凡說,她現在根本不想移動,她的腹部正在絞痛。
「我說過來。」他生氣的重複一次,隨即注意到她緊皺著眉頭,「你的頭不舒服?」
「不是。」她搖頭,「我的頭很好。」痛的是她的腹部。又一陣絞痛傳來,老天!好疼,她微彎身子。
沈廷輊緊張的移到她身側,「怎麽了?」他著急道。
「沒有。」她搖頭,咬緊下唇,她怎麽能開口對他說明,她會羞死。
「別騙我。」他不悅地道,托起她低垂的臉,這才注意到她抱著肚子。
「我想一個人靜一下,等會兒你再告訴我以前的事。」她好想躺下來。
「你肚子不舒服?」他問。
「沒……噢!」撕裂般的疼痛由下往上竄,她不由得低喊一聲,「你可不可以出去一下?」
「不行。」他一口回絕,「別抱著肚子。」他拉開她的手。
「你別管我行不行?」她已經夠難受了,他還杵在這兒不走。
這句話讓沈廷輊有些生氣,「你以為我喜歡管你?如果不是你肚子疼,我一定先打你一頓屁股。」他粗魯地將她攬入懷中。
「你做什麽?」念凡叫道,她被摟在他身前,她想推開他,可是又一陣絞痛傳來,「天啊!」
「別在那兒動來動去的,你會更不舒服。」他開始按摩她的腰,「這次你私自下山,惹出這些事端,讓我很生氣;我說過多少次了,不許獨自下山,你竟然又把我的話當耳邊風,我真該把你吊起來毒打一頓。
」他怨聲道。
念凡疑惑道:「下山?我們住在山上?」她驚訝的說。現在她覺得舒服多了,她放鬆的吁口氣,沒想到他這麽溫柔。
「我們本來就住山上,我們是山賊」
「山賊?」她打斷他的話,仰頭望著他,「真好玩,我們也搶劫嗎?」
「當然。」他聳肩道:「不過,現在很少這麽做了。」
「為什麽?」
「大嫂和二嫂不喜歡。」
「噢!」念凡聽到「呼!呼!」的聲音,「你有沒聽到奇怪的聲響?」她想找尋聲音來源。
「是那隻笨猴在打呼。」他看著嘴巴張得大大的胖猴子,它真是能睡又能吃,他懷疑它應該是豬才對。
念凡笑得好開心,「猴子也會打呼?」真是特別。
「你好點沒?」
「還有一點痛。」她摸摸肚子,「你怎麽知道我不舒服?」她的頭偎在他的頸邊,這是自她失去記憶以來,首次覺得不再是孤單一人:當她和銀姊在一起時,她感受不到那份歸屬感,可是和他在一起,她有那種感覺,他好像對她瞭若指掌,她以前也很了解他嗎?
「我當然曉得你不舒服。」他理所當然地道,「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他又補充一句,「你的月事來了。」
念凡推開他,瞪大雙眼,紅暈整個染上雙頰,「你……」他怎麽連這種事也知道?她快羞死了,
沈廷輊訝異道:「你還會臉紅?」他嘖嘖稱奇,她向來在他面前百無禁忌,不知害羞為何物的。
念凡漲紅臉,「你……怎麽……」
「你每次不舒服就會來找我。」他也無奈,「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怎麽可能?」她不相信,她怎麽連這種事也找他?她真的這麽依賴他?」
「當然可能,那時你以為你要死了,還跑來向我道別。」
他想起兩年前的夜晚,念凡哭得死去活來,只因為她以為她快死了。
「我才不會那麽笨呢!」她才不相信。
「你只是不曉得發生了什麽事。」
他想起當時荒謬的情況……
山寨的夜晚是萬籟俱寂,沁涼靜謐的,突然,一聲撞擊聲打破了這份寂靜,房門被推開的剎那,沈廷輊立刻從床上跳起,轉身面對敵人。
「小扮哥。」念凡投入他的懷抱,大聲哭泣。
「你搞什麽?」沈廷輊怒氣沖沖的問道,「叄更半夜的你跑來這兒做什麽?我不是告訴過你要敲門,還有,我說過不能抱著我」
念凡放聲大哭,打斷沈廷輊的話語。
「別哭。」他喊道,從屏風上取下一條布巾擦拭她的臉,「作噩夢?」他問。
她搖頭,「我不要離開你。」她哽咽道。
沈廷較抹去胸膛上的淚水,嘔心死了,他沒穿上衣耶!
「我說過你不能再同我睡在一起。」他拭去她的淚水,「別哭個不停。」他命令。
「我以後再也不能陪你了,你也不能再教訓我,對我大叫了。」念凡傷心地抱緊他,「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想我?」
「別在那兒胡說。」他皺眉。
念凡抹去淚水,離開他的懷抱,「現在我要去跟大姊道別了,再見。」她轉身離去。
「你到底在幹嘛?」他抓她回來,「說清楚。」
念凡咬緊下唇,悲傷地道:「我要死了。」她一說完,又哭個不停。
「不許胡說。」他大聲道,拍拍她的背。
「我沒胡說,我一直流血。」她抱緊他。
「流血?哪裡?」他緊張地拉開她。
「肚子。」她抽噎道,方才地起床如廁,卻發現她流血了,她好難過,她就要死了,所以來跟他道別。
沈廷輊低頭審視,「哪有?」
「有。」她點頭,「而且,我的肚子好痛,你說不能吃太多東西,腸胃會不舒服,我沒聽你的話,結果痛得流血,我要死了。」方才她發現流血時,差點暈倒,因為她有些怕血。
「別瞎扯,到底哪裡流血?」他伸手點燃燭火。
念凡穿著白色褻衣,白色長褲,可是沒見到肚子上有任何血跡。
念凡拉起長及膝的上衣,「你看。」她大腿邊的長褲染上了紅色血跡,「我一定會流到全身的血都乾了,像那個被殺頭的雞一樣。」說畢,她的臉色又蒼白了。
沈廷輊微紅了臉,低咒一聲,「該死。」
念凡一聽他的話,又哭了,「我真的要死了。」
沈廷輊深吸口氣,手指掠過髮際。老天!為什麽他得處理這種事?他怎麽那麽倒楣!
*****
沈廷輊一說完,念凡的臉更紅了,可是,她又很好奇,「然後呢?你怎麽跟我說?」
「我當然說你不會死,然後,我就去找大嫂來跟你解釋。」天曉得他有多尷尬。
念凡皺皺鼻子,「我怎麽可能這麽依賴你,我覺得我很獨立。」
沈廷輊嗤之以鼻,「那豬都會飛了。」
念凡「哼」一聲,「我會證明給你看,說不定我依賴你只是一種習慣,現在我什麽都記不得了,自然也就不會黏著你了。」她很有傲氣的說,隨即又咕噥一聲,「好痛。」她抓著他,靠在他胸前。
「很痛?」他關心道,撫著她的背。
「嗯,不過,比剛才好多了。」她閉上眼,抓緊他,「你多跟我說些事。」這樣可以轉移注意力。
於是,他從他們如何認識開始說起,她的姊姊如何嫁入沈家,還有生活上一些瑣碎的事;有時念凡也會問他一些問題,這場對話持續了半個多時辰,念凡才覺得舒服些。
沈廷輊撫摸她的後腦,她的腦下腫了好大一塊,他不由得怒道:「你到底有沒有看大夫?」
「我不知道,銀姊說有。你怎麽又怒氣騰騰的?」她悄悄打個呵欠,愜意地偎著他。
「既然看過大夭,為何還有血絲在上頭?」他根本不相信那個老鴇的話,他等會兒就去質問她。
「你怎麽知道我偷偷下山?」她問。
「小猴跑來告訴我的,這胖猴總算還有點用處。但我們趕到時,你已不見了。」
「我撞到什麽?」她下意識地摸一下頭。
「大石頭,你滾下山坡。」他頓了一下又道:「我們沒發現你的馬,它可能跑回山寨了。」
「你是說我摔下馬,還滾落山坡?」她揣測他的話。
「有可能,這件事還不能確定。」他皺眉。念凡的騎術應不至於墜馬才對,但她失去記憶,而小猴雖然也在場,可是它又不會說話,因此,真相成謎。
「等會兒我們就回寨。」他說。「我叫子先去請大夫看看你的傷勢,你歇會兒。」他起身攔腰抱她躺在床上,「別亂動,否則等會兒你又不舒服了。」
「我知道。」念凡點頭。他對她真好,而且又溫柔,雖然他脾氣有些暴躁,但他真的關心她,難怪她喜歡黏著他。
沈廷輊打開房門,走了出去,子倚在門邊的柱子和姑娘們調笑,看來,他還頗自得其樂。
「子,去請大夫。」沈廷輊吩咐。
「好的。念凡恢復了嗎?」子關心道。
他搖頭,「等會兒咱們就回去。」
「別這麽快回去嘛!鮑子。」怡紅院的姑娘嗲聲道,她正貼在子身上。
子微笑道:「我下次再來。」
條地,一聲碰撞聲由房內傳出,陶磁碎裂聲繼之響起。
沈廷輊和子破門而入,只見念凡正手拿茶杯丟向一名蒙面藍衣人,小猴則躲在念凡身後。
沈廷輊大喝一聲,「什麽人?」他雙掌直入藍衣人胸膛。
藍衣人動作敏捷地格開他的手,迅速後退;沈廷輊欺近,右腿攻向他的下盤,雙手直取他的門面;藍衣人偏頭,右手划圖,左手打向沈廷輊的胸膛。
沈廷輊冷哼一聲,右手擒住藍衣人的左手,藍衣人用力一扯,手肘撞向沈廷輊的腰際,沈廷輊側過身子,右腿踢中他的膝蓋,藍衣人悶哼一聲。
念凡大喊一聲,「小心!」
一道劍氣由屋頂灌下,打向沈廷輊的門面,子大喝一聲縱身躍上屋頂,沈廷輊則快速往後退一步,劍氣打中木板,碎裂成片。
藍衣人也迅速返到窗邊,念凡扔出手中杯子,「別走。」
藍衣人閃過杯子,沈廷輊則射出竹片,攻向敵人。
藍衣人揚起衣服下擺的袍子擋住竹片,竹片應聲落地;他躍上窗檯,沈廷輊迅速打出兩支飛鏢,藍衣人悶哼一聲後出窗口躍下,念凡疾奔到窗邊,她也想跳下追去。
沈廷輊不知何時已來到她身後,抓住她的衣領。
「你幹嘛!」他斥道。
「追壞人。」念凡理直氣壯的說。
「你別跳下去摔死就不錯了。」他訓道。
「怎麽可能?」她不服氣地道,「你知道嗎?我有功夫耶!我剛剛才發現的。」她興奮的說。
「廢話,那是我教的,我當然曉得。」他罵她。
她捂住耳朵,「對喔!我差點忘了什麽事你都曉得。」
「廢話。」他又罵她,「你沒受傷吧?」
她搖頭,「差一點點,後來你就跑來救我了。」
這時,子也由屋頂一躍而下,而躲藏在門後的姑娘們一見危機解除,也紛紛走進屋內。
「哎呀!嚇死人了。」銀姊叫道,「哎呀!老天,我的地板怎麽碎了?」
「哇!」小紅跑向前,蹲在木板前面,「這好像一條牛撞壞的,我家的牛以前也曾撞壞過柵欄,因為它的屁股扎了一根刺,我」
「閉嘴,小紅,我頭都痛了。」銀姊揉揉太陽穴。
子哈哈大笑,念凡也咯咯笑著,小紅真是可愛。
「怎麽回事?」海棠詢問。
「方才有人偷襲我,所以才會弄得這麽亂。」念凡指著房間。茶杯碎了一地,木板也破裂一塊,而門也被沈廷輊和子撞破。
小紅站起身,經過子身邊時,驚訝道:「你的手受傷了。」
他的手背被劃了一劍,念凡問道:「要不要緊?」
「沒事,只是讓他跑了,那人身手不弱。」子道,「另一個人也跑了幾.」
沈廷輊領首,「不過,他的腿受傷了,短時間應該不會再來。」他的兩隻飛鏢正好嵌入藍衣人的大腿。
「他們來做什麽?」海棠蹙眉道,「芙蓉……不,我是說念凡,你認得他們嗎?」
念凡搖頭,「他們蒙著面,而且,我什麽都不記得了,你忘了嗎?」
「對喔!」海棠差點忘了這回事。
沈廷輊對子道:「你先去請大夫。」
子轉身離去,沈廷輊緊接著問:「你們是怎麽發現念凡的?」
海棠說道:「是我看見的,那時正開始下雨,於是,我準備放下車上的布簾,就在我向外看時,就瞧見念凡躺在路邊的大石頭旁,於是我就告訴銀姊。」
「是啊!後來我們就把她抬上馬車。」銀姊邀功似的說道。
「然後騙她是怡紅院的姑娘?」沈廷輊冷聲道,他可沒忘記念凡被人待價而沽的情形。
銀姊笑得很尷尬,「這……嘿……」
「全都出去。」沈廷輊下令。
「是……嘿……」銀姊笑得很勉強,她示意姑娘們全都出去。
等她一跨出房門,銀姊立刻覺得不對勁,「奇怪了,這是我的店,他憑什麽叫我出去?」
海棠說道:「反正咱們有五十兩,就別計較這麽多,萬一那蠻子抓狂,這恬不被他拆光才怪。」
銀姊想了一下,嬌笑道:「說的也是,有錢就好,只要那蠻子有錢,拆了我這破妓院也沒關係,重蓋時也可省下一筆拆除費。」
其他姊妹紛紛表示贊同,反正這屋子也快塌了,最好是能重建一個。
*****
「你幹嘛對銀姊這麽凶?」念凡責備道,「她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耶!」她抱起腳邊的小猴。
「她不該騙你,如果不是我們找到你,你現在不曉得被哪個淫人包下了。」想到這兒,沈廷輊就怒火中燒。
「我才沒那麽笨呢!」她皺皺鼻子,「我本來就有些懷疑。對了,什麽叫『開苞』?」
「別提那兩個字。」他大喊,聽到這兩個字,他又想拆了這妓院。
念凡皺眉道:「你別動不動就生氣,你一吼,我又不舒服了。」她撫著肚子。
「別老抱著小猴。」他拎起小猴,將它丟到地上,「再不動一動,小心胖死你。」小猴跳上跳下地抗議。
念凡抓抓手腕,她覺得有點癢,「廷輊哥哥」
「你叫我什麽?」他挑眉。
「廷輊哥哥。有什麽不對嗎?」她不解道,抓抓手臂。
「當然不對,你從來沒叫過我的名字。」他覺得很不習慣,而且很
扭。
「那我叫你什麽?」她走向床沿,她覺得全身都不對勁,而且好熱,肚子又痛,小猴跑到床下躺著,一副慵懶樣。
「你都喊我小扮哥。」他倚著窗戶。
念凡笑道:「好奇怪。」
沈廷輊翻翻白眼,「本來就很怪,我曾告訴你別這麽喊,你又不聽;你從四歲時就這麽叫我了,而且堅持不改。」
「既然我這麽堅持,那我還是叫你小扮哥吧!」她說道,念起來還滿順口的。
「方才那藍衣人有沒有說什麽?」沈廷輊問。
念凡點點頭,「他說要殺我。那時我想下床喝水,他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嚇了我一跳,而且想劈我的頭,還好我閃得快;我問他是誰,他只說是殺我的人,真是奇怪,我有和人結仇嗎?」
沈廷輊搖搖頭,念凡從小在山寨,怎麽可能和人結仇?唯一的可能是她喪失記憶前,曾和藍衣人發生過衝突,或者就是他把念凡打落山坡的。
念凡也想到了這一點,「或許我喪失記憶前曾見過他。」她又抓抓手,「可惜我一點兒印象也沒有。」念凡沉思了一下,仍然想不起任何事,可是,她真的很想解開這個謎,「我們別那麽快回去,留在這兒好不好?那藍衣人一心想置我於死地,有可能我知道些什麽密。」
沈廷輊的想法也差不多,一定是念凡聽到或看到什麽,所以他們才想殺人滅口:一想到他們把念凡打下山坡,就讓他氣憤難抑,他們有可能殺死念凡,幸運的是,念凡逃過一劫。
「你留在這兒會有危險。」沈廷輊不贊成。
「哪有什麽危險,你和哥哥會保護我。」她一點都不擔心。
「這件事我會調查,但你得先回寨。」他不想讓她涉險。
「不要。」她抗議,「我要留下來。」她跳起來,隨即又痛呼一聲,肚子好痛。
沈廷輊連忙到她身邊,「告訴你別亂動。」他低斥。
「我不舒服。」她難過道,「好熱。」她坐回床沿,抱著肚子。
沈廷輊從牆上取下扇子。竟然連扇子都有些舊,真是受不了這窮妓院。
他也坐在床沿,替她風,念凡向來怕熱,「好點沒?」
她點點頭,「謝謝。」他對她真好,她又抓抓手。
「你的手怎麽了?」他檢查她的手腕,一顆顆類似疹子的紅腫布滿她的手。
「好癢。」念凡難受地道,她好想尖叫。
「叫你別老抱著小猴,你不聽,現在過敏了。」他撩起她的袖子,手臂上也有。
「怎麽辦?」她煩躁的說,「我全身都不舒服。」
「大夫等會兒就來了。」他她的手臂,「別抓。」他拉開她的手。
「可是好癢又好熱,我肚子痛,頭也疼。」她鬧脾氣,「人家好難過。」她情緒一上來,便忍不住落淚。
「別哭。」他命令。
他一說,她哭得更凶,「人家全身都不舒服。」她抽噎道,雙手揉著眼睛。
沈廷輊嘆口氣,不管有沒有失去記憶,她的性子都一樣,一不舒服就鬧脾氣,像個孩子似的。
他抱她坐在他腿上,念凡圍著他的腰抽泣,沈廷輊一邊幫她涼,一邊撫著她的腰,讓她好過些。
念凡摩挲他的胸膛,疲倦她偎著他,肩膀仍在顫動,有他在身邊真好,念凡抱緊他,上雙眼。
「小扮哥!」她呢喃道。
「什麽?」
「我還要聽你說以前的事。」她想多了解他,不知道她沒喪失記憶前,是怎麽對他的:不過,她一定很依賴他,她想把遺失的回憶,一點一滴找回來。
她想知道她對他的感覺,和他們之間的關係,是兄妹?還是情人?為何她在他身邊如此安適?可是,在哥哥身邊就沒這種感覺。
念凡聽著沈廷輊低沉的聲音,不自覺地打個呵欠。
「等大夫來過才能睡。」沈廷輊拍拍她。
「我知道。」她點點頭,突然想起一件事,「我想留在這兒調查,好不好?」
「會有危險。」他搖頭。
「不會啦!有你和哥哥在我身邊,我不會有事的,而且,留在這兒調查,說不定有助於我恢復記憶,難道你不想我早日康復?」
「回到山寨看到熟悉的人和景物更能幫你回復記憶。」他反駁。
「可是,我一定知道某些事情,他們怕我想起,才想殺我滅口,我想弄個明白,有我在這兒,事情比較容易進行,如果我回寨,你如何著手調查?你根本不知道他們是誰,但是只要我在這兒,他們就一定會再來。」
沈廷輊皺著眉頭,不發一語,這些他當然明白,只是他不想她涉險。
「好不好嘛?」她望著他,「我想和你留在這兒。」她抓抓發癢的手臂。
「我要考慮考慮。」他蹙眉道。
「謝謝。」她微笑地偎緊他。
「我們不是外人,別直說謝謝。」他不太高興。
「嗯。」她領首道。
「我已經說了這麽多,你想起什麽沒?」
「沒有。」她搖頭。
他又不高興了,「你到底有沒有認真想?別回答得這麽快。」
「這又不是死命的想就能恢復的。」她搖頭道。「你別心急,這需要時間。」
他暴躁地圈緊她,他不喜歡這種情況,她怎麽可以忘記他?
「你要想起我,念凡。」他命令道,雙手箍緊她。
「我知道。」她輕拍他的手臂,給他保證。
她一定會找回屬於他們之間的記憶,她知道那一定是珍貴而特別的。
她仰頭望著他,我一定會想起來的,她在心頭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