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幾天後的上班時間,趁著休息空檔,祁融來到接待大廳。

今天,童雅女在接待大廳取景。

他佇立樓梯上,看她坐在角落,架起畫板在室內寫生,總經理站在她旁邊,不知說了什麼,教她不好意思地笑了。

他眼眸微眯,欲邁步下樓,卻發現另一個角落有對男女職員,偷空分食一杯冰鎮酸梅湯。男的拿著紙杯喂女的喝,你一口我一口,你儂我儂,兩人沒講什麼話,也沒摸來抱去的親密小動作,可是眼中唯有彼此的熱烈視線,教人明白,他們在熱戀中,他們擁有彼此,那一角小天地,就是世界上最富足的角落。

祁融出神地看了一會兒,才步下樓梯。總經理剛轉身離去,他走到童雅女身邊,朗聲道:「童小姐,工作還順利嗎?」他故意提高聲音,讓旁人聽見,看來就像他路過,關心一下特約畫家的情況。

童雅女當然懂他的用意。「嗯,進度還可以。」

「那就好,我很期待公司今年新風格的年曆呢!」他降低聲音。「總經理剛才跟你說什麼?」

「他說我畫得很好,問我有沒有開班授課,想送他的孫子來讓我教。」

「就這樣?」

「嗯。」八成又要賞她幾句嘲弄的風涼話,她等著。

他卻沒說話。她等著,十秒、二十秒……兩分鐘,背後男人一個字也沒吭。

真稀奇,今天他怎麼這麼安靜?不過,他不吵她也好,讓她專心作畫……但是,她很難專心,明知他就在背後,教她坐立難安。

從那個相親失敗的夜晚后,此刻是他們第一次交談,她有點尷尬。這幾天,她不時想起那晚,可是,他又沒別的表示,她一顆心卻起起伏伏,一想起他,就心跳加速。認識了一輩子,彼此關係卻忽然陷入撲朔迷離,她不知怎樣面對,乾脆繼續沉默。

祁融沒開口,因為他正在努力欣賞她的畫。他決心要改善他們的關係,第一步必須先克服他對繪畫的排斥。他不會畫,欣賞總辦得到吧?所以他很認真看她畫,看她的技法、構圖、色彩……

除了畫得很像之外,他什麼也看不出來。

他悄悄嘀咕:「真搞不懂,與其畫得這麼辛苦,不如相機拿來拍,現在都用數位相機了,拍不好就刪掉,拍出來還可以修,省錢環保又迅速——」就見她身形一僵,他才頓悟,死也,說溜嘴!

童雅女回頭瞧他,皺眉。「我有跟你們簽約,我會如期把畫交給你們,要不要採用是你們的事,但是不準毀約,害我做白工。」

「沒有沒有,沒有要毀約,你安心畫,剛才只是風聲,你什麼都沒聽見。」看她好像沒生氣,他暗鬆口氣。「其實我是來跟你說,調查有新的進展,開發室暫時沒嫌疑了。」

「那現在有嫌疑的是誰?」

「這個嘛,等我更確定了再告訴你。總之,你暫時不必去開發室晃了。」

「嗯,我也不敢過去。」她一想到楚秘書就心驚膽戰。「我工作快結束了,只剩一些後續的細節處理,再過幾天就不會來公司了。」

「這麼快?」他一陣失落,往後就不能天天看到她了,好想留住她,又找不到理由,只好尋找其他機會。「你今晚有空吧?一起去看電影,別忘了你還欠我的。」

「喔,都好啦。」

「我該回去工作了……」他看錶,遲疑一下。「那個……如果有人再安排你相親,你別再答應了。」

她心跳漏了一拍。「為什麼?」

「因為……要是你常常吃相親飯,我找你看電影就不方便。」

這什麼理由?「那你找別人啊。我好像沒義務配合你。」

「可是我只想找你啊!」

「是喔,原來你行情這麼差,沒別人可找,真可憐。」她故意曲解。

「我有很多朋友可以找好不好?可是,我只想找你……」這樣還不夠明白嗎?她真的鈍到一點都感應不到嗎?他一時間有股衝動,很想坦白心意,但話到口邊又忍住。在這種情況下告白太不浪漫,何況旁邊還有人。

進退失據,他心情惡劣,開始亂牽拖。「你不陪我,害我孤孤單單看電影,這樣應該嗎?你有沒有罪惡感?你的良心愧對我,它會哭,害你晚上睡不著。」

他耍賴的口氣教童雅女好笑。「我的良心是看人起作用的,對你,它麻痹了。再說,我不去相親,萬一當老姑婆怎麼辦?」

好,記仇他講過那些就對了。「我收回那些話,你不會當老姑婆。」

「來不及了,你嚇到我了,我好怕當老姑婆,我要積極相親,最好今年就嫁出去。」她忍住笑,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口氣。

「你休想!不可能!」除非對象是他!

「天啊,你好惡毒。你詛咒我嫁不出去嗎?」

「不是,我的意思是……既然你這麼怕當老姑婆……不然我陪你,我陪你總可以了吧?」

「陪我什麼?」

「我陪你一起嫁不出去……呃不對,我是說一起不結婚。」沒結婚的老男人叫做什麼?他一時想不起來。「你當老姑婆,我就當……老丈公。」

她凝視他,似笑非笑。「你幹麼要陪我不結婚?」

他不知道,因為他胡言亂語了,在她微笑的注視里變得軟弱,那種很不man的感覺又來糾纏他。「因為我有義氣,我可以陪你變老。」

好個有義氣!她笑出來,他好像沒留意,姑婆的丈夫就是丈公……姑婆和丈公一起變老,雖然不太浪漫,可是,挺有愛情的意味。

她垂眸微笑。「好啦,你快去工作,晚上要看電影再約時間就是了。」

「嗯,我走了。晚上要把時間空下來。」祁融這才滿意了,轉身離開,一面走,一面戀戀不捨地回頭望她。

她知道他頻頻回首,卻假裝沒發現,忙於作畫,直到他走上樓梯才望向他。

他走著走著,忽在樓梯頂端停步,望向另一角落。她順著他視線望去,一對男女職員正牽著手離開。

他望著那兩人的背影,一臉若有所思,掏出橘色小筆記本,不知在上頭寫些什麼,剛寫好,楚秘書便迎面而來,拿著一份文件給他簽。

他把筆記本揣入口袋,簽好文件,轉身走開,卻沒留意筆記本掉下來。

楚秘書拾起筆記本,正要喚他,不經意瞥了眼內容,她臉色驟變,就站在原地翻閱……那是私人物品,她不該看吧?童雅女想。

不到一分鐘,祁融急急折返,當他看見筆記本在楚秘書手上,臉色如見鬼魅。

「還我!」他顧不得禮貌,一把將筆記本搶回,但來不及了,眼前艷麗美人的臉色已變,顯然已經看過筆記內容。

楚秘書的表情像是見了什麼滑稽的東西,大驚奇,又覺得可笑,嘴角似笑非笑。

「你要是敢說出去,我馬上開除你,聽到沒有?!」祁融脹紅臉。把柄落入別人手裡,他氣虛,警告得很無力。

隔著距離,童雅女聽不見他們說話,暗自納悶。那筆記本是什麼?怎麼兩個人表情都這麼詭秘?

忽然,楚秘書露出不可方物的艷麗淺笑。她上前一步,祁融後退,面色驚懼。

眾目睽睽下,就見楚秘書揪住祁融的領帶,踮起腳尖,在他唇上印下一個吻,柔媚臉龐盈滿愛意,她刻意提高的聲音傳遍接待大廳。

「副總經理……我想我愛上你了。」

***

光研第一美女的驚人告白,不到半小時便傳遍公司。

公司里本來就盛傳副總經理在追楚秘書,現在俊男美女果真湊成雙,有人真心祝福,不過酸溜溜的風涼話也不少,都說楚秘書真精明,原來目標鎖定在多金的大魚,難怪平日對公司男同事不假辭色。

女同事們當然傷心,英俊風趣的副總經理進公司沒一個月就被擄獲,只能感嘆人正真好,美女就是吃香。

楚秘書對這些風言風語不予理會,至於祁融,他在下午找到空檔,拉著童雅女到無人的影印室。

「小雅……今晚沒辦法和你看電影了。」

她並不意外。「和楚秘書有關嗎?」

「不,和她沒關係,是我要加班。」

話是這樣說,但他神情閃爍,顯得心虛。她問:「今天公司里都在傳說你和楚秘書交往,是真的嗎?」

「怎麼可能?我跟她之間什麼都沒有。」

「但我親眼看到她吻你,還跟你告白。」那畫面太震撼,她忘不掉。

「她只是在惡作劇。她故意惡整我,我跟她沒什麼,那不是真的。」

「你那麼精,怎麼會被她整?難道,你有什麼把柄在她手上?是因為她撿到你的筆記本嗎?」怎麼看都和那筆記本有關。

「不是,跟筆記本無關。」對,起禍的正是它,但他不能承認,若認了,她追問內容,他怎說得出口?祁融煩躁。「總歸一句話,我沒和她交往。你相信我嗎?」

「我相信你。」但也並不盡然相信,也許他們之間沒有感情成分,但兩人肯定有問題,她感覺得出他刻意隱瞞了什麼。

十分鐘后,她離開光研時,遇到花店小弟抱著沉重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進公司,接待小姐好羨慕地問:「要送給誰的?」

送花小弟看花束的卡片。「是貴公司的祁副總經理送給一位楚秘書。」

招搖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連著三天送進光研,全都是祁融送給楚秘書的,羨煞無數女性同胞。

原本冷若冰霜的楚秘書,突然天天笑臉迎人,這也難怪,哪個女人天天收花會不開心?兩人高調交往,變成光研員工的熱門話題,童雅女不需要詢問當事人,四周的流言就夠她聽到耳朵長繭。

據說,副總經理天天接送楚秘書上下班,據說,副總經理和楚秘書天天共進午餐和晚餐,據說,副總經理和楚秘書在茶水間擁吻……

四面八方的傳言都昭示兩人陷入熱戀,但童雅女私下問祁融,他信誓旦旦,保證絕對沒有。

可隔天中午,童雅女外出覓食,就撞見他與楚秘書手拉手走出公司大門。

楚秘書泰然自若地跟她打招呼。「童小姐,要一起吃午餐嗎?」

「不了,你們的午餐約會多我這個電燈泡不好。」她無法不注意到兩人緊握的手。

祁融表情尷尬。「我們先走了……」他拖著楚秘書逃難似地急急離去。

童雅女忍不住跟上去,遠遠看他們進了一家高檔餐廳,她坐在隔街的麵店里看他們享用美食。祁融背對她,她只看得見楚秘書笑得好生燦爛,顯然很開心。最後,這頓午餐由祁融買單,兩人散步回公司。

她氣悶。不是說他們沒有交往?不是說只是楚秘書的惡作劇?區區惡作劇,為何要請客上高級餐廳?他為何要隨楚秘書起舞?

午休后,祁融找她,解釋中午在公司門口的情況。

「小雅,我跟楚秘書真的沒有交往。」他知道眾人把他和楚秘書傳成什麼樣子,偏偏他有難言之隱,只能私下找她解釋,就怕她誤會。

「喔?」童雅女頭也不抬,在畫紙上塗塗抹抹。

「中午你遇到我們,是她拗我請午餐,我請得很不甘願,真的。」

「喔?」再掰就不像了。

「是她堅持要牽手,不是我想牽,我當她是男人,牽她的手我一點感覺都沒有,跟和狗握手差不多。」偏偏他才是被牽來牽去的那條狗,嘔死他了。

這樣講就太假了,童雅女瞪他。「想牽她手的人多得是,你竟然說成跟狗握手?」

「本來就是啊!你以為我愛牽啊?!我一點都不希罕好嗎——」

「夠了,我要工作,你別吵我。」

「你說你相信我沒跟她交往,我就不吵你。」

她冷冷瞅他,他強調。「我跟她真的沒什麼!不然我出門馬上被車撞!」

「喔……被嬰兒車撞,還是被遙控車撞?」

他錯愕。「你不相信我?」

「我要相信什麼?公司里每個人都看到你天天送楚秘書花,跟她手牽手離開公司,那不是交往是什麼?還是你要告訴我,你跟她上高級餐廳一頓飯幾千元的消費,你是被迫的?」若不是招待心愛女人,哪個男人願當冤大頭?

「你怎麼知道——」祁融吃驚。「你跟蹤我?」

她不答,澀然道:「你前幾天約我看電影,到底算什麼?」霸道地不准她相親,又算什麼?

「只是往後延,我最近比較忙……」

「是啊,忙著跟楚秘書約會。」

「我不是跟她約會好嗎?!」要他講幾次?!祁融氣結。「就算看起來很像約會,但絕對不是,我是為了公司,開發室目前沒嫌疑,但還有些問題需要她幫忙,所以她拗我請吃飯,餐廳是她選的。」

「原來員工配合公司調查,主管還要請員工上高級餐廳吃飯?我還以為配合是義務,不然你怎麼沒請其他員工?難道整個光研你只找她幫忙嗎?」

「當然不是……」他現在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可她總是善解人意,今天怎麼如此咄咄逼人?

他看著她,但她不看他,瞪著別處,她緊抿唇,臉色氣惱,彷彿受了什麼說不出口的委屈,他看得難受,想安慰她,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他沒想到她會跟蹤他和楚秘書,她是被動的乖乖牌,他以為她會等他解釋,但她為什麼跟蹤他們?這行為太不像她,為什麼她等不及他的解釋,非得親眼看到?她這麼在乎他和楚秘書?難道……祁融靈光一閃。

「小雅,你在吃醋嗎?」莫非她是在嫉妒?

童雅女眼色一沉。對,她是吃醋,被陌生的酸澀情緒咬得心煩意亂,但她不肯承認。「沒有。」

「沒有嗎?我看你就是在吃醋……」他湊到她面前,端詳她臉蛋。「不然你幹麼跟蹤我和楚秘書?你是不是很氣我說好要跟你看電影,結果沒去?你本來不相信我和她在交往,可是傳言滿天飛,你動搖了?」

她轉開臉,他黏過去。「你是不是開始懷疑我公私不分,真的在追求她?你懷疑我擋不住她的魅力,你看到我送她花,看到我跟她牽手,你猜想我可能愛上她了——」

她氣惱道:「你是在動物園看猴子嗎?不要靠這麼近!」他字字犀利,彷彿將她內心扒開檢視,她心慌臉燙,他握住她肩膀,熱烈黑眸彷彿赤裸裸地透視她的靈魂。

「你從越看越懷疑,變得越看越相信,你討厭這樣,但是無能為力,你因此心情不好,又說不出口,因為你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何心情不好?為什麼這麼在意?你不想被影響,卻無法不被影響,你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你不曾經歷過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情,茫然又困惑——讓我來告訴你這是什麼!」

他戲劇性地擊掌。「這、是、吃、醋!這證明你已經淪陷在我的魅力里,無法自拔,你愛上我了!」

童雅女眼角抽搐。「我已經淪陷在你的自戀狂症頭裡,只覺得很頭痛!」聽他語氣,搞得像購物頻道解說,一點浪漫氣氛都沒有,她有感動嗎?沒有,她只覺得很蠢,她要是承認的話,下半生都會覺得可恥!

「承認吧,小雅,你喜歡我,你對我動心了!」他指證歷歷,絕不容她逃避,因為多年來等待的就是此刻,教他如何不欣喜若狂?

「你想太多,我是擔心你忘了正事,只顧追著美女跑。」

「對,你怕我追著美女,被美女勾引,所以你跟蹤我……」

「誰說我跟蹤你?我中午不過剛好跟你們順路,才發現你跟她上餐廳。」

「小雅,再裝就不像了,你我都知道——」

「都知道你的癥狀不是一天,你沒說錯,我是從越看越懷疑,變得越看越相信,我相信你又發作,想拿全世界都愛你的那一套轟炸楚秘書,我替你可恥,甚至心情不好,我不想被影響,卻無法不被影響,茫然又困惑,但現在我領悟了——讓我告訴你這是什麼!」

她斬釘截鐵地道:「這、叫、倒、楣!這證明我已經被你荼毒到失去過正常生活的能力,變成你的保母,竟然覺得你的胡言亂語是我的責任!你說,你該怎麼賠給我一個正常人生?」

祁融張口結舌。「你……你彆強辯,我知道你喜歡我,你不要扯開話題,快承認……」他氣虛,莫非自己看走眼?不可能,她一副鬧彆扭的表情,她質問他的語氣那麼幽怨,不可能是他弄錯,可是……

她賞他一個憐憫的眼神。「你好慘,癥狀又加重了,你這症頭應該要看身心科,要不要我幫你挂號?這年頭看身心科沒什麼,你不要覺得不好意思,逞強不去,小心拖久變得嚴重。我先去忙了,掰。」

她揮揮手,走人,關上門前還很友愛地叮嚀他。「記得喔,一定要去看。」

***

竟叫他去看身心科?對,他差不多該去看了,順便看眼科!

以為終於能逼出她的真心話,結果是他鬧笑話,還被狠狠嘲笑,祁融不解,不相信自己看錯,他還是認為她跟蹤他們,可她堅決否認,他不禁懷疑自己,或許是因為太渴望她,便扭曲她的行為來符合自己的期待。

都做到這麼不要臉的地步……像只誇張的孔雀,抖動閃耀的羽毛,向她炫耀自己。勾引她的企圖有多強烈,暗暗戀慕的心就有多渴望,不信她半點都不明白,可是,他們之間仍舊沒有進展。他醒悟了,癥結或許不是她不懂,而是她不愛他,對他真的沒意思,自始至終都是他自作多情,她根本就不屑他……

祁融鬱卒,失魂落魄,晚間,他坐在高級餐廳「茗居」,氣氛美好,食物可口,他卻沒胃口。他對面的美艷女子招惹四面八方的欣羨目光,而他渾然不覺,想著下午童雅女駁得他無言以對,每一回想,內傷就加深一層。

「副總經理不吃嗎?」楚秘書優雅地享用小羊排。「『茗居』是我們公司的特約餐廳,但要訂位也不容易,難得來,你不好好享受?」

「我沒胃口。」看到這女禍水他就一肚子火。「我還要當你的奴隸多久?」

「直到我滿意為止。」

「你還不滿意?這幾天送花、請吃飯,你要求的我哪一項沒做到?你勒索夠了吧?還有,當奴隸不需要手牽手吧?」外人看來好似他們親親熱熱,其實他覺得這女人把他當狗在遛。

「我說我想享受被英俊的企業家第二代追求的感覺,要做就要做得確實,每個步驟都不能省略。」

「少假了,我查清楚你的底細了,你根本就不希罕被我追求。」

楚秘書不意外他調查她,她當然也查了他。「但你很希罕童小姐,不是嗎?」

一箭命中紅心,祁融面孔微紅,氣得牙痒痒。「我真想掐死你。」

楚秘書淡笑,手裡握有對方把柄,她才不怕呢。「公司出問題,調查員工,我配合,沒怨言,但你越來越過分,竟然找我的室友私下談話,這麼懷疑我,何不開除我?你做得太過火了。」

「我只是打電話過去,她接的,我跟她聊兩句,這樣你也要記仇。」他哪知道那女人是楚秘書的親密愛侶,就這樣被安上騷擾人家的罪名,他百口莫辯,有夠冤。

「反正,你踩到我的底線了。本來我也不能怎樣,誰要你掉了那筆記本,不過,我真沒想到,你會寫那種東西……」她嘴角隱隱顫抖,想起來依舊好笑。

「就說那有的是很久以前寫的,那時我還是高中生——」夠了,他幹麼跟這女人解釋?祁融撂話。「今晚這一餐是最後一次了,明天開始恢復正常。」

「好吧,我也差不多玩夠了。」楚秘書聳肩。「你要的東西,我找到了。我把這兩年的資料整理出來、過濾,按照你的條件交叉比對之後,嫌犯有三個,其中一位是副總裁,他當然有權接觸公司的任何資料,另外兩位是——」

「讓我猜猜……其中至少一位是公司的元老級人物吧?可能還是我爸的創業夥伴?」

楚秘書面露訝色。「你怎麼知道?」

「我不知道,只是猜猜而已。公司大概半年前開始有狀況,那時候剛好開始有傳言說我畢業后要進公司。我看過被泄漏給達閎的東西,真的都是高度機密,但是在同一層級的資料,還有更足以重創公司的,為什麼對方不出賣更大條的給達閎?我就假設……」

祁融喝口茶,淡淡道:「他對公司雖然有不滿,但並不想把公司搞垮,只是想弄些問題讓我們焦頭爛額,再考慮一下時間點,我想應該是沖著我來。」

楚秘書點頭。「以他身分地位,我不懂他為什麼要這樣做,照你這麼說,看來是私人恩怨。」

「問題是沒有證據。他過去做的抓不到,想抓他,要等他再動手。我把公司網路調整過,監看所有電腦,餌也放好了,只要他再有動作,馬上要他現形。好了,該談的都談完了,我先滾了,你慢慢享用晚餐。」祁融說罷,就要起身。

「等等,既然都來了,怎麼不一起吃飯?」

祁融皺眉。「看到你我就吃不下。」

「這話真傷人,就算我們之間不可能,跟我這樣的美女共進晚餐,男人至少都會覺得賞心悅目,胃口大開才對吧?」

「除了我喜歡的女人,其他女人在我眼中跟男人沒什麼不同。」

楚秘書眼底流過一抹欣賞。對這男人一直沒好感,卻因這句話加分。「你別拒絕得這麼快,你看看這裡,環境多美,你不覺得這裡的氣氛很特殊,和一般餐廳不同?」

「我跟這裡不熟。是你說要來,我就叫韓特助訂位。」他剛回國,根本沒聽說過這家餐廳。

「你看四周,看到牆上那些畫作了嗎?這裡每個月都有藝術家辦展覽,在這裡辦展可不容易,不是要和餐廳老闆有關係,就是本身要有一定實力,才會獲邀。童小姐是畫繪本的吧?要是有機會在這裡展出作品,她應該會很高興。」

「大概吧,她喜歡的話,可以自己來申請。」他嘴上冷淡,卻認真打量四周,牆上果然有不少畫作,他本以為那些是餐廳的布置,但發現角落有個精美的小隔間,牆上掛有本期展出畫家的大名,還有海報介紹,不少人駐足觀看。

「這裡名氣不小,很多藝術家都想來,我若是童小姐,一定也會夢想在這裡展出我的畫,要是有誰能幫我爭取機會,我一定會很高興很感動……」

「可惜我跟藝術界超級不熟,她想在這裡展覽的話,最好找個有門路的。」他當然懂楚秘書的暗示,這是討好童雅女的機會,但是,他跟藝術界八字不合,既無人脈也不屑涉足,何況她都擺明不屑他,他幹麼還為她忙?

可是,想像童雅女置身此間,人們議論她的畫作,她只敢坐在角落聆聽讚美,但肯定歡喜極了。她靦腆地微笑著,望著外頭夜空,那含笑的美麗眼眸多麼燦爛明媚,星星也不敢爭輝。

想像她微笑的眼眸,他恍惚,心坎一陣暖熱,好像有什麼被融化。他偷偷地、只對自己承認,他想讓她開心,讓她歡喜,即使得因此和他最厭惡的繪畫周旋,他也認了。愛打敗他無聊的堅持,與可笑的意氣之爭,他拋開自己的喜惡,全心思考,如何為他心愛的女孩爭取展覽的機會。

「如果……我是說如果想在這裡展覽,找誰申請?」

楚秘書很訝異,店主之一是韓特助的堂哥,她以為祁融當然清楚整個流程。她想了想,說:「有一位山杉大師,他負責安排展覽檔期,不過他很忙,不容易見到。」

「喔,那棵可以做傢具的樹啊?」找那老頭就行了嗎?聽起來不難,祁融撫著下巴沉吟。「去哪裡找他?」

「有人介紹是最快,不然就得預約,可以跟櫃檯那邊遞名片看看。」

他點點頭,攤開餐巾,拿起刀叉。

以為他馬上就奔去櫃檯,卻見他慢條斯理地享用餐點,楚秘書錯愕。「你不去遞名片嗎?」

「我問問而已,又沒說要去。我忽然覺得,既然人都來了,餐都點了,而且這頓我買單,不吃實在浪費。」

「喔?」該說的她都說了,做不做在他,楚秘書也不再多講。

祁融吃了幾口餐點,喝口茶,才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間。」他往餐廳右側走,但洗手間是在左側,右側只有櫃檯。

這裡有誰認得他,他的矜持是做給誰看啊?楚秘書暗暗好笑。「男人就是這麼無聊地死要面子。」

***

祁融走到櫃檯前,遞出名片說明來意,侍者領班天天處理這些事,立刻解釋大師不是馬上見得到,要安排會面,也不是見了就一定能排入展覽檔期……

他耐心聆聽,提出疑問,沒注意到櫃檯后的辦公室門開了一道縫,一名英俊男子佇立門后,已留意他許久。

韓慈站在門后。祁融會來他的店已教他詫異,他還帶著一位美艷女子同行,兩人神態熟稔,他不禁揣測兩人的關係,是朋友?或者比朋友更親密?

等祁融返回座位,韓慈召領班進辦公室。「剛才那位先生說什麼?」

「他想幫一位朋友申請辦展覽,我把申請的流程告訴他,他問了一些問題,就回座位了。」

「喔?」不難猜測祁融是想為誰申請,這可奇怪了,祁融最討厭跟他有牽扯,難道他不知這裡是他的店?「他有提到認識我或我的朋友嗎?」

「沒有。」

韓慈沉吟,他猜想童雅女不知道這回事,否則會反對到底,完全是祁融自作主張,以他的個性,他不做則已,既然要做,非要達成目的不可……

他唇畔浮起淺笑。這可就有趣了。

他取出山杉大師的名片,寫下住址。「你把名片給那位先生,請他今晚過去找大師。說是大師想見他就好,別提到我。」

等領班離開辦公室,韓慈就撥電話給恩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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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兔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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