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不要看大夫,我只要莫美人。滾!全都滾。咳、咳——」沈貴慶躺在床榻上,彷彿氣若遊絲,卻仍舊力地推開問診的大夫。
「兒子呀!聽話,讓大夫們瞧瞧你的病。」沈天富又急又憂。想他們沈家在京城數代經商,人脈錢脈是何等風光,如今卻被一個莫名崛起的「誠意庄」給搶走了大半生意,就盼著這唯一的兒子能夠振作家業,收復失土。可他偏偏為了一個女子纏綿病榻,若真就此撒手人寰,叫他如何有臉去見沈家列祖列宗啊!
「不!除了莫美人,我誰也不瞧。都給我滾——」
沈貴慶臉色青白,顯已病入膏肓的模樣,偏又如此不合作,急得沈大富老淚縱橫。自小他就對這獨子無限疼寵,只要是他要的,他無不應允,可這回……那莫雨桐再美也已由皇上指婚,嫁作人婦,而葛家又是皇親國戚,雖然他亦有不少權貴撐腰,可惹上葛家畢竟不智,這叫他可怎麼辦才好。
「沈員外,我瞧沈少爺這乃是心病。」一名大夫道。「俗話說,心病仍需心藥醫,再好的藥方也只是治標不能治本,少爺的病若想根治,還得尋到那心藥啊!」
「這……」沈天富甚感為難,耳聽寶貝兒子疼痛地不斷呻吟,心口直有如千刀萬剮。
「爹呀,我今生若得不到莫美人,就是死也不甘啊——」
沈天富心痛不已。這唯一的命根子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他就算坐擁金山銀礦又有何意義?「兒啊,你放心,你要莫美人,爹便給你莫美人。管那葛家是皇親國戚又怎地?咱們沈家也不會怕了他,只要你養好身子,其他的有爹作主。」
「真的嗎?爹……你真是我的好爹爹。」沈貴慶流下激動的淚水,心中卻在竊喜。
折騰了好一番之後,一待大夫和父親離開,沈貴慶立刻坐起身,哪還有半點病重的模樣?
一名隨身侍從吁了口氣,拍拍心口道:「還好早買通了幾個大夫,否則怕不被老爺給瞧出了端倪。」裝病這等事若被看穿,少爺頂多挨頓罵,倒楣的可是他們這些做下人的。
「若不如此,爹怎會幫我?」沈貴慶洋洋得意於自己的足智多謀。「對了,叫你辦的事,辦得怎樣了?」
「少爺的吩咐,小的豈敢耽誤。只是,那莫美人嫁入葛家后,幾乎足不出戶,少爺要再見到她,只怕機會渺茫。」
「哼!那個葛翊,竟敢搶我心愛之人。我沈貴慶與你誓不兩立!」他怒道。「還不再去監視?有什麼消息立刻通報,誤了我見美人,小心你的狗命。」
「是。小的這就去。」
「老三的動作愈來愈慢了。」
「誠意庄」內有一處最神秘的密院,外頭寫著「妄入無命」的警語,連莊中奴僕、護衛都不可接近。然而,此時密院里卻流轉著寒淡的語調,男子手中翻轉的摺扇忠實反映出主人的不耐。
仔細瞧此扇也有些玄虛,扇骨並非尋常竹棍,而是精鐵鑄成,看來輕巧,其實重量卻很沈,但這隻翻轉摺扇的手,卻似毫不費力。
二莊主「影子」赫然便是幽魅淡漠卻俊逸無匹的葛翊!
「最近朝廷鷹犬特別關愛他,須怪他不得。」冉誠依舊穩若泰山,將手中書卷翻過一頁。
「早叫他將那把大鬍子颳了,以免惹人注目,他就是不聽,怪得了誰?」葛翊冷哼。
「我就等著落網之後逃難刮,現在就刮掉叫暴珍天物。」一個清朗的語調由地底回蕩而上。旋即,看來平坦密實的地板竟被掀高一片,他們口中的老三一躍而出,只見他身材高、滿臉鬍鬚,身後斜背著用黑布包裹著的長弓。「誠意庄」的秘密之一,就是數也數不清的地底通道。
奭抗天,兩人口中的老三。他並非「誠意庄」的三莊主,而是城郊赫赫有名的「抗天寨」土匪頭子。他一臉大鬍子,看上去年紀比其他兩人都大,偏偏年齡就是屈居最末。清澈明朗的雙眸與那臉鬍子十分不相稱,身上的粗布衣衫,質料雖粗劣,卻十分乾淨,穿在他身上絲毫無損他天生的威武,反而多了分落拓不羈。
八年前一無所有的冉誠初到京城,碰上了狂叛浪蕩的葛翊,以及遭到官府通緝的奭抗天。葛翊自小在京城長大,自然是熟門熟路,他雖不至於明目張胆地挑戰朝廷權威,但委實看不過京官欺善怕惡的嘴臉。也許是因緣註定,冉誠是悲天憫人、濟弱扶傾的少年俠士,決心拯救四處竄逃的奭抗天,而葛翊無巧不巧地助了一臂之力,從此三人便結拜為兄弟。
葛翊雖然身為「影子」,這「誠意庄」的江山有一半是他打下的,可他畢竟是皇戚的身分,與一群土匪替「誠意庄」打江山之事,要是被人知曉了,不知會鬧出多大的風波來。顧念家人的立場與想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情願只是個無所事事的浪蕩子。
因此,他展開雙面人的生活,暗中幫助冉誠與奭抗天,充實了他原本無目標的人生。
「那你最好儘快到大牢里走一遭,省得至京城的虯髯客無故遭殃。」官府只要看到大鬍子,就非得抓回去拷問一番不可。他不殺伯仁,被他害慘的伯仁卻有不少o
葛翊冷言冷語地輕諷,奭抗天的反應卻是哈哈大笑。「留不起鬍子就該早早刮掉,誰叫他們自不量力。老二,你是不是為了你轟動京城的大婚之日,小弟我沒能親自去給你道聲恭喜,是以責怪於我?小弟這就跟你賠不是了。」奭抗天促狹地眨眨眼笑道。
「抗天這麼說就缺乏誠意了,想跟那一屋子的官宦、皇戚喝喜酒,你這鬍子就該先颳了再說。」冉誠悠悠笑道。「誠意庄」的主人果然處處講究誠意。
「連老大也要我刮鬍子?!」他手指撫了撫左頰,難道全天下都見不得他這把美胡嗎?
「今天要你來,可不是為了談論你那把鬍子的。」葛翊將話題轉到正事上,省得提及他不想談的問題,不過奭抗天可沒有冉誠的體貼。
「不談鬍子就談談你的新婚夫人吧!聽聞嫂夫人是艷冠京城、才貌雙全的大美人,小弟由衷地替你高興啊!二哥。」他清朗的笑聲有十足的取笑。
「我終於明白為何官府會將你列為通緝犯的榜首了。」葛翊劍眉微擰,很不想想起家中那冷傲的美嬌娘。
「你們都少說一句,今天找你們來,為的是咱們的茶葉生意。」冉誠寧靜的聲調打斷了兩人一貫的鬥嘴,終於導入正題。
「抗天寨」的土匪很少做打劫尋常路人的勾當,除非情況特殊。而土匪窩近千口人的溫飽,部分就是依賴與「誠意庄」的互通有無。「影子」二莊主的制敵行動,背後總有「抗天寨」兄弟的大力支持,這份聯繫隱密卻十分強韌,除了這三個靈魂人物外,沒有人知道其中端倪。
「有什麼問題?」奭抗天問。
「這次運到咱們這兒的茶葉只剩預定的七成,下次可能連五成都不到了,據了解,是咱們的對手「天富商行」搞的鬼。」冉誠道。
「你要我們到供應源那兒了解情況?」葛翊淡問,手指轉玩著摺扇。
「如果他是出高價搜購呢?」奭抗天右手指撫著左頰上的鬍子,總不能跟他拚高價買吧!
「江南茶葉產量正常,出高價並不划算,我猜想沈天富的下一步可能會進行破壞,降低茶量,使茶價節節高升。」冉誠說道。他的推測很少出錯。
「那就劫「天富商行」買的茶葉吧!」葛翊淡淡道。冉誠說了一半,他就能推敲出他的打算。瞥了奭抗天一眼。「這可是「抗天寨」的看家本領。」
奭抗天非但不生氣,反而輕笑了起來。「不錯,攔路打劫正是土匪的專長。咱們來看看沈天富有多少金山銀礦,用來買拿不到手的茶葉。」
「揭發沈天富卑劣的行徑須花費太多工夫,不到必要毋須去干涉,先瞧瞧他的反應再說。」冉誠的動作都是一步一步循序而為,從不躁進,用最少的力氣達到目的。他瞧了瞧葛翊,沉吟道:「還有一件事,葛翊你自己可得費點兒心了。」
葛翊眉一挑,難得看到冉誠的遲疑。「何事?」
「「尋馨坊」外的攔轎事件,你想必還記得吧?那帶著十幾名護衛的沈公子,正是沈天富的獨子沈貴慶,他為了莫姑娘茶飯不思,幾乎喪命。據說他已打聽到那日轎中的姑娘,正是方奉旨成親的京城才女莫雨桐。沈大富為了命根子,已經決定不擇手段也要得到她,這兩日京城中忽然多了不少高手。」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葛翊太清楚這個道理。雖然葛府篆養了不少護衛,但也不是銅牆鐵壁。想到府中佳人隨時有被劫的危險,他胸口一緊,再也坐不住。
「沒其他事了吧?」葛翊語調雖仍平淡,但握著摺扇的手已不再放鬆。
「老二,你該不會真的在乎那個你不情不願娶的妻子吧?」奭抗天唇畔揚起饒富興味的笑容。呵,事情愈來愈有趣了。
冉誠微微一笑,有趣地欣賞那大反常態、愀然變色的俊臉。當葛翅眼中的殺氣射向奭抗天時,他差點兒笑出來。被人看出了心事,也不用這麼生氣呀!
「你別看我,我也才剛得到消息。」當葛翊責怪的眸光轉向他時,他的笑容更深了。
葛翊冷哼一聲,拉開通往地底的石板,迅速從密院消失。
「他是認真的?」奭抗天忍不住笑了出來,卻又不免感到不可思議。認識葛翊這麼多年,可沒見他對何人何事認真過。
「或許連他自己都不自知吧。」冉誠輕笑。
他到底在緊張什麼?怕她讓人給擄走,還是怕她從此消失在他眼前?
葛翊尋遍了他的宅落,甚至太君那兒也快讓他掀了過來,但莫雨桐依然芳蹤杳然,連可梅和太君也都不見蹤影。足不出戶的她究竟會在哪兒?心頭的忐忑不安讓他心慌到了極點,但那份難言的滋味卻是那麼真實。
「少爺,您回來啦?夫人陪太君到觀音廟上香去了。」正在整理庭院的丫鬟見到他行色匆匆,主動說道。
「觀音廟?」上回她被姓沈的糾纏,不也是因為去上香嗎?可惡!想到這兒,他立即旋身沖往馬廠,牽出馬後,策馬疾馳,奔出葛府。
快馬穿市過街,轉眼便已來到了觀音廟。
在莊嚴肅穆的廟宇中,可梅安靜地隨侍一旁,聽著太君與住持談論佛理,她只覺得懵懂不解。而小姐虔誠地跪在佛前合十祝禱,清麗的面容顯得莊嚴。
旋即,可梅眼睛一亮。廟門外,駿馬上英姿煥發的男人一躍而下,大踏步走來,她忍不住驚喜呼道:「姑爺!」
莫雨桐條地轉頭,見到他,臉上閃過一絲驚喜,隨即臉色一沉,同過頭不看他。自從她毫無效果地抱怨后,昨晚他居然過分地徹夜未歸,害她一夜未能成眠,以致現在容顏憔悴。今早她才信誓旦旦地下定決心不再理他,反正他也不會在乎。
「翊兒,你怎地來了?」太君詫異地望向孫子,看見葛翊的眼睛緊盯著妻子。他那是什麼表情?鬆了一口氣?
「太君。」他短暫地看了老祖母一眼,而後衣擺旁掀,挨著莫雨桐面對神像跪下。
「你做什麼?」莫雨桐怒瞪他,壓低聲音只讓兩人聽到。
「你說呢?跪在佛前自然是有事相求。你求什麼?」他感興趣地問,不忘欣賞著美人發怒的生動艷麗容顏。
「干卿底事!」她才不介意他昨夜在何處過夜,不介意!她纖足一站,撐起嬌軀,大手立即伸來幫了她一把,卻遭到拒絕的拍打。「我自己會站。」
葛翊捉緊了她的手肘,唇附到她耳畔道:「咱們可是恩愛夫妻,這是你欠我的。」
是啊,「假扮」的恩愛夫妻。莫雨桐強壓下心頭的酸澀,注意到周圍的目光,她神色一斂,而後綻出甜甜的淺笑。「相公怎知咱們來此上香?」
「為夫回府時聽丫鬟說的。嬌妻出府,做丈夫的自然得提心弔膽地趕來護花了。」
其他人都為這理由會心一笑,但莫雨桐卻知道這一切只是假象,他究竟是為哪樁事而來?
「這才是做丈夫的樣子。」太君欣慰地點頭,這孩子終於長大了。
當夫妻倆正交流著暗潮洶湧的眼神時,可梅默默地垂下頭,目光瞥向寺外。不料,卻見一名男子興沖沖地迎面奔來,讓她條然一驚。「小姐!那姓沈的……公子……」
「可梅姑娘好眼力,正是區區在下。」大笑聲中,沈貴慶大刺刺地跨過門檻,身後依然跟著數名保鑣。
葛翊一眼就看出這些人腳步沉穩,顯然武功不弱,與當日那些草包保鑣不同。
莫雨桐連看都還未看清,面前忽然就多了把扇子,將她整張臉擋住。
葛翊走到她身前,高大魁梧的身軀將嬌妻完全籠罩住,徹底隔絕來人的貪婪目光。
人說色字頭上一把刀,這沈貴慶當真是色膽包天。
「沈公子確是虔誠,觀音佛祖必會護佑心地忠厚誠善之人。」葛翊淡淡譏刺道。
這人竟敢暗暗譏嘲於他?!沈貴慶才不理佛祖炯亮的目光。「你是何人?」他認得出這個傢伙三番兩次阻他好事,卻不知他是何方神聖,但他自小橫行霸道,不管對方是誰,他也從未怕過。
「姑爺自然是小姐的夫婿。」可梅有葛翊作後盾,說話也大聲了不少。
太君冷眼旁觀,莫雨桐卻是秀眉輕蹙。這人怎麼這般糾纏不清?她不說話,任憑葛翊處理。聽可梅稱讚過他的功夫了得,因此對方雖然人多,她也不怎麼擔心。
沈貴慶心頭火起。原來搶走美人的就是這小白臉!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可無論如何他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強搶人妻;更何況,對方武功高強,他是親眼見識過的。沉吟片刻之後,他抱拳道:「在下沉貴慶,最喜結交英雄好漢,葛兄英雄年少,還日不如撞日,今日有緣巧遇,就請賢伉儷過府一敘,讓小弟做個東道。」
「沈公子抬舉了,葛某結交不起。」請君入甕的計謀,姓沈的使來還粗淺得很。
「你別不識抬舉了!」沈貴慶身後深具草莽氣息的護衛們忍不住呼喝。
為了太君這幾位嬌客要來上香,住持特地摒退了閑雜人等,不料這幾名莽漢竟然闖入。想趕人,但偏偏這沈貴慶也是得罪不起的人物,他一時也不好插口,只能由他們自己解決紛爭。
沈貴慶舉手喝阻了保鑣的躁動,微笑抱拳道:「在下誠心相邀,萬望葛兄切勿推拒才好。」
跟他講誠意,沈貴慶還差得遠。
「你我彼此心知肚明,有話不妨挑明了說,各位好漢如何才肯讓條路走?」葛翊摺扇輕煽,顯得意態閑適,但神情傲然,像是絲毫沒將他們放在眼裡。
「我這幾名護衛十分熱中與武功高手切磋武藝,葛兄若肯指教一招半式,當令他們受用無窮。」幾名橫眉豎目的武功高手聽沈貴慶這麼說,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這個小白臉目中無人,不教訓教訓他,他們心有不甘。
莫雨桐秀眉一擰,難不成他們要蜂擁而上、群起圍攻?沈貴慶說起話來拐彎抹角的,教她打從心底厭惡,只想儘早打發他們走。「相公,有理說不清就手底下見真章吧!在寧靜祥和的寺廟裡動手,相信佛祖也會了解你我是迫於無奈。」
她柔嫩的嗓音聽得沈貴慶暈陶陶的,真恨不得推開葛翊這障礙,好一解相思,但聽她三言兩語儘是站在葛翊那邊,又滿心的不是滋味。
「娘子有命,為夫自當遵從。」葛翊泛起森冷笑容。這些不識相的傢伙讓他動了真怒了。嬌妻不怕見血,他下手也毋須留情。
「請!」暴喝聲中,方才怒罵過葛翊的莽漢飛撲而上,手指曲成鷹爪抓向他的臉,挾帶勁風、來勢洶洶。其他護衛離也想爭功,但見了他這石破天驚的攻勢,也不禁為之喝采。
葛翊身子未動,腳踢對方下盤,那莽漢人躍在空中,下盤空虛,心中不由得一驚,正想閃避,手上的鷹爪跟著略緩,不料葛翊竟趁著這空隙,扇頂狠狠撞向他下巴,這一下他牙齒咬著了舌頭,疼得眼淚都快流出來,背脊撞落地面,登時昏死過去……自然也可能是無顏見人而裝死。
喝采聲夏然而止,其他護衛面面相覷,只有葛翊身後還有清脆的鼓掌聲,欽佩之情,不言而喻。護衛們萬萬料想不到,這小白臉不成招式的出手,只一招就揍暈了他們武功高強的同伴。
「翊兒武功小有長進啊!」太君滿意地點頭。不枉她疼他一場,四處給他找名師指導了。
「謝太君誇獎,牛刀小試罷了。」他俊魅淡笑,目光掃過對面挫了銳氣的高手。
剩下的五個人,沒有人敢貿然上前,誰知道葛翊會用幾招解決他們?
沈貴慶氣得臉都綠了,這些不堪一擊的傢伙也敢稱高手?!「你們這些飯桶!還不給我一起上。」
五人交換眼神,分從五處進擊,雖然招式看似凌厲,其實只是虛張聲勢。
葛翊摺扇一抖,由靜而動,快速的身形捲起一陣風,只見他腳踢、拳打、扇揮,轉眼間五人的際遇就跟先前那人一般,倒地不起,昏死過去。
沈貴慶連看都來不及看清楚,自己帶來的人就全都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而葛翊已經回到原來所站的地方,只不過換了個方向,面對他始終瞧不見的絕色美人。
「弄亂了娘子秀髮,真是罪過。」他手指梳過莫雨桐的發。
「沒關係。」葛翊瀟洒俐落的出手讓她不禁心生崇拜,難怪當日可梅會如痴如醉。
那嫣然甜笑教他心顫不已。情忽生、意條動,葛翊突然將她打橫抱起,摺扇一張,遮住了嬌妻側臉。
這舉措氣得沈貴慶幾欲抓狂,葛翊擺明了是宣示所有權,在在挑釁著他。偏偏自己帶來的高手全昏死過去,沒一個爭氣的,自己又不會武功,且眼前還有幾名葛府護衛,形勢比人強,他也只能眼睜睜看著情敵抱美人離開。
莫雨桐凝著丈夫,任由他抱上馬鞍,兩人一騎疾奔過市。
景物迅速地飛掠而過,她不自覺抓緊他的衣襟,這新奇的刺激讓她熱血上涌,心臟怦怦狂跳,有些兒害怕,又深知在他懷中十分安全。她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就算難得有出門的機會,坐的也總是軟呢大轎。以前在娘家時,連馬顧中的馬都沒摸過,更別說是騎乘了。
她才剛適應了這份新奇,葛府已在眼前,當葛翊抱著她下馬時,她只覺意猶未盡。
那嬌顏上失望的表情教葛翊眸中凝聚笑意。他嬌滴滴的妻子不怕暴力血腥、不懼快馬賓士,並非源自司空見慣,而是有著不讓鬚眉的膽識。
「你到底要抱我去哪裡?」莫雨桐忍不住問,這男人似乎一點也沒有放下她的打算。
「去一個你沒去過的地方。」
偌大葛宅,她確實有許多地方未曾探索,葛翊抓住了她的好奇心。強抑著因身軀相觸而泛起的悸動,她不得不承認,在他安穩的懷抱中,芳心不自禁興起歡欣與眷戀。
穿堂過室的腳步愈奔愈快,葛宅末端竟然豁然開朗。廣闊的草場上,一株參大巨樹蜿蜒矗立,而葛翊腳步不停,往樹身一踏,兩人便往上攀高數丈。她屏住呼吸,感覺離地面愈來愈遠。枝幹茂密的樹梢竟搭著簡單的樹屋,葛翊將她輕輕放下,她卻情不自禁抓著他的衣衫,手心微微冒汗。
莫雨桐雙腳懸盪著,往下望去幾乎看不見自己的繡花鞋,視線所及只有廣闊的地面以及令人驚懼的高度。葛翊挨著她坐下,手保護性地攬住她的腰,她才稍稍安了心。
「怕高?」葛翊饒富興味地瞅著她,享受著她依附地緊抓他衣襟的奇妙感受,他竟然會喜歡她對他不可或缺的依賴。
「有點。」莫雨桐也沒逞強,老實承認。
葛翊無聲地笑了。「你看。」
順著他的手指方向望去,一望無際的廣闊視野及天地做在她眼前展開,壯闊的景象強烈震撼了她的心,令她瞬間遺忘了登高的緊張。
「原來人在高處,竟能看得如此長遠寬廣,我從來不知道。」讚歎的尾音撩動羨慕的意緒,她一直緊繃的身軀不自覺放鬆了。
「我常常在想,天地相接的那一線外,究竟是什麼。」葛翊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帶她來這兒,只覺突然很想讓她分享一切。
莫雨桐的美眸凝睇那異常柔和的俊顏,葛翊的這一面,觸著她的靈魂。金枝玉葉的千金小姐,說穿了也不過是只籠中鳥,她多麼想飛離高築的圍牆,去看看天地的廣闊。
可她是女人,沒有男人的庇護就無法生存的身分。
「濃妝淡抹總相宜的西湖,山水甲天下的桂林風光,登峰而小天下的泰山……我好想親眼去瞧瞧,那些騷人墨客筆下的天地,究竟是什麼模樣。」她從未跟任何人說起這些,在他面前卻自自然然地吐露,不怕他笑話,反而覺得只有他才能了解。
因為他也有著渴望高飛的心吧!而她突然發現,她好希望緊緊系著他的心,一起高飛、一起陷落……
靜默的片刻,兩人感受著心領神會的交流,煦風、大地靜靜地陪伴。
「你常常來這兒?」她好奇地審視樹屋。這應該是他建的,因為天底下只怕也沒幾人有能力在這兒搭木棚。
葛翊點點頭,懷中擁著嬌軀,真實的存在感令他心安,但思及虎視眈眈的沈貴慶,又不由得擰眉。「姓沈的對你圖謀不軌,我會讓府中武藝最高強的護衛李強保護你的安全。」
這等爭風吃醋之事,他不欲以權貴壓人,更不想鬧得滿城風雨,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話題。
莫雨桐手鬆開了他的衣襟,目光凝視著遠方,倔強的嬌顏掩去所有表情。府內的護衛沒有一個武功比他高,他卻將她交託給別人。
「你拿主意吧!」
又不高興了叫「你真愛鬧扭。」他下結論,頗有無可奈何之感。相識以來,她沒對他擺過幾次好臉色,真不明白他究竟哪兒對不起她了?
這評語刺了她的心,她撇過頭,嗔道:「我就是這樣,沒人要你忍受。」
這女人很喜歡試煉他的耐性。他用摺扇強拗地勾回她的臉,冷眸微眯。「莫雨桐,你我既無新仇,亦無舊恨,無論願意與否,咱們註定得長年相對,你何必對我如此敵視?」
她從未敵視他,可這話她說不出口。「葛爺言重了,賤妾乃效顰東施、河東吼獅,叫您日夜避著,心中早已萬分過意不去,怎敢敵視於您?」她憤然推開扇子,身軀微側,不願讓他瞧見眼底的脆弱和委屈。
東施、吼獅?葛翊不覺失笑。她是自謙,還是認真的?
一隻花色斑爛的毛蟲緩緩朝莫雨桐爬近,她發現后,尖叫一聲,嚇得轉身投入他的懷抱。她生平最怕這種軟毛毛的東西,恐懼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身軀不自禁怕得顫抖。
「蟲……有毛蟲……」
「毛蟲?」目光溜向她身畔,原來不過是只小許的毛蟲。她七尺大漢都不怕,過人的膽識卻被只小毛蟲給打敗?!倒便宜了他得美人投懷送抱。他從末見過這樣花容失色的她,一時間反而好笑。
「你快將它趕走……快點!」莫雨桐只要想到它在身後,就覺得可怖至極、如坐針氈。但是人在大樹上,想拔腿而逃也沒辦法。
葛翊一手摟著她,隨手摘了片葉子,往那毛蟲一彈,毛軟小蟲立即隨葉滾落。完成了她所交付的重責大任,他反而不想這麼快讓她知道,畢竟要她像現在這樣主動地緊緊抱住他的機會,怕是很難再有。
久久不覺他有動靜,莫雨桐氣熬了。這可惡的男人!「葛翊!葛君謙!你到底何時才肯動手?」
葛翊挑起眉。有求於人,氣焰還這般囂張?!可他也不忍心再折磨她,於是開口道:「早趕跑啦!我還沒問你要抱到什麼時候呢!」
莫雨桐抬起梨花帶淚的嬌顏,仍是不敢鬆手,小心翼翼地往後瞄,直到確定果無蟲跡,她才鬆了一口氣。這時她才驚覺自己的放浪,趕緊放開他,旋即氣呼呼地嘟起嬌艷欲滴的紅唇,指責道:「你幹麼不早說?」
「我幹麼要早說?」他薄俊的唇扯出一個笑,伸手輕輕擦拭她頰上的淚痕。好想印上她嘟起的唇。
「葛君謙!你真是天底下最不君子、最不謙沖的男人。」她氣還沒消。起這名字的人肯定有與他相同的嘲諷性格,預知了他會背道而馳。
葛翊哈哈大笑。「我還道你是天不怕、地不怕呢!結果一隻小毛蟲就把你嚇哭了,你不好好跟我道聲謝,等會兒要是出現另一隻毛蟲,可別怪我袖手旁觀。」
那可能性嚇白了她的臉,情不自禁靠向他,可憐兮兮的模樣卻令他湧起憐惜。
他的嬌妻好香啊……
「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墮北風中。」他忍不住徐緩低吟,倒叫她雙頰赤赧。
他忽轉熾熱的目光,彈亂了她的心律,無措取代了恐懼,羞得她低下頭,偎進他懷中。莫名的安全感令她放鬆,唇畔不覺噙著一抹甜笑。
「葛翊。」她的聲音低若蚊吶。「謝謝你為我趕赴觀音廟。」
他低頭聞著她的發香,無聲笑開了,難怪冉誠對她的聰慧讚不絕口。「應該的。」
「今兒個是我頭一遭乘馬、頭一遭登高遠望,我心中其實非常地感激。」
「只要你想,乘馬、登高几次都成。」這等易事,也值得她稱謝?!
她抬起雙目凝住他,輕柔的嫩嗓透著渴望。「若你不嫌棄,我渴盼你我能成為知交。」她這一生總覺無人可交心,對她而言,這份契合是多麼重要。
面對這殷殷的期盼,葛翊俊臉上毫無表情,沒有透露心底的不悅。他突然發覺,自己強烈想要的,絕對不僅僅只是「知交」。但他若真愛上了她,就永遠飛不出太君的五指山了。這樣的矛盾,困擾他何只三五天?
好半晌,他在心底輕嘆。「朋友是嗎?倒也適合咱們。」
他淡淡地望向天地一線的遙遠盡頭,就如此吧!
朋友……這是她要的嗎?莫雨桐眸光遞向遠方,心頭為何如此苦澀?
忽然間,她彷彿明白了自己的心情,卻害怕去面對,一任這樣的友誼持續,或許才是對的。
悠揚的笛聲盪過了屋宇重樓,宛若仙樂自天上飄落,兩顆小腦袋在拱門邊好奇地窺探,眨巴著驚奇欣羨的眼,瞧著美艷高雅的嬸嬸隨心所欲地吹奏出動人樂章。
「哥,咱們請嬸嬸教我們吹好嗎?」小女孩葛薔小聲地說。
葛順一聽妹妹的提議,也是萬分心動,卻又不禁遲疑著。「可是……」嬸嬸人美卻有種天生的威儀,教人不敢冒犯,他不敢說。
「你怎地這麼沒用!」葛薔打了哥哥一下,氣他的懦弱。
葛順瞪著她,也不高興了。「你不是說嬸嬸搶走了你最喜歡的叔叔,所以討厭她嗎?」
小女孩嘟起唇,臉色有點兒為難。「可是……她吹的笛子好好聽啊……」
「小少爺、小小姐,你們在這裡作啥?」
兩兄妹被身後突如其來的詢問給嚇了一大跳,轉過頭來,發現原來是嬸嬸的陪嫁丫鬟可梅。
「聽到笛聲,所以過來瞧瞧。」葛薔挺起胸膛,她可是葛家的小姐,怕啥?
可梅親切地笑了,彎下身,臉與他們平視。「我家小姐吹的笛子很好聽吧?小姐以前教過我,可我吹得沒有小姐好。」
「她會教人家吹嗎?」兩顆小腦袋上四隻眼睛期盼地眨呀眨。
「如果你們想學,小姐一定會教的。她整天看書、寫字、畫畫兒,正愁找不到事兒做呢!」可梅主動地朝他們伸出手。「來,可梅帶小少爺、小小姐去。」
兩人的小手一人牽住了她一手,小小的兩顆心既興奮又期待。
突然間,高牆上一個黑影冒出來,朝著莫雨桐疾沖而去,三個人見狀連尖叫都來不及發生,就見一個府中的護衛也不知打哪兒冒出來,在歹人碰著莫雨桐之前攔截了那傢伙,迅速地與對方動了手。
笛音驀然而止,莫雨桐秀眉輕輕蹙起,瞧著眼前的惡鬥,而後目光瞥向一旁已經嚇呆了的三人。「可梅,快去找人來幫忙李護衛。」
葛翊的憂慮應驗了!這些人未免也太無法無天了,竟敢企圖闖入葛府擄人。
護衛李強是葛翊找來暗中保護她的,這些日子他因為不放心,所以每天都早早回來,親自接掌晚上保護她的工作,因此這些天她睡得很安穩。
「是!我這就去。」可梅放開兩個小孩,一路奔跑而去。
賊人偷襲不成,又聽到可梅去找人幫忙,內心不由得生懼,想接近莫雨桐,卻被這暗中保護的護衛給擋住,守護得滴水不漏。曾眼間,瞧見兩個小孩躲在一旁,害怕地緊緊靠在一起,他腦中靈光一閃,虛晃一招引開李強,立刻往兩兄妹那兒沖。
「保護孩子!」莫雨桐驚覺了他的意圖,趕緊提醒李強,但還是遲了。賊人一把抄起小女孩,手把著她的咽喉,受驚的葛順則逃過一劫,哭著投入莫雨桐懷中。
「住手!」賊人喝住李強。這下有人質在手,諒他也不敢妄動了。
「把孩子放下,我保證讓你安全離去。」李強說道,企圖安撫闖入者。而葛薔已嚇呆了,連眼淚都不敢流。
「你當我是傻子嗎?」賊人冷哼。
「妹妹……嬸嬸,你救救妹妹!」葛順哭道,淌著淚水向莫雨桐求助。
莫雨桐思量著,救兵似乎一時還趕不來,她不能讓名無辜小女孩代她受過,於是道:「這位英雄,沈家出多少錢請你,葛家同樣出得起。你若需要人質,我跟你走,別嚇著孩子了。」
「夫人!不可。」李強急急地阻止,她可萬萬不能涉險。
葛薔一聽莫雨桐這麼說,「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哭得闖賊更是心煩意亂。的確,他是沖著眼前這個京城美女來的,挾持莫雨桐自然比挾持小孩有價值。
「好,你過來。」
李強擋在她身前,忠厚的臉上滿是焦急與自責。「夫人你不能去!」
莫雨桐放開葛順,蓮步款移,嬌柔婀娜的身段幾乎教兩個男人瞧傻了眼。她走近李強時悄悄壓低了聲音道:「他不會傷我,等會兒只管出手。」
李強一怔,鼻中聞著她身上的幽香,驀地明白了她的用意。擄她,姓沈的自然要活口,而她是沉著冷靜的大人,也不會乖乖任人控制,賊人投鼠忌器,只要帶不走她,遲早要投降。但……這實在太冒險了!
「你們還在磨菇什麼?再不過來,我就殺了她。」賊人不耐煩地低吼。
「您別生氣,這就來了。」莫雨桐繞過李強,邊柔聲安撫著。「薔兒別哭,一會兒你立刻跟哥哥去找爹爹,要他籌贖金,知道嗎?」
只有李強能明白她這幾句話的用意。她擔心兩個孩子在這兒會束手縛腳,萬一又落入賊手,後果更不堪設想,是以先用言語支開。此時此刻她還能這般冷靜布局,李強心裡不禁佩服她千靈百巧的心思。
賊人一把扣住了她雪白的皓腕,放下葛薔。小女孩一得自由,立刻奔向哥哥,兩人瞧著落難的嬸嬸,都皺著小臉又是自責、又是難過。
「你們別哭,去告訴爹爹,要他籌錢。」兩人收到莫雨桐的指示,這才牽著手往外跑。
「你要多少贖金才肯放人?」李強問。
這一問,賊人才仔細沉思。同樣都是錢,收了葛家的又何妨?沈家也不會知道他曾經得手,卻又放人,自然就不會對他報復;再者,沈家找他們這種江湖人士,便是擄人成功了,只要他們打死不承認,到時葛家就算想報復,卻也不能證明是沈家做的,莫雨桐被擄之事八成會變成一樁無頭公案,沈家也必不會聲張。或者運氣好的話,他還可以兩邊的錢都收,等收了葛家的錢之後,再把莫雨桐往沈貴慶那兒送,真乃一石二鳥。
「明兒正午,將五千兩送到城西「向晚亭」贖人。」他冷聲指示,心裡打著如意算盤,不禁有點兒得意忘形起來。
「怎麼小女子我就值五千兩嗎?」問話的是巧笑倩兮的人質,她不討價竟還抱怨了起來。
賊人被她美艷的笑容瞬間奪了心魂,就在他心神恍惚的一刻,李強奮不顧身地朝他撲擊,百忙中他舉掌格擋,手背卻被人質狠狠咬了一口。
「啊——」他痛吼,卻死也不放手,忍著痛與李強拚搏。打鬥的兩個人都投鼠忌器,怕傷及莫雨桐。但刀劍無眼,李強的刀被對方格開,力道過猛,他一時收勢不及,刀鋒竟碰著了莫雨桐,在她粉嫩的前臂上劃開了一道口子,鮮紅的血染紅了衣袖。
莫雨桐忍著痛,俏臉慘白,卻還不忘用上心理戰術。「你若現在放開我,還能全身而退,否則待會兒其他人來了,你想跑也跑不了了。」
說實話,這可梅去得也未免太久了些,還是她感覺度日如年所致?
賊人沒想到在這種情形下,李強竟然還敢搶攻,這該死的女人說得對!這下他當務之急是全身而退,別妄想帶人走了。
李強一刀刺中賊人的腰處,雖然只是輕輕划傷,卻已讓他嚇出了冷汗。
「媽的王八恙子!算你們狠。」賊人破口大罵,緊扣著莫雨桐的手漸漸放鬆,只是仍心有不甘,捨不得完全鬆脫。
纏鬥中,一個迅捷的人影忽然閃入庭中,介入兩個男人的打鬥。扇子打中賊人的手臂,他只覺穴道一痛,扣著莫雨桐的手立即酸軟無力地放鬆,人質就此被奪,沒了顧忌的李強,攻勢更轉趨強勁,下手毫不留情。
解救她的竟然是葛翊!他邪魅冰冷的臉龐閃動著令人膽寒的冷冽光芒,但莫名的安全感卻駐進了莫雨桐的芳心。
賊人見武功更高強的幫手到來,一心只想溜之大吉。
「想跑?太遲了!」葛翊輕輕將嬌妻放在石椅上,冷笑聲中,高挺俊拔的身形凌空越過李強擋下了賊子。
闖入者能到得了這兒,武功自然不弱,賊人轉眼擋了葛翊十幾招凌厲攻勢,最後被他手中的摺扇擊中胸前要穴,口噴鮮血,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