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哇!怎麼睡在沙發上呢?別著涼了。」
唐士祺下班回家,就看見樂群曲著身子在沙發上沉睡,一本小說落在地板上,顯是看得太累,睡著了。
天涼了,她身上卻穿得單薄,這樣睡在沙發上會著涼的。
他靠坐到她身旁,想把她叫醒。
她的睡容甜甜柔柔的,與平日的兇悍成強烈對比。他微微一笑,輕拍她的臉頰。
這樣的輕觸,無預警地讓唐士祺心中升起了一陣熟悉感……
這感覺……這感覺……好像……
唐士祺迷惑,卻不知道這感覺因何而起。
樂群因為唐士祺的「騷擾」嚶嚀一聲,仍沒有醒。
唐士祺無奈苦笑,她這麼貪睡?
他傾身向前欲搖醒她,那股熟悉感卻張狂地擴散,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集結一種慾望——想擁她入懷的慾望。
他的心蕩漾著一種不知名的柔軟情緒,他不知道怎麼會沒來由地湧上這種情緒,好像他躺在一團軟綿綿的雲海,還是粉紅色的,然後——被淹沒了!
啊!他在胡思亂想些什麼?真糟糕!
可是……他怎麼會變成這樣呢?難道是因為她——樂群?
驀地,他腦海中飄過了幾幕畫面。
禽獸!
他暗罵自己,因為——
腦中的那幾幕畫面正是那個令他羞傀的夢,而且夢中模糊不清的女主角的面容竟換成眼前的樂群。
他惱!到底是他欲求不滿,所以才將夢中女主角套上平日最親近的樂群,還是——有別的原因?
腦中正忙碌地流轉著這些念頭,身體卻不知不覺地靠近樂群,逐漸地俯向她「嗯……」樂群揉著惺忪雙眼,睜眼看到唐士祺幾乎要貼著她的臉龐,睡得迷迷糊糊的腦袋一時之間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
唐士祺則僵成石像。
「你做什麼啊你!」總算恢復神智的樂群終於意識到此刻兩人曖昧的狀況,悍婦本色立即呈現。
唐士祺被她猛力一推,顯得狼狽不堪又困窘萬分!
他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麼邪了!前幾天明明還信誓旦旦地告訴自己樂群是妹妹,為什麼今天卻變得這般禽獸,竟意想對樂群……
難道一場夢對他的影響這麼大?
「我只是想叫醒你嘛,怕你在這裡睡著會著涼呀。」只不過——一時意亂情迷——他自己也不好意思把這後頭的話說出來。
「喔。」樂群撇撇嘴,剛剛他好像、好像……要親她的樣子!這……可能嗎?可能嗎?如果是真的話,是不是代表他其實已對她動了心?
唉!她要是晚點醒來就好了,要不就別把他推開嘛!
咦?這怎麼行?身為現代女性,況且以她的為人,怎可以有這種想法就這麼束手就擒地被人吃豆腐!
不過,這也得看他願不願意吃她豆腐呀!
她滿懷著期待,希望能從他的表情看出她想要的答案,可是唐士祺卻轉身背對她——因為心虛。
不用照鏡子,他也知道自己現在一定是滿面霞光。真是中邪了!他一定要好好反省今天的作為,絕不讓自己再對樂群有任何的——邪念。這是他日前自信滿滿的,不會就這麼栽了吧?
「你剛剛睡醒,晚飯大概還沒做吧?不如我們上館子吧。」他說著,始終不肯回頭。
「嗯,我進去換件衣服。」樂群撿起地上的小說,起身離開沙發。回望唐士祺的背影,她悵然若失,她是否錯過了什麼?
這方的唐士祺則有點慶幸,幸好樂群及時醒來,否則他可就鑄下天地不容的大錯了!只是慶幸之餘,好像還有點失望的情緒……啊!中邪了!中邪了!他怎可以有這種念頭!要好好反省、好好反省!
「請問你找誰?」
星期假日,一大早就有人猛按門鈴,像催命似地:而樂群出門去了,所以只得由唐士祺負責下樓開門,來人是一個高頭大馬又冷酷嚴峻的男人,總之——他不認識。
「樂群人呢?」這人劈頭就這麼一句,展現出一種不可侵犯的霸氣,連見過不少世面的唐士祺也差點被震懾住。
原來是來找樂群的啊,她打哪招惹這樣一個男人呢?「她剛好出去了。」
「是嗎?」男人挑眉,「那我等她回來。」也不等唐士祺回應,就越過唐士祺堂而皇之地上樓,並且熟門熟路地來到方柔的房門外,等著唐士祺拿鑰匙開門。
「呃……」唐士祺眉頭打了結。這是個麻煩人物啊!可他還是得維持平素的良好教養,「這位先生,你有很重要的事找樂群嗎?」他拿著鑰匙轉開門鎖,心裡疑惑著為什麼他會這麼熟悉這問公寓?就好像這裡是他家似的。
門打開以後,唐士祺手握門把,身體微側在門口,表達阻擋之意。
「是很重要。」男人無視唐士祺的「禮貌性」阻擋,擦身越過他,大剌刺地在沙發坐下,堅毅的下巴勾起了一抹笑。連笑也讓人不寒而傈呀!
唐士祺有些不快,他思忖:這人蛾定是樂群的麻煩,能先打發他走就打發他走吧!等樂群回來,再告訴她情況,如此好歹也讓樂群有心理準備。
「這樣啊?她才剛出去沒多久,可能短時間之內不會回來。你看這樣好不好,你有什麼事,我幫你轉告,請她再跟你聯絡。」他隱忍住心中的慍意,客氣地提議,順便探問他的來由。
誰知——「不好!我們的事要立即解決。」男人斷然拒絕。
霸氣呀霸氣,真是個霸氣的人。「可是……」唐士祺面露難色,他還是期望他能知難而退。
「等多久我都等。」知道唐士祺有逐客之意,但他的決定不容質疑。
「好吧,那你坐,我去幫你倒水。」唐士祺棄械。樂群,你就自求多福吧。
就在唐士祺轉身欲進廚房倒水時,男人的手機響起。
男人面無表情地聽著手機,最後丟下一句話:「我馬上過去。」
聽到男人的回答,唐士祺心裡興奮,表情、語氣卻很平靜地問道:「你不等樂群了?」
男人冷睇一眼唐士祺,似笑非笑地,「告訴她,我還會再來找她討債。」
「討債?」唐士祺心裡疑惑。
「感情債。」男人很樂意解答,隨後不再給予唐士祺發問的機會,走了!
「樂群欠人感情債?這是什麼情形?」唐士祺自言自語,心中充滿疑惑,還有一種衝擊的情緒,心口像被重重撞擊了下!
「呼!」樂群咻地轉進門內,貼著門板大喘口氣。
「啊!你回來啦?剛剛有位先生來找你。」奇怪?唐士祺感覺樂群的表情像是一隻偷腥的貓。
一旦懷疑的種子發了芽,唐士祺看樂群是怎麼看怎麼怪!
「我看到了。」她剛剛可是一直躲在門外樓上的樓梯間呢。
唉!為什麼最近她老是這樣躲著偷聽人家談話?
「那你怎麼不進來?」有古怪,真的有古怪!
「我才沒笨到自投羅網!真給那傢伙遇上了,恐怕會被他纏得沒完沒了,理也理不清了。」她不愛逃避,但也沒必要去硬碰硬,何況這是當事人「她」的交代。
「你跟他到底是怎麼回事?」心中的疑惑像滾雪球般越滾越大,沒問清楚總覺得彆扭。
「唉呀!一時間也說不清楚,等我回來,我再跟你好好解釋。」閃了!閃了!
真的得閃了!那傢伙可撂了話要再來,她忍得了這回,可不見得忍得了下回,為了遵守對「她」的承諾,最好也別讓那傢伙有機會惹到她。
「你又要出去啊?」他跟著樂群進到她房間,就見她不知道在衣櫥里翻找什麼。
「這回是出門幾天,我要落跑。」她頭也不回地說,開始準備行李。
「落跑?」他好震驚,樂群不是會逃避的人啊!「是為了躲那位先生嗎?這樣逃避好嗎?不像你的個性。」
「你以為我想躲啊?要不是……」為了忠人之托。唉!還是別說這麼多。
其實……也不只是這個原因,樂群問著自己靈魂的最深處,她知道自己也想藉機躲避他,對他的渴望可是深到心坎去了,卻因為那晚……她仍然無法叫自己不在意!現在每每看到他,羞愧感仍凌遲著她的心!
「嗯?」唐士祺還在等樂群中斷的下文。
「總之,那傢伙不好正面對上就是了。」她草草地敷衍幾句,「我不跟你說那麼多了,他等下又找上門,我就不好脫身啦!」她邊說著邊收拾衣服。
「樂群!」他喊。他不愛她這樣,他知道要尊重她的隱私,可是她什麼都不說,他會擔心哪!
「還有,你別把這事跟我老媽說。」她拉上行李袋的拉鏈,回身瞅了一眼唐士祺,便提著行李走了。
「樂群!樂群……」
唐士祺邊跟邊喊,只是樂群一點都沒有回頭的意思。
「唉!」他無奈嘆息。
樂群這一走,轉眼間已匆匆數月,度過了據說是每年第三個情人節的耶誕節,又度過了普天同慶的新年元旦,眼一眨,又是一個歲末,又將是另一個新年——屬於中國人的農曆春節。
唐士祺很傷腦筋——樂媽媽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打電話來,雖然口頭上是說關心他,怕他住不習慣,但他感覺得出來,樂媽媽真正想探問的是樂群的近況;而他也發現樂群從不主動打電話給樂媽媽,就算樂媽媽打電話來,她也是寥寥幾句,從不對樂媽媽說及自己的近況。即使工作不順利的那段時間,也不曾聽她對自己的母親訴苦抱怨,所以他與樂媽媽通話時,有意無意地會透露一些關於樂群的訊息,比如她辭職的事,但——那僅止於她離開前。
她走時曾要他別告訴樂媽媽的,他很為難,以致於這幾個月和樂媽媽通話,他都哼哼哈哈敷衍幾句,但這麼做他又覺得有愧於樂媽媽,那可是一個關心女兒的可憐母親哪!
偏偏春節在即,樂媽媽找樂群找得凶,頻頻問樂群什麼時候回家團圓?他哪回答得出來!
樂群,為什麼你還不快回來?
他不得不這麼祈禱著。
而他——也很想念她。
這麼個空蕩蕩的房子,少了她,很冷清哪。
這段日子以來,他不知道她去了哪裡,她的手機老是打不通,更遑論從未接過她打來的任何一通電話,連一點訊息也無,就好像她平空消失了。想去找她,既不知從何找起,又不能放下工作不管,尤其年關將近,工作量可是平常的好幾倍。想到這裡,還不如乾脆告訴樂媽媽,讓樂媽媽派人去找她。
他真的很想念她……
有時他會以為自己幻覺,彷彿看見樂群雙手環胸地瞪他——但那真的只是幻覺。
之前為了拒絕她的情,他曾避她,現在她人不在了,他卻想她想得緊,居然想到會出現幻覺。人——就是這麼矛盾。
跟她相處幾個月下來,他認為關心照顧她是他應該做的,卻無意間讓她繫上一顆芳心,而他也不知不覺成了習慣,習慣到生活中沒了她,他就全身上下不對勁。
這些日子來,她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唉!少了她,房子變得空蕩蕩的,連他的心也變得空蕩蕩。
不是說是暖冬嗎?怎麼今年的冬天還是這麼冷?
恍惚之間,大門的鎖被打開了。
他驚喜,全身有股熱流在奔騰,讓他幾欲發狂,因為他知道——他的「同居人—回來了!
他興奮地奔到門前,等待那一刻,門被推開的那一刻——「你回來啦!」就在這一刻,他開心地喊著。
站在門外的,當然是他心裡想的那個人——樂群。
她——有些不一樣了。
原本俏麗的短髮在這幾個月已經長到了肩膀,讓桀騖下馴的她多了幾分柔順,眉眼間的淡淡疲憊,則使她看起來有些滄桑的味道。
唐士祺很激動,又有些憐惜,此時的他多想拍拍她的頭,揉亂她的頭髮,或者——直接擁抱住她,傳達溫暖與他對她的關心。
一直默默無語的樂群,只淡淡地瞟了他一眼,隨即別開眼,躲避唐士祺熱切的眼神。
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呀,下了回來的決定,可讓她忐忑難安。
唐士祺留意到她的不對勁。「你怎麼了?」
她搖搖頭,仍不發一語,只預備提起行李,走進門內。
「真的沒事啊?」唐士祺再次確認,順手接過樂群的行李。
樂群抿抿唇,彷彿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定,她在沙發坐下,重重地吸了一口氣,開口:「反正你跟我住在一起,遲早也會知道,我就告訴你好了,我……」她再度深深吸入一口氣,讓胸腔飽實,猶如充滿勇氣,「懷孕了!」
彷如一道響雷,重重地敲擊著唐士祺,他瞠目結舌地:「你……懷孕……怎麼會?」
這麼一件爆炸性的事情,炸開了她與唐士祺看似平靜的生活,炸開了她與他看似乎和卻曖昧的關係,而解開這難以啟齒的結,並沒有讓她如釋重負,因為狂風驟雨正等在後頭,但這是遲早要面對的。
她沒有回應唐士祺的詫異,採取以靜制動的態勢。
唐士祺只覺自己的腦袋轟隆作響,又驚又疑,一顆心像是上鉤的魚,奮力掙扎,同時也被拉扯著,揪得又緊又痛。
他的思緒翻飛到那天,要是……那個夢是真實的……難道說……
他驚疑地望著樂群,不加思索地脫口而出:「你肚裡孩子的父親是……是我嗎?」
樂群的心猛然遽跳,這的確是脫序的那個夜晚所種下的果,但她不能承認,也不願承認,她佯裝憤怒又氣焰傲慢地說:「你?你跟我上過床嗎?總不會因為你生病的時候我照顧你,還是因為我們住在一起,或者我說過喜歡你,我就會懷了你的種吧?」
啊!真的只是一場春夢!
乍聽樂群的回答,唐士祺感覺自己撞進了一片黑,他不知道自己該下該慶幸沒有肇下大禍,他只知道自己的心沉甸甸的,逐漸沉入無底的深淵,那是一種落寞的愁緒,像毒一樣逐漸蔓延周身。
他如此的反應是否代表他對那個夢懷抱著某種期待?
但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他對言語上唐突了樂群感到抱歉:「啊!抱歉,我……胡思亂想了!」
樂群暗吁一口氣,接著他的話語反問:「胡思亂想?你會對我想入非非啊?」
看似玩笑的質問,隱含的卻是她想探索他的慾望。
他急忙雙手高舉澄清:「不是!沒有!我哪敢!你別誤會!」就算有,他哪能承認!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小心翼翼地問:「你可以告訴我,孩子的父親是誰嗎?」話一問出口,他心裡備感酸澀,他想:這是因為他心疼樂群哪!
樂群斜睞他一眼,嘟囔著:「告訴你又有什麼用!」
「我可以幫你。」他堅定誠懇地說,眼神之熱切讓樂群不敢看他。
他見她仍不願透露一絲一毫,也下強逼,他只希望能給她力量。「你不願意說出孩子的父親是誰就算了,可是我真的可以幫你。」
樂群雙拳緊握,終究還是隱忍不住,回頭迎上他的眼。「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那時候我口口聲聲說喜歡你,結果卻有了別人的孩子?」
他的眼滿溢著溫暖與寬容,柔聲說道:「你願意說嗎?」
樂群低下頭,無語。
他的眼神讓她羞愧不已,是她的任性造的孽,她不想拖累他。
他續道:「我的確有些納悶,可這是你的感情世界,我不好干涉。」他的心情已能平靜,不復乍聽消息時的激動,即使心裡有些酸苦的滋味,但他無所謂,只要樂群好就好,無論樂群變成怎樣,他一樣會如往常關心、照顧她。
「你不會覺得我欺騙你的感情?」她問,這也是她最擔心的。
「你這哪算欺騙我的感情啊?那時候我也拒絕你了啊。」他笑,雖然這笑有點不由衷,但他要藉由這笑容讓樂群別在意他。
他接著問:「孩子的父親知道嗎?」樂群下願意多說什麼,但問題還是要解決。
樂群默默搖頭。
孩子的父親就是他呀!但——能說嗎?
「你打算告訴他嗎?」
樂群仍是搖頭。
不能說!她承受下起說出來的後果。也許她沒有外表呈現出來的堅強,她怕,她無法想像說出事實真相之後的變化,她也承受不起。
「你打算生下來?」
她點頭。這可是她的寶貝,是心愛的他的骨血。
唐士祺不知樂群心裡的轉折,以旁人的觀點提出忠告:「這樣好嗎?雖然現在的社會觀念比較開放,未婚媽媽不像以前會受到嚴厲的指責與歧視,可是還是很辛苦,尤其獨力扶養孩子長大,這樣對孩子也下公平。」
旁人?忠告?他的心扭絞著。天知道他多不願意以這樣的態度來面對樂群的問題,要是他能好好保護她,別讓她發生這種事就好了。
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樂群瞪大眼,激動地說:「那你說我應該怎麼辦?拿掉孩子還是叫那男人負責?」
唐士祺試著安撫她的情緒,他用著無比溫柔的語氣說著:「總應該讓孩子的父親知道,然後你們一起商量該怎麼辦。」
他的溫柔好比柔軟的棉絮,輕輕地擁住她,給予她溫暖。
她稍稍乎復了心情說道:「這孩子是個意外,對我是,對他父親更是,我跟他父親沒有感情基礎,不可能貿然結婚。」
「沒有感情基礎?」他實在不知道在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他不得不懷疑——「你不會是跟人家搞什麼一夜情吧?」
這話一說完,唐士祺就看樂群雙手輕掩住口,似乎在隱忍些什麼,這讓他以為他說中了!
他無可奈何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就不知樂群怎麼想了。「我是認為孩子應該是兩人愛的結晶,如果父母不相愛,這孩子就會是不幸的存在。」
樂群抬起頭,神情比方才都還鎮定,若不注意,看不出她的眉頭稍稍挑起。
「你說這話的意思是拿掉比較好嘍?你真的這麼認為?」
「不是啊,我反對墮胎的,好歹也是一條小生命,我的想法是也許……」啊!
為什麼心裡會覺得痛?「也許你們可以為了孩子試著培養感情嘛。」
「你的想法還真古板!」樂群抱怨似地啐了一聲,跟孩子的父親培養感情嗎?
她很樂意,可是他呢?「不管我愛不愛他的父親,這總是我的小孩,當初是我一時衝動造成的後果,就該由我來承受,我不會犧牲這條生命。」
言下之意,她不打算找孩子的父親。
如此一來,她太苦了。他勸道:「這責任男女雙方都有份,我還是覺得你應該去找孩於的父親一起負責。」
「又沒你的事,你當然這麼說,如果換成是你呢?」她試探道。
「嗄?」唐士祺訝道。
她不厭其煩地:「一個你不愛的女人懷了你的孩於,你會負責嗎?」她的眼對上他的,有著某種期待。
「我絕不跟我不愛的女人發生關係。」
可是明明就是發生了!
不知道該失望還是該高興他的自愛,但她又有點怨怪他如此斬釘截鐵地否定他們曾經發生的,雖說他不知道——「你倒是說得容易,誰知道你們這些用下半身思考的雄性動物是下是說一套做一套呢?」她記得可清楚,那晚他的反應有多熱烈。
但話說回來,她又有點害怕,真讓他知道她誘惑他跟她這個他不愛的女人上床,會有怎樣的風暴發生呢?
這可是對他人格的質疑!「我不會的。」他說,語氣堅定。
「如果事情就是發生了呢?」這根死木頭,哪來的自信!她急道:「可能你們……酒後亂性什麼的,你怎麼辦?像你說的試著跟她培養感情?」她要聽的是這個問題的答案,才不是他矢口不移的「我不會」。
「嗯……」他偏頭思考。
從沒想過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他一向守身如玉,如果——一個念頭倏地閃過——那晚的幻夢成真,如果樂群懷的是他的孩子,他怎麼辦?初聽到樂群懷孕的訊息,這個想法曾襲上腦海,但那時太震驚了,沒想到要怎麼解決,而後樂群說孩子不是他的,還被颳了一頓,讓他差點無地自容;又,樂群懷的是別人的孩子,這項事實,更讓他的情緒紛亂,心裡只想著能幫樂群做什麼。
如果樂群的孩子是他的,他想,他一定會負起責任。何況,他未嘗不對樂群動心哪!就算現在樂群孩子的父親不是他,他也願意照顧他們母子……
啊!他驚跳了一下!他怎會有這種想法?他對自己的想法感到心驚。
「你猶豫了,是吧?」看到唐士祺臉上變換的表情,有遲疑、有驚恐,她頓時覺得絕望的浪潮快淹沒她了,她低下頭說:「我還是決定生下孩子。」
回神的唐士祺不加思索地說:「我幫你照顧!」
「謝謝,就算你是受我媽所託要照顧我,也不用做到這樣。」她好沮喪!為什麼、為什麼他人這麼好,卻偏偏不是因為愛她而對她好?
「你怎麼知道樂媽媽拜託我照顧你?」他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
她嘟囔:「用膝蓋想也知道!」
「可是我照顧你,不只是因為樂媽媽的託付,也是因為我真的把你當朋友,當是自己的妹妹呀!」他對她,不只是對樂媽媽的承諾而已,其中也有他的真感情。
「我知道。」啊,討厭!沮喪的心情把她的力氣都抽走了!
「對了,你不是還想回學校進修嗎?怎麼辦?」
「把計畫延後一年,對我沒什麼影響。」她悶聲回答。
他心裡還有個疑問:「你上次叫我不要告訴樂媽媽你出門的事,這麼說你也知道我會跟樂媽媽透露你的現況?」
她無力地瞟了他一眼,想了想才回答:「嗯,本來你還沒住進來之前,我媽就有請人定時向她報告我的狀況,可是從你住進來之後,我發現她把那些人撤掉了,可見她真的很信任你,而我辭掉工作的事她會知道,如果不是你告訴她,還會有誰?」
「對不起。因為你都不主動跟樂媽媽聯絡,也不跟她講你在台北的生活情形,但樂媽媽她真的很關心你,所以我才……」
「我沒怪你呀!」她搶白,「不過我拜託你,請你不要告訴她我懷孕的事。」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否則那真的會天翻地覆!
「這麼大的事能瞞多久?何況她是你媽呀。」這太為難了。
「我不想讓她知道,能瞞多久就瞞多久,你不是說你要幫我嗎?」剛剛自己說的話難道這麼快就忘了?連這事都不幫,她能指望他什麼?
望著她燦亮的眼,他難以拒絕,「好,我盡量。」
撫著略凸的小腹,她輕聲道:「暫時,就這樣吧。」
其實,她心裡何嘗不希望她的孩子能擁有父親的愛?而她更渴望孩子的父親能愛她。
一旁唐士祺則惱著: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個吔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