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陣又一陣的鳥叫鳴聲不斷，柏紹謙火冒三丈地掀開被子跳下床，大步跨出房間穿過客廳，也沒看清來人就打開木門和鐵門，還沒出聲就聽到一陣驚呼聲……
「老伴，不會吧，我們家安綺會帶著小路搬出來跟男人同居？」只見一位年約五十幾的歐巴桑一臉錯愕地跟身邊的歐吉桑嚷道。
「你別瞎說，先問問看。」較為穩重的歐吉桑面帶微笑地問：「這位先生，請問李安綺是住這裡嗎？我們是她的父母。」
見按鈴人是上了年紀的人，柏紹謙的下床氣自然硬是壓了下來，禮貌地回應道：「我們這裡沒有這位李小姐，兩位可能找錯地方了。」話才說完，那歐巴桑徑自又嘀咕了：
「我就說嘛，我們家安綺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就跟人同居呢！」
「是你自己沒搞清楚就亂說話。」歐吉桑也跟老婆抱怨了。
「我哪有！好了啦，趕快找女兒和我的寶貝外孫。」
「我這不是在找了嗎？」
「你是不是抄錯地址了？」
「這明明是安東抄給我的，你看——」
「我沒戴老花眼鏡看不清楚。」
瞧這對老夫婦非但沒有離開的跡象，還忙著交頭接耳、起內鬨，恨不得立刻回床上睡回籠覺的柏紹謙趕緊再出聲：「如果沒事的話，我可以關門了嗎？」
「這位先生，請問你知道……」
就在這時，隔壁鄰居的大門打開，只聽得微促的呼喚聲響起。
「爸、媽，我住這邊啦。」
定眼看向聲源處，原來是昨晚搬來的新鄰居。莫名的柏紹謙多看了她兩眼。
「老伴，我們按錯門了。對不起呀，先生。」歐巴桑立刻跟柏紹謙道歉，然後急急走向對門，一邊還跟女兒抱怨：「都是你爸啦，亂按人家門鈴……」
「對不起，這位先生。」歐吉桑也連連點頭致歉。
「不要緊。」
「我們過去了，有空過來坐坐。」歐吉桑有禮地邀請。
「謝謝、謝謝。」
眼見歐吉桑走向隔壁大門，一邊還聽見那位有薇諾娜瑞德味道的婦人說：「爸，這邊進來……」然後揮手跟柏紹謙道謝。
「謝謝你呀，披薩叔叔。」大門「喀打」一聲關上。
「披薩叔叔？她叫我披薩叔叔？」柏紹謙莫名地喃道。「我什麼時候成了披薩叔叔？」
搖了搖頭，不研究了，還是睡他的回籠覺要緊。臨跳上床時他還是覺得隔壁的新鄰居還更教人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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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說說看，家裡住得好好的，幹嗎要搬出來？」李安綺的母親抱著寶貝外孫李小路坐在沙發上質問女兒。
「是呀，還是趁我們不在家的時候偷偷搬的。」李家大家長李長風也嗆聲了。
「爸、媽，我是想獨立一下，畢竟您們幫了我太多了，總不能我們母子讓您們養一輩子吧？」
「你是我女兒耶，我會跟你計較嗎？我跟你爸又不是養不起。」李母有點生氣地說道。
「女兒，你是不是太見外了？」李長風也問。
「我……」李安綺也知道自己搬出來的理由很牽強，但她也是沒有辦法中的下下策了。要不是有人找上門來想跟她要回兒子，她也不會選在父母旅遊時匆匆搬離家裡。她不想再增加父母、家人的困擾了。
直到這一刻她才後悔當年不該愛上一個沒有責任心、又自私的男人……
「還有，要搬也搬離家近一點。」
「媽，我已經搬得很近了，才隔兩條巷子就是我們家開的餐廳了。」
「最好就不要搬，住在家裡樣樣便利，又不用房租水電有的沒的開銷。」
這時李長風出聲打斷老婆的叨絮詢問女兒：「安綺，你是不是碰到什麼狀況了？」
聞言，李安綺立刻搖頭否認：「沒有呀，我會有什麼狀況？」
這個否認動作來免太快了吧？李長風懷疑地打量女兒。
「爸，真的，我沒有事。」
沉默了一下，李長風也不追問，只是點下頭道：「我想你有事也不打算讓我跟你媽知道，否則你也不會偷偷搬離家裡。」
「爸，我……」李安綺咬唇為難又愧疚地看著父親。看來沒有什麼事能瞞得過父親。
來回看看丈夫和女兒，李太太放開一直動個不停的外孫，也敏感地追問：「是不是楚雲找上門來了？」
聽到母親這麼一說，李安綺心跳猛地加快，張口囁嚅道：「媽，你怎麼會想到他？不是、不是他啦！」
「是嗎？」見女兒一臉心虛和慌張，李母和丈夫李長風對望一眼後繼續追問下去。「他是不是想要跟你和好？還是他後悔了想要回孩子？」
「哪有啦，他都結婚了。」李安綺不敢迎視父母的眼光否認道。
「結婚了？那是不是他老婆生不出來，所以他才找上門來想要回小路，對不對？」李母又問。
「媽，你連續劇看太多了。」
就因為女兒心虛的表情和聲音，李氏夫婦更加確定這個大膽的猜測。
「當初是他不肯負責，不要小孩的，今天他憑什麼來要回小路？你懷孕時他有沒來看過你？小路出生后他有來關心過嗎？」說到女兒五年前的那個男朋友楚雲，李母就一肚子氣。「要不是你阻擋我們，我早要你大哥狠狠地教訓他一頓了。」
「媽，兩個人談戀愛是心甘情願的，不能只要求男方負責任，我自己除了要為一個小生命負責，更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那他為什麼可以不為小路負責？小路應該是你們兩個人共同負責的。」李母氣憤不已。
「媽，如果要我們兩個共同負責，那是不是就要結婚？問題是當時我跟他的感情淡了，若為了小路勉強他娶我，相信我們婚後也會有狀況的。」
「還不是怪他愛玩、花心，要不是又被你捉到他帶另一個女人上汽車旅館，你死心嗎？」
「媽，事情都過了這麼久了，現在我和小路不也過得很好？」李安綺握著母親的手安慰道。
「可是他現在又找上門來了，是不是？」見女兒又要張口否認的樣子，李母立刻說：「你別再欺瞞我跟你爸，你們幾個兄弟姐妹每次說謊都會心虛。」
這時，李長風也出聲說道：「安綺，你放心，未婚生子小孩的監護撫養權是母親的，除非他要用法律爭取，就算他要告也沒有勝訴的希望。因為這些年來他完全沒有出面關心或支付任何費用給你們母子。」
而就在大人的專心對談中，一直覺得無聊的李小路則悄悄離開家門，往隔壁家前進……
「我知道，但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要自己出來工作，萬一他真要告，我必須能證明自己有撫養孩子的經濟能力。」李安綺未雨綢繆地解釋道。
「這樣你更不該搬離家裡，至少我們家的經濟可以作你的後盾嘛。」李母微促地提高音量。
「可是……我還是想靠自己。」
「你這孩子為什麼這麼拗呢？」
「我只是不想讓楚雲看到小路……」說到這，李安綺才猛地察覺兒子怎麼可能會這麼安靜不來黏她呢！
「小路……」客廳四周溜過一眼，李安綺轉頭問父母。「爸、媽，你們有看到小路嗎？」
李母也左右環顧了下：「剛剛我還抱著他呀！什麼時候他不見了……」
李安綺立刻跑進卧室、書房、廚房、浴室、后陽台整整繞了一圈，回到客廳緊張地說：「小路不在房裡！」
站起身子的李長風轉頭看到大開的大門，微促地低嚷：「他跑出去了。快！下去找。」
李長風聲音未散，李安綺已跑出大門，直衝進電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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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籠覺正睡得舒服的柏紹謙又被一陣陣的門鈴吵醒。他火冒三丈地跳下床，大步穿過客廳，用力地打開大門，正要開罵卻見昨晚跟他要按薩吃的小男孩拿著掃把頭按著門鈴。
「披薩叔叔！」一臉笑容的李小路聲音響亮地喊道。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是一個挺聰明的小小孩呢？用力地抹了把臉，柏紹謙一手撐著門無奈地問道：「小朋友，你找叔叔有什麼事？」
「我肚子餓了。」說著，李小路穿過柏紹謙徑自走進屋子裡。
「我要吃早餐，披薩叔叔。」
「吃早餐怎麼會找我呢？小朋友，你應該找你媽才對吧？」一邊關上門，他莫名其妙地說。
「我媽忙著和外公、外婆講話。」李小路踢掉拖鞋，非常大方地跳上沙發坐下來。
想到不久前按錯門鈴的兩位老人家，柏紹謙搖頭暗嘆自己可能和這家子老小結下不解之緣了。否則斗大的門牌就貼在門牆上，還會找錯門？
「我肚子餓了，披薩叔叔。」
「一大早，哪來的披薩？」他伸手抹了把臉，搖頭暗嘆：小孩子應該找母親要飯吃的，怎麼會找鄰居呢？實在是莫名到家了！
「披薩叔叔，我肚子真的很餓！」李小路又可憐兮兮地哀叫。
看了跟牆上的掛鐘，柏紹謙忍耐地回道：「現在才九點多披薩店還沒開，哪來的披薩。」
「我要吃巧克力三明治，披薩叔叔。」
「跟你說披薩店……」猛地終於聽清楚小孩子喊他披薩叔叔，柏紹謙這才恍然。原來這小孩不是要吃披薩，而是叫他披薩叔叔。
「小朋友，請叫我柏叔叔，不是披薩叔叔。」往後一靠，他整個人癱靠在沙發上。
通常在把新稿交給出版社后，他起碼要休息個三天，好好地沉澱、掏空自己一下才開始蘊釀新故事，然後閉關開工。而今天是他休息的第一天，何況昨天他還連趕新作發表記者會和簽名握手會呢！
這一刻，他只想睡大覺，把昨天出外還停留在腦子裡的嘈雜、喧囂感給統統睡掉。從昨晚到現在，不過幾個小時，他平靜的生活步調好像全亂了。不過是因為隔壁新搬來的鄰居……一對行為古怪的母子。
「我肚子快餓扁了，披薩叔叔。」
「你媽在忙，你可不可以找你爸爸呀？」見小男孩還是喊他披薩叔叔，柏紹謙懶得糾正了。
難不成剛不久小男孩的母親叫他披薩叔叔是跟著小孩喊的。柏紹謙猜想著。
「我們家沒有爸爸。」
基於作家的敏銳他果然猜得沒錯，這個新鄰居是個單親家庭。
「那也不能找我呀，小朋友。」柏紹謙嘆道。
「披薩叔叔，我要吃巧克力三明治、我要吃巧克力三明治、我要吃巧克力三明治、我要吃巧克力三明治啦！」六歲的李小路鬧了起來，乾脆在沙發上又跳又叫的。
受不了吵的柏紹謙舉著雙手，站起身來迭聲答應道：「好好好！我弄給你吃。」
「謝謝披薩叔叔。」
見小孩又禮貌地道謝，柏紹謙實在是不懂這是什麼樣性子的小孩？是不是六歲大的小孩都是這副又「番「又懂禮貌的德性？仍是單身漢的柏紹謙實在搞不懂。
「我沒有巧克力醬，只能弄火腿蛋三明治給你吃，要不要？」一邊說著，柏紹謙邊走進母親的專屬地盤——廚房。
好在父母到夏威夷，不然肯定被他的行動嚇死。從不進廚房的柏家大少爺竟然會進廚房動手做三明治？這更會嚇死柏氏家族的。
「隨便。」李小路又好像很好商量似的回答，然後也跟著踱進廚房。
「披薩叔叔，我會幫忙做家事。我們老師說乖寶寶都要幫媽媽做家事。」站在流理台旁，李小路仰頭乖巧地說道。
一邊打蛋的柏紹謙瞄了眼小孩。「你有上學？」
「有呀，我是中草莓。」
「中草莓？什麼中草莓？」他不明白地重複，一邊地切著火腿。嗯！這做個三明治還挺上手的。看來自己頗有做菜天分。柏紹謙暗爽地想。
「就是中草莓呀！」李小路有點不耐煩。
「你今天怎麼不用上學？」瞄了眼小孩，柏紹謙打開瓦斯爐，放油……
「今天星期天，要明天才有娃娃車。」正說著，柏紹謙放打散的蛋液，鍋里嗶嗶的油猛跳。
一旁的李小路立刻跳開，一邊甩手一邊哀叫：「好痛喲！」
「對不起、對不起！你不要站這裡，去後面的餐桌位坐啦。」柏紹謙一邊手忙腳亂地翻動鏟子一邊喊。他自己的手背也被鍋里的油濺到幾滴，正發疼呢。
「你跟我媽一樣笨，都不會煮萊。」坐到餐桌邊的李小路毫不客氣地批評。
「喂，不要隨便罵人家笨好嗎？小朋友。」柏紹謙站得遠遠地往鍋里丟火腿片。心底不禁暗嘀咕：吱！莫名其妙的小孩，不但昨晚跟我搶披薩，今天還食髓知味跑來按門鈴，逼我下廚做三明治，沒轟他出去已經要偷笑了，還敢罵我笨？！拜託，我可是第一次進廚房的耶！
「誰叫你不會煮萊。」李小路把玩放在桌上放調味料的瓶瓶罐罐。
七手八腳的柏紹謙終於做好了方便三明治放到小孩面前。「誰說我不會煮萊，喏！你的三明治。」然後他替小孩泡了杯牛奶，順便也替自己煮壺香濃的熱咖啡。雖然他廚藝不行，但可是煮得一手好咖啡呢。三亞香濃咖啡是寫作時的最佳良伴，也是刺激靈感的泉源。
看著不同外面買的三明治顏色和形狀，李小路發出質疑了。
「披薩叔叔，這三明治是四角形的，不是三角形的。」
拿了小刀，一邊坐了下來，柏紹謙直接對角把夾火腿蛋的兩層吐司切開，然後說：「現在是三角形了。」
「可是……」
「你不吃，給我吃。」柏紹謙作勢要端過三明治。
「好啦、好啦，隨便吃。我媽說乖小孩要隨便吃。」或許是更餓了，李小路拿起看起來不怎麼樣的三明治大口地咬下去，然後又從嘴巴拿出東西。
「披薩叔叔，有蛋殼。」
「哦？丟掉就好。」喔哦！尷尬了，才辯稱自己會做菜，竟然會打個蛋還有蛋殼……嗯！決定了，要抽個空檔去買本食譜回來，效仿有線電視台的文偉五心房、阿鴻上菜，做個會燒菜的E世代好男人。柏紹謙忖想道。
慢著！難不成今後他都得煮飯給這小孩吃呀？神經！等會兒把小孩送回隔壁后，就沒他的事了。
柏紹謙為自己倒了咖啡，輕啜一口，呀！這真是人間享受呀。
「我媽說小孩子不可以喝咖啡。」吃得滿嘴油的李小路又說道。
「對，乖乖喝你的牛奶去。」真是的，這會兒自己還更像替人看顧小孩的鐘點保母。柏紹謙搖頭失笑地想著。
「吃飽喝足了，就回家去，知道嗎，小朋友？」
「沒關係啦，我家一下就到了，我可以陪你的。」咧著一圈牛奶漬的嘴，李小路笑嘻嘻地回道。
柏紹謙伸手拿抽取面紙幫李小路擦拭，一邊回道：「不用了，我不用人家陪，你趕快回家，免得你媽找不到你、擔心你。」
這時，懸挂在餐廳牆上的電話響起，柏紹謙起身接起。
「媽，您跟爸爸還好吧？」原來是柏紹謙的母親從夏威夷打越洋電話回來關心兒子的生活狀況。
「我很好，吃飯呀……我都叫那家有外送服務的京都小館，很好……我沒有熬夜，您不要擔心。對了，妹妹和她老公一家好吧？……她生了個小女生？很好呀，沒想到她才結婚一年就讓我當舅舅了……」跟母親閑話家常著，吃完早餐的李小路可無聊了，只聽到他大聲喊：
「披薩叔叔，我要看電視。」
「好，你自己去客廳開電視……」連忙應完，柏紹謙立刻又回答話端的問話。「小朋友？是我們隔壁的小孩，昨天才搬進來……是的，他自己跑來要我做三明治給他吃……媽媽，您太小看我了，雖然您從來不肯讓我下廚，可是我今天還是有模有樣地做了三明治招待隔壁的小客人……沒有，不會毒死人的……好，我會小心的，好，幫妹妹做完月子您跟爸就要回來……好好，我知道了。拜拜。」掛完電話，門鈴乍響，而且是又急又長。
走進客廳，正在看電視幼兒節目的李小路報告：「披薩叔叔，有人按門鈴。」
「知道。」搖頭一笑，柏紹謙又發現自己對小孩好像很有耐心的樣子。這可是一項新發現呢！
打開門，只見小孩的母親焦慮慘白的臉色急問：「披薩叔叔，我們家小路有沒有……」話還沒說完，坐在沙發的李小路已開心地揮手嚷喊：
「媽，我在這裡，你也要來吃披薩叔叔的三明治嗎？」
「李小路？！什麼時候跑來這裡的？」就在驚喊聲中，緊張焦灼的小孩走失記宣告落幕。
「老伴，小路在這裡。」跟在李安綺後面的李長風告訴妻子。
接下來的狀況，少不了李小路要挨一頓罵。可就在這陣小呼小叫的狀況下，從此李安綺、李小路母子及其李家老小也正式介入柏紹謙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