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繁密的樹林間,兩條和馬兒融為一體的身影縱騎前行,駕輕就熟地操控方向,急急奔向京城。

刑軦和展觀風離開領天幫已過四日,一路上風餐露宿,顛沛奔波,連休息的時間都省下來,只希望早日到達京城。

兩人面帶焦慮,一個勁兒地要馬兒加快腳步。因為他們聽說張錦童不是個簡單人物。他白手起家,一手創立了寧遠鏢局,心思細膩敏銳,行事果決強悍,是條鐵錚錚的漢子,他們之前不知道他的厲害,還真是見識淺薄了。

但願他們能順利取得他的同意,把蟾蜍新娘子帶回幫里給師父祝壽,不然……

驀地,前方傳來兵器相接的清脆聲響,停棲枝頭的群鳥受到驚嚇,紛紛發出尖銳的鳴聲,振翅高飛,平和幽靜的密林登時變得詭譎駭人。

兩人相視一眼,有默契地策馬往聲音來源處賓士而去。

林間深處,手持森然長劍的火紅身影正與五個面露凶光的漢子對峙,為首的漢子不知說了什麼,惹得女子火大,二話不說便提劍攻了上去。

剎時間,刀光劍影迅速閃動,林蔭重重的黝暗空間添上陰森冷光。

五個大漢氣焰囂張,眉眼之間儘是邪佞殘暴,下手十分狠毒,一邊互使眼色,一邊圍攻怒焰衝天的女子。

紅衣女子雖遭圍攻,卻不見慌亂之色,她手持長劍,俐落地駕開迎面劈來的大斧,隨即旋身給伺機偷襲的胖漢子一劍,胖漢子腰肋中劍,捂著血流不止的傷口不支倒地,四人見同伴傷重,神色一凝,攻勢更加猛烈無情。

刑軦和展觀風策馬狂奔而至,正是見到這驚險萬分的場面。

刑軦勃然大怒,破口暴喝:「惡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調戲良家婦女!」大掌抽出腰間大刀,準備上前助女子擊退惡徒。

展觀風觀察眼前的情勢,那紅衣女子長劍使得奇幻凌厲,看來武功甚佳,而那票狂砍猛劈的大漢,雖然聲勢驚人,卻是亂無章法,眼下,女子又砍傷一人,只剩三個氣力漸失的漢子力挽敗勢,女子打退他們是早晚的事,用不著他們出手相幫。

但是,心地善良的師兄已經準備要衝上去了,他無奈地苦笑,刷地一聲拔出隨身佩劍。

激戰中的紅衣女子突聽刑軦不倫不類的喊話,不禁噗嗤笑出聲。

這裡林深光弱的,哪裡是什麼光天化日?而且這樣的狠斗,怎能說是調戲?良家婦女嘛,……她考慮考慮。

「不許多事!」她柳眉一挑,嬌喝出聲,阻止來人上前。

刑軦愣住,「可是—」展觀風拉住他蠢動的身子,慢慢收回無用武之地的佩劍,「師兄,這姑娘武功不弱,不會有事的。」

刑軦細眼一瞧,女子挑劍一劃,手持大斧的漢子腹間多了條紅線,不敢置信地睜眼暈厥。嗯嗯……,的確不弱。刑軦略放心,還是難免焦急,大手仍是緊握大刀,以防意外發生。

半炷香過去,女子擊退最後一名漢子,舒口長氣,看看昏了一地的漢子,畫圓收劍入鞘,轉身打量中途打岔的男子。

一個虎背熊腰、滿臉鬍子,一個清瘦修長、面貌俊雅,嗯嗯,都不認識,那好辦。

「我警告你們!今天見到的事,不準說出去!」較一般女子低的嗓音挾帶濃濃的火藥味,橫眉豎目的表情說明她是認真的。

刑軦又是一愣,下意識回道:「喔。」

獃子!女子嫣紅的面容、高張的火氣和她一身紅艷艷的裝扮極為相稱,聽到這大熊似的男人沒腦筋的回答,不禁在心中啐了一聲。

不想理會獃子,女子偏頭瞪向不發一語的清面男子:「你怎麼說?」

展觀風聳聳肩,「你怎麼說,我怎麼做。」他才懶得管人家的閑事!

「很好!」女子看看一臉茫然的大熊,剛才出聲的就是他吧!獃子!

「後會無期!」話聲未落,火紅的身影已消失在林間。

「好悍的姑娘!」刑軦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脫口而出一句讚歎。

「哼!」母老虎!最好是真的「後會無期」啦!姑娘嘛,就該柔順乖巧,像她這種火辣辣的性子,他還是頭一回見到,真不知她以後嫁不嫁得出去!?

刑軦瞭然一笑,「我知道,你喜歡水一般的姑娘。」師弟的紅粉知己多不勝數,全是一掐就會碎的柔弱姑娘,自然討厭那火爆姑娘。

「哈哈哈!還是師兄了解我!」展觀風縱聲大笑。給師兄一提,他還真有點想念催煙樓的柳兒姑娘。

「那還用說?我們是一組的嘛!」打小被師父組成的「三八二人組」可是默契十足。

展觀風陡地止住朗笑,臉色轉為正經,「我們快走吧!」方才耽誤了不少時間,再不趕路就趕不上宿頭了。

「嗯。」刑軦收回手中的大刀,跟著跨上馬背,繼續未竟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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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天子腳下的大城,經過規劃的街道井然有序,寬闊筆直的大道兩側開設各式商店,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往來,一派熱鬧繁榮的景象。

「師兄,就挑這間『高朋客棧』如何?」展觀風打量身前兩層樓的木造建築。高掛門廊上的招牌寫著「高朋客棧」,龍飛鳳舞的筆勢迭宕有力,想來是名家手筆,樸實雅緻的布置讓人見了就舒服。

刑軦從繁華的街景中回過頭來,撥開臉上的亂髮,努力不去理會旁人的驚懼目光,頷首同意。

兩人將馬匹安置妥當,進入飄散食物香氣、人聲鼎沸的客棧。

正值午膳時間,十尺見方的飯廳坐滿了客人,幾個小二端著大小不一的杯盤在桌間快速移動,偶爾傳來幾聲叫喚:「小二,結帳。」「我的青蔥翠魚呢?」「拿壺茶來!」,名符其實的高朋滿座。

腰身圓滾滾的小二笑盈盈地上前招呼:「兩位客倌用飯過夜?」

「都要。先吃飯,再給我們兩間房。」

「是,這邊請。」小二穿過幾張桌子,帶他們來到一張空桌。

小二拉過圍裙揩揩油污的手,瞥瞥大鬍子巨漢,咽了口口水才說道:「咱這兒的廚子手藝可好了,煎煮炒炸、各類菜色都有,不知兩位客倌要點什麼?」

刑軦擰眉注視一長串的菜名,快速點了一堆,轟得小二應接不暇。

這位客倌龐大的體型果然不是蓋的,一連點了……十一樣!瞧他眉兒皺得死緊,一身臟污,活似土匪的氣勢,該不會打算等會兒連他一塊兒吞吃入腹吧!?他不自覺地退後一步,「呃!總共十一樣,清蒸黃魚、紅燒獅子頭、西湖翠蝦……」他趕命似地念了一串,一心想著快快離開這桌來歷不明的客人。

「嗯。」展觀風瞧瞧落荒而逃的小二,再瞧瞧一臉無辜的師兄。

刑軦搔搔滿頭的亂髮,「我可沒凶他。」他好無辜啊!

「當然,是那小二太膽小了。」展觀風輕聲安慰再度受創的師兄,唉!師兄的模樣真的很像從土匪窩裡出來的,也難怪那小二跑得像飛了。

「唉!」他自己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他又有何辦法?天生一副高人一等的壯碩身材,配上一把大鬍子,嚇昏善良老百姓也不是沒有過……,剃了鬍子可能會好一些,偏偏……,唉!他不能剃鬍子。

「張當家今兒個又接了宗大生意啊!」隔壁桌的客人不大不小的談話聲傳到他們耳邊,兩人心一凜,相視一眼,偏頭傾聽。

「聽說是陝北的大財主,叫況什麼來著的。」說話的是有著一張馬臉的年輕人,他一邊夾起一塊黃魚,一邊散播傳言。

「況東成啦!人家可是陝北數一數二的有錢人,你這小子孤陋寡聞!」胖漢邊啃雞腿,邊嗤了他一聲。

年輕人滿心不服氣,拉長了本來就很長的臉,「那你知道他還向張當家提親嗎?」這可是他在寧遠鏢局工作的表兄告訴他的,他不知道了吧!

胖漢噎了一下,好不容易才喘過氣,小小的眼睛閃爍著好奇,尖聲問道:「咳!咳!提親!?大小姐還是二小姐?」

「呃,這我就不知道了。」表兄沒告訴他。馬臉青年不禁泄氣,本想給自己爭口氣的,這下又出糗了!

胖漢才沒空理會他的沮喪,他急急轉向另一桌熟識的客人,「老王,你知道這事兒嗎?」

骨瘦如柴的中年漢子轉過頭來,咂咂嘴,遲疑地說道:「我剛才經過寧遠鏢局,是有聽到僕人們在說這事兒,好像是二小姐。」他臉色怪異,好似這是多麼匪夷所思的事兒。

「二小姐!」胖漢的驚叫聲穿過人聲嘈雜的飯廳,一廳子人全轉頭看過來。

「噓!你忘了這兒是誰的地盤?」馬臉青年拉下他,緊張兮兮地望望四周。

胖漢哽了氣,連忙把臉埋進飯碗里,「唔!二小姐今天沒來吧?」

馬臉青年看看櫃檯、廚房,都沒二小姐的蹤影,「嗯,沒看到她,看樣子今天是不會過來了。」

「呼!」胖漢驚懼稍退,繼續說人長短,「你聽到沒?況東成向二小姐提親二小姐耶!」他臉上肥肉抖個不停,宛若聽了個笑話。

「嗯,」他叫這麼大聲,連街上的人都聽到了,「想不到她還有人要。」馬臉青年輕笑不已。

小二將熱氣騰騰的菜肴擱到桌上,「客倌,給您送菜來了!」

刑軦兩人轉回心思,看向香噴噴的菜肴。

待小二走遠,展觀風才對大口猛吃的師兄發話:「咱們得快點。」

刑軦夾起紅燒獅子頭放入嘴裡,「怎麼說?」他們已經很快了啊!

「如果張當家答應了況東成的求親,那他們接下來肯定要忙成親的事,只怕沒心思理會我們。」展觀風輕蹙眉頭,頗是擔心。

「對喔。我們吃快點,下午再去張家。」刑軦直覺應道,更是狼吞虎咽了。

展觀風早習慣他恐怖的吃相,泰然自若地用飯,姿勢優美有禮。

唉!師兄這副豪邁過頭的模樣,要如何吸引姑娘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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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遠鏢局,寬闊的大廳中央,一抹紅影傲然矗立,滿臉的不以為然。

「爹,你真要大姊嫁給況東成?大姊受得了陝北惡劣的環境嗎?」天生體弱的大姊,像極了過世的娘親,一張花容月貌、一副纖細嬌弱的身子,平日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怎能適應陝北的沙漠?

端坐上位的中年漢子體型壯碩,剛毅端正的黝黑面孔散發不容侵犯的浩然正氣,他兩道濃眉高高聳起,「這事還沒說定。你大姊跟你哭訴了?」他過世的妻子溫婉可人,人人又說他沉著穩重,這丫頭的火爆性子是像了誰?

紅衣女子跨步走向大椅,旋身落座,「要真如此倒好辦,」她攔著不讓爹答應,不然就攔轎不給大姊嫁出去,偏偏……「大姊臉蛋紅通通的,說什麼婚姻大事全憑爹親決定。哼!不想嫁就說嘛!何必來這套!」那欲言又止的模樣看得她心火大起,乾脆直接來找爹談判。

張錦童滿面春風,呵呵笑了幾聲,「蓮兒,你大姊可不是不想嫁,她是害臊!」

「害臊?害什麼臊?」那紅通通的臉色是害臊?她還想是氣惱咧!

「萍兒去年不是到蘇州找你姨娘?」

「那又如何?」紅衣女子哼了哼,賣什麼關子嘛!

「她在那兒碰上況東成,兩人看對眼了,眼下,況東成就來提親啦!」想來萍兒這一年來魂不守舍的,就是為那況東成。

他見過況東成幾回,長得人模人樣的,家裡又有錢,本事也不差,萍兒嫁過去不會吃苦的。

「真是這樣?」她不太相信。害羞的大姊會和男人看對眼?

「當然!不過……」他摸摸下巴,沉吟一會兒,「我不知他性情如何,就怕你大姊看走眼,所以我也還沒答應。」一頓,對滿臉狐疑的女兒說道:「況東成現在也在京城,你去幫爹看看他為人如何。」多打聽點總是好,萍兒身子弱,可擔不起一絲風險。

紅衣女子聞言,隨即俐落起身,大步往門外走去,「我這就去,他住哪兒?」

「你的客棧。」他這女兒像個男人似的,十四歲便吵著要管那間高朋客棧,他只好買下來給她管,幾年下來,竟還經營得有聲有色,傻了眾人的眼,想不到這火爆娃子本事挺大。

她往外的腳步一頓,回頭望向張錦童,「這倒好,我乾脆讓人整日盯著他。」正待回頭,卻撞入一副硬梆梆的胸膛,她反射性地抬肘一頂,只聽來人低哼一聲。

「二小姐!」帶人進來的小廝驚呼,生怕惹得二小姐不高興。

「哼!」她瞪小廝一眼,調目看向不知打哪兒蹦出來的冒失鬼。

「是你!」那頭大熊!他來幹嘛!?來打小報告的?敵意剎時升起,鳳眼瞪向昨日在林間碰到的兩名陌生男子。

刑軦被頂得莫名其妙,正撫著肋間止痛,忽聽火藥味濃厚的斥喝,趕忙望向身前的紅衣女子。

「姑娘,我們認識嗎?」瞧她火氣挺大,他是哪兒惹她了?

「你—」紅衣女子張口結舌,他忘了她?

「呵呵,沒事,我認錯人了。」偏頭斜睨若有所思的灰袍男子,「我們不認識,對吧?」話中的警告非常明顯。

展觀風怡然一笑,「是不認識。」母老虎!她就是張家二小姐?這可巧了。

她點點頭,陰森一笑,「不認識最好。」伸手撥開擋在前面的大熊,幾個縱身掠出張家大門。

刑軦萬般摸不著頭緒,那紅衣姑娘說是不認識,卻有兩分眼熟,是在哪兒見過她呢?

「師兄,我們進去吧,張當家還在等我們呢。」展觀風跟著小廝往大廳走,心中暗自好笑。師兄性子耿直,只怕是服了那姑娘的警告,把她給忘了。

「喔。」刑軦拋開在腦海里打轉的疑惑,跟著步入大廳。

張錦童早接獲他倆求見的通報,正等著他們,見兩人進得廳來,吩咐下人備茶,起身迎上前去。

「兩位是領天幫的弟子?」他略打量輕衣便袍的兩人,看這架勢不凡的樣態,肯定有兩下子,當下信了幾分。

「請坐。」

展觀風取出咸化老人的信物,遞給張錦童,「這是家師的信物。」

張錦童取過一瞧,青銅打制的雲狀令牌在陽光下,折射出青綠詭異的流光,正是領天幫幫主的信物,「你們是咸化老人的徒弟?」

「是的。」兩人同聲應道。

「晚輩刑軦,是咸化老人的三弟子。」刑軦心無城府地自我介紹,對身量跟他差不多的張錦童頗有好感。

「晚輩展觀風,是咸化老人的八弟子。」展觀風依樣畫葫蘆地報上名號,隨即說明來意,「晚輩奉家師之命來向張當家借樣東西。」

「喔?什麼東西?」張錦童瞥兩人一眼,取過瓷杯,輕呷一口茶水。

「一隻紅玉蟾蜍。」

張錦童一頓,「啊?那玩意兒?」幾年前那樁莫名其妙的生意?

「是的。東西在張當家手上吧?」展觀風見他臉色不對,連忙問道。

「在是在,」張錦童為難地搓搓下巴,「你們要那玩意兒做啥?」

「幫里下個月要慶祝家師八十大壽,我們奉命拿這蟾蜍新娘子當賀禮。」刑軦心直口快,連渾稱都說了出來。

「蟾蜍新娘子?哈哈哈!好名字!好名字!」張錦童想起那隻玉雕蟾蜍的怪模樣,不禁心有同感地哈哈大笑。

兩人見他笑得開心,益發想看看蟾蜍新娘子到底是何模樣。

「不過,咸化老人當初訂下的契約有點麻煩……」張錦童招來管事,命他取來當年的那份契約。

刑軦和展觀風相看一眼,心中大叫不妙,師父乾的事總不脫古怪,不知這回又有啥花招?為何張錦童一臉為難加無奈?

「而且…」張錦童面有難色,欲言又止,「我們看過契約再說吧。」

不一會兒,管事拿來一紙契約,恭敬遞上,「當家的。」

「你們瞧,契約上說了,這蟾蜍新娘子是你們師父送我的,又是他托我們鏢局保的東西,所以是我倆共有的物件。」張錦童攤開紙張,跟著他們使用這逗趣的名稱。

「這我們聽師父說過,張當家的為難之處是?」展觀風不解,不就是請他把東西借他們一用,他為何一臉為難?

「依照契約,我們鏢局必須時時保有這蟾蜍新娘子,不得離手,所以我沒辦法借你們。」

「啊!?」兩人傻眼,這樣他們怎麼回去交差?

張錦童推開契約書,舉杯再啜口香茗,「除非咸化老人親自來解除契約,再把送我的東西要回去。」

師父要是肯,他們就不用面對這難題了!

展觀風心思轉了幾轉,「不如請貴局的人跟我們走一趟?」

「唉!這我也想過,難就難在……東西被我女兒拿去了,不知她肯不肯放手讓你們帶回去。」想到這個他就頭大。蓮兒一見那蟾蜍新娘子就嚷著要他給她,他只好把東西交給她收著,命她好生保管。

「那還煩請張當家跟小姐說一聲,請她暫時割愛,待壽宴一完,我倆必定親自送還。」展觀風俊眉微蹙,提出解決的辦法。

張錦童臉一皺,要是事情有這麼簡單,他還用得著傷腦筋嗎?「你們剛剛見過我女兒了吧?穿紅衣的那個?」也領教過她火爆的性子了吧?他可是瞧得一清二楚。

「是的。」突然提那母老虎作啥?不會是……

張錦童再喝口茶,悠悠說道:「東西在她手上,你們得說服她才行。」再嘆口氣,「只要你們能說服她,我就派人跟你們走一趟。」只怕蓮兒不會輕易放手,她對那怪異的蟾蜍喜愛得很。

展觀風臉色陰晴不定,要他去跟那隻母老虎周旋!?殺了他比較快!他只對溫柔的姑娘有興趣,對這種嗆辣椒般的女人沒輒,何況她動起手來狠勁十足,師兄不就領了她一拐子?

刑軦沒這等複雜心思,只想快點把東西拿到手,「是二姑娘嗎?她人現在何處?」

這小子不怕她?他看那拐子下得不輕啊!「你們知道高朋客棧吧?那正是她經營的,你們以後在這兒找不到她,往那裡找就是了。」

「恭喜張當家要辦喜事了。」刑軦想起在客棧里聽來的傳聞,誠摯地恭喜張錦童。

「呵呵呵!這事還沒說定咧!」張錦童毫不意外他們知道這事,反正流言傳得快,他也不是不知道。

展觀風一臉幸災樂禍,不知要娶張家二姑娘的是何方神聖?竟甘願迎個母老虎回家,白白葬送大好人生。

「那麼,我們這就去找張姑娘。」刑軦起身,跟展觀風別過張錦童,往才剛離開的高朋客棧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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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你對張姑娘印象如何?」展觀風陪刑軦在街上找賣衣服的鋪子,隨口問道,順便跨過一灘污水。

刑軦見街角有間賣各式衣物的鋪子,跨步朝那兒走去,漫應:「紅紅的。」摸摸錢袋,思忖要買幾件衣裳才夠。

「啊!?就這樣?」雖說他不喜歡辣姑娘,也還知道欣賞姑娘的美。

那張姑娘生得艷若桃李,一雙鳳眼亮晶晶的好不耀眼,紅唇鮮艷欲滴,身形曼妙,渾身性感撩人的風情,活俏俏的一個性感尤物,而師兄只說「紅紅的」?敢情他只注意到她穿的衣裳?就算師兄打定主意一輩子光棍,也不是這樣的吧?

「呃,力氣挺大的。」刑軦配合師弟,補上一句。他肋間還隱隱作痛呢!

「唉!」展觀風無話可說了。

「兩位大爺要點什麼?」夥計勤快地上前招呼客人,不自覺地往展觀風靠一步,避開滿臉鬍子的魁梧巨漢。

「買八套黑袍。」刑軦和顏悅色地對夥計笑笑,可惜他親切的笑容被大鬍子掩住,夥計仍是心存驚懼。

「是是,這位爺要穿的?我馬上找來。」夥計匆匆說完,飛也似地奔向店后,找特大號的袍子去了。

「八套夠嗎?」展觀風太了解他磨衣服的本事了,出聲調侃他。

刑軦晃晃腦袋,披肩的亂髮更形散亂,「離京時再來買。」

「師兄啊!你真不娶妻嗎?有個女人幫著補衣服,也好過你一件接著一件買。」師兄不是穿著破破的衣裳見人,就是三天兩頭把穿到破爛不堪的衣裳扔掉,再買新的,有妻子幫他隨時補上一補,也方便體面多了吧。

「又說這個?我不是說過了?我不娶妻也不打緊。而且那些姑娘一見我就怕,我可不想弄個成天發抖的娘兒們在身邊惹心煩。」他也很無奈啊!他輕聲細語,她們也怕得發抖,他話都沒說全,就一副快昏倒的樣子,他去哪兒找老婆?

「唉!」展觀風再度無話可說。

驚若兔兒的夥計高高舉起比他人還高的寬大黑袍,雙手抖得寬大的黑袍飄飄欲飛,「大爺瞧瞧這些合不合意?」

刑軦隨意看上一眼,掏出錢袋,「行。多少錢?」

「五兩。」夥計抖著手取來紙袋,再抖著手將袍子放進去。

刑軦把銀兩放在櫃檯上,取過紙包,「多謝小哥。」轉身和展觀風回到熱鬧的大街,「你看到了,連男人都這個樣,我去哪裡找個不怕我的姑娘?」

展觀風無話可說,猛地想起給師兄拐子吃的張姑娘,「師兄啊!那……紅紅的姑娘好像不怕你耶!」

可是,好像也很討厭師兄,不,該說很討厭他們,誰教他們撞見她不欲人知的秘密。但是,她那天為何與人廝殺?又為何一副怕人家知道的樣子?

「唔,好像是喔!」欣喜躍上刑軦心頭,他咧嘴笑了笑,隨即濃眉一皺,「可我現在倒希望她怕我一點,我們也好早日說服她把東西借給我們。」其實是嚇到她答應。

「也是。」在這緊要關頭,師兄的兇相竟派不上用場,他不禁泄氣。

「站住!」一道略低的女聲破空而降。

一名慌張的年輕男子奔過他們身邊,刑軦想也不想,奔上兩步,輕而易舉地將那名瘦小的男子拎在手上,「你小子做了什麼?惹得人家姑娘生氣?」他邊問,邊回身走向女聲發出處。

紅紅的…「張姑娘?」師弟退那麼遠做啥?他們正好問她借東西的事啊!

紅衣女子鳳眼一瞪,又是這大熊!「你不是說不認識我?」三步並兩步地上前揪住臉色慘白的男子,怒不可遏,劈頭大喝:「你好大的膽子!在本姑娘的地盤上還敢撒野!當我張紅蓮好惹的是不!?」

展觀風悄立刑軦身後,「看來她氣得不輕,我們等等再說。」

這姑娘真是人如其名,一身紅艷艷的裝扮,不過那氣焰高張的模樣不太像清秀可人的蓮花就是。

「喂!你!」張紅蓮扯著快昏倒的男子轉身,沖著刑軦大叫一聲。兩個大男人竊竊私語的,像什麼樣子!美眸再度冒出點點怒火。

刑軦看看四周,圍觀的人群全盯著他,他伸出一指比比自己,獃獃看向像朵火焰的紅衣姑娘,「我?」

「對!就是你!」獃頭獃腦的傢伙!「過來幫我抓他見官!」她可不想浪費體力,這大熊高頭大馬的,肌肉過剩,不好好利用怎麼行!

「喔。」刑軦順從地上前拎過眼冒淚花的男子,「失禮了。」

張紅蓮翻翻白眼,這大熊還真有禮貌啊!

「哼!用不著跟他客氣!敢吃霸王餐,就要有見官的準備!」說罷,小手大刺地的扯住刑軦粗壯的臂膀,「走。」

「張姑娘,這不好……」未出嫁的姑娘當街抓著男子不好吧?

「你認得路?」張紅蓮瞥他一眼,手裡抓得更牢。

「不,我—」他們幾次來京城也沒碰上要見官的事,哪知道衙門在哪兒?

「那就跟我走,少啰哩啰唆的!」張紅蓮腳下沒停,扯著他往衙門走。

「這……」他是很高興她不怕他,可這樣也太過份了吧!看看一旁的師弟,只見他愛莫能助地對他聳聳肩。

「這什麼這!我叫張紅蓮,你們呢?」

「在下姓刑,單名軦,這位是我的師弟,展觀風。」刑軦要自己忽略她緊扣著他臂膀的小手和盈斥鼻間的馨香氣息,卻還是心神恍惚。他都忘了姑娘家老是香噴噴的,香得讓人鼻端癢、心也癢。

「你們找我爹做啥?」張紅蓮放下手,抱胸問道。

呼!她總算鬆手了,路過的人直往他們瞧呢!

察覺手中的人掙扎了一下,刑軦怕他掉下去,連忙溫聲說道:「小兄弟,請你安分點。」卻嚇得年輕男子面色青白,僵硬如石。

這大熊禮貌過頭!張紅蓮覷向展觀風,諷刺地笑著,「你師兄人挺好嘛!」友善的大熊!?太可笑了!

展觀風驚訝地望她一眼,這姑娘看似豪放不羈,心思倒是敏銳!一般人只會以為師兄是在威脅人家,她卻察覺到了師兄為他人著想的心意!或許……

「師兄一向如此。」他看看眼裡浮現窘意的刑軦,笑意掛上嘴角。

「哼!」張紅蓮頗不以為然,「你們還沒說找我爹做啥!」唔!怪了!手裡有點癢,小手又攀上刑軦結實的胳臂,又搓又揉。

展觀風有趣地看看大吃男人豆腐的張紅蓮,再看看羞紅了臉,卻又不敢動的師兄。呵呵,這下可好玩了!

「我們奉家師之命,想跟張姑娘借樣東西。」

「哦?你們師父是誰?」張紅蓮瞄瞄手裡捏握的手臂,真結實,是練家子吧!他腰間的那口大刀想必不是裝飾用的,昨日在林間,他不就握著大刀想助她一臂之力?就不知他舞起大刀來是何模樣?

「領天幫咸化老人。」展觀風本來是不想跟她打交道的,可師兄給她摸得發窘,根本說不出話,只好由他來了。

「喔?你們想借那隻玉雕蟾蜍?」張紅蓮眼露精光,相准了目標,頭一低,檀口一張,猛然咬了刑軦一口。

「啊!」刑軦力持平靜,不理會對他上下其手的張紅蓮,直直看向前方,手臂卻突然吃痛,低頭一看,她竟然咬他!

他瞪大了眼看著她,不敢置信,更說不出話,卻突然發現在嬌陽下張牙舞爪的她,恍若盛開的牡丹,美得不可方物,讓他更是說不出話來。

「噗嗤!」展觀風噴笑出聲,她的興趣真特別!「是的。」

張紅蓮打量痴傻的刑軦,他長得真高大,她已算是女子中高的了,竟還不及他的肩頭,加上一身的肌肉,活脫脫是頭大熊!還是頭非常友善的大熊!被她咬了一口,竟還毫無怒氣,真好玩!

「我們鏢局對那玩意兒有責任,沒法子隨便借人。」語畢,小手像拍麵糰似的,從肩頭到手腕,把刑軦整條臂膀拍過一趟,「啪啪啪」清脆的聲響突兀地在街上回蕩,引得眾人好奇,紛紛回頭張望。

眾人曖昧的眼光教刑軦如坐針氈,臉皮發燙。

從沒見過這般大膽的姑娘,當街對男人毛手毛腳,這姑娘是怎麼搞的?大膽得教他不知所措,也讓他平靜無波的心湖,泛出陣陣漣漪,「張姑娘,大庭廣眾的……」

「好好好,我們私下再摸。」張紅蓮存心捉弄他,不大不小的聲音傳進路人耳里,投向他們的目光更加曖昧。

她不是要嫁人了?這樣有損閨譽吧?她不怕婆家的人誤會?刑軦腦海里閃過種種疑惑卻說不出口,終了,只迸出蘊含萬般無奈的「你……」。

「我的名字是紅蓮,別你啊你的!」呵呵!臉紅了!這大熊人好到這地步?真好玩!

張紅蓮放開搭在他身上的手,環回胸上,臉色一正。

「你們借那東西做啥?」臉還紅著!早上爹說大姊臉紅是因為害臊,不是氣惱,那麼,這大熊是害臊了?呵呵,真好玩!

展觀風只得把事情本末再說一次,順便把張錦童的話帶到,「還希望張姑娘能暫時割愛,待壽宴完畢,我們必當奉還。」

張紅蓮斂眸深思半晌,轉頭望向不知何時逃到他們身後的刑軦,「大熊,你怎麼說?」瞧他驚惶的表情,不,他大半張臉都讓鬍子遮去了,……是半臉,唉,反正是怕怕的模樣,真沒用!不過是摸了他幾把,有必要這麼怕她嗎?

刑軦縮縮脖子,又聽到這個熟悉的稱呼了。唉,對姑娘家來說,他的確是大熊沒錯,然而,聽她這麼叫他,不知怎地,心底生出一股惆悵和失落,「請張姑娘幫忙,我們兄弟得在下個月十五前趕回去給師父祝壽。」

「下個月十五?」還有十幾天,「你們住哪兒?」

「高朋客棧。」

張紅蓮看看近在眼前的衙門,「到了,我捉他進去便行。」小手抓過掛在刑軦手中的年輕男子,扯著他往衙門走,「我會考慮,你們等我消息吧!」

刑軦和展觀風百般無奈,只能眼睜睜地看那條紅影沒入衙門大門。

「師兄,張姑娘對你挺有興趣的喲!」展觀風覷向還在發愣中的刑軦。

「什麼?!」他連連搖頭,「她只是看我可欺,故意捉弄我的。」

展觀風輕笑不已,「那可不一定。」他還是頭一回見到不怕三師兄的姑娘家,更別說是又掐又咬的了,「說不定這是天賜良緣,你得好好把握啊!」語氣中有著明顯的調侃。

「不不不,這我可消受不起,更何況她已經定親了。」他連連退了幾步,刻意忽略心底的失落,努力告訴自己兩人的性子天差地別,不適合在一塊兒生活。

「呵呵!」他不再多說,留下兩聲令人心驚膽戰的笑聲,自顧自地往高朋客棧走去。

摸不清師弟的心思,刑軦只得默默跟上,卻敏感地察覺到方才被捏握過的手臂,還留有她身上獨特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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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熊別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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