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或許是承認了他已經移情別戀的事實，袁曉曦再也沒打過無聲電話。親眼撞見柴實禹和葉倩一起購物，或許這不代表什麼，但她看見他們買的都是些嬰兒用品，要說服自己他們之間沒什麼也太過牽強。

他沒有打電話來解釋什麼，也許是不想和她再有牽扯，也或許是他沉溺在舊情人的懷抱里，無暇想到他們的約定。

他說過只是暫時分開一段時間，不足分手，可是他們還是象無數對說過這句話的戀人一樣，最後還是分手了。「暫時分開」就像是句魔咒，本以為最後還能在一起的人都會被這句魔咒打敗，她和柴實禹又替這句魔咒增加了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她有時候會想，如果當初她不答應暫時分開，即使柴實禹要走遠她也執意追上的話，現在會不會有所不同?答案無解，因為她答應他放開她的手，所以她永遠不會知道如果她不願妥協，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不過，至少她還有人陪著，她不是孤單的。

袁曉曦輕輕撫著微微隆起的肚皮，她開始跟肚裡的寶貝說話，醫生說多跟尚未出世的孩子說話，即使他聽不懂也能讓他在母體里多些安全感。

大丸似乎也感受到她身體上的變化，或許是大丸也當過母親，知道那種感受，現在大丸不僅變得相當乖巧，也跟著愛撒嬌起來。大丸也帶給單身懷孕的她很多安全感，她除了寶寶外，還有大丸陪著，黛利也常常來看她，沒有了柴實禹，她不見得寂寞，但遺憾卻是不可避免的。

她浙漸覺得自己一個人也能夠過得很好，她不用去依賴任何人，日子也過得比從前規律正常得多，不過有時候她得承認自己並不是萬能的，不可能永遠照顧好自己，就現現在——

入睡前她到廚房泡了杯牛奶，突然間她覺得有些不對勁，肚子開始疼痛起來，而且她覺得身體發熱，汗珠從額上冒出，她沒有辦法控制突然其來的虛軟。

怎麼辦?會不會是寶寶出了問題?肚子的疼痛讓袁曉曦愈來愈恐慌，她拿起電話拔給秦黛利，響了好多聲她都沒有接，接著她改撥袁曉旭的手機，卻是直接轉入語音信箱。她頓時覺得毫無依靠，想坐著休息一會兒，但下腹傳來的疼痛更劇烈了，她想去看醫生．卻連走下樓的力氣也沒有。

不得已之下，她只好撥了曾經很熟悉的號碼，只希望對方能接電話。

「喂?」熟悉的男聲出現在話筒另一端。

袁曉曦稍稍覺得安定了些，如果可以她不想麻煩他，但在發現沒人能幫她時，她只好把希望放在他身上。

「喂?找誰?」柴實禹以為又接到了不出聲的電話，正想掛掉的時候，對方終於出聲。

「柴實禹……」

是曉曦!聽見她的聲音的瞬間，柴實禹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往心臟衝去，一顆心興奮地跳動著。

「曉曦。」他又像緊張又像嘆息地喚她的名。

「柴實禹，我……你可以幫我嗎?我現在好難過……肚子好痛……沒力氣……」她強忍著痛楚，斷斷續續說著。

柴實禹大驚失色，連忙道：「你在家裡嗎?我馬上過去。」

「謝謝。」她虛弱地道了聲謝。

柴實禹急忙衝下樓開車，一路上不知道闖了多少紅燈，原本二十分鐘的車程他不到十分鐘就到了。

急忙衝上樓，他猛烈地按著門鈴。

「曉曦!曉曦!」不見她來開門，他著急得拍起鐵門。

過了一會兒門才慢慢開了，一臉蒼白的曉曦站在他面前，他被她雪白的臉色嚇壞，急忙攙著她。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我肚子好痛，你可以帶我去醫院嗎?我好怕!」她一手按壓在肚子上，小臉滿是驚恐的表情。

心急的柴實禹根本沒有注意到她隆起的肚子，一把抱起她就往樓下跑。

他不敢開得太快，深怕會令她緊張，或是讓她更不舒服，看她臉色潮紅，加上剛剛抱她的時候她身上傳來的高熱，看來她有發燒的現象。他不知道她是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但好生氣她的新情人沒有把她照顧好，如果在她身旁的人是他，絕不會讓她受這種苦!

車子停在醫院門口，他匆匆抱起她衝進急診室。在醫生進行診療的時候他寸步不離，不斷祈禱著她沒事。

「她有發燒的現象，至於她肚子痛的部分，我們要先照超音波。」醫生帶著袁曉曦進人另一個房間，並拉上帘子。

坐在一旁的柴實禹只能幹著急，直到帘子拉開，他立刻上前詢問醫生有關袁曉曦的狀況。

「除了輕微發燒外，你太太肚子痛的原因還找不出來，剛剛看了超音波，腹腔里很正常，也不是盲腸炎，孩於也很平安，沒有流產的現象。」醫生也覺得奇怪，這位太太說她肚子痛，可是經過檢查卻沒有任何異狀。

「孩子?!」柴實禹瞪大眼，轉頭看著迴避他目光的袁曉曦，再往下盯著她的肚子，他原先以為她身材變得豐潤是因為發福的關係，沒想到卻是……

「幾個月了?」他直盯著袁曉曦，她默不作聲。

「十六周了。」醫生開著藥單，以為柴實禹在問他，他抬起頭，明顯的察覺眼前兩人的氣氛不太對。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他只要盡好自己的本分，不想去淌別人的渾水。

醫生把藥單遞給柴實禹后說：「病人需要多休息，雖然只有輕微的發燒，但我還是開了一些止痛藥，回去要注意營養的補充，別讓她太勞累或精神緊張。」意思就是如果他們有什麼不愉快，也請等病人康復了再說。

在領葯到上車的這段時間，柴實禹一言不發，而袁曉曦則是膽戰心驚。

孩子已經十六周了，無疑的他絕對是曉曦肚裡孩子的父親，只是現在他心裡五味雜陳，既高興又自責，還有深深的不解。曉曦懷孕卻沒跟他說，這代表什麼樣的意義呢?他真的不想怪她，只是她為何總是選擇瞞著他?如果不是今天的事、她會不會一輩子都不讓他知道他有個孩子呢?

但就如剛剛醫生所說的，她現在是個病人，他不該在這時候增加她的壓力。

「柴實禹，對不起，我……」袁曉曦很想對他說些什麼，尤其是當他沉默不語的時候。

「你肚子還痛嗎?」他打斷她的道歉，知道她想說什麼，但他想聽的卻不是那些道歉的話，他暫時還不想對她談起孩子的事，深怕這會讓她病狀加重。

「好像不怎麼痛了。」也許是因為比較安心了，她覺得痛楚消失不少，現在她只覺得剩下高燒的不舒服。

「我們先去買些吃的讓你墊墊胃，等一下吃藥才不會不舒服。」他邊說邊準備在小吃攤旁停車。

「不用了，家裡還有一些吃剩的菜，熱一熱就可以了。」

「別老是吃那些垃圾食物，你現在要注意營養。」他忍不住又叨念，以為她指的是那些所謂方便的食物。

「不是，是我自己煮的粥，不是速食也不是微波的。」袁曉曦聲明，不想讓他認為自己會不顧孩子的發育。

柴實禹有些驚訝，心頭浮起暖意，他的曉曦終於懂得好好的照顧自己。這想法只是一閃而過，隨即他又苦笑，或許她已經不是他的曉曦了。

到了她家門口，他直覺要抱她上樓，她卻拒絕了。

「我好很多了，可以自己走。」其實她很想讓他抱著，但已經不痛了，還要貪圖他的溫柔或許太過奢侈些。

面對她疏離的舉動，柴實禹也只能裝作不在意，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以防她有什麼閃失。

門一開，大丸興奮地在他倆周圍繞來繞去，也許是之前袁曉曦的異樣嚇壞了它，看見女主人平安歸來讓它安心許多。

「抱歉剛剛嚇到你了。」袁曉曦輕柔地抱起大丸安撫著，雖然產檢的時候，醫生說過要盡量避免接觸動物，但她不忍心把大丸送往別處，更何況有大丸在能讓她覺得不這麼孤單。

「你先上床休息，我去幫你弄吃的。」

柴實禹將她安置好後來到廚房，雖已知道她不再靠泡麵、微波食品過日子，但一打開冰箱門他還是無法避免那股驚異，裡面的食材很尋常，不外乎是些蔬果、肉類．但在以前這些絕不可能

他很快地找到她說的粥，拿出來加熱后發現裡面用了很多食材，兼顧了營養與美味，這是因為他好奇的嘗了一口才知道。

「有點燙，你吃慢點。」他端著熱粥、水及葯到她床遏。

「你餓不餓?」她看他只端來一碗，怕他肚子也餓了。

「我不餓，你吃就好。要不要我幫你聯絡什麼人?」或許她需要的是別人的照顧，他的存在反而會令她不自在。

「不用了，我一個人就可以了。」她想表現出堅強，但心裡卻很希望他能陪著她，可是他這樣的問法好像表示他要離開了。

「你確定?」他擔心的問道。

袁曉曦想點頭，但內心正在交戰，她多希望他能留下來，另一個聲音卻說別再麻煩他了，他已經沒有必要做這些。

「你能不能……留一下下?一下下就好了。」貪戀他的那個自己還是贏了!

柴實禹笑了，覺得幾個月來的心情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這麼輕鬆，他很高興自己還能讓她依賴。

「你好好休息，我不會走的。」他拉過一張椅子坐在床邊。

「可是你明天還要上班……」他的舉動令她安心下來，但仍不免擔心他若是照顧她一夜，第二天他會精神不濟。

「沒關係，等你睡著我再離開。」

「柴實禹，你不問我孩子的事嗎?」她知道他一直避而不談這件事，但她覺得自己應該要解釋的。

」你是病人，好好休息。至於孩子的事．等到你想說的時候再告訴我吧。」他不想給她壓力，如果淡起這件事，他肯定無法維持這樣平和的態度，若是以前他可能會忍不住搖晃她，問問地到底在想些什麼，但現在他什麼都不能做，就怕自己會傷了她一分一毫。

袁曉曦稍稍安了心，終於放任自己在他的看顧下睡去。

柴實禹並沒有在她睡著后就離開，他在床邊看了她一夜，直到天色大白他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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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一夜無眠，看著曉曦平靜的睡顏，柴實禹不由得想起過往種種，搞不清他們之間為何會弄成這個局面，不可否認曉曦懷孕帶給他很大的衝擊，他很開心她留下這個孩子，這是不是證明他們之間還是有可能?但他一直東猜西想也得不到一個解答，不如找個人為他解惑吧。

「黛利，你可以過來一下嗎?」他撥了內線要秦黛利到他的辦公室。

秦黛利不可能不知道曉曦懷孕的事，但他們在同一間公司上班，秦黛利卻不曾跟他透露半點消息，可見應該是曉曦叫她這麼做的。

「怎麼了?柴設計師找我這個會計有什麼事?」泰黛利雖然說過不管柴實禹和袁曉曦的事，但是對於柴實禹這個把愛情往外推的笨男人也不會有多好的門氣。

「黛利，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曉曦懷孕了?」他不多廢話，開門見山的問，讓秦黛利臉色火變。

「你怎麼會知道?」除了她和曉旭外應該不會有別人知道這件事，除非他去找過曉曦。

「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知不知道當我得知曉曦懷孕時，把我嚇壞了。」他不知道她這些口子一個人是怎麼過來的。

秦黛利瞪著他，「要做爸爸了，你不開心嗎?」難道柴實禹真這麼涼簿，該不會他壓根就不想要孩子吧?

「我當然很開心，只是我的擔心遠比開心多了許多，昨晚曉曦打電話向我求救——」他話尚未說完便被打斷。

「曉曦怎麼了?」昨晚她不在，手機也剛好沒電，曉曦一定是求助無門才會找上柴實禹。

「她發燒、肚子痛，還好醫生說沒什麼大礙，孩子也很好。」

秦黛利鬆了口氣，但還是不免替好友擔心。雖然這陣子曉曦把自己照顧得很好，但若是像昨天一樣發生意外，她又求助無門時該怎麼辦呢?曉曦說要等柴實禹想通，但是身為朋友的她真的看不下去了。

「柴實禹，你到底愛不愛曉曦?」

「我當然愛她。」這點無庸置疑。

「那你究竟在等什麼?都幾個月了?你要是還想不通也別想下，我若是曉曦才不可能讓你慢慢想呢!萬一孩子都五歲了，你還想不出個答案要怎麼辦?你要是真的不放心她，為什麼不自己照顧她?你們非要像兩個傻瓜一樣彼此折磨才高興嗎?」

「或許她想要別人的照顧也不一定，說不定她希望陪她的是另一個人，而不是我。」柴實禹頹喪地說，想起葉倩說的那個外國男人。

「拜託!她想要誰照顧?還有誰會照顧她啊?如果你指望她那隻胖貓幫她倒水、煮飯、洗衣服，那你乾脆滾到天邊好了!但別忘了跟曉曦說一聲，別讓她像個獃子一樣等著你!」秦黛利氣得咆哮。

」如果她等著我還會跟別的男人在一起嗎?她若不是找不到人幫她，會不會就這樣瞞著我一輩子，甚至有可能帶著我的孩子嫁給別人!」柴實禹也失控的吼了起來。

兩人過大的音量吸引了其他同事的注意，柴實禹一臉寒霜的拉下百葉簾，阻隔了好奇者的視線。

「柴實禹!你真的很可惡!你有看到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嗎?別隨便污衊曉曦對你的情意!」

「你會跟沒有任何關係的人去採買生活用品嗎?她和一個外國男人在一起，是我的朋友親眼看到的。」

「那就不是你親眼看見的，你憑什麼論斷曉曦和那個人有不尋常的關係?很多事就算是親眼所見也不見得就是事實，如果你真那麼想知道，為什麼不自己去問曉曦?就像你以前為了曉曦瞞了你許多事而不開心，可是你卻沒有想過她並不是故意瞞著你，也許只是你從來不問，她就不主動說罷了。可惡!你們男人全是這副自以為是樣，才會讓我們女人為你們這些王八蛋傷透了心!」秦黛利說完忍不住想發泄一下，她穿著高跟鞋的腳往桌邊一踹，正中陶瓷盆栽，碎片土塊掉了一地。

清脆的破裂聲驚動整間辦公室的人，但沒一個人敢開門進入詢問，一個是首席設計師兼公司股東，另一個是嗆辣又負責發薪的會計，誰也沒那個膽一探究竟，只有一個人除外——

老闆白濟蘭吩咐其他回到位子工作后才開門入內，門裡的兩人因為他的進入而住口，不約而同看著他。

「發生什麼事?現在是上班時間，你們還有沒有一點身為員工的自覺?一定要弄成這樣嗎?如果我不進來你們會不會吵得更凶?實禹，你是公司股東之一，應該要為其他同仁帶來好榜樣。黛利，雖然我們私下是好朋友，但上班時間我就是你的老闆，我希望你能專心在工作上，別破壞公物也別為人帶來麻煩好嗎?」看著秦黛利腳上的泥屑，不用想也知道花盆是她踢破的，他一點也不懷疑她有這個能力。

剛剛才數落完一個王八蛋，現在又有個王八蛋叫她收斂點，他也不想想自己就是那個害她情緒崩潰的混帳!

「白濟蘭，你給我聽清楚，老、娘、不、干、了!」秦黛利一字一句說得很清楚，高傲地扭頭轉身就走。

白濟蘭臉跟著垮了下來，他原以為這小妞好歹會道個歉，誰知道她小姐哪根筋又不對了!他急忙追在她身後想問清楚，獨留柴實禹望著一地的碎片泥土。

或許秦黛利說得沒錯，是他對自己沒信心，所以一直不敢問曉曦是否還愛著他。事情不該再這樣拖下去，就算曉曦真的不愛他，也得要她親口說出才算。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瞥了眼來電顯示，隨即飛快地接起電話。

「喂，曉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