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柳家三小姐尋擭。
劇本鬼才白禮德失蹤。
三天後,新聞頭條全是柳馨安被尋擭、白禮德失蹤的消息。
這下可好,這一場原本應該是門當戶對的商業聯姻,此時此刻競成了一場捉迷藏的遊戲。
氣派的柳家大宅里,完全沒有一絲尋獲柳馨安的喜氣。
「這是什麼款式?推出來能賣錢嗎?」總裁所屬的專人辦公室里,又聽見柳非凡的怒吼聲。
高雅的古典畫作高掛潔白牆壁,與極具現代感的辦公室裝潢擺在一起,不僅不會不搭,反倒提升了幾分這房子主人的品味。
然而在這偌大的辦公室里,卻存著一種不一樣的緊張氣息。
眼看這辦公室里的幾個人,人人西裝筆挺,手握機要文件,但每個人的臉上都是面色鐵青,額頭上冷汗直流。
「馨安是怎麼了?今年推出的新款情趣用品,怎麼這麼誇張下實用?」柳非凡簡直要把手上的設計圖給揉成廢紙,「什麼芥末口味的保險套?豬血糕口味的胸罩?」
「呃……也許小姐是想以往設計的情趣用品總是偏向甜味……今年要逆向操作……」站在一旁的李清籠開口替柳馨安說話。
「放屁!」柳非凡那張俊美的臉上青筋暴露,他指著那些設計圖說道:「她明明知道豬血糕這種東西不能放久,加熱過後怎能直接穿在人身上?燙傷的話怎麼辦?我們又不是便利商店!」
所有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知道老闆發絕,但也只能乖乖地摸著鼻子當個出氣筒。
她究竟想怎樣?
婚禮當日,他不小心讓這個任性的小妹給逃了,她信誓旦旦地說不用婚約她也可以拿到劇本,所以,害得他這個大哥迫不得已壓下所有消息告訴眾人她被綁架……
而當他見到報紙上妹妹的消息,準備帶苦大批人馬到白家找人時,卻見到淚眼汪汪的妹妹,一語下發地回家。
究竟柳馨安在白家的那一段日子裡發生了什麼事?
她不肯說,也沒有人敢問。
回來后的她每天都只躲在自己的房間里埋頭工作,鮮少出來透氣。
現在又找不到白禮德,但這種事情只有當事人才能說清楚、講明白啊!如果他敢欺負他小妹……
他絕不會善罷甘休!
護妹心切的柳非凡一雙手緊緊握拳,俊美的臉龐顯得陰沉。
陽光刺眼,柳家裡頭喧嘩嘈雜,連牆外的人都聽得見裡頭的聲音。
蔥綠樹蔭下隱去了一道高大的人影,還有隨手攜帶著的行李,一個男子在伯油路上安靜的走著。
眾人到處尋找的白禮德,現在就出現在此。沿著這潔白的圍牆走著,白禮德這才明白原來柳家有這麼龐大的產業和豪宅。
這些日子以來,白禮德就像消失在空氣中,眾人尋他,媒體找他,但他不想要讓自己的感情被炒作得體無完膚,他選擇徹底離開。
她就住在這裡面嗎?
枝葉繁茂,一長排的高牆阻擋了他和她的距離。
白禮德的俊瞼上長滿了憔悴的胡碴,黑瞳映著眼前的華宅,那可愛又可恨的女子就住在這兒。這些日子以來,愛和恨不停地在他的心中交戰著,煎熬的思緒快要將他的身子撕裂成兩半,她淌淚的可憐模樣,她那掏心裂肺的呼喊,就像一塊赤紅的鐵,烙印在他的心上。
他想相信她啊,相信她的確與眾不同啊,可是又有另外一種聲音不斷地提醒他,別忘了以前慘痛的教訓,別再輕信美麗的女人——
是的,他愛她也恨她,愛她給了自己一個幸福的美夢卻又狠狠地敲醒他……
猛然間,一輛小客車從他身後駛來,他回頭一看,車內正是王克友。
「該走了,再不走,飛機會趕不上的!」車內的王克友提醒著他。
他必須要離開。
可那雙足卻宛若千金重、萬金沉,他佇立在柳家大宅的圍牆外,眺望苦裡頭的房間,想象著那個可愛的小女人就在這棟房子裡面……
她,好嗎?
記得他逼她走的那天,她哭得像個無助的淚人兒,然而他卻狠心說出絕情的話語,逼她離去。
他沒有勇氣再去相信一份欺騙的愛情了,他選擇了將她推開……誰又能保證她不是另一個薛晶呢?
就這樣王克友慢慢地開著車子,跟在心事重重的白禮德後面,不敢驚擾,白禮德一直走到大門的信箱旁。
他緩緩地從口袋中拿出一張磁碟,送入那古銅色信箱里。
他給了她想要的。
這是他今年的作品,也許是最後一本作品。留在這個地方總是徒惹許多傷心的事情,總是讓他痛苦……
白禮德再度抬頭看了一眼那離金黑色欄杆內的氣派豪宅,接著緩緩轉身,進入車內。
「行了,可以走了。」
「這樣好嗎?」坐在駕駛座的王克友有些擔心地問他。
「沒有什麼好不好的,」白禮德的唇角泛上一抹苦澀的微笑,清脆的安全帶扣環聲響起;「只有會下會變得越來越糟。我恨她,也愛她,但這不能解決我們遇到的情況,我唯一能想到的最好的解決方法,是將她想要的給她。」
是的,她的確陪伴了他,給了他一段他最想要的生活,最美的夢境,可是也
重重地擊碎了這個美夢,甚至摧毀了他所有的心。
「走吧。」他呼了一口氣,希望快點離開這裡,否則他就會忍不住再度改變原本要離開台灣的決心,奔向這個說謊的小女人身邊……
就在這個時刻,在柳家大宅中柳馨安的房間里。
大張大張的雪白原稿紙擺在面前,鋼筆鉛筆粉彩筆擱在一旁,一隻小手輕撫桌面,蒼白的小臉上紅腫的眼眶,自下在話下。
柳馨安獃獃地看著那些原稿紙,完全無法動筆。
她該怎麼動筆?當她的愛情成為她生命中的一切時,卻慘遭破滅,她該怎麼辦才好?在那一瞬間,她腦中的片片思緒早就隨著心愛的男人對她的不諒解而破碎……
她沒有辦法再創造任何東西了,每當想到白禮德冰冷地對待自己,她的心就好痛好痛……是的!一開始的確是她的不對,但她想解釋,白禮德卻再也下聽她的解釋,就這麼拂袖而去。
一想到她是如何被他趕走,這一輩子都不能再見到他,她無神的眸里又湧出大量悲傷的淚水,她離開他那溫暖的臂彎后,這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投入這麼多的愛了,收也收下回來。
小小的身子越想越傷心,忍不住就這麼趴在古典花桌上哭了起來,細細的肩頭不停地抽動著,拚命壓住想嚎啕大哭的衝動。
現在,她深愛的男於早巳為了躲她而消失下見,就算她拚了命地想要回到那問愛的小窩,卻再也找不到人……
「馨安……」
一聲呼喚響起,房門被推開,只見花貝妮端著茶點進匡,看到好友如此憔悴
難過,花貝妮的心中也不好受,她放下茶點,輕輕撫拍著柳馨安。
「你別哭了,好嗎?現在大家都在找白禮德,相信—定很快會有消息的,他是那麼喜歡獨居的一個人,能去的地方應該不多,很快就可以找到他的。」
「他是存心的,」抬起頭,只見小臉上仍沾滿淚痕,柳馨安顫聲地說道:「天底下不管哪個人,只要有心要躲,怎樣都不會找到的。」
她心裡知道的,當初那些話那些欺瞞令白禮德痛恨到極點了,他最恨被欺騙了,然而她卻做出同樣的事情來傷害他……
「我真的好想再見他一面!」
是的,再見他一面,然後她一定要告訴他,她是真的愛他,不是騙他的。
然而真的會有這樣的時候嗎?現在的柳馨安,只能無語問蒼天……
「小姐!小姐!」
就在柳馨安心灰意冷的時候,只見女傭拿著一張磁碟走進房件間。「這是剛從信箱里拿來的,不曉得是誰丟進來,署名要給您。」
「磁碟?」柳馨安和花貝妮兩個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都不知道那片磁碟是何人所寄。
「拿來讓我看看。」
當那磁碟交到柳馨安的手上時,她忍不住再度落淚。
這磁碟是他的,她認得。信封袋上那熟悉的籠飛鳳舞般的字跡,就是出自他的筆下。
他的心必定也承受了同樣的煎熬吧!
當初他這樣的吼她、將她趕走,一定是極為生氣……
「馨安,你看,他把他今年的劇作給了你!」花貝妮興奮地說著,試著要替好友打氣,「你別再傷心了,瞧這個樣子,想必是他想要跟你再聯絡,可又拉不下面子,所以就先拿這個東西來給你……」
「不,不可能。」那片磁碟放在手心,感覺上沉甸甸的,柳馨安眨著眼,晶瑩的淚水就這麼流了下來,她緊抿著紅唇。
是的,在這一段時間跟白禮德相處過後,她明白他不是那樣的人。他說過的話,不可能會反悔。
「那他幹麼拿他一年一度的精心傑作給你呢?」花貝妮不解地問著。
「因為他想原諒我,可是又不能原諒,」她顫抖地拿著那片磁碟,那磁碟仿若就像是一份最難堪的分手禮物。「在經歷過薛晶這樣的事件之後,原本以為找到了我可以放心相愛,沒有想到我卻是有預謀的接近他,他當然會難過,當然會灰心……」
「那你的意思是說?」
「他不會回來了。」她看著這片磁碟,慢慢地感覺到原本的一絲希望全部灰飛湮滅。「原本我還在想他會不會在氣頭過後再回來……不過看到這片磁碟……我想我不會再見到他了……」
她那張美麗的小臉上出現一個苦澀的微笑。「你把這張磁碟拿去給大哥吧,我的任務完成了……的確也嫁不成了……」
是的,她原本不想要嫁給他的,她原本千方百計想要脫離這段婚姻,而現在的情況,卻與之前大下相同。
他的確舍下她了,舍下她對他的一往情深,再也不給她辯解的機會……
暗夜幽靜,漆黑的天空沒有繁星,也不見月牙。
白凈的窗帘隨著夜風飄蕩,刺眼的雪白稿紙上一條線也沒畫,偌大的房間中一片漆黑,唯一有些許光線閃爍的,只有擺在床前的四方電視機,還微微發出聲響。
—個娟麗的人兒,躺在軟床上?
柳馨安潔白的臉上那雙眼兒早已紅腫,她無神地盯著七彩變比的電視節目,卻不曉得看進去了沒。
「吃點東西吧?」
猛然床畔出現了李清龍的身影,他將托盤上的牛奶和餅乾放在小几上,他俯下身來,瞼上儘是寫滿憂心的表情。「廚師說你晚飯沒怎麼吃,我拿了些點心,吃幾口吧,小姐!」
「我不想吃。」柳馨安原本紅潤的唇辦因為缺乏水氣而乾澀,就連說出的話語也是啞聲的。
李清龍從闈暗的室內看到了那張原本可愛的瓜子臉變得蒼白消瘦,心疼她這樣折磨自己,
「究竟發生了汁么事情?你願意告訴我嗎?小姐?」李青龍試著想要打開柳馨安的心防,語氣和緩地說道:「總裁也很關心你,最近你的作品是怎麼回事?願意跟我談談嗎?」
「我設計不出來;」
柳馨安的回答非常簡短,茫然的眼眸仍注視著電視機。「告訴大哥,我設計不出來,叫他另請高明。另外……他一直想要拿到白禮德的作品,今天我已經叫人送過去給他了,我的任務到此為止。」
「小姐……是不是因為你真的愛上了白禮德?」李清籠單刀直人的問她、
「我……」柳馨安覺得喉頭好象被什麼東西梗住了。
「現在為您插播一則最新消息,今天上午十點二十分X航741號飛往美國的班機,在飛行途中墜海發生爆炸,目前獲知機員、乘客全部罹難,根據了解,乘客名單中有目前灸乎可熱的劇作家白禮德的名字,詳細情形尚在調查當中……」
猛然間這條新聞插入了兩個人的談話之間,柳馨安不敢置信地看著電視機,
看著螢幕上從空中鳥瞰那片湛藍海面,支離破碎的殘骸片片……
她的耳朵在—瞬間好象聾了似地聽不到。
電視螢幕上放出一連串搭機旅客的名單,白禮德的名字也在其中,他俊美的照片隨後被播放出來,柳馨安完全聽不見那些記者們的解說,就連她的視線,都在那一瞬間變成黑暗……
「小姐!」
最後在她倒下前,她只看到李清龍的嘴形清楚地喊著這兩個字,接著她便不省人事。
當她再度有知覺的時候,有一條冰涼的手巾敷在她的額頭上。
「醒來了嗎?」
柳馨安聽到了柳非凡的聲音,緩緩地,她眨著紅腫的眼,一下、兩下,最後這整個無情的世界又進入了她的眼帘。
刺鼻的消毒水味和—片潔白裝飾的房間,還有那罐高高懸挂的點滴瓶,都告訴柳馨安她正在醫院中。
「大哥……」她哭啞的聲音從乾燥的唇里冒出,她試圖要起身,於是努力地想要翻轉過來。
「別起床。醫師說你需要好好休養。」只見柳非凡一個箭步上去,將小妹再度壓下休息。
「我……可以的。」她不喜歡醫院,這樣的潔白令她感到不舒眼,令她想起一件悲哀的事情。
他們天人永隔。
她就算願意到天涯海角去找他,現在也永無再相見之日。
她永遠失去所愛了,這是上天對她的懲罰,懲罰她怎可這樣輕視愛情,懲罰它為什麼要說謊:
「你突然暈倒,要不是清龍在場,我們根本無法及時把你送進醫院裡。」柳非凡將床邊的水遞給妹妹,緩緩地說道:「你是因為聽到白禮德空難的事情,打擊太大,所以暈過去了,對吧?」
她沒有否認,只是安靜地暍著水。
「馨安……」柳馨安這樣無聲無息,看在柳非凡的眼中更為心痛。
突然間柳馨安只覺得胸口悶痛,一個呼吸之後噁心感湧上,她翻身至床沿,就這麼嘔吐了起來……
鉚非凡連忙在小妹背後輕撫,過了好些時間,柳馨安這才止住噁心感,再度躺回床上。
柳誓安淚眼汪汪,好難受……好難受……
「馨安,我叫他們拿些補品來給你吃,好嗎?」柳非凡說著。「懷孕初期,應該要吃些捕的東西……」
懷孕?
柳馨安睜大了眼,看著自己的哥哥向自己宣布這個震驚的消息。「大哥你,你……你說什麼?」
「你不曉得你懷孕了嗎?」柳非凡問她。「方才醫師告訴我們,你會暈倒,是因為你已經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再加上你最近營養不足又受到突然的刺激,才會有暈倒的現象……」
她有了?
有了白禮德跟自己的孩於?
柳馨安望向自己平坦的小腹,自己的肚子里正孕育苦一個小小的生命……
「你之前都不知道你有小孩了嗎?」柳非凡看苫妹妹,急切的說道:「告訴
大哥,這孩子……」
「是白禮德的。」
柳馨安一雙顫抖的雙手,就這麼撫在自己的肚子上,她,有他留下來最珍貴的禮物……
「你在白家的那段期間,跟他……」柳非凡看著妹妹竟說不下去了。
她點著頭,紅唇微微往上揚起,一雙眸子里閃著欣喜的淚光。「是的……我們彼此相愛……只是因為當初我隱瞞了我的身分,所以……我從沒想過我會真的愛上你替我選的對象……」
她跟他大概就是那一夜有的吧!
那一夜,留給她的,不只是那些令人臉紅心跳的歡愛,還有他的真心;可惜自己卻沒有及時跟他坦白真相,所以演變成現在這樣的結果……
她來不及訴說出來的愛情,變成現在最慘烈的結果,如今她不能再錯下去,她要保留他遺留下來的生命!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呢?」柳非凡看著小妹,決定尊重她的意見。「你打算通知白家嗎?告訴他們說你有孩子……」
「不!」柳馨安臉色大變,驚慌地說道:「我要保住這個孩子,禮德從以前就被白家所控制,他最恨的就是白家,我不要讓這個孩子被白家收養,不要讓他跟禮德一樣……」
「那你要將他生下?」柳非凡眉毛一揚。「可你現在是未婚生子!」雖然他知道小妹心意已決,但這樣實在是太……
「請讓我當孩子的爸爸!」
正當兄妹兩人彼此怒目相對之際,李清龍突然沖了進來,雙腿一跪,就在柳馨安跟柳非凡的面前跪了下來!
「清龍,你……」柳非凡吃驚地看著李清龍。
「對不起!總裁、小姐,我一直躲在門口偷聽你們說話。」李清龍仰著頭,認真地看著兩人。「我一直很喜歡三小姐,如果,如果三小姐真的願意的話……我可以當孩子的爸爸,而且會把三小姐的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一般疼愛他!」
柳非凡有些為難,這樣的情況實在是很難處理。「這種事情不是你說可以就可以的……這要看馨安的意思……」
「只要不要將孩子交給白家……我什麼都可以。」
柳馨安認真地看著眼前兩個關心她的男人,如果只有嫁給李清龍才能保護腹中的孩子,那麼她也願意。她決心要護住腹中的小生命,這是禮德留給她的,生命的延續……
這—場協議,沒有第四個人知曉。
窗外微風飄過,揚過那綠蔭,吹起一陣飄向未知的香氣。
幾天後,隨著白禮德的死訊,柳家與白家的婚事取消了。
這件事情在當時喧騰一時,不過很快地便銷聲匿跡。
有人說是柳氏企業用錢壓了下來,所以這麼快便沒有了消息。
而後柳氏企業推出的情色電影,成了當時最賣座的一部電影,也打開了柳氏企業跨足電影事業經營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